66两清
次日早上,也不知道裴修远是怎样与裴济谈的,虽说满府的下人看风清宛的目光都变了变,但却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只不过,这个时候风清宛对诸人的态度已经不放在心上,她此刻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想着的都是哥哥,怎么样了!想的是,待会儿,要如何见到傅夫人,要怎样说明傅夫人,继续成就这门亲事。
马车出了裴府,驶在宽两丈的大街上。
裴修远携了风清宛的手,轻声道:“记住,无任如何都要见到傅夫人。”
风清宛点了点头,“我知道。”
裴修远还想再叮嘱几句,但见着风清宛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得暂时作罢。
马车缓缓向前,风清宛木然的盯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突如其来的便回了头看向身侧的裴修远,轻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裴修远不防她会突然发问,当下便怔了怔,稍倾回过神来,却是笑道:“因为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总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们那有句话说,自己家的狗不心疼,别人便也会跟着来踢几脚!”
这话虽然难听,说得却是很有道理!
风清宛扬了扬眉梢,瞪了裴修远一眼,旋即又撇了头目光重新茫然的看向窗外。
裴修远不由便翘了翘唇角。
这是相识以来,她一次在面对他的挑衅时,能如此的心平气和吧?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在风清宛近乎完美的侧脸上,不可否认,风清宛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裴修远挑了挑眉头,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他所在的那个年代,男人用来评判女人美的标准,他记得有个文人用陶瓷来形容各色美人,其中最美最华贵的无疑便是景泰蓝级的精品。当时,觉得很不以为然,但此刻却是觉得再没有比那合适的评判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冷傲之中却又有着女性天生的妩媚与婉约,但你若觉得她是那种三月春雨拂过的春荷时,却又错了,转眼她便成了冰山上最冷最艳的那朵雪莲!
似是感觉到裴修远的注视,风清宛蓦的回头朝他看过来,挑了挑唇角,淡淡的道:“我不喜欢欠人情面,特别是姓裴的。”
裴修远蹙了眉头,心道:你可真是会煞风景!
此情此景纵不是你侬我侬那也是无声胜有声。你到好,非得抽刀断水,来个两不相干!虽是心中抱怨,但脸上却是分毫不露。
裴修远挑了挑唇角,轻轻一笑,轻声道:“可不欠也欠下了,你打算怎么办?”
风清宛默了一默,稍倾沉声道:“我与裴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吧!”
“那……”
风清宛挑目看向神色些激动的裴修远,似是问他的意思。
裴修远摇了摇头,他本想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如此岂不是更好?自古以来,都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即然风清宛自己能放下这段恩怨,还有什么比这更好!
“行,就按你说的。”裴修远点头道。
风清宛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抬起落在裴修远的脸上,漆黑似墨的眸子里有着些微的精芒闪过,如同划破寒夜的启明星。
“怎么了?”裴修远看到那抹精芒时,没来由的便心头一慌,却是故作镇定的道:“可是还有别的事?”
“是的。”风清宛点头,略一沉吟轻声道:“我哥哥的事了后,不管你是让我死遁也好,还是和离,又或是休妻也罢,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这是要将界线砌底的划清了!
这女人可真是无情的很!
裴修远点头道:“行,到时,我来安排。”
风清宛这次却是没有撇头看向车窗外了,她低头凝了脚底,不再言语。
这般静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
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大少爷,大奶奶,到了。”
裴修远率先起身,跳了下车,续而便探了手来扶风清宛。
待得两人站定,却惊诧的看到丞相府外,空空落落的,别说是大总管何欢,便是连个像样的丫鬟婆子也没有。
“这……”裴修远侧目看向自下了马车,便面如寒霜的风清宛。
风清宛冷冷的勾了嘴角,风展成这是告诉天下人,她这个嫡出的女儿在他眼里已然什么都不是了!
“进去吧!”风清宛提了裙摆,对怔愣无语的裴修远道:“哪里,没人接,我们就不进去了?”
裴修远连忙跟了上前,虽是满腹的话语,但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是故,只紧紧的走在风清宛身侧。
而风府的那些下人,在看到他二人时,再不像从前一样,做做表面工作,完全便是像避瘟疫一样,远远的便避开了。
这便造成,风清宛和裴修远走到哪,哪便空空的!
风清宛全然不顾,只低头朝风钰晨住的沁香园去。
沁香园再不似从前那般,虽冷清却还有着隐隐的生气。此刻的沁香院,落叶满地,走上半天也遇不上半个人影。越走,越冷清,越走,风清宛的心便越冷。
好不容易走到白墙黛瓦的院子外,风清宛却被眼前的一幕,当场给刺激得泪水横流。
小院里,风钰晨身边的小厮,锦衣正一边拿着扇子扇着小火炉,煎着炉了上的药,一边拿手拼命的掩了自己怎样也压制不住的咳嗽声。
锦衣曾经引以为豪的精致的眉目此刻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肿涨的像个猪头一样的脑袋,脸上青的青,紫的紫,肿起来的地方,肿得老高。
风清宛清晰的看到他抬起捂嘴的手,指骨间伤痕累累,一看就是被人用过刑。
“锦衣……”
锦衣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院子里的风清宛,待看到风清宛脸上的泪水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大小姐,锦衣没用,锦衣没保护好公子。”
“你起来!”风清宛才要上前去扶了锦衣起来。斜刺里一只手,却是比她更快的伸了过去,一把将跪在地上的锦衣搀了起来。正温言温语的对锦衣道:“快起来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华年呢?”
“华年他……”锦衣眼眶一红,发出一声沉闷的哭声,好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眼见他这反应,裴修远大至也能想到了。
华年,只怕已经跟那两个丫鬟一样,遭了毒手!
他回头看向一侧风清宛,轻声道:“我们进去看看舅兄吧!”
风清宛此刻已然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的点了头。
不想,他二人才打算走进屋子,屋子里却是走出一抹高挑的身影,正提了声音问道:“锦衣,药煎好没有,怎么好像来客人了……”话声未落,抬头,对上正朝他看来的裴修远和风清宛后,华云先是怔了怔,下一刻,便沉声道:“你们来了。”
风清宛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华云!
但很快,便也明白过来。
这个时候,除了华云,外面的人谁还能轻易见到哥哥。当下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几步上前,对着华云便是屈膝一福,“清宛,谢过华公子大恩。”
华云到也没什么扭捏,坦然的受了风清宛的一福后,对他二人道:“进去说话吧。”
话落,侧身往边上让了让。
裴修远对他微微的颌了颌首,便带了风清宛往里走。
“宛娘……”
华云才开了口,下一刻,屋子里便想一声惊呼。
惊呼过后,便是压在喉咙里的一种近似野兽的悲鸣!
便是裴修远这种自认为经历过各种悲伤的人,便是华云这样见过各种生死的人,也为这一刻,风清宛那几近狰狞却又极力压制的神色,给吓到了。
“宛娘!”华云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几步抢上前,对趴在床榻边的风清宛道:“你想哭,就哭出来,不然身子要出问题的。”
“是啊!”裴修远亦在一边劝道:“你哭吧,你难过,你尽管哭,有人来,我自会去交涉。”
风清宛却是瞪了血红的眸子,死死的仰了脖子,因为难受,白皙如瓷的脖子上青筋纠结,似是有小蛇在里面游动一般。她的手,似鸡爪子一般,死死的扣住了床榻,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苍白的唇被她咬得血水横流,她却愣是自发出那声惊呼后,再不肯发出任何声响。
“宛娘……”她这样的反应,着实吓坏了一侧的裴修远。他粗暴的抓了风清宛的肩头,嘶声道:“哭出来,听到没有,哭出来。”
可是手里的风清宛却还是只顾流着泪,一声也发不出。
站在一边的华云叹了口气,伸手在直直跪着的风清宛身后拍了拍,似僵尸一般的风清宛,眼一闭,便倒了下去,倒在了一侧裴修远的怀里。
“华大夫,她……”
华云摇头,“没事,我拍了她的昏穴,让她先睡一会儿吧!”
裴修远点头,抱了昏迷过去的风清宛到一侧的美人榻上,将她放好,取了一件衣裳胡乱的搭在她身上,这才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面如金色的风钰晨,叹了口气道:“怎么样,我舅兄,他没什么大问题吧!”
华云叹了口气,轻声道:“不幸中的万幸,于子嗣无碍!”
裴修远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想来,这府里总还是有人念着旧情。又或是从前风钰晨在这府里做下的手段,使得那动手的下人,留了几分情面也难说!
“这屋里连个丫鬟也没有,锦衣又被打伤了……”华云看向裴修远,轻声道:“得想办法将他弄出去,不然的话……”
裴修远点了点头,“已经着人通知了江南的舅舅!”
“江南离此地路途遥远,便算是梅掌柜星夜兼程,也怕……来不及了!”
“舅舅他没几日就要到了。”裴修远轻声道:“之前宛娘曾经使人送了书信去江南,说是舅兄要议亲,让他尽快赶来。”
华云便长长的吁了口气,轻声道:“如此甚好!”
“姑爷,华大夫,药煎好了。”
锦衣双手捧了药碗进来,许是被打得历害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一只脚是被拖着的。
裴修远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碗,看了眼他拖着的那只脚,轻声道:“要不要紧,可曾让大夫看过?”
锦衣闻言,低了头,翁声道:“华大夫给看了看,没多大的问题。”
裴修远还要再问,锦衣却已经拖着脚走了开去,待得走到昏迷着的风钰晨床边,使了吃奶的力气,将风钰晨略略的翻了个身,就着他鲜血淋漓的身子,拿了一边备着的药碗,开始一下一下的给风钰晨上着药。
“你去歇着吧,我来。”裴修远上前。
不想锦衣却是摇头,“不用,这些粗活还是小的来做。”顿了顿,抬头看向裴修远道:“姑爷,您帮帮我们少爷吧,您不帮,我们少爷怕是命都要没了。”
对上锦衣满含希冀的目光,裴修远点了点头道:“我会帮他的。”
锦衣原本灰暗的眸子里便似是突然跳进了两束火一样,瞬间亮了起来。
喂过昏迷中风钰晨的药,裴修远看了眼榻上已有醒转的风清宛,对一侧的华云道:“有些事,怕是还要华大夫出一分力!”
“大少爷,你且说说看,只要裴某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67风清宛的决心
“还请华公子适时的将这一消息在恰当的时间透给宫中的那些贵人知晓。”
华云眉眼微抬,目光熠熠的看向一脸平静的裴修远,“你的意思是……”
裴修远撩了眼正扶身而起的风清宛,沉声道:“夫妻一体,荣辱本就相连。”
华云顺了他的目光朝风清宛看去,稍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裴修远微微颌首,算是道谢,续而转身朝风清宛走去,“舅兄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你要不要去岳父大人那看看?听说岳父大人也病了。”
风清宛撩了眼榻上面如金纸的风钰晨,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自是要去问候的!”
“那去吧,我陪你去。”
风清宛默然,稍倾,走到榻上昏迷不醒的风钰晨身边,在榻边跪了下来,一手握住风钰晨冰凉的手指,一手,将风钰晨额前的发撩开,轻声道:“哥哥,你一定要撑住,我就只有你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风钰晨眉头便微微的动了动,伏在榻上的风清宛自是没有看到。
她只是将脸往下贴了贴,贴住风钰晨的脸,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哥哥,你放心,那个贱人,我一定不会让她好活的!”
感觉到握在手里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风清宛垂了眉眼,目光定定的看着身下的风钰晨,但她等了许久,也只等到风钰晨苍白失血的唇只是无力的翕了翕。
忍下泣血的痛,风清宛松开风钰晨的手,替他将身上的被子压了压,转身对一侧候着的锦衣道:“稍后,我会将姑爷身边的小厮使了来帮你。”
“大小姐……”锦衣忐忑不安的去看了裴修远。
风清宛此刻已无暇理会他的心思,她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她快被那团火烧死了,要是不让那团火发出来,她怕是会把自己给憋死。
当下,回头对裴修远道:“我们走。”
裴修远点了点头,经过锦衣身边时,安抚的拍了拍锦衣的肩,轻声道:“青城你也熟的,我让他来帮你一把。”
锦衣张了张嘴,裴修远与风清宛已然走了出去。
“你打算怎么做?”才离开沁香园,裴修远便低声对风清宛道。
风清宛抬头看了眼没什么叶子的大槐树,沉声道:“原先还不知道拿什么去说服傅夫人见我,但眼下,却是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嗯?”裴修远犹疑的看了风清宛。
风清宛挑了眉头,冷声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裴修远想起她对自己的狠,莫名的心便揪了揪,有心想交待风清宛几句,可在看到风清宛眉眼间的戾色,想起她适才的表现时,终只能暗暗的叹了口气,想着,等下还是见机行事的好!
没走多久,两人就到了风展成住的秋叶堂。
较之沁香园的冷清凄凉,秋叶堂虽谈上不什么热闹,但侍候的人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转个身的功夫都能遇上个愁眉苦眼的下人。下人一待对上似杀神一般的风清宛,当下不是远远的绕开,便是像个瞎子一样,只当眼前无物。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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