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柔宁微微吃惊,随即释然苦笑,“我早知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他又何苦如此?”
欧阳暖轻轻颌首,“那天在宫中,你一出事,他便得到了消息,这消息,的确是我送过去的,因为我想要他手里的力量。可是我并没有威胁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全凭他自己的决定。可他还是答应了,这说明你在他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你说羡慕我,嫉妒我,可我也羡慕你能得到这样一个真心人。你不必难过,也不必为了他的选择而求死,若是你真的死了,他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柔宁浑身一震,看着欧阳暖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笑了笑,道:“贺兰公子曾经说过,你原先也不打算与我为敌的,可是后来的举动却完全相反,像是背后有人在策动一样。其实这背后的人是谁,我并不知晓,我只告诉大嫂一句,若她真心为大嫂好,必然不会故意挑拨你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她却鸦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是你死,我死,左右不过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大嫂,你细想就是。”
孙柔宁完全呆住,片刻后悚然惊起,“你是说那人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
“大嫂明白就好。”欧阳暖低低叹息一声,“我与贺兰公子是友非敌,将你们的事情捅出去,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背后那个人定然也是知道大嫂的事情,她却蓄意在其间挑动,要让我们势成水火。大嫂,我承认,在宫中的事情的确是我陷害你,可是我若真的想要你死,骗到了金吾卫的指挥令便可以让陛下处死你,到时候贺兰图身无长物,他拿什么与我抗衡,可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从始至终就不想与你结仇,纵然你三番四次想要我的性命也是一样……”
孙柔宁听了,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窘迫,轻轻道:“可是你害得我那么丢脸……”
欧阳暖笑了:“丢脸?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太子妃都变成那副模样了,不也一样安坐与席上么?也不妨告诉你,原先我真正的想法,是想要你假死脱身的,到时候你就可以与贺兰公子双宿双栖,可惜……他拒绝了。”
“你说什么?!”孙柔宁完完全全愣住了。与贺兰图双宿双栖?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贺兰图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贺兰公子的身世,想必你是知道的,他也有皇位的继承权,他说自己如今已经在这场浑水中没办法脱身,就算你假死,他也不能带你离开口所以这个计划,终究没能完成。”欧阳暖面上似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这话却是真的,她的确是没想过要孙柔宁的性命。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欠贺兰图一条命,这一回就算是还给他了,当然,金吾卫就当做是孙柔宁百般迫害自己的利息好了,横竖大家不吃亏。
欧阳暖眼睛眨巴眨巴,笑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金吾卫的指挥令到手有什么用,关键是贺兰图得为自己所用。孙柔宁在自己的手上,贺兰图就得更老实了……
孙柔宁要是知道这位面目可亲的弟妹在想什么,估计要吐血三升了,然而她此刻自然是不知道的,听了欧阳暖的话,她心底的怨恨不知不觉淡了许多,还多了一丝愧疚:“欧阳暖,我并不是有心害你,我不想你死,也不愿看你失子,我只希望他能一辈子在我身旁……”她垂下目光,“我以后再也不会害你了。”
欧阳暖平心静气抿了一口茶水,“大嫂,这些话就不提了,你多保重身体就是。”
孙柔宁停一停,长叹不已,“我现在才明白,无论是借你之手扳倒我,或是借我之手扳倒你,背后那人都是有益无害。”
欧阳暖摇头,婉声道:“大嫂未必没有想得周全,只是为了心上人才不得不冒险行事罢了。”她低低感慨,“情爱之心会叫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只想护住自己的心上人最要紧。既然话已经完全说开了也是好事,贺兰公子对我有恩,我自然会帮着你们。将来若有机会,你们能一辈子长相厮守,那才是皆大欢喜。”
“真的么,”孙柔宁闻言大震,仿佛是不能相信一般,她的双肩微微颤动,显然是长相厮守这四个字真正打动了她,她的双手抚在心口,凭此极力安定自己的心,“欧阳暖,只希望你莫要忘记自己说的话才是。”
“绝不会。”欧阳暖的话极轻,然而字字有斟酌后的肯定与坚决。
说到这里,话已经说完了,欧阳暖告辞后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孙柔宁道:“你——小心董妃。”
欧阳暖心里一跳,脚步也顿了顿,却头也不回地道:“多谢大嫂提醒。”
从安康院走出来,欧阳暖举目望向天空,想是日色太过刺目,她以手遮蔽,自那薄薄的纱袖望去,天色恍惚阴阴霾霾了起来。
似乎要起风了,她思忖,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
晚上肖重华回来的时候,欧阳暖已经睡了,肖重华轻轻摇起了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所措的懵懂。
他还从未这样打扰过她的好眠,不由得皱起眉:“怎么了?”
肖重华微笑,递来一张帖子。
“不光请了你我,还请了太子和太子妃。”肖重华慢慢地说道。
欧阳暖一看,却是愣住了,林文渊的儿子要娶新妇了,并且还大摆筵席,这是怎么个情况……
正文 147章
欧阳暖无奈地坐起身,掀开罗帐,秀发未束,此时纷纷扬扬,随着散落,实在是妩媚的过了分。饶是红玉见惯了她这样也不禁红了脸,将头伏的更低。
“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红玉连忙道。
欧阳暖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有人道:“郡王,宫里有公公来了,说是陛下宣召。”
欧阳暖笑了,掀开帘子对着肖重华道:“你看,找你的来了。”
最终,欧阳暖拖拖拉拉,故意到快晌午的时分才上了马车。按照道理说,她是新郎官的表妹,也是应当早些到的,可她如今对这种做面子的事情毫不感兴趣,反正肖重华一大早就被宣进了宫,也没人会敦促她,索性懒到底了。
马车一路到了兵部尚书府,红玉掀开帘子,扶着欧阳暖下了马车。欧阳暖看了一眼亮闪闪的门匾,不由冷笑,自从奏王失了势,这位二舅舅就灰溜溜地从镇国侯府搬了出来,因为他很明白,自己连性命都挂在肩膀上,更不用说袭爵了,这是他识趣,也是他的以退为进。
从门口开始就是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的绸缎,布置的十分奢华大气,早有引路的丫头殷勤地将欧阳暖往女客们所在的花厅领。欧阳暖才过了桥,又一拐弯,正打算转向花园右边的鹅卵石小路,冷不防迎面有人从小路那头走了过来,两拨人正好迎头撞上。对面的女子穿着金缕缠绣的长长的衣裙,发间八支亮银步摇,五彩宝石樱络流苏逆风曳在身后,步幅间一起一落,悉悉索索泛起虹光涟漪,容貌冷艳,气质迫人,不是林元柔又是谁?
欧阳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位表姐了,上次还听到人说曹荣死后,这位表姐守寡不过一个月便搬回了娘家,引来京都无数人的诟病。好在曹刚是有了孙子就万事足的个性,完全不理会林元柔这茬了,眼下突然撞见,欧阳暖虽然疑惑对方一个寡妇怎么穿的这样艳丽,却也没打算理她,直接就要从她身旁走过。
不料林元柔先翻了脸:“欧阳暖!你还有没有规矩,见到表姐也不吭一声么?欧阳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欧阳暖猛地回头望着她,双眸摄人心魄的,如同冰雪一般,一刹那林元柔竟被镇住。“表姐记性真好,只是你似乎忘了,我现在可是永安郡主,又是郡王妃,见面不是我向你行礼,而是你要向我行礼,既然表姐这样重视礼数,想必不会忘记这一点吧。”
红玉和菖蒲等丫头闻言先是吃惊,跟着就忍不住想笑,却偏偏有本事忍的纹丝不动。
林元柔的火气一下冒起来了,却强忍住气道:“欧阳暖,你以为自己嫁入王府就是脱胎换骨了吗?不要以为就你是皇亲国戚,我弟弟现在也娶了位郡主,见到我不还是要乖乖叫一声姐姐,说到底,你不过是个靠脸吃饭的狐媚子!”
“表姐说的是,我自然是靠脸吃饭的,你这样的女人,岂非连这点好处都没有,难怪表姐夫这么快就早登极乐了,想必是看你这张脸看的太厌烦了,你说是不是?”
唬谁呀?欺负她不会骂人吗?欧阳暖扇了扇手里的香雪扇,话语句句毒辣。
林元柔一愣,欧阳暖从前都是隐忍的,不管她怎么挑衅,对方都不会当众给她难堪,可是现在她怎么这样嚣张,难道她当真以为比自己高贵到哪里去吗?林元柔冷哼一声,脸都气歪了,道:“你一定很想笑话我吧?!哼,别太得意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比我还不如?!你们欧阳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下贱!”
菖蒲只觉得好笑:“表小姐,过分的人好像是你吧?怎么?自己守了寡,就想诅咒别人的姻缘?你当人人都像你呀?可笑!”
“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你也敢骂我家夫人,你可知道我们夫人将来是要嫁给湘王世子作娘娘的,还不住嘴!”林元柔身旁的丫头呵斥道,
林元柔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
欧阳暖失笑:“难怪表姐打扮的这样漂亮,原来我还以为表姐夫没了,你要伤心一段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也是,湘王世子到底年轻风流,会喜欢上表姐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么,湘王位高权重,他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守寡的女子么?大历朝开国几百年,可从未有过这种先例,表姐,你可要想想清楚。”
林元柔被戳中了痛楚,又狠狠瞪了那丫头一眼,冷冷对欧阳暖道:“**!别以为你能得意一辈子!”她咬咬牙,“过两年,等事情淡了,我照样能嫁入王府,你也只有现在能在我面前显摆了!我今天受的苦,你往后全部要还回来!”
欧阳暖眯眯眼,忽而弯了弯嘴角:“表姐说什么呢?我是一番好意,你怎么把我当坏人了?!”见她气的瞪眼,又叹气道:“我劝表姐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湘王世子的那位正妃可是京都出了名厉害的角色,你要是到了她跟前,不等你想法子对付她,她就先整死你了,这又何苦?你现在好歹还能过日子,还是忍忍吧?”
林元柔又惊又怒:“你胡说!”
欧阳暖重重叹息一声,“是不是胡说,表姐自己心里有数就是,唉,我也是好心,你若不肯听,我也是没法子的。”
林元柔气得浑身发抖,欧阳暖好整以暇地回头:“红玉,咱们快走吧,林妃应该到了吧。”
红玉立刻应了一声“是。”
欧阳暖再也不看气的脸都歪了的林元柔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喜堂上热热闹闹的观礼,欧阳暖站在林元馨旁边,就清楚地看到那位新娘的身形,的确是很胖,却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的地步,在欧阳暖看来,姑娘家生的如何倒不是最要紧,要紧的是如何做人,所以在别人的窃笑中,她的表情却一直很平静。
观完礼,新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宾客们被引入席,很快新郎官喝完了合卷酒,便又出来宴客。
宾客的宴席开在露天中庭,首座上坐着太子肖衍和太子妃周芷君,只是周芷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厚厚的香粉也遮不住脸上可怕的疤痕。
欧阳暖的发上亦只髻了一朵水晶莲花,手中执了一把雪香扇,身上的衣裙光泽润滑如春日柳芽般的绿色,她缓缓走过众人眼前,向坐在主位的太子和太子妃淡淡行礼,然后直接坐在了林元馨的下首。
一时间席上交头接耳,四周窃窃之声起伏,却又能让欧阳暖恰好听闻。
“都说永安郡主清丽无匹,今天一看果真如此啊!”
“原先太子妃也是个大美人呢,可惜这张脸算是毁了!”
“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好些日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失宠了呗,你没看林妃娘娘怀着身孕呢!这可是第二个了,她地位越是稳当,太子妃越是难过啊!”
“就是就是,这下镇国候府可就更威风了啊!”
“这可不一定,各大世家的美人儿都往太子府里头送呢!光是这两个月来,太子就不得不纳了两个侧妃!和林妃平起平坐呢!”
谈话间,各人的眼神皆汇作一股股含义不明的箭,毫不留情地掷向上位者,嫉恨有之,艳羡有之。
欧阳暖并不理会众人,只垂目而坐,手中香雪扇轻摇,倒是她身旁的林元柔听在耳中,唇际隐隐绽出一抹冷笑。
主位上的太子,眼睛总是不知不觉滑过欧阳暖的身上,不时举杯与众人共饮,林文渊也是一副殷勤到了极点的模样,不时长篇大论地对太子和太子妃的亲自驾临表示感谢。
“林大人不必客气,你是林妃的舅父,我总是要亲自来道贺的。”这不过是一个姿态罢了,林文渊虽然有大罪,却是亲手将秦王头颅奉上来的人,皇帝既然宽恕了他的罪过,当然要让众人都知道。
林文渊笑的更高兴了:“殿下说的极是,皇家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日前还恩赐了这门婚事,真是一想起来就感念陛下,太子的无量功德啊!”如跳梁小丑卖力迎奉说完了一袭歌功颂德的话,林文渊竟掩面啜泣起来。
肖衍举杯含笑,眼底却带着一抹得意的轻鄙的神色。身旁的周芷君噙着酒杯亦是淡淡笑意,一转眼,朝着欧阳暖露出刻薄残忍的笑容来:“明郡王妃,怎么不对你舅舅说一声恭喜?”
欧阳暖握扇的手摇了摇,浅淡一笑:“太子妃说的是,这样的大好日子,我自然要恭喜舅舅的。”
恭喜?林文渊可是曾经帮着林氏设下埋伏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更亲手杀了林文龙,害的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逼得表哥表姐被迫选择并不如意的婚姻,这样的男人,欧阳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有什么恭喜可言!
一转眼,肖衍似乎瞧见了她的笑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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