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简直就是不带脏字的骂人话,万酬勤气得太阳穴直抽抽。
“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说这幅东西是赝品?”
柳絮涵见沈千石发问,又觉得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好就会在上流社会留下笑柄,便犹豫着要不要把原因说出来。
便在此时,成皓温暖的大掌抚在了她背后,似乎给了她一种无形的支持。
柳絮涵轻咳一声,想了一下,开口道:“就是绣线的颜色。”
柳絮涵指着绣品上的一个部位道:“唐代正隆年间,并没有这样的颜色。”
“哦呵呵~”
沈千石捻着羊须笑道:“就算小姑娘你说的有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绣品年代久远,所以绣线原本的颜色氧化蜕变成了现在这种颜色呢?你说有没有可能?”
柳絮涵被沈千石问到了,一时间确实有些语塞。
这氧化不氧化的东西,虽然在霍启馨的知识库里确实是有这么一种说法,但要让她直接驳倒这个质疑却不是这么容易的。
在场的众人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看向柳絮涵的眼神似乎是在质疑她的自以为是。
万酬勤也觉得沈千石的暗示已经很到位了,这位老先生不愿意直接说出绣品的真伪的原因估计是不想那么明显地得罪霍氏和成氏,所以才用了这种迂回的方法来给“霍启馨”台阶下,这样也不至于把场面弄得太尴尬不是?
万酬勤看到柳絮涵久久不做回答,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第 122 章
115
成皓见柳絮涵似乎有被沈千石问倒的可能;立刻便站出来打圆场说:“我家丫头眼力自然比不上沈老,只是……”
成皓话还没说完,柳絮涵便在他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其实,其实不止是颜色的问题……”
沈千石听柳絮涵这么一说;立马来劲了。
“来;说给我这老头听听;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柳絮涵见四周的眼光都注视着自己;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成皓看出了柳絮涵的不对劲;便道:“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所以你不肯说出口?”
柳絮涵向成皓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成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只管说出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万事有我呢!
接到成皓鼓励的眼神;柳絮涵小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还有它的针法也不对。”
“这里,这个拐角处……”
“正隆年间的绣品普遍都采用了压针法来藏接驳线头的,但是这个拐角处并没有采用压针法。”
万酬勤在一边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压针法……”
沈千石听到柳絮涵的话,立刻激动得两眼放光。
“什么?!像霍小姐这样年纪的女孩,竟然能知道压针法?!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沈千石的脸上布满了惊喜。
姑且不说柳絮涵的说法是不是正确的,但看到她能说出几乎是已经失传了的唐代的压针绣法,沈千石着实是感到非常惊讶的。
万酬勤见沈千石态度有变,冷汗就又冒出来了。
沈千石又问道:“只是,这绣品仅从外观看,还真不好看出有没有用压针法,你说对吧霍小姐?”
柳絮涵回道:“是的,所以……”
“如果要验证有没有采用压针法,就只能把压在上面的线拆开来看接驳的线头,这样肯定就会损坏这幅绣品……”
“所以,我才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听柳絮涵这么一说,成皓才终于明白她为何会犹豫了。
因为就算是这幅绣品是幅赝品,也是属于难得一见的高仿品,用拆针的方法去检验真伪是肯定会损坏绣品的。
柳絮涵也是出于爱护之心,才没有轻易提出用这种方法检验真伪。
沈千石捏着自己的山羊须,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
“万先生,您也听到了,您如果非要讨个说法的话,只能拆针了。”
“成先生,你的意见如何?”
既然柳絮涵连压针法都能说出来,成皓对她所提出的论断更是确信不疑。
“那当然是要拆针检验的!”
怎么说,也要给柳絮涵讨一个说法。
既然成皓发表了意见,万酬勤就更是骑虎难下了。
只见他拿出了汗巾帕子擦了擦额,也干笑道:“那,那就拆吧……”
大会主办方立刻找来了工具,将装裱绣品的框子卸了下来,将绣品取出。
“那么,以示公正,还是请沈老操刀吧!”
沈千石倒也爽快,直接结果了专门的剪刀和镊子,开始拆起线来。
偌大的会场上尤其安静,众人虽然都不大明白其间的门道,但都翘首以待结果的出炉。
沈千石非常细致地用剪刀和镊子将图样上线挑开,而且,出于对艺术品的爱护,沈老也同样采用了对绣品伤害最小的方式来进行。
“啊……”
柳絮涵看了一眼在沈千石剪刀下露出的线头,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幅绣品,的确是赝品。”
沈千石看到了线头,便将剪刀和镊子放回了托盘上。
现场惊叹声四起。
“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竟然只草草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霍小姐果然是名门之后啊,太令人佩服了。”
“是啊是啊,以后在收藏界,霍家又大大出名了一次了!”
……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着“霍启馨”在鉴宝方面的卓越能力时,万酬勤的一张老脸却憋得像猪肝一样红。
大家同样对万酬勤报以同情的眼神。
在慈善晚会上拿出假绣品拍卖这件事本来就让人名誉扫地了,再加上之前和成皓的一闹,还白白要赔出1500万,真是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柳絮涵见万酬勤一副脑血管都快要爆掉的窘相,觉得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其实,这幅绣品真的很好,虽然不是正隆年间的,但从整体来看应该也是出于其后的作品,不然绣线不可能有这样的色泽的。”
沈千石也打圆场道:“霍小姐说得没错,这幅绣品虽然并非出于唐朝正隆年间,但也极有可能是其后朝代的仿品,本身的收藏价值也不低的。”
万酬勤见柳絮涵不计前嫌还为他说话,心中也是感激。
“哎,是我目不识珠,分辨不了这些绣品的真伪,其实我也是从别人那儿接手过来的,现在被霍小姐指正了,也是好事。”
沈千石感叹道:“真是可惜了这幅绣品哪!”
柳絮涵见沈老先生似乎为自己亲手毁了一幅艺术作品而感到有些沮丧,便又安慰式地说道:“老先生,没事的,这幅绣品虽然被挑了几针,但也不是不能修复的。”
沈千石再次惊讶道:“什么?难道霍小姐你还会修补绣品之术?”
虽然一些非专业的民间收藏家经过经年的知识积累也能有很强的鉴定技术,但是若说到宝物的修复技术,那就必定是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做到的了。
港岛收藏界的私人收藏家多不胜数,每年光是花钱找人鉴宝和保养修复所支出的费用就是天价。
当然,没人有能耐花钱让霍氏财团的大小姐去修复宝物,但是若一个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个非专业人士的外行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就是非常惊人的才能了。
“霍小姐有信心吗?”
柳絮涵看了一下绣品中被剪开的部分。
“沈老的刀工很好,线头都很整齐,应该可以修复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过来询问柳絮涵需要什么工具。柳絮涵简单说了一下,工作人员便立刻去准备了。
“实在是太好了,老头我也想见识见识霍小姐的针法!”沈千石雀跃不已。
柳絮涵被老先生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恰好工作人员把工具送了过来,柳絮涵接过之后便动起手来。
再拾起久违的针线,柳絮涵熟练地穿针引线,银针在绣品间飞舞。
沈千石在一旁看着是啧啧称奇,弄得台下的观众也非常好奇,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
因为被剪开的线口并不多,柳絮涵的手脚又很快,没过多久就把那小小的剪口给补好了。
“天才!霍小姐真是天才!”
“刚才霍小姐演示的,不会是早已失传数百年的正隆年间的压针法吧?!”
柳絮涵将已经修复的绣品交给沈老细细查看,沈千石将柳絮涵完成的绣品样式与脑海中以前所接触到的正隆年间的绣品做了比对,针法完全是如出一辙的!
柳絮涵腼腆地点了点头。
有谁还能比她更熟悉正隆年间的针法呢?她可是从小绣到大的呢。
沈千石一副要昏过去的表情,几乎是有些失礼地紧紧抓住了柳絮涵的手腕,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霍小姐,无论如何,请你抽空来我的研究所,让我把失传的针法详细地记录下来!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对以后考古修复绣品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柳絮涵一边答应一边皱着眉头,因为自己的手被沈老抓得有点疼。
成皓不着痕迹地将柳絮涵扯了过来,握住了沈老的手。
“好说好说,为考古做贡献也是应该的。”
沈千石激动不已,台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第 123 章
116
在几乎能把人眼闪瞎的闪光灯中;柳絮涵在拥挤的记者人潮中被成皓护着,成家的保镖在前为两人开出了一条道路,好让他们能尽快进入房车中。
好不容易才坐进了车里,从车后窗看着自己离那些攒动的人潮越来越远;柳絮涵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一点也不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得到了别人的肯定是一件如此让人高兴的事情。
想起方才沈千石对自己不吝词汇的赞扬;柳絮涵的脸上还泛着代表了兴奋的红光。
放在唐代;就算她的绣品有多出色也好;她始终是一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身在与世隔绝的绣楼中,人们对绣品的赞美和赏识之言是不可能如此直接地传到她耳朵里的。
虽然一开始她有些排斥霍启馨所处的这个时代,但当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羽翼飞出了桎梏她的栅笼,才知道自由的滋味是如此美味。
在柳絮涵依旧沉浸在方才制造出来的小小成就感里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成皓望着自己的森森的眼神。
“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唐代的压针法?”
眼前的“霍丫头”让成皓觉得越来越陌生,这个经历了车祸之后的女人变得比以前更敏感更脆弱,确实成功地引发了他的保护欲,但在一些特殊的场合,比如之前宴会上与周媛的针锋相对,比如方才在鉴赏绣品上的一鸣惊人,都让成皓有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成皓觉得浑身不对劲起来。
如果是对付发生车祸之前的霍启馨,那就是真金白银堆积起来的商业联姻,□裸的利益交换,干净利落从不会有发生任何私情纠葛的空间。
也就是两人从小到大那种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那种毫无悬念和神秘感的相处,才把所谓的男女之情在霍启馨和成皓之间消磨干净。
但时至今日,成皓不得不承认,在现在的“霍启馨”身上,他开始发现了一片新的他未知的领域,而且这片领域看上去十分诱人,不断地在他身边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让他渐渐地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充满了好奇。
而男人一旦开始好奇,便说明他的心也跟着被牵动了。
被成皓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柳絮涵忽然觉得十分心虚,眼神立刻撇了开来,放在成皓手中的掌心也开始渗出微汗来。
“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这有什么奇怪的?”
柳絮涵努力地在属于霍启馨的记忆中找出应对成皓的方法,脑海中果然出现了平日里霍启馨不想回答成皓的问题是管用的招数,便只能憋足了劲原样照搬出来。
见柳絮涵这般一说,成皓又将怀疑的眼神隐了下去。
这果然还是霍丫头没错。
对于柳絮涵为何在车祸之后又会抚筝又会刺绣之事成皓不打算深究,毕竟在霍启馨在外留学的那段时日里,两人间确实有一段不为对方所知的空白。而且以霍启馨高得吓人的智商,就算在业余时间研究这些也是游刃有余的,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沈老已经邀请你明日到国家艺术中心的唐绣研究所对所里专业的研究人员讲解压针法,你确定你要把这种绝世针法贡献出来?”
以霍启馨以前的性格,这种针法的背后隐藏的可是数不尽的利益,日后但凡有人收藏到这样的珍贵刺绣,定会请她鉴赏,而她自己也能到古玩市场去淘金。若是能淘到宫中的官绣的话,更是天价。
但若是这种针法被学者记载入册进而发表研究著作之后,别人自然就会知道其中的门道,这样一来,就真正是一件无利可图的事情了。
柳絮涵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望着成皓问道:“成大哥,我家,也就是霍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成皓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啊。”
“那成大哥的成家是不是也很有钱啊?”
成皓继而又点了点头。
“那我霍家的钱和你成家的钱加起来,是不是有很多很多钱啊?”
成皓对这种不应该在“霍启馨”口里问出来的白痴问题翻了翻白眼。
“那不就得了?”
柳絮涵摊手道:“我们两家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那点钱做什么呢?我觉得让那些有志于研究刺绣艺术的学者把这些都记下来那该有多好。”
如果唐代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文书记载流传于世的话,压针法也不至于会失传了。
看着柳絮涵眼里生出的熠熠光彩,成皓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很美,很诱人,就像一颗香浓滑爽的巧克力。
成皓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而在下一秒,柳絮涵就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被俯低了身体的成皓吻住了。
女人口中的甘露是最有效的解渴途径,那触及的柔软和温暖让成皓有些欲罢不能,待柳絮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廉耻”地跨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