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嗤笑一声,“你反正就是会跟在族长后头摇尾巴就是了。”
“你——”
“二哥这架势是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十五叔出声道。自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对这个二哥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明明自己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却一定要把大嫂害死来遮丑。所以他说了,魏楹要对老二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
二老爷侧身道:“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上门来,我是叫你们吓到了,一时忘了待客之道。”
十五叔道:“四哥四嫂来找你讨债,我们所有人是有事来找你说道。你也看到了,全是咱们自家人。”七房人,一家一两个,看着的确是声势很壮。
二老爷把人引进大厅,众人分长幼坐下,四个下人来回上茶。二老爷对魏枫道:“进去告诉你娘一声,你四叔四婶来讨债,让她好生凑凑。”
一想到这家人还窝藏了那么多私产,现在还一副兄弟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没到日子就纠结众人上门讨债的样子,四夫人很是愤怒,“怕是不用凑,二嫂手里不至于短了银子。”
二老爷道:“四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家一点祖产都没得到,如今吃用的都是你二嫂还有二侄媳妇的嫁妆,下头几个小的为此还说不上媳妇呢。可是那些银子是爹的大事用了的,你们背信弃义提前要上门来讨,我们只好把家底都掏出来还上。”
五老爷冷哼一声,“二哥别哭穷了,我们分得的是该得的,可是你们却拿了不该拿的。”
“把话说清楚,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二夫人捧着首饰匣子出来,后头跟着不甘不愿也捧着首饰匣子的宋氏。
沈寄同十五婶小声说道:“我记得上次二婶和二弟妹的首饰不是就全拿去当了,这是重新置办的还是赎回来了?”上次让二房补银子,这两婆媳就闹了一出当首饰了。连洪大丫那点微薄的东西都被宋氏抢了去。这回又来这套?
十五婶瞥了一眼那婆媳俩的首饰匣子,“不知道。”
二夫人看她们俩一眼,“我们总要出门做客吧,不能到外人面丢了魏家的脸面,那就只有打肿脸充胖子。可这次四弟四弟妹要银子要得急,没奈何只能再拿去典当一次。好在是七弟家的当铺,还不至于传扬了出去。”
面对兄嫂的做作,四老爷气得脸色铁青,“好,那我们就先来说道说道,你们挪用公中的银子在外置办私产的事。”
二夫人道:“我们挪走的公中的银子,已经退还了。还差两万两是爹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不用我们退还了。我们本该得的那份家产也已经被你们各房给瓜分了。你们如今还要怎样?”说完一屁股坐到二老爷身旁去。
四夫人眼见要成僵局,便道:“是不是我们咄咄逼人,公道自在人心。我本当你们当着没有银子所以才会答应垫付,如今这口气我咽不下。你把六千两银子还我。”
二夫人把首饰匣子一推,“首饰在这里,让七弟妹家的人过来收,收了她把银子给我,我就还你。这里除了首饰,还有我陪嫁的两间铺子,二媳妇的一间。”一副家当都在这里了的样子。
四夫人气道:“七弟妹,你就叫人来收。”
七夫人点点头,吩咐了跟来的下人几句。
众人便都等着。二房手头还有一份不菲的私产,却在这里装穷。就叫人来把东西收到当铺里,先让他们把四房垫的银子还上再说。
当铺的人来了,一见这架势便踱到七夫人跟前问,七夫人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各房都在,想必也不会传出我们故意压价的瞎话来。”
二夫人的两家铺子,宋氏的一家,以及两大匣子的首饰,抵押了七千两。在二房没赎回去之前,那三家铺子的进项都归到七房名下。二夫人当场把六千两银票点给了四夫人,四夫人便也把欠条还给了她。
然后就是那些私产的事了。沈寄拿出来的证据是江南陈家提供的,暗中是由二夫人在掌控那些铺子。可是二夫人说她是替人管理挣些钱买花戴。好在从一开始那些产业就不是在他们名下,而是寄放在老石头名下。现在他们要查也无从查起。
沈寄一哂,合着二夫人做的还是职业经理人啊。以她的能耐,应当能够有干股才对啊。
四老爷怒道:“你、你们竟然把魏家的产业转到外人名下!”
二夫人道:“魏家产业在我手里翻了一番,不然如今你们名下能有那么多产业?可是你们呢,不但不心存感激,心安理得的瓜分了我们二房应得的家产。”
五夫人怒道:“你们不私藏黄金,能被剥夺了继承的资格?不分给你们那是族里的公议,也是爹点了头的。早知道你们不但私藏了黄金,还用公中银子置办产业,那就不该只是剥夺继承权,还该出族才是。”
二夫人冷哼一声,“出族,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出族?”
五夫人看向四老爷和魏楹,“大侄子是挂名的族长,四哥是代理族长管理细务,我说了不算,他二人召集开了族中大会公议总该算了吧。”
沈寄心道,还是五夫人生猛,一下子就上升到出族的高度了。
四老爷觉得老爷子一走就闹成这样是家丑,所以才没有通知族里。此时五夫人却是不管不顾要捅了出去。他沉吟了一下,“本来你们只是挪用公中财物置办私产敛财,这还是自家的事。交了回来,该怎么处置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但是,把族中财物转移到旁人名下,却是太过分了。”
二老爷嗤笑道:“老四,就算那真是我们的私产,交了出来你能做主分给我们一份?你先问过你的同谋再来说这话。”
魏楹表态道:“如果二叔肯把产业交回,无论四叔做主怎么分,我都支持。”十五叔也说他支持。他们两人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银子。剩下的四房眼见如此,便也表示听四老爷的。
四老爷看向二老爷,“如果你交出来,就按定下的长房二房嫡出占两份,我们各占一份。如何?”
那些产业在江南富庶之弟,估算了一下也在十五万两左右,这样长房二房各得三万两,其余各房一万五千两。
二老爷拱手道:“多谢四弟的公道了,可惜那就是你二嫂替人代管的。”
四老爷站起来,“看来你是铁了心,那就只有提到族里去处理了。”
二老爷道:“你就是报官也由得你。”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魏楹,原本他们一家可以得长房二房二十多万两的家业,还有鱼缸下藏的折算为十八万两白银的黄金。整整四十万两银子就因为魏楹那一锄头敲下去成了泡影。还有这外头的十多万两银子的生意,现在又被他挖了出来。当年没能把这小子给整死真是大大的失策啊。
魏楹回视他一眼,也是满含仇恨。当年逼死他母亲,又要淹死他。如今,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四老爷道:“看来是谈不拢了。我们走!”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便都走了。
魏枫担心的道:“爹娘,如果真的把我们出族怎么办?”那样的话,就什么倚靠都没有了。母亲再能干,如果被人知道他们是出族之人,也要被怀疑诚信的。
二夫人道:“他说出族就出族了?他们有什么证据啊。就是那些是我私下置办的,那我把挪用的银子退还也就是了。凭什么出族?我已经让枫儿去打点了各位族老,请他们出面调停。”
“是。”魏枫转而出去。
二夫人对二老爷道:“真要出了族,其实旁的我也不怕。那些都是打老了交道的人。一开始艰难一些,慢慢也会立稳脚跟。左右现在族里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怕的是,出了族,你可就不是魏楹的亲二叔了。”
不是魏楹的亲二叔了,那么魏楹对老爷子的承诺也就失效了。他也没了借助宗族庇护逃脱魏楹报复的依靠。
“魏楹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们当年将他出族,无依无靠的漂泊了十多年,如今他要出我们的族。”二老爷沉吟道。
出去以后,四老爷和四夫人还有魏楹跟沈寄出面去请族老过问这件事,其余各房的人就先散了。族老们闻说有这种事,思忖一番后都答应出面调停,极力劝阻出族甚至报官的决定。
双方就此僵持了下来,回去以后,沈寄问魏楹,“真能把二房出族么?”
“只为了些银子,不容易。显见得他们是私下打点过了。这么多年,二房掌着族中大权,二夫人打点公中产业将魏家资产翻番。的确是有功劳有苦劳。关键是他们手里还掌握了不少人情,还有许多人的短处跟阴私。而且,不是连你都觉得,二房有私产也是情有可原的么。他们也不过差了宫中二万两银子,但是二夫人帮魏家多挣了十万两以上。”
“那就还得有别的事。”沈寄撞撞魏楹的胳膊,“你还准备了什么事啊?”
“不就是他做过的好事。一件一件的来吧。”
一时间,二房和各房都在族老处下起了功夫。也许真是魏楹说的,二房掌权多年,手头捏了不少人情把柄,各位族老出面来调停,在五夫人等人看来,都是有些偏帮二房的,一时还没有谈拢。
魏楹和沈寄说,接下来,看似铁板一块要求收回二房私产充公的各位叔叔婶婶,也渐渐要分化了。因为他们也多多少少有把柄在二房手中。
结果果不其然,很快就流传起来二房也是劳苦功高,得些家财也不为过的说法。
而小妞妞的满月也在这种敏感时刻来了,沈寄出去一一请了客,众人也都表示要来。不管怎么说,老三一家子还算是长房的人。
到了正日子,梨香院的厨房一阵忙活,好在只有本家的人和林氏娘家的亲眷,只摆了十二桌。场面不大也不小,沈寄在女眷席上作为女主人招呼客人,魏楹则在男宾席上。
酒过三巡,魏植站了起来要求分家,理由就是他已经是为人夫为人父了,可以单过了。
二老爷端着酒杯道:“说得也是,其实大侄子也不过只大三侄子一岁嘛。而且三侄子都为人父了,也是可以撑门立户的男人了。至于一些细枝末节,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了就是好的嘛。”既然你魏楹要闹,那这水何妨再搅浑一点。
☆、卷四 V 101 争产(2)
二老爷的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便都静了下来。男宾席和女宾主分别安排在两处遮阴的院坝里,所以此处并无女眷。女眷都在另一进院子,这会儿正说说笑笑的。间或有些声音穿了过来。
三老爷被二老爷看了一眼,也讪讪然的出身,“是啊,如今三侄儿的闺女都做满月了,他的确是已经臣大人了。楹儿也该把代管的产业分给他自己经营才是。三侄儿之前在店铺里也是做得很不错的,你应该放心才是。”
四老爷看一眼三老爷,三老爷这回做了墙头草两边倒,过了河就拆桥。如今魏柏亲自去三姑娘婆家给她撑了腰,三老爷又因为有把柄被捏住,这时候便跳了出来襄助二老爷了。魏柏或者魏家都不可能去三姑娘婆家表示,我们现在不给她撑腰了,你们要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还有场中林氏的父兄虽然不说话,但是显然也是站在自家女婿妹婿这边的。
十五叔看了一下,这事得等魏楹先表态,他才好帮腔,便没有出声。
魏楹手里执着杯子,在座的长辈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饮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二叔说得是,三弟年岁确实不小了。在座的除了魏氏族人,也就是三弟妹的娘家人。有些事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然亲家老爷和舅爷还以为我这个做长兄的有心藏私。我实是担心产业到了三弟手里,很快就不姓魏了。”
魏植见到魏氏族人一个个脸上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而岳丈和大舅哥却是疑惑的看了过来,忙道:“大哥,有些话不能乱讲,最近族里流传的事情不是兄弟我做下的。”
魏楹挑眉,“洗瞳的事不是你做下的?那可得好好查查,一个通房胆敢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正该依族规处置。”
“不是,我不是说洗瞳腹中不是我的骨肉。”魏植眼见岳父和大舅哥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林氏刚怀上没几个月,通房就怀上了,这件事情是他理亏。但他是被陷害的。
“是你家下人……”魏植省起此事没有实证,拿出来说魏楹一定倒打一耙,于是戛然而止。
魏楹蹙眉斥道:“什么你家我家,怎么还没分家呢?就是分了家那也还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我这个做长兄的断不会不管不问。”顿了一下又道:“那你说的是什么事不是你做的?”
“那对蓝田玉镯是被偷了,不是我拿去送了外人。多谢大哥给赎了回来。”魏植说着站起朝魏楹做了一揖。
“自然是被偷了,那自然怪不得三弟。这事还多亏了十五叔一位故人认出来是魏家之物,不然这祖传的宝贝就要流落在外了。听说这可是老祖奶奶当年的爱物。”
听魏楹话里点出十五叔,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他身上。十五叔闷咳两声,“呃、呃,是从前年少轻狂时候认识的一个风尘奇女子,说看到她妹妹叫嫣红还是什么的手上戴着,说是一个大方的恩客送的,里头刻了咱家的标记。既然三侄儿说是被偷走的,那大概是贼赃落入了人手然后送给了那嫣红。大侄儿听说以后便出银子赎回来了。”
方才二老爷也说魏植是年少轻狂,所以十五叔这一声让众人便了然了。东西是老十五从前青楼里的相好看到的,而那个嫣红在座也有人知道,是魏植的相好。而且,为什么魏楹听说了就出银子去赎,那不是听说了东西是魏植送的么。
十五叔几句话,什么都没有点明,甚至给找了个贼赃被人转手送给青楼女子的理由。这倒也是常事。可是,却把什么都说明白了,便有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魏楹知道魏植一定会闹分家,因为最近二老爷二夫人白各房人头逼得太近了,哪怕到处打点,到处拿把柄威胁人,也不过是使得人出面调停。而各房除了三房跟着干了不少坏事,其他的诸如包粉头这类阴私此时可比不过白花花的银子,譬如五叔的事被捅到五婶跟前,一向善妒的五婶就硬生生的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