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整理搭配后,白玉花瓶便现出了一种别样的娉婷婀娜,雅致而优美。
瞅着明思唇边的轻松笑意,蓝彩抿唇轻笑,“小姐心情甚好。”
明思噙笑颔首,“可放一半的心了。”
蓝彩也颔首而笑。
帽儿却不明白二人的话意,偏头想了想,皱了皱眉,还是不明白。
“小姐,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望着两人,帽儿疑惑道。
蓝彩将修剪掉的碎枝残叶收拢在托盘中,端起朝外走,故意捉弄道,“想不明白就好好想。”
帽儿祈盼的望着明思,拉长了语声,“小姐——”
明思轻笑摇首,“你去找如玉,让她去庄子上寻大少爷。见到大少爷也不必说别的,让他先回来一趟。”
“哦。”帽儿应了一声,有些泄气的撅嘴。
走到门口,蓝彩正好进来,明思朝蓝彩使了个眼色,蓝彩抿唇一笑,拉着帽儿附耳低声了一句。
帽儿稍稍一愣,紧接着惊喜自语,“我明白了!秋将军没认出小姐,那太子殿下也应该认不出……”
“你这丫头——”蓝彩轻轻敲了帽儿一记,“如今不同以往,秋将军的院子就在旁边,可不能乱说话了。”
帽儿赶忙掩住嘴,不好意思的回望明思一眼,捣头如蒜,“我记住了。”
帽儿刚离开,方管家便来了。
听了方管家的问话,明思有些无奈。
这才发现秋池一回来,还真是麻烦。
昨日她那接风之言不过是为了场面,后来秋池入宫,她也乐得轻松。
可如今的问题是,在所有人眼里,她和秋池已经是夫妻了。
这夫妻有夫妻的相处之道,即便各有各的院子,可吃穿住行,单就一个“吃”字,已经是麻烦了。
一日三餐,不说都在一处,但至少也不能一直各在一处吧。
其他的不说,也可以不在意,但明思能确定的一点是——老太君应该会非常“关怀”她同秋池的相处情形的。
略一思索,明思有了决定,“准备些酒菜替将军接风,就摆在静湪院吧。”
闻雅院的书房中,秋池似乎有些静不下心来。
明明有一堆文件需要他批阅,还有不少信函需要回复。
可总有一双黑亮澄净的眸子,在不经意间,秋水碧波般的闪现眼前。
无端莫名的生出一种古怪熟悉感,却想了许久,还是寻而不得。
方管家前来禀报,道夫人请将军午膳时移步静湪院,为将军接风。
素来庄重的老脸上,喜色显而易见。
方管家退下后,他定了定心神,随手抽出一封书函打开,却是包不同启程前留下的。
字迹不好看,但却写的很认真。
详细汇报了此番采购的进度和完成情况后,最后一段写着“这几年将军甚是辛劳,不过,属下也听军师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属下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请将军莫怪属下没规矩。夫人心眼好,人也极好,属下万望将军能同夫人和睦,属下以为军师的话说得极对。”
慢慢地放下信笺,秋池有些无奈。
包不同素来是极有尊卑分寸的人,竟然也这般又是直接的,又是婉转的谏言他“修身齐家”……
看着那信笺上的“人也极好”四字,他忽地想起两月前的成亲那夜,纳兰笙拽着他不放,醉得东倒西歪了还不肯罢。
“你还未应我——我告诉你,我这妹妹极好……极好……”
虽醉得厉害,却执着的心心念念不放。
他并非愚钝之人。
纳兰笙的意图,他不是不懂。
只是从未朝那方面去想过。
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摆在面前的难题也不少,他从未将“齐家”这件事纳入他目前的考虑。
更何论,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其实就不是一桩真正的婚事。
于女色一道,他并不上心。
在苍郡的那两个通房,数月不碰一次也是常事。
二十余载的人生中,除了母亲,他从未注意过任何一个女子。
可这个纳兰六小姐……
秋池有些费解——不过短短时日,她怎就能让他身边的人都转了性子?
极好……
秋池笑着摇了摇首,天下间,贤惠端庄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自己既然同纳兰六小姐签了那契约书,就该以礼相待才对。
其他人是不知这桩婚事内情,可自己怎能被他人左右思绪!
这般私下揣测,实为无礼。
释然一笑,秋池很快抛开杂念,专心处理起事务来。
书房南开的窗扇外,雪花轻盈飘落。
偶有数朵,借风盘旋而入,轻盈落入窗内,只遽尔,便消失不见。
屋中人浑然不觉。
却不察,那光洁平整的石板已有痕迹点点。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山水皆有形,惟心动无形耳……
~~~~~~~~~~~~~~~~~~~~~~~~~~~~我是多愁善感的分割线~~~~~~~~~~~~~~~~~~~~~~~~~~~~~看着如玉和莲花将酒菜送入静湪院,方管家便撑着油纸伞抬脚朝闻雅院行去。
在门前叫了两声,将军才应了,又稍等了片刻,才推门而出。
抬首一看,方见雪如柳絮,落得极为急促密集。
接过方管家递上的油纸伞,他提步朝静湪院行去。
方管家送秋池行到静湪院门口,看着将军大步而入,才眼里带笑的转身。
几十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先前堂前将军的异样,他可是丝毫不落。
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他就不信这日子一久,将军还能不开窍?
望着在漫天飞舞的雪花笼罩下的偌大府邸,方管家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北将军府也是该添点人气的时候了。
站在虚掩的正房门前,秋池刚想叩门,一个圆脸长相憨厚的青衣丫鬟却先将门开了。
朝他福身一礼,起身后,先是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两眼,笑嘻嘻道,“酒菜已经备好了,秋将军请进。”
他微微颔首,那丫鬟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稍稍退了一步,待他进去后,那丫鬟便拿着伞走了出去。
随即,外间传来轻轻地油纸抖动声。
一个长相端丽,身形高挑紫衣丫鬟从右侧偏厅迎了出来,浅笑福身一礼,“将军这边请。”
目光在室内一扫,雅致已然入目。
同两月前的新婚陈设相比,似乎改变了不少。
不见繁复,也未有奢华,却处处透着一份闲适优雅。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却并不浓郁,若有若无间,只安然恬静。
一色深紫的百年花梨家具泛着些许清淡木香,光泽幽幽中纹路流畅优美。
屋内没有纱罗幔帐,只中间的圆桌上铺着墨绿的素缎桌布。
白色的流苏直直坠落周边,无风无动,却生出些摇曳的柔美。
墨绿的素缎上未有绣花,却似有数行浓墨色。
稍稍定睛一看,却是一副用黑色丝线绣出的一阙。
隔得稍远,看不真切,只看到最外侧的两句“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后面的字迹被茶盘盖住。
微微一怔,只觉那字迹铿锵中带着清丽,却又不失洒脱。
想再看仔细些,却忽见前方那端丽丫鬟正望着自己淡淡而笑,见自己看去,她微微颔首,转身引路。
于是稍稍一顿,也跟着提步朝偏厅行去。
不过数步,便到了。
只见那个女子正背对着,站在偏厅的花架前,手里持着一把小剪,小心的将一片枯败的叶片从花枝上剪下。
听得脚步声,她转首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秋将军——”
回首将小剪和残叶放入一旁的托盘中,这才转身朝桌边行来,立定,轻轻颔首一笑,“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秋池定了定神,颔首入座。
那女子也轻盈入座,语带笑意,“空腹不宜饮酒,还是先用些饭菜为宜。这接风酒,便稍缓吧。”
不知是空气中的那抹幽香的缘故,还是这间的氛围让人安心,看着桌上精致的几样小菜,他忽觉胃口很好。
笑着点了点头,“六小姐请——”
明思一笑,两人遂不多言,安静的开始进餐。
明思看着节奏吃得缓慢,她用了大半碗时,蓝彩已经替秋池添上了第三碗饭。
待明思一碗见底,秋池正好三碗落腹。
见秋池放下象牙箸,明思也跟着放下。
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桌上空得七七八八的餐盘上,抬首相对,微微一愣后,却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这一笑,气氛便自在了不少。
秋池呵呵一笑,“秋某失礼了。”
明思轻轻抿唇,“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将军何来失礼之说?将军乃是从伍之人,若是扭捏作态,反倒是违和。”
浅浅笑靥中,眸光似水清澈,语声如珠落玉盘,字字利落。
秋池微微一怔,随即噙笑颔首。
他并不是擅于交际之人,心中愉悦时能在面上显露几分已是难得。
第一百九十二章刹那惊艳!
(三更)
蓝彩上前来,执壶替二人各倒了一杯。
明思端起酒杯,浅笑道,“明思酒量不佳,便以此杯替将军洗尘。”
秋池也端起杯,本想就唇而饮,又顿住,“秋某还未感谢六小姐这段时日对府中的照应,”顿了顿,遂正色举杯,“多谢!”
明思笑了笑,举杯稍稍示意。
相视一笑,两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蓝彩上前替秋池注酒,一杯满后,蓝彩退下,明思笑道,“秋将军可尽饮,恕明思不能奉陪。”
秋池点了点头,“六小姐随意便是。”
可自己一人独饮,似乎又有些不自在,秋池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六小姐在此间可还习惯?”
明思浅笑颔首,“一切甚好,将军无需挂心。”
秋池点了点头,正想着还寻些什么话来说,明思却先开了口,“不过今日请将军到此,明思的确是有些话想同将军说。”
秋池微微一愣,颔了颔首,“六小姐请讲。”
明思轻轻垂眸片刻,复抬起,“将军对明思之恩,明思铭记在心。本不该再有所求,但如今将军回了府,外间人多口杂。我家老太君为人细腻,明思只怕落了口实出去,生出是非。”稍稍一顿,“故而,明思还请将军援手,替明思遮挡一二。将军但请放心,长不过四月。四月之后,明思便会离开。”
长不过四月?
听明白了明思的话中之意,秋池有些怔忪——契约上写的是一年,可如今,她却说四月。
一时间,感觉莫名。
“将军?”将秋池发愣,明思有些不解。
难道他觉得这要求有些为难么?
迎着明思探究的目光,秋池猛然回神,咳了咳,“秋池明白,六小姐有何要求,请说便是。”
明思心下一松,莞尔一笑,又思量着道,“明思是这般想的。秋将军若在府中时,每日选一膳时,或午或晚,来静湪院用膳。另外,三四日间,还请秋将军委屈来此歇息一夜——”抬首盈盈一笑,神情恳切自然,“不知这般,秋将军可有为难之处?”
点漆般的眸子如水晶般通透,又泛着琉璃般的光彩。
一刹那,秋池只觉自己的心又落跳了半拍,不知为何,竟然不敢再看,极快地半垂了眼睑,“并无为难之处,就照六小姐之言便是。”
只听那女子轻柔喜悦,“如此,真真是多谢了。”
秋池微咳两声,转了话头,“方才外间那桌布倒是别致少见,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明思一愣,“桌布?”
秋池点了点头,神情恢复了正常,遂抬首道,“那桌布上绣的诗句似极妙,书法也甚佳,不过桌布上绣词句,却是少见。不过,倒很是有些别致雅趣。”
听到那“诗句”二字,明思随即明了,微微偏首用余光扫了一旁的蓝彩一眼,蓝彩却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平静无动。
垂了垂眸,明思抬首浅笑,“那桌布是我身边的丫头在外间绣坊购来,当日她瞧着有趣,便买了回来。将军若喜欢,不妨拿去铺用便是。区区小物,也不值几何。”
秋池哪里好收,忙摇首道,“不必了,我只是看那书法很有些风骨——这等雅致的物件,还是摆在此间示意。我那院子若摆上了,也是不类。不甚搭配。”
明思只一笑,也不再多言客套。
屋角三脚鹤膝棹上的白玉香兽袅袅生香,外间的雪似落得甚急。
细小的颗粒在屋顶窗前“簌簌”微响。
屋内却一片安详宁谧。
红纱覆着熏笼,暖炉中色炭暗红隐约,偶尔可见火星微闪亮起复沉。
蓝彩上前,替秋池将酒杯补满。
秋池忽地生出一种放松,甚至是有些淡淡的惬意。
明知此间已无事,却有些眷念这份安然。
静湪院本是秋池以往的住所,可之前住了数年,却从未有过这般慵懒闲适的感觉。
端着酒杯缓缓而饮,秋池心道——莫非是那香的缘故?
静默了半晌,明思开口道,“不知昨日将军可曾见到我五哥?”
这三人虽为君臣,但交情自来不同,昨日秋池入宫半夜才返,方管家早间曾提到将军昨夜有些喝醉,明思心想,既是喝酒,那多半是三人在一起。
多日未有纳兰笙的消息,明思也有些纳闷。
秋池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确有。”
明思心中一喜,“我五哥最近可好?”
秋池面上的笑意忍不住深了两分,“纳兰三夫人要替他说亲,他昨日甚是着恼。”
明思“哦”了一声,以眸光相询。
秋池将昨夜纳兰笙的话复述了一遍,虽是平铺直叙,可一听那话语内容便让人联想到了纳兰笙说那话时的种种神情。
明思呆了呆,蓦地“扑哧”一声笑开。
一旁的蓝彩也掩嘴轻笑。
秋池却笑不出来。
呆怔地望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底似乎有一根藏得极深的无形弦被陡然拨动。
在心底“嗡嗡”低鸣,让他呆愣失神。
眼前的女子此刻那双秋水乌瞳黑亮得不可思议,似宝石般澄净,又似琉璃般通透。
巧笑倩兮间,似有流光溢彩,碧波微漾。
朱唇弯出了一个极动人的柔美弧度,颊边酒涡深深。
妩媚而娇俏,天真而魅惑……
刹那惊艳。
一瞬间,面前的女子好似变了个模样,同数月之前的某个如玉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不,不可能……
秋池猛地清醒过来——怎么可能?
分明是一男一女的天差地别,肤色面貌全然不同,自己怎么会将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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