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已经吃好了,见自己在这里魏杬放不开,便搁下筷子往外头去了。
老七魏杉也没啥事,就跟着魏杬留了下来听听是怎么回事。
沈寄看看桌上只有小芝麻还在吃,她蛮喜欢腊八粥的,小嘴不住动着,便笑道:“我们到偏厅说话吧。”
偏厅也在小芝麻的视线范围内,她便不吵着要跟乖乖坐在圈椅由采蓝喂着。只是目光不时往母亲和两个叔叔身上去。
沈寄让上了茶然后开口道:“其实你们大哥也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古板,不然我怎么能在外头开铺子呢。他平日里怎么待我跟小芝麻,你们也都看在眼底才是。”
那两人就笑了笑,虽然魏楹很会装蒜,但既然真的住在了一个屋檐下,总有蛛丝马迹可以看到的。自然发现了魏楹表面跟家里那些老冬烘一样,背地里却还是颇有人情味儿的。当然,这也有赖于沈寄做了不少工作。譬如魏楹把人批得狗血淋头,她就出面以他的名义做好人安慰之类。两人出去玩淋雨受了寒回来,魏楹当面责备,转过身也会让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姜汤送去之类。
“好了,言归正传,我那窅然楼一向是以曲子好闻名,这也算是保留节目了。可是,如果时间长了一直这么单调还是会让人厌烦。”
魏杬笑道:“可嫂嫂不是还请过唱大鼓说书的么?”窅然楼是一个让他丢尽面子的地方,心头还是有些膈应的。
“总得换着来,杂耍我也请过了。这回过年,我觉得还是请戏班子唱戏好些。只是戏班子也是人人都请的,要弄出新意来不容易。术业有专攻,所以求助于八弟。”
魏杬看着她,术业有专攻,大嫂这么说?
“大嫂,你真的信得过我?”在自己亲爹娘眼底,自己也是个废材啊。他们只求他少闯些祸就好。
沈寄点头,“当然,不然我问你干嘛。当然,也不是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自个也要合计的。而且人不是都说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三叔嫂,比臭皮匠总厉害些吧。”
魏杉拍拍魏杬的肩膀,“老八,你不是就爱那些么,就帮大嫂出出主意嘛。”他们住在这里,能讨好了大嫂自然是好的。至少大哥下次再发火,也多个缓颊的人嘛。而且她每次还给他们零花钱,拿人的手短,出出主意就算报答了。
他们二人之前对沈寄其实也挺膈应的,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以后。回来之后也嘀咕过,什么用嫁妆银子开的,她一个丫鬟出身,所谓的嫁妆也不是他们魏家的银子么。可经十五婶一说,那些还真不是魏家的银子。说是大伯母的陪嫁,大哥直接划了一万两给大嫂置办嫁妆。那只能说是魏楹的银子,不是魏家的银子。开始他们也小心提防着,怕这个女人再落他们的面子。
可一个院子里住着,发现她不是那种爱算计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为人大方,每次出去都多亏了她贴补的银子才没再外人面前丢脸。
魏杬想了一下,请戏班子,他可以帮忙牵桥搭线请好的戏班子。他摸摸下巴,“大嫂,我知道有两个戏班子都挺不错,而且也遍了新曲目适合过年的时候演出的。要不,你请两个?”
“这个倒是不要紧,都可以。”
魏杬又想了想,“要不,也别轮替上台了,窅然楼够大,搭两个戏台子,让他们打擂台。客人爱看哪边看哪边。”
魏杉笑道:“不错,这样就热闹了。而且有了这个噱头,生意还得好。”
沈寄想了下,“那也不必拘于两个戏班子,八弟你有熟的,多请几个,跟他们把合约签了。反正分店也需要。两个戏台子,三个戏台子都没有问题。在保底收入外按受欢迎的程度来给付银子。每一张桌子发一个计数的东西,让客人投票好了。过年前五天开始,直到元宵落幕,连斗二十天。”
☆、卷六 V 172 变通(1)
魏杬觉得大妙,于是主动请缨,“大嫂,要是你信得过,干脆布置戏台子往外放风声这些事你统统交给我好了。”他是爱这个的,自然有自己的心得和门路。
沈寄点头,“行!那就有劳八弟了。对了,大嫂也不能让你白忙活。这次办好了,带来的盈利我分你一成。”
魏杬一愣,“这怎么好!我就是帮嫂子个小忙,而且又是自己喜欢的活计。”
“要的、要的,大小伙子用些银子总是问家里拿自己也觉得不方便。这是你应得的,你让柳绿帮你攒着好了。日后再帮嫂子想了好主意,实施了带来的好处都分你一成。七弟,你也是一样。”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沈寄深谙这个道理。对手下管事的都大方,何况是自家小叔子了。
窅然楼的生意生很好的,魏杬心头粗粗一算,二十天这么斗戏斗下来,增加的收入一定不菲。那自己也能分得很客观的一部分了。而且,自从离开了家,他手头确实不是那么方便了。从小被骂败家子,还真当没有自己挣过一文钱呢。再说了,也从来没有人这么信任过自家。大嫂可是将窅然楼过年的生意就这么交到自己手上了。不由得也大为心动,拍着胸脯道:“大嫂,我一定用心帮你办好了。”
沈寄微微一笑,“嗯。那你好好筹谋吧,细节就和凌仕昀商量就是了。放心,他也想挣过年的大红包,你给他出好主意,他一定拿你当财神爷供着。”沈寄是真的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这回魏杉有些不乐意了,看老八那个兴奋劲儿,他倒是有事做有银子挣了。难道自己以后跟着他混不成,自己才是哥哥呢。在魏家长大,长幼有序这个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不然他们俩也不会甘心被魏楹训斥了。
沈寄看着魏杉,一副想起来一件事的样子,“七弟,你大哥他们衙门里的蹴鞠队,呃,你也知道吧?”
魏杉点头,目中露出不屑,那些衙役的技术,烂死了。他看了几场,场场都输给本地驻军,而且比分悬殊。
“这次过年,衙门和驻军也要举行一场大赛,奖金很高。可是,这个你也知道他们什么水平。为了扬眉吐气,负责这事儿的汪同知就寻思重赏奖励。可人人都说扬州城里最厉害的还是军方的人。”
魏杉道:“他们有什么厉害的,不过仗着身强体壮,技术也就那样。”
沈寄直接问道:“汪同知见过你下场,问你愿意去么?”
魏杉不太乐意,衙役的球队太烂了,他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行啊。而且拼撞他也不是那些老兵油子的对手。
“我知道,狼一样的对手不可怕,最可怕是猪一样的队友。”
魏杉眼睛一亮,“是啊是啊,大嫂你说得对。”
“可是,那么多衙役,你就不能挑出好苗子来,让他们变成嗷嗷叫的狼之队么?”
“这个……”
沈寄喝了口茶,“我听说外头有赌球的呢,府衙的赔率是八比一。要是你能培训出一只狼之队来,然后……”后头不用说了,魏杉和魏杬这两个惯赌犯都听出了这里头的巨大利润,两人眼睛同时一亮。然后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沈寄。
沈寄咳了两声轻道:“我打算到时候让人帮我下注。”
居然是真的啊!
魏杉的身子往前趋,“大嫂,可以一试啊。”衙门给的奖励是少数,如果真的能在赌球上大赚一笔就很可观了。只是,他俩没多少银子啊。各自父母留下的都花完了,现在全靠大嫂私下贴补呢。
“我是不会借银子给你们的,不然回头被人说我教唆你俩赌博。不过,八弟在窅然楼挣的银子如果要预支,还是可以商量的。我那酒楼里一向是这样操作的,做得久的伙计厨子还有琴师有急用的找到大管事说明缘由就可以预支了。”
魏杬眼里发亮的道:“七哥,靠你了。”
魏杉看向沈寄,后者道:“汪同知说可以提供你需要的所有帮助。只要你能让衙役赢了这一回。这件事你大哥知道了也会支持,他每每坐在看台上被军方的人嘲笑也是很在意的。”
魏杉点头,“大嫂,这事儿我得看过衙役之后才能答复。”
“嗯,那我让管孟去和汪同知说。”
叔嫂三人互相看一眼,都知道前头两件事都可以让魏楹知道。至于赌球的事嘛,肯定不行了。衙门就算不抓,肯定也不会提倡。他们都让人去代为下注就好。
沈寄看向屋里伺候的挽翠季白等人,“到时候挣了银子给你们吃红,要是敢说出去,哼哼!”
挽翠季白对视一眼,“奴婢知道了。”
“还有,大嫂我的形象,呃……”
魏杉和魏杬立即很上道的说道:“这事肯定不会传出去。”
“嗯,今天腊八,抓紧时间去办吧。要过年了,我会帮你们跟你们大哥说的。”
沈寄怀孕将近四个月,过去牵着吃完饭的小芝麻就回内宅去了。魏杉和魏杬直到她走远了,还有些不真实感。
“真没想到,大嫂这么、这么、呃……。有意思。”魏杉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魏杬挠挠头,“我好像听小权儿那小子说过,他日后也要娶一个像大嫂一样的女子。说是什么,不是绫罗绸缎包裹的木头。这话肯定那小子说不出来,一定是在大哥嘴里偷听到的。看来不但大嫂有意思,就连大哥都比我们认为的有意思。”
“管他呢,只要别再让我成天被关在屋子里读之乎者也就好,挣银子倒是其次。”
沈寄回到屋里,对魏楹说,“行了。”
这件事沈寄是和魏楹商量过才决定这么做的,初衷倒不是想挣银子。而是他们发现,魏杬和魏杉的交友圈挺复杂的,而且大都是别人凑上来故意的接近他们。魏楹斥之为狐朋狗党,说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他俩身上有什么可图的,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兄弟。
魏楹的这个小家庭很简单,一家三口,小芝麻才一岁多一点,要在她身上下功夫那是完全无可能。魏楹和沈寄都是精明强干的人,要在他们这里打什么主意几乎是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就连内宅,也在沈寄的恩威并施下把篱笆扎得牢牢的。外院就更不用说了,能靠近书房的都是管孟刘準这些跟了多年,生生死死一起过来,能干又忠诚的。而且,他们的月例也是很高的,像管孟的月例达到十两银子,刘準也有八两,这份收入别说在扬州府,就是在京城都是十分可观的。而且魏楹和沈寄待人都很尊重,关键时刻能扛事不会让他们在外头受欺负。所以,要从下人这里下手,买通不了最核心的也是白费功夫。
所以,他们分析了一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的要接近他们。不说别的,就是拉着他们多往些不该去的地方去,然后犯了事把魏楹拉下水那也是很麻烦的。所以,这件事必须制止。
魏楹直接就想把那两人拘起来不准出去,沈寄觉得不妥。大禹治水,堵之不如导之。
魏楹皱眉,“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哪有这个时间。”
“我来想想办法吧。”
沈寄想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她先在两人的贴身丫鬟那里细细打听了,然后和魏楹商量。
“你觉得他们行?”
“试试吧,都是十六七的大小伙子,爱玩是天性,完全还没有成熟起来呢。只能这么着手吧。而且我也看了他们一俩月了,其实本性都不坏。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爱好也很好啊。”如果身在后世,完全可以一个往戏曲界发展,一个往足球界发展,不必当公务员差呢。
魏楹显然不赞同她的观点,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玩物丧志。
“完全没长大一样,一点也不懂得自律。我那会儿哪像他们。就知道吃喝玩乐。”
“哎呀,你那个时候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他们成长经历跟你不同。”沈寄腹诽,其实她还觉得老八挺有情趣的,至少比魏楹好多了。而老七就是一黑马王子啊,有点酷有点叛逆。要说懂艺术的男生和球星型的男生,在同为高富帅的前提下,后世可都比你这个性严谨的国家高级公务员更讨女孩子喜欢呢。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沈寄设计让他们有空闲时间都投入到这两项热爱的业余活动中去,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这样便不会被人引诱做下不该做的事,或者不会被牵涉到一些事里。又比魏楹很粗暴简单的关在家里不让出去强,而且关恐怕也有些关不住,万一啥时候疏忽了被他们偷跑出去惹了祸事后悔就晚了。他们之前在淮阳就时常闯祸,更不要说如果有有心人引诱,那更容易出事。
当然,他俩也不是傻子,其实智商还蛮高的。而且之前有魏楹拘着,五天才得一日空闲,这才住下一俩月,跟外头那些人也就还没有混那么熟。自然不会轻易就被人引诱了去。可要是时间长了,有心算无心,那就不好说了。既然答应了把人留下,当然,也容不得他们把人往外推,那会被族里鄙视的。那么,这两兄弟就是他们的责任。出了事,连累到魏楹丢官去职甚至坐牢不好,但那两个也是不死也的脱层皮。安王那里,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手呢。可是要是跟他们去说,让他们因此深居简出怕是效果没这样好。
现在这样,两人是心甘情愿的把空闲时间投入了,而且是一心要做出点事情来给人看。自然也就没时间和那些纨绔子弟多往来。甚至可以说,看魏杬那个激动的样子,甚至是有几分士遇知己的意味的。还有魏杉,嘴上不说,可看眼神也是很有雄心壮志誓要带领众衙役踢场好球的。不过,也要防着戏班子和衙役队伍里有别人安插的人。不过这个,就要好防的多了。
当然魏楹知道的只是前两件台面上的事,后头一件赌球他不知道。沈寄寻思她就算有银子也不能赌大了,赌大了惹眼。本来是闹着玩玩,回头叫人当小辫子抓了可不值。她少投一点,分散的投,那样既能挣到银子,也不会惹眼让人故意来查。退一步说,赢了那固然好,可要是输了呢,毕竟衙门这边是场场输。她之前鼓动魏杉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狼之队!把猪之队变成狼之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三月三比赛,离现在也只有四个来月。
到了第三日,沈寄领着小芝麻在后花园给花修剪枝叶的时候,魏杬找来了。
“见过大嫂!”
沈寄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