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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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夫-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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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却是将那匣子内上面那层底板揭开,众人皆伸首望去,只见明思从匣子里取出了……

一看清,殿中所有人皆是目露惊疑,连元帝荣安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明思拿出的是一根雪白的人骨,看形状,应是人的小腿骨。

好似没有看到周遭众人的惊诧惊疑一般,明思拿出那根腿骨之后,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块黑色丝缎铺在地上,将那腿骨轻轻放了上去。

转首看向方才那怒斥她的中年官员,此际,他还怒意未消,明思轻柔一笑,“请问这位大叔,你可能辨出这根腿骨是汉人的腿骨,还是胡人的腿骨?”

那中年官员倏地一愣,扫了那腿骨一眼,粗气道,“这肉都化了,就一根骨头,谁能分得出?莫说是我,任凭谁,也没法认得出,你别想拿这个来为难我,难道你能认得?”

明思莞尔一笑,清眸若水地望着他,轻轻点头,“大叔说得对,这天下没人能分得出,小女子也认不出。”低首看着那一根腿骨,神情些许黯然,“这根腿骨,是小女子在猛茶山的山脚下寻得的。”

“猛茶山”三字一出,顿时让殿中众人神色一变,那中年官员更是身子一颤,眸光霎时惊亮!

这猛茶山便是四十多年前,胡汉大战的主战场之一。

而最后,秋柏坑杀西胡俘虏,也是在此!

明思淡淡一笑,“四十八年前,胡汉之战,胡人折兵三十八万七千余人,汉人虽胜,也折兵二十九万三千八百七十一人。两族加起来折兵超过六十五万人。小女子虽未目睹当日情形,但是只凭这样一个数字,已经足以让人心伤了。近七十万人,却不仅仅只这近七十万人。无论的汉人,还是胡人,都有父母高堂,有妻儿手足。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是儿子,是夫君,是爹爹,是兄长小弟。折一人,便代表有一个家毁了。兄弟姐妹还可,可那高堂稚子何其可怜?孤雁失伴难一起飞,夫妻情深者,又该如何?”

明思眼眶微微湿润,抬眼看着那中年汉子,“这位大叔想必也是身有所感——小女子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如今却是不同。胡汉眼下已为一体,往昔两国之争,避无可避。兵将们乃是为国拼杀,这并非私怨。而今,大胡已立,胡汉不过是两族,为何还要将那些恩怨放到今日呢?”蓦地抬手一指那腿骨,“大叔请看,这样一根腿骨,谁也分不出,便是因为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咱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咱们都是人,咱们都是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的人!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可是,咱们能选择善恶!那些战死疆场的兵将们,无论胡人还是汉人,他们平素也许都会善心的去扶助弱小,也会对恶行义愤填膺。上战场,是因为那时咱们分属两家,他们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身份负责。此一时彼一时,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两军相争,胜败皆是天意,却是于百姓无干!若是如今,大家要将战场上的仇恨移到百姓身上,移到如今已经同为一家的百姓身上——这样的行径,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为!”

明思的语声先是低柔忧伤,而后慢慢提声清脆,到了最后,已是铿锵!

那中年男子怔怔地望着那根腿骨,一直未转眼,神情些许惨然,“你懂什么?你受过这样的滋味么?猛茶山,猛茶山……”连道了两声,“我的父亲、两个兄长——便是被你们那秋老狗贼坑杀于此。至今,还未寻到骸骨!”

明思垂了垂眸,须臾,才轻声道,“那些死去的汉人兵将,他们也一样有父母妻儿,情深手足。小女子说过,人没有法子选择自己的出身。当你是汉国兵士时,你就必须为汉国出力,而作为一个胡人,也只能为胡国鞠躬尽瘁。可是如今已经没有汉国了,大胡如今是胡人的家,也是汉人的家。”轻抬清眸,望定他,“这位大叔,除了战场之上,可有汉人百姓给你和你的亲人造成伤害?”

那中年官员一怔,无语。

“并无,对么?”明思淡淡道,“其实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有好人,也有不好的。但民女相信,这天下百姓,无论汉人胡人,都是好人居多。”顿住,伸手托起那根腿骨,望着那中年男子,神情恳切,“大叔,如今不用再打仗了。胡人兵士和汉人兵士都不用再血染黄沙,这样不是很好么?不会再有这样的无主枯骨,不会再有失去儿子的老父老母,不会再有失去夫君的妻子,也不会再有再也见不到父亲的孩子。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为何还要分彼此高低?分了,纵然能解一时之气,但长久以往,必定家不成家,必定将埋下隐忧。百姓何其可怜?他们不该为过去的两国之争来承担侮辱和轻蔑。大胡要强盛,要比其他的邻国更加强大,不是要咱们窝里斗,而是应该同心对外。其实,不是每一个汉人都是瞧不起胡人的。比如小女子,无论从前还是此刻,小女子都未有变化过。往昔,不会因为大汉之胜而轻视胡人,而今,也不会因为胡人之胜,而自卑自怜。因为,在小女子心中,就只这一根腿骨——无论胡汉,只要是心存仁善,不做恶事,那都值得小女子敬佩景仰。”

那中年官员未有再言语,看了明思一眼,垂下了眼帘。

周遭静得出奇,所有的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面上的神情却已是不同,或深思,或怅然,有些则用好奇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明思,一直未移开。

明思轻轻地将那腿骨放回那黑色丝缎上,又揭开一层底板,这次拿出的却是一根袖珍如玩具般的长矛,接着,又取出一面袖珍的盾牌。

众人再度惊异。

荣安“哈哈”一笑,朝那还在呆怔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抬起右手压了压,“好了,马奴儿,坐下吧。”

那中年汉子一愣,回神,抬首恭声应了,坐了下去,目光又看向明思。

目光在那中年汉子面上一扫而过,荣安看着明思微微颔首,笑道,“这——又是什么啊?”

矛和盾都是常见的兵器,荣安自然是识得。不过这问话的意思,显然是问明思又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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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矛盾之争(三更奉上)

明思将那矛和盾都放于身前,“胡人性格豪爽奔放,女子能歌善舞,男子骁勇善战。相对于汉人,胡人更加的体健力强。而汉人性格含蓄,女子以柔弱为美,男子则多内敛,但无论男女,汉人皆以文强于世。故而两族相比,胡人强武,汉人强文。强武者形于外,强文者蓄以内。”一顿,用双手分别将那矛盾拿起,先举起那矛,“胡人便如这矛,锋利尖锐,”又举起那盾,“而汉人就如这盾,虽无尖锐,却厚重沉稳。”

说着,双手拿着那矛盾相互一击,“纭暗匾簧,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若是这般――孰能说谁能破谁?若要纷争到底,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看客得益!”

一句说完,又将那矛盾调整位置,右手持矛朝前,矛尖避开元帝的位置,微微朝下,左手持盾牌挡于身前。

抬首微微一笑,“这般才是应该的位置,不是么?独有矛,却身无可挡,无可依托!若是有了这盾,便可支援守护,可进可退!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胡汉两族皆有所长,各有特色,如今既为一家,正好取长补短,互学所长。这样矛盾一体,大胡何愁不能强大?何愁不会有一个盛世强邦?”

说到最后,明思唇边带笑,神情却是坚定从容之极。

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她将那矛和盾放下,看着众人道,“若大家还心存芥蒂,将往昔之争带到如今,继续敌视轻视汉人――那小女子可以说,大胡永远不能强大!”

见众人面色一变,她却轻声一笑,“百姓是也人,是人便有自尊,也有敌我之分。如今虽都是大胡子民,可大家若还要想固执仇怨。压制对方,其结果只能是本来没有怨气的也会生出怨气。长此以往,谁还能将自己看做大胡子民?为了自己和亲人不受辱,必将导致反抗。届时,大家又待如何?杀光所有心有怨念的汉人么?大家不要忘了,人心同我心,一国两族,本该是手足。你都未将对方看做手足,如何能要求他人和善以待?此番交战,陛下旨意不可扰民――小女子可以说,若非这样一条旨意,今日之局尚不能定!百姓是弱小的,可是百姓也是最强大的。只有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只有民心齐聚之邦,才能强大!百姓求的并不多,无论汉人百姓还是胡人百姓,小女子都可以说,他们所求的只有一点。那是一家老小能够安居乐业。如今大胡初立,人心不稳。这样的愿望便更加迫切,也更加珍贵。”

顿住口,明思环视四周,语声顿挫,“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是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同进,还是为一时之气继续纷争,后患无尽。如今,皆在各位之手!小女子今日来,未有任何人指使,也并非有人授意。字字句句皆出于心,大家若是不信,也勿须拷问,请赐小女子一把利刃即可!”

没有人说话,不少的人看了看明思,又将目光转向元帝,神情皆是沉思凝重。

明思吸了一口,“若是大家还要坚持旧观,小女子只能道一句‘心痛’――为过去捐躯的兵士,因为他们的性命并未换来一个太平盛世,甚至于他们的子孙还有可能赴先人旧路。这份心痛,也为这而后将因两族纷争而牺牲的胡人和汉人!”

说完后,明思缓缓地呼了一口气,遂垂眸不语。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似乎落叶有声,只两侧壁上和立柱上的宫灯偶尔爆出一两个灯花。“噼啪”一声,本是极轻,但在此间此刻,却是极为明晰。

明思来的时候,天色尚未大明,那宫灯还极亮。而此刻,外间明亮的天光从阔达雄伟的殿门和那挨着殿顶的透明琉璃天窗泻入,周遭的宫灯便只透出一种暖暖舒适的红黄光晕,并不明亮了。

荣烈定定地看着明思,即便是跪了这般久,这个女子的腰背都一直笔挺,未有一丝摇摆颤意。

明思臻首微低,羽睫轻垂。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形状美好的下颌,挺直小巧的鼻。他的目力甚佳,甚至连她那长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皆是清清楚楚。

许久之后,他用余光又瞟了一眼那御阶上的红衣宫人――那副卷轴从展开后,就未有收起。

元帝未下令,那红衣宫人也只能一直维持那姿势,举起不敢动。

深邃地眸光在那飘逸俊秀的四字上一扫而过,荣烈垂眸,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角。

荣安也未有说话,却将殿内众人的神色变化一一纳入眼底,又静默了片刻,他才“哈哈”长声一笑,“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也未有再提及方才的话头,说了这一句后,“方才之言,算是你忠言直谏!可你父兄之事却是不同,他们可不是普通百姓。你那祖父和兄长当街骂了朕,你那爹爹率众顽抗,朕岂能轻饶?若是赦了他们,朕威仪何在?如何服于天下?”

话虽是质问的口气,但话声并未带有怒气。显然,此刻他的心情极是不错。

这两制之事已经两月未有决议,作为一个深谋远略的帝王,他的目光自然不会只看眼前。明思之言,不少都是他也想到过的。甚至有一些言论,连他也只影影绰绰有些模糊之念,但眼前女子却是深入浅出,再加上形象生动的比拟――他如何看不出,这殿中大半臣子都已被眼前女子说动改观。

这些道理他虽懂,可是作为他的身份却不好明言强加。

何况,说实话,对于这个女子的聪慧和能言善辩,即便是他,此刻在心底,也是自叹弗如的。

先动之以情,用一根分不清原身的腿骨化解胡人对汉人的怨气。再用那矛盾之喻,晓之以理,言明厉害。

这个女子,着实不凡!

荣安又看了一眼面色依然沉静的荣烈,心中暗道:老十七向来眼高于顶,可若是这般的女子,说老十七看上了,也不足为奇……

先前他是不大信的。可此刻,他有些拿不定了。

看了荣烈一眼,他又噙笑看向明思。他倒要看看,这女子还能如何巧舌以辨?

说实话,那几人生死于他而言,实是无关轻重。不过今日听这女子说话,他还真真是觉得有趣。

此番问话,心下也带了几分好奇。倒是有些期待,想看看这女子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只见明思微微而笑,朝他轻轻颔首致意,又在那匣子拿出一物。

这一下,却是连荣安的面色也是一变!

右柱国刚察海坐在荣烈下首,离明思极近,目光在明思手上一落,倏地厉声,“大胆――”

周遭臣子此刻神情本已缓和,此时见明思拿出之物。也全然变色,面上浮怒。

荣烈的目光也跟着一落。唇角却是勾起。

明思这回拿出的是一具小小的紫檀木棺材――极普通的制式,并未花俏,也不见精致。

听得刚察海的怒喝,明思柔柔一笑,将那棺木用双手托起,“这位大人请息怒――”

虽不识得,但看刚察海的座次和身上那朝服制式。明思便知此人官职不小,多半不是左柱国就是右柱国。

既然官职高,明思反倒不攀亲近叫“大叔”。只称之为“大人”。

刚察海性格粗直,极是忠心,虽听明思软语,但黑黑的脸膛上却仍是怒色,瞪着一双铜铃眼,乌鸦般的粗黑眉毛竖起,“你这女子,这是何意?你若不说个清楚,就算你是女子,本柱国也绝不轻饶!”

明思笑了笑,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手中的棺材,柔声道,“大人息怒――这世间之物并无好坏,端看咱们怎么看!譬如小女子手中这棺材,大多人以为不详。可小女子却知,有些地方官员赴任,还会特意带上这么一口棺材上路。”

“带棺材赴任?”刚察海一愣,蓦地又吹胡子瞪眼,“谁会带棺材上任,你这是胡扯――好好的,没事儿谁带棺材子上路!这不脑子被马粪塞了么?”

这刚察海性子粗豪,英姿郡主刚察明珠便是十足像了这个爹,两父女都是喜武不喜文。

右柱国的脾性,这些臣子,包括元帝在内,都是极清楚,此刻见他口出粗言,也丝毫不觉有异。

平素上朝,一旦急了,再粗鲁的话,他也是说过的。

这“马粪”之言,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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