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听着霍启馨的话觉得乐不可支,她万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等弄拙成巧的事儿。
等好不容易笑够了,翠儿往方才蓝依儿跑出去的方向看了看,担心地问道:“夫人,蓝王妃肚子里还有五个月大的娃儿呢,就这样让她徒步跑到王府去合适吗?是不是要给她配顶轿子呀?”
霍启馨轻轻用手指在翠儿脑袋上凿了一下。
“你傻呀!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啊?”
“现在正是最好的能体现蓝依儿为了夫君不惜死的真情的时候了,自然是让她越狼狈越落魄才越能打动人心啊!”
“若我们给她配了顶轿子,再让她手里拿着个暖炉,然后再派几个家丁护送着她去王府,你说这像话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毒就是蓝依儿下的呢!”
翠儿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路上我都安排好了人看着她呢,出不了什么事。而且夜府和庆淮王府本就在一条街上,跑也跑不了多远。多运动运动对孕妇顺产还有帮助呢!”
翠儿听了霍启馨的一番话颇是受教,立刻谄媚地递过一杯热腾腾的香茗给霍启馨暖暖身子。
“好了,我们该做的也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看依儿姐姐和六王爷到底有多情比金坚了。我就不信,这样的苦肉计还感动不了那铁石心肠的皇帝老儿!”
?庆淮王府?
御医在一片兵荒马乱下被急急招来。一看到前襟布满了鲜血,倒在软榻上奄奄一息的六王爷李庆淮,便知道情况远比那些传令宦官嘴里说的更严重。
御医上前查了查李庆淮的脉象,还掰开他的嘴巴观察了舌头的颜色,一边诊断一边捏着胡子直摇头。
包括李庆隆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围在一旁,但却没有人出声打扰御医的诊断。
只见老太医脸色凝重地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取出了银针,在火焰上烤过之后便往李庆淮的周身大穴上下了数针。
但李庆淮却依旧只是躺在软榻上,什么反应也没有。
“情况到底如何?”
李庆隆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太医拱手道:“回禀圣上,我方才替王爷诊了脉,发现他脉象混乱,显然是因为强行冲破穴道,气急攻心导致的走火入魔。”
“还有,王爷舌色偏青紫,若没有猜错,估计是中了慢性毒药,而这毒发又恰好使得情况更为复杂,若想找到解药,必先寻到毒源才行。”
“再者,我方才用银针扎刺了王爷的周身大穴。若是正常人,在刺激这些穴位的时候四肢和十指都应有所反应,但,但六王爷对此完全没有反应……”
李庆隆大怒道:“听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倒是直接告诉我个结果啊!”
老太医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颤巍巍地道:“王爷的武功,因走火入魔的缘故,是废得差不多了。而他身上的毒又不知道从何而来,就算寻到毒源也不知是否能解。再者,就算能解了王爷身上的毒,但由于王爷周身的经络都被毒所损,王爷他……”
老太医咽了咽唾沫,道:“王爷的后半生估计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
“什么!”
李庆隆闻言大骇。
虽然他对这个桀骜不驯又极有军事天赋的弟弟有着颇多的顾忌,但对于这种出乎意料的结果却是让他难以接受的。这个态度强硬的指婚只不过是想借此磨磨李庆淮的棱角,好让他知道这个天下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谁而已。
撇开李庆淮是他同母所出的嫡亲弟弟这一层血缘关系不谈,光从家国天下的角度出发,李庆淮也是当前局势稳定,天下得以太平的定海神针之一。
目前西南苗疆不安,不服大唐的少数民族蠢蠢欲动,北部的匈奴更是日益坐大,屡屡南下搜刮抢掠。但这些不安分的势力始终忌讳着大唐的数十万精骑,更忌讳用兵如孙膑再世的神威将军李庆淮,才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地大举犯境。
这神威将军在纳新之日成了废人一事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在短短的时日里,他李庆隆又如何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忠心于他而又有勇有谋的将军来?
思及此,李庆隆便有万般后悔。
但当初强行指婚一事是他做下的,作为天子,他又如何能拉下面子在众臣子面前承认自己确实是做错了?
作为李庆淮准岳父的元惜也一直焦急地跟在皇帝身后关注着李庆淮的身体情况。
当他听到太医颤巍巍地向众人宣布李庆淮的后半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的时候,双膝一软便朝李庆隆跪下了。
“皇上,既然王爷如此不待见我家小女,为了拒婚,甚至还弄到了这幅田地……”
“还请圣上收回成命,将这桩婚事撤了吧!”
李庆隆听言大怒道:“当日我指婚之时,你为何不将这拒绝之词说出来?”
“如今看到淮弟有难,你就拿此事来说事!你良心何在?!”
元惜被李庆隆一骂,即刻老泪纵横起来。
“老夫年近半百才得此一女,自幼便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就算到了待嫁之龄也迟迟不愿让她出阁,就是怕没给她择对良婿,后半生委屈了她……”
说到这,元惜猛地给李庆隆磕起头来。
“皇上,就看在老臣对家国社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我家那可怜的小女吧……”
“皇上……”
众人皆被元惜的护犊情深所感动,又想到元府今日好好的喜事竟活生生地变成了衰事,搞不好连自己最为疼惜的女儿也给搭了进去,实在是得不偿失,纷纷为元惜感到可惜。
李庆隆在怒气的驱使下原本想下旨让元惜之女服侍李庆淮一辈子,但后又看到那为自己辛劳了数十年的老臣磕头磕得都出了血,理智渐渐回归,便也只得叹了口气。
这事一开始就是错的,若他再坚持下去,估计这元惜就要为了女儿磕死在他跟前了。
“罢了罢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元惜一听李庆隆终于松了金口,一口气歇了下来,人竟然昏死了过去。
下人将元惜扶了出去,偌大的内室徒然清净了不少。
夜无逸自然也是为数不多的能进入到这内室听候病情的人,得知李庆淮的病情严重,神色自然也轻松不起来。
见李庆隆终于撤销了这门婚事,夜无逸站出来朝李庆隆拱手道:“皇上。”
心绪烦乱的李庆隆定眼一看说话的人,皱眉道:“你是夜无逸?”
这夜家每年给朝廷上交的赋税差不多可媲美淮南一带一省的收入,对于夜家的当家夜无逸,就是他这皇帝也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正是在下。”
夜无逸道:“草民斗胆请皇上颁下密旨,无论是生是死,也请皇上势必替六王爷寻回他的爱妻,以了了他的心愿……”
李庆隆概叹道:“若是蓝依儿不死,我定不会再为难他们。”
“那在下就先替六王爷谢过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今天能揭完伏笔,谁知道快到十二点了也没写完,写了多少就先贴出来吧……汗~~~
☆、第 18 章
18
夜无逸的话音刚落,内室外面便出来一阵骚乱之声。
李庆隆皱眉怒道:“是谁在外面喧哗吵闹!若是惊动了淮弟,让他提头来见!”
夜无逸也正觉奇怪。按理说门外一概由大批大内禁卫军把守,早在之前便将这内室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没人有胆量在此刻闹事才对。
正在此时,夜无逸忽然隐约听到一女性啼哭的声音,那声线听着还有些耳熟。
原来,蓝依儿跑跑停停,终于徒步赶到了庆淮王府。
由于平日里深居简出,那些下等的看门仆役本就对她不甚熟悉。加之她此刻仅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棉袍,发髻垂散凌乱,头上手上也没有佩戴任何能够显示其身份的装饰。就连那棉袍的下摆,也被一路上被人踩脏了的黑色雪水给浸染了一番,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和狼狈。
众人皆以为蓝王妃已经遇难了,就连腹中的胎儿都被人剖了出来,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地自己跑回来。而面对这样的一个落魄妇人,就算她声称是六王爷的元配王妃蓝依儿,负责守卫的人也是断然不敢轻易相信的。
蓝依儿心急如焚地想要进入王府,满心满眼地只想立刻见到李庆淮一面,但谁知却被人阻于大门之外,挫败之下只得高声哭喊起来。
这一哭便惊动了内院的福伯,等到福伯打起精神跑到门外一查究竟的时候,却发现自家王爷朝思暮想的王妃蓝依儿竟被长了狗眼的下人挡在了门外,一气之下冲上前去狠抽了那些看门的好几个耳刮子,赶紧将蓝依儿往内室方向带。
“福伯,庆淮他怎样了?”
福伯本以为与眼前这性格温婉的王妃是阴阳两隔了,就连六王爷也为此气急攻心,损了经脉。
如今蓝依儿却突然出现了,而且看那微隆的腹部,正说明小世子或是小郡主也安然无恙,这如何能让他不感到欣喜,又如何能让他不感到惋惜!
“夫人啊,您,您真是晚回一步啊!”
蓝依儿在方才和霍启馨一番对话的时候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此刻便也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一遍遍地紧咬下唇,不至于昏死过去。
“带我去见他……”
福伯依言将蓝依儿带到了内室门前,却又被负责守卫的大内禁卫给拦下了。
大内禁卫也不识得福伯,偏要等内室里派人出来确认过之后才肯放行。
蓝依儿本就已经为李庆淮的病情担心得心力憔悴,而此行却三番四次地受到阻拦,一时间情绪崩溃,便也不顾死活地硬要往内室冲去。
故而一时之间,内室之外便因为蓝依儿的强硬闯关而喧闹成一片。
夜无逸闻声而出,看到狼狈不堪的蓝依儿,大喜过望,忙喝止了那些阻拦的禁卫士兵,将蓝依儿护了过来。
“王妃,你怎么……”
蓝依儿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道:“不说这个,先让我去看看他吧!”
夜无逸默然点头。
他之前还一度担心,若李庆淮以为蓝依儿已遭贼人毒手,而他自己的下半生又因经脉受损瘫痪在床,很可能会产生轻生的念头。现下虽然李庆淮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转机,但至少因为蓝依儿的缘故,他可能会有更强烈的求生欲望。
刚一入内室,蓝依儿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浑身遍布血迹的李庆淮。
蓝依儿双膝一软,身边若不是因为有夜无逸护着,差点就没跪下地来。
从门口到那床边,明明就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但蓝依儿却觉得走起来,如同每一步都踏在了刀山火海上一般。
好不容易在他人的搀扶下移步到了床边,蓝依儿坐在李庆淮的身边,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依旧双目紧闭的爱人的脸颊。
“庆淮……”
“庆淮……怎么会这样……”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蓝依儿的脸颊滴落,浸染在李庆淮沉睡的脸上。
内室周围的人,无不被眼前场面感动得几欲落泪。原来蓝依儿王妃并未遇难,但李庆淮却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驰骋沙场,斩将杀敌了。
也不知是被温热的泪水浇溶还是相爱的人之间确实存在感应的缘故,原本脸色还是一片死灰的李庆淮,紧闭着的眼睑竟然微微动弹了数下。
一直在旁边守候的太医见状,立刻往李庆淮的头部施了数针。
包括李庆隆在内的一干人,都焦急地围在一旁,期待着李庆淮能清醒过来。
李庆淮确实也不负众望,挣扎了一会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蓝依儿见李庆淮苏醒过来,喜极而泣,握着李庆淮的手不断抽泣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庆淮伤势严重,自然也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但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安然无恙地端坐在自己身边,就是经历了沙场征战九死一生的那刻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铮铮铁汉,竟然无法自抑地淌下了热泪。
“庆淮,我没事,我活得好好的,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的。”
蓝依儿一边说着,一边将李庆淮僵直的手掌移到了自己隆起的腹部上,又哭又笑地对李庆淮说着话。
“所以,你也要争气一点,要挺过去,知道吗?”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气氛的异常,不安地在蓝依儿的肚子里踢动了数下。
“庆淮,你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宝宝在动了,他说他很想见你。等他出生了,庆淮你要第一个抱抱他,好吗?”
李庆淮躺着,朝蓝依儿张了张嘴,但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哼哼声。
蓝依儿泪眼朦胧道:“庆淮,别说话,好生养着,你一定会康复的。我和宝宝都守着你。”
“我答应你,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离开了,再也不走了,只要你好好的……”
蓝依儿和李庆淮二人经历了如此多的患难才算是走到了一起,就算李庆淮什么也不说,蓝依儿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如果她不是因为这次纳新的事情负气出逃,也不至于会害得自己的夫君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蓝依儿心中满怀内疚,就算现在让她接受那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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