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所以,面对找上门来的亲戚,他十分干脆地一个都不见,直接装起了病。但是最后面对一个辈分极高,算起来几乎可以是他太翁的亲戚的跪地哀求之下,安顺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一次口:“十二叔爷,往日里我对大家可好?”
那位十二叔爷一怔,却不得不老实承认:“好。”
“既然好。那为何还有那起子小人对着我夫妻下那等狠手,三番四次意欲置我夫妻于死地?如果不是娘子将证据都列在我面前,我还自以为是个人物,大家都给我几分薄面呢。”安顺伯冷笑道,“既然有人将我看做冤大头和不死白不死的肥羊,我又何必给别人脸面。自己不要脸的人,就算是留了他脸面,也是贴不上去的。”
十二叔爷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听到这句话羞愧地举起袖子遮住脸,却又不忍道:“隆平,我知你心中有怨,但如今却也行事太过了。有那等心思的毕竟是少部分人,你又何必和整个宗族闹翻。”
安顺伯定定地看了那用袖子遮脸的十二叔爷一眼,端起茶杯对外头大喊一声:“送客!”外头立刻有小厮进来,对着坐在那里有些发呆的十二叔爷恭敬地俯身:“您请。”
十二叔爷不得不起身离开。
安顺伯夫人将平日里下手最黑的几个人发作了一番,夜里和安顺伯躺在床上,就忍不住流泪:“你可曾怪我下手太狠?”
安顺伯握住她的手:“这话从何说起?那些人做了亏心事,如今报应回去,我怎么会怪你。”听他这样回答,安顺伯夫人靠过去,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安顺伯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将她抱入了怀中,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我想,我这一族也不用入什么宗祠了。”他说,“反正柳家多的是有钱有权的,我只怕还不被他们放在眼中。我们干脆自己自立一族罢了。”
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安顺伯夫人睁大了眼:“你可知道,这样一来和柳家就真的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日后就算福哥儿有什么想找人帮忙,也没法找到柳家那些人头上了。”
安顺伯就冷笑:“就算是我不这样做,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脸皮在不成?从他们对你我下手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听他这样说,安顺伯夫人心底忽地生出一缕轻快来。
从嫁入这个家开始,那些令人头疼的族亲宗亲,几乎要成为她的梦魇。如今自家夫君说要分宗,尽管以后少了可能的助力,但是对她来说,却也意味着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亲戚们说了再见。
只是转念想到可能带来的麻烦,她又有些迟疑。“夫君,这样做,只怕对名声有碍。”
安顺伯闭着眼冷笑起来:“名声?这安顺伯府的名声不是早就被那些人糟蹋得差不多了吗。如今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虽然这样说,但是安顺伯夫人却知道这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心中举棋不定。
安顺伯一伸手,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睡吧,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只有主张。”听到丈夫这样大包大揽,做妻子的也免不得信他一回,将心中所想放在一旁,枕着丈夫的手臂睡了过去。
第二天,安顺伯就借着去看太子的机会入了宫,回头转反的时候,脸色沉郁。
他进门的时候,柳安福正站在寒冬腊月的院子里,一趟一趟地来回练着拳。他的功夫已经颇具功底,一拳打出去,空气中会有清脆的爆响炸裂。安顺伯在边上看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等他告一段落,对着他招招手:“过来。”
柳安福立刻就过去行礼,恭敬地问好。安顺伯见他周身冒汗,连忙招了小厮过来,让他带着柳安福先去洗澡,等洗完之后再来书房找自己。等到柳安福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那里,看着桌上的一卷明黄色丝绸发呆。
柳安福只是扫了一眼,还在行礼,就被安顺伯按着坐下来了。然后,对着自家儿子面无表情的脸,安顺伯不知怎地忽地有些不敢开口说话。柳安福也不着急,耐心地等他说出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没过一会儿,安顺伯终于想了个清楚,长叹一声开了口:“安福,今日为父做了一件事,如今看来,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柳安福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焦躁不安。安顺伯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出这个儿子内心是怎么想的,但是看着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对自己问好,他又是一声长叹:“我已经向皇上请愿,送你去了北方大营。到了那边,从十夫长做起,不做到参将不允许回来。军中我也会托人在不影响的情况下照顾你一二,只是其余的就要靠你了。”
柳安福的眸子中流露出明显的诧异来。安顺伯一向是恨不得自己跟他一样直接袭爵然后去做生意,怎么如今忽地将自己送到了军中。
“你也别怪为父的心狠。”安顺伯依旧长吁短叹,“如非在北方的军中,我怕你被谁引诱着就上走了歪路,而且,在这里甚至不如军中安全。虽说北方大营时不时要打上一仗,但是有人帮衬着,你却不用上前线,大约是无事的。”
柳安福听着他的话觉得格外不安,觉得自己的父亲今天实在是有些奇怪。
“此外,”安顺伯说到这里,又开始吞吞吐吐地迟疑起来,“我这里还有皇上的一份圣旨,过了几日,我就单独出来立宗了。”
柳安福一开始还有点糊,等到回过神,他猛地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眼中流淌着惊疑。看着自己的儿子难得的鲜明表情,安顺伯忽地笑了笑:“从本朝立国到现在,我们这一支向来子嗣不丰,唯有我这一辈才算是多了一个庶出的来。和本家那些人,早就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如今单独列出来自成一族,也不是不可以。”
柳安福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知道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这样做了,整个安顺伯府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觉得并不合算。但是看着安顺伯似乎有些苍老的脸庞,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察觉到他纠结的心情,安顺伯呵呵地笑了起来:“没事,没事,有皇上旨意在,没人会说什么的。”柳安福看着他,干脆地点了点头,说:“没关系了也好。”
安顺伯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暖暖柔情。
“过了年,你就要去北方了,有什么想做的想说的,快趁着还有时间都做了。下次回来,要么是你战功赫赫回来受封,要么就是我死,你继承爵位的时候了。”
“爹!”没等安顺伯把话说完,柳安福就脱口而出,叫着他。安顺伯立刻哈哈地大笑起来。
“去吧去吧,我最近不给你安排功课,也不给你安排事情。你若是对辛家的那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去。最好能趁着那丫头年纪还小,给我拐到手。”安顺伯狭促地看着柳安福渐渐红起来的耳尖,口中却不肯停,“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对那个小丫头那么上心,但是你若是能拐回来做个小媳妇,我也是高兴的。辛家也是好人家,辛家的姑娘自然也是好的。你倒是有眼光得很。刚开始认识那姑娘的时候,人家才两岁吧?你怎么就……”
话音未落,柳安福就站起来落荒而逃了,后半截话都不肯再听下去。安顺伯见了,不由得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看着桌上那份圣旨,小心地将它藏到了暗格中。
柳安福出了门,想起自己父亲的话依旧耳尖发烧,在心底暗自觉得父亲这样口无遮拦不好。在街上走了一阵,见街边捏糖人的,他也过去跟在一群小孩背后排了队,迷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他的时候,捏糖人的问他要什么样子的,他忽地脱口而出:“要一对金童玉女。”摊位背后的手艺人听见,哈哈地笑了笑,对他道:“小哥儿心里头有人咧,好,给你捏一对金童玉女。”
柳安福站在那里,脸颊也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上辛若黛的番外,中午或者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原地更新
更在作者有话说里面,大家到时候注意来查看查看
☆、45第 45 章
窗口被敲响的时候;辛若黛吃了一惊。这里是辛家内院;虽说护卫并不算是高手;但是能够什么都不惊动;走到这里来的也没有多少人。
稍微探知一下,她更加愕然。站在那里敲响窗棂赫然是应该在家中的柳安福。发现丫鬟们都已经沉沉睡去,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也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辛若黛连忙开了窗户;让他进来。
柳安福斜靠在门廊的柱子上,轻轻摇头:“不了,我只是找你说说话,等一会儿就走。你多穿件衣服;免得着凉。”
“你怎么忽然来了?”辛若黛将窗户对开;房间内的地面略高,让她只需要微微仰头就可以和他的眼睛对视。“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跑过来捉弄我的丫鬟嬷嬷们?”柳安福眸中带笑注视她,虽然是嗔怪的语气,却并不见得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他觉得自己更多地听到的是对自己的关心。
“过年后,我就要走了。”他说,“父亲求了皇上,送我到北方大营去。”辛若黛拉着身上刚才随便披上的毛斗篷,听到他这样说,微不可见地挑眉。
“这些日子过年,我想必也是见不到你的,所以想干脆就过来见你一趟,有些事问个清楚。”
“什么事?”辛若黛微微抬头,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只是在黑暗中,他的眼神看得不清不楚,周身的气息却清晰地传达出,眼前这个人心中在忐忑着什么。
他低声说了是什么,辛若黛十分艰难地听懂了,顿时就讶异地看向他。“一来,这件事我也没法做我父母的主,”她斟酌了一下,才艰难地回答,“二来,我现在年纪也还小,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柳安福原本一直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听到她这样冷静地分析,他反而低低地笑起来。
很少展露在别人面前的笑脸在这个夜里盛放开来,可惜看到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不为所动的半大女孩。“很开心吗?”她说,“当心惊动了别人,我可保不了你。”
“没关系,”柳安福答道,“惊动了别人,正好把你和我送做一对。”辛若黛见他无赖,反而只能叹息,“那我家剩下的姐妹怎么办?你还真是……”
柳安福只是微笑着看她。“我很高兴,”他说,“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辛若黛一愣,就听他接着说:“我很高兴,你的这份不同只有我一早就发现了。”
“我会捉到你的。”柳安福又说了一句,伸手在她头上抹了一把,转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辛若黛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站在窗口发愣片刻,轻轻一笑,关上了窗户。
初四的时候,安顺伯府自立一族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虽说有皇上的旨意在那里撑着,但是这种和传统相悖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口诛笔伐。只是安顺伯府却将外头的所有声音都当做没听到,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这种行为更是让那些读书人愤怒,加上安顺伯府在海船上有股份,这些年来赚了不知道多少,也让人眼红。于是,一时之间,京中沸腾起来,仿佛一滴水掉进沸油里,炸响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
辛若黛也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因为今日过来辛家拜年的人中间,也有人说起了安顺伯府的事情。虽说很多人都明白想必柳家本家做出了什么让安顺伯府愤怒的事,才做出这般鱼死网破的姿态,但是口头上还是免不了要说两句。
辛文凯年纪还小,和柳安福又交好,十分听不得那些人对柳家的轻蔑口吻。只是他也知道轻重,就算想说什么,也只是闷在心底不说,憋得一双眼睛都有些泛红,嘴唇差点被咬破。他身边的两个小厮吓得哭着求他别这样,受了伤他们也要落个照顾不周的责难。
辛文凯勉强平静下来,让他们站起来:“不关你们的事,我自会去和娘说清楚的。”说完,小人儿抬脚就走,两个小厮连忙爬起来跟上。
进了后院,辛文凯方才心底稍微和平了一些,看看四周,居然已经走到了花园子边上来。他知道今天花园子里有辛家其他族亲在,也就没有进去,只是想去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
身后小厮察觉了他的意图,连忙上前殷切道:“凯哥儿,后院梅花林子里那里的藏书阁倒是极为幽静,往日里也少有人去的。”辛文凯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头:“你也说了是往日,今日人多,又正好碰上梅花盛开,你说那里有没有人?”
小厮讪讪地笑着退下。辛文凯转念一想,直接去了水池子边上。冬日天寒,这里自然人少。
只是走近了,才听到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说话的声音,让他颇有些懊恼。边上丫鬟连忙就要行礼,他摆了摆手止住了,走到门口凝神去听。他听出来里面一个人是辛若黛,另一个人却听得有些模糊,后来一声“芳芳”方才让他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辛若黛正在里面和曹芳芳两个人说着柳家的事,曹芳芳却话题一转,调笑起辛若黛来:“你往日里和那柳家的小子关系也不错,如今就没想着为他说两句好话?”“我在这里说好话又有什么用。”辛若黛不屑道,“是非曲直也轮不到我来断定。不过,柳家这件事,我倒是支持安顺伯府的。”说完,她悄悄地贴过去,在曹芳芳耳边说了安顺伯夫人被毁了身子的事情。曹芳芳大惊失色。
“虽说后宅里不安分,但是这样下狠手的,也真是……”她一时之间居然早不到词来形容自己心底的感觉,“难怪皇上也同意了。若是不同意,那就真是将安顺伯一家往死里逼了。”说着,她一声叹息。
辛若黛若无其事地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方才不在意地说起,“听说你要定亲了?”
曹芳芳立刻回神,轻笑,“你倒是消息灵通。是,大约年后就定了。是燕州太守的嫡长子。”
“怎么那么远?”辛若黛有些惊讶,“若是你日后真的嫁了,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还早着呢。”曹芳芳随口说了一句,就将话题转移开了,显见并不怎么乐意说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