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一怔。
扬木坎多身畔的明欢抿唇一笑,“六姐姐,他在家中常说六姐姐虽是女子,却是真正的女中巾帼。”顿了顿,又道,“若非他说给我听,我还不知六姐姐当日在金銮殿上有那般风姿。”
扬木坎多笑看明欢一眼,笑容爽直的望着明思道,“王妃的话说得再对不过了!胡人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父母生养,胡人有好人,汉人也有好人——胡汉一家,此言甚好!王妃我敬你!”
明思明白过来了,荣烈笑着将酒杯递给明思,轻笑低声,“再喝一杯吧。”
明思接过酒杯朝扬木坎多回迎一举,便将酒饮尽。
扬木坎多喝完了酒,又倒了一杯,笑声爽朗,“本还想敬王妃一杯,谢王妃成全了我这般好的姻缘,不过王爷都说再喝这一杯,那这杯便我独饮谢过吧。”
说完,便仰首饮尽。
众人皆笑。
明思先前喝了三杯,再喝了这一杯便有些晕晕的。荣烈察觉后轻声笑道,“下去歇歇。”
明思也不勉强,遂朝众人道了声,便退下。
莲花扶着明思回房,问可要歇息,明思摇了摇首。虽有些酒意倒还没到醉的地步,荣烈未回来,她也不想睡。便让莲花打了温水来擦脸清醒。
莲花打了水后又奉了醒酒茶给明思喝了。
洗了脸喝了茶,明思清醒了不少。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朝外,打算在院子附近走走,散散酒气。
第六百一十三章夜闻述情
(一更)
留下莲花在院里候着,明思带着灵珊朝外行。
走到隔壁的园中,夜风便起了。本是散酒气,结果被夜风一吹,反倒是更晕了。
灵珊见状便替明思裹了裹披风,“王妃,那边有个亭子,去坐坐可好?”
明思颔首,两人便到了北角的小憩亭休息。
灵珊放下竹帘挡了风,“王妃可好些了?”
明思一笑,“嗯,你也坐坐吧。”
灵珊笑了笑,在围栏椅上坐下。
“你原先在针线房伺候?”明思同她聊天。
灵珊点头,“进府时在内院做了两年庭除,后来范嬷嬷就让奴婢去了针线房。”
明思看过她做的活计,虽是针法普通,但的确是基本功扎实,还有些灵巧的小心思。在胡人绣艺中算是极不错,也甚有天赋的。
遂笑道,“那现在可习惯?”
“怎会不习惯?”灵珊笑答,“王妃脾气好,院子里的姐妹待人也和气。活计也轻松,奴婢都觉着自己进了福窝了。”
明思笑看她,“怎么不说王爷?”
灵珊回答得极老实,“王爷原先也不让丫鬟们近身伺候,范嬷嬷说了,只要咱们不犯王爷的忌讳,一切听王妃的吩咐就成。”
明思一怔,笑道,“王爷什么忌讳?”
灵珊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原先在王庭的时候,听说有人在王爷换衣时进去伺候,被打了十板子后来送了人。”
明思愣住,须臾,“什么人?府里的丫鬟?”
“不是,”灵珊摇了摇首,迟疑片刻,“是后院的。”
明思明白了,是荣烈原先的伺妾,遂颔了颔首,又问,“你同颚敏原先可识得?”
灵珊点了点头,“识得,不过也只说过几回话,不算极熟。她是伺候外院的,不是针线房的。”
明思笑了笑,“那如今相处可好?”
“挺好的。”灵珊颔首,“她脾气好,也比奴婢会说话。原先在外院的时候,就没听人说过她一句闲话。她平素也爱帮人,性子大方,不爱计较。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奴婢同她识得,也是有一回我送活计出去,结果不小心半路掉了一件,若不是她给奴婢送来了,奴婢就要受责罚了。”
明思微微一笑,“那这丫头还真不错,可惜那样小就没了爹娘,怪可怜的。”
“嗯,奴婢至少还有娘和几个兄弟姐妹。如今虽是隔得远,可平素一两月总还有个书信。就算见不着,这心里还是安心的。”灵珊语声里充满同情,“奴婢有一回见着她躲在园子里哭,看着也可怜呢。”
“哭了?”明思微愕然,“何时的事儿?”
“挺久了,”灵珊蹙眉想了想,“约莫有三年多了,好像是她刚进府的头年。哭得挺伤心的,想是想爹娘了吧。那时好像是望亲节刚过,大管事放了话,让府里有亲人的都可探访相见一回。奴婢见了我娘和妹妹回来在园子里头碰见的。不过那时奴婢同她不熟,也不好说话就走了。后来隔了一年多她给奴婢送那掉了的活计,奴婢才认出是她的。”
三年多的前的望亲节?西胡的望亲节是九月月圆的头一日,也就是九月十四。
明思轻轻颔首,陷入了思绪。
想了一阵颚敏后,她的思绪又转到了另一件同丫鬟相关的事上。
那个去京兆尹报信的丫鬟定然不会是秋府的,可不是秋府的丫鬟又要冒充秋府的名头,显然是怕被人知晓真正身份。
明思怀疑过云芳。但又觉不对,首先云芳的手是断过的,按秋老夫人的脾性,既然打断了她的手,那定然不会舍得下本钱给她治得完好。其二,云芳若真要恨,也是恨她和秋老夫人,对秋池,云芳是有感情的。
可不是云芳,那秋府其他的她没见过的丫鬟可能性也不大。
做这样的事,一是为仇恨,二是求赏。
秋池平素虽不假颜色,但也从未苛待下人。仇恨定然是不可能,但这人报信之后也未领赏,那就更不可能是苍郡秋府的下人了。
伤害秋池对这人有什么好处呢?
秋池一直都是不理俗事与人无尤的…
明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这人的目的不是秋池,那就是…自己!
心房某一处不可遏制的刺痛起来,明思伸手用力按住,半垂的羽睫下,眸光清冷而锐利!
“王妃,有人来了。”忽然,灵珊起身轻声道。
明思抬首朝园门望去,一个粉色的熟悉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是荣眉,明思一怔, 正要开口唤她,却发现她垂着头,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荷包香囊之类的东西,步履缓缓,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模样。
走到园门内侧十步就停下,看样子好像有些紧张。
明思顿住口。
不多时,又有脚步声传来,却不是一人。
七皇子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纳兰师长,就在这儿。”
纳兰笙?
明思再一怔。
接着是纳兰笙疑惑的声音,“你真见了三种颜色的兰花?”
七皇子似在点头,“真的真的,就是这园子。纳兰师长你进去就看见了,我去叫小豹子。”
说完,脚步声就小跑着远去了。
看来她离开的这几月还发生了不少事儿呢!
明思呆了一瞬便失笑,朝一旁愕然的灵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抿唇笑着朝外望去。
下一刻,纳兰笙的身影出现在园门处,两侧的灯笼红光映出他白皙清俊面容上的疑惑之色。
在园门出顿了顿,还是迈步走了进来。
走进数步便一怔,偏首朝右一望,荣眉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语声有些羞涩,“纳兰五哥。”
纳兰笙呆了呆,很快便转开了眼,敛容一礼,“九长公主。”
见纳兰笙这般执礼相见,荣眉似僵了僵,忽地上前一步,将手中物品递上,似鼓足勇气一般,“纳兰五哥,这个给你。”
借着灯笼的光亮,明思看了七八分清楚,荣眉手中拿得正是一个蓝色的荷包。
纳兰笙却猛地后退一步,目光垂下,顿了须臾,语声淡淡,“微臣愧不敢受,夜深了,公主还是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转身大步。
“纳兰哥哥——”荣眉蓦地低叫了一声,语声间已有哽咽之音。
纳兰笙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却未回首,“此处风大,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此番出来受了风寒,倒是六妹妹的不是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荣眉怔怔地望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理会他方才这段话,语声轻轻道,“方才扬木参将的话,五哥也是点头的,不是么?胡人有好人,汉人也有好人,思思姐姐说过,眼下大家心中还会有芥蒂,可只要胡人不欺负汉人,皇兄仁政,待数十年数百年后,大家心中都不会分彼此,会像真正的兄弟姐妹,真正的一家人。十七皇兄原先还算计过思思姐姐,可如今思思姐姐已是十七皇兄最重要的人。我为何就不能喜欢你?你为何就不能喜欢我?”
纳兰笙身形僵直,还是未转过身,只语声淡然而沉,“公主,你年岁尚幼,身份高贵,微臣不敢高攀。”
“不!你说错了。”荣眉含泪笑了笑,“喜欢一个人同身份有什么干系?你不是觉得我身份高贵,你是因为我是胡人的公主!是大皇兄下令活要见死要见尸,所以秋将军才身死——可是,你能因思思姐姐而对十七皇兄笑脸相迎, 因明欢同杨木参将把酒言欢,因纳兰府接受皇兄的差事,那你为何不能因我而接受我这个公主的身份呢?我年纪虽小,可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我很早就是一个人过日子了,很多事情我都明白。我知道自己喜欢你,每回见着你都觉着心里很舒服很安心。我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梦里见着母后的时候,再没有过这般安心的感觉。纳兰哥哥,我明白自个儿,我不是一时冲动——”
“公主,”纳兰笙突地打断了她,转身过来,清俊的面容上眉目异常沉静。这种沉静静得太过,几乎近似淡漠。
明思也看得怔住。
荣眉本是欣喜他的转身,却在见到他这般冷漠神情后,眼中还未绽放的喜悦便被凝注。
“我此生断不会娶胡人为妻,”纳兰笙一字一顿,虽是轻声却如同无形重锤一般,“我此生最好的朋友死于胡人之手!情义不能两全,我做不到其他,可我却断不会容自己娶胡人为妻,更不用说身份高贵如公主!”
荣眉蓦地呆愣!
纳兰笙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亭中的明思也呆住。
她猜到了开头,却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想过纳兰笙或许会窘迫或许会狼狈,或许会惊讶愕然,却没想到纳兰笙心里是这样想的。
荣眉娇小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似乎有晶莹的水滴滴滴掉落土中。
良久之后,荣眉将手中的荷包放回了袖袋,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去。
园子再度寂静下来,只剩若有若无的风声吹来深秋的丝丝寒意。
“王妃?”灵珊轻轻开口。
明思垂了垂眸,偏首看向她,“此事不可对人提及。”
灵珊点了点头,“嗯,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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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两情缱绻(两更并发—晴晴大晴晴掌门阆苑仙葩+1+2)
明思回到房中不久,荣烈便回来了。
微有三分醉意,上前来在桌前坐下,取过明思手中正在做的衣裳,“晚上做针线伤眼。”
明思微微一笑。
荣烈低头看着手中的长袍,深灰色缎地,袖口和领口镶着银灰镶边。镶边上是白色丝线绣的如意云纹。配色极协调,式样简洁却不失华贵。
“给我的?”荣烈低笑揽住明思。
两个丫鬟早在荣烈进房时便退了出去,房中只他们二人。
“嗯。”明思笑了笑,起身取过一旁温在热水中的醒酒茶递给荣烈,“还喜欢么?”
荣烈接过喝了,将长袍放下,又拉过明思坐在他腿上揽住,“自是喜欢,你做的即便不好我也是喜欢的,何况还做得这般好看。”
明思将茶盏朝桌内推了推,回首望着荣烈,笑容里几分深意,“我怎不知道这庄子里几时有了琴?”
这庄子她也是来过两回的,琴这样的物品自然是在主院中,有没有她自是清楚。
荣烈勾唇一笑,拉过她的手握着,“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你是故意的。”明思偏首看着他,“即便三嫂不提,你也有别的法子。”
荣烈轻笑,未有半分被捉住的羞窘,眼神坦然地点了点头,“我要让大伙儿都知晓,如今咱们俩谁也分不开。是天下地下最相配的一对。”
明思抿唇笑了笑,又无奈叹了口气,却也无法说荣烈做的不对。
开始还未多想,后来一见明珠看青石的那一眼,她便明白过来荣烈的用意。她说青石同旁人不同,有些话不能直言。荣烈则是用这样的方式打消青石的念头,其实也算用心良苦。
她又如何能怪责他隐瞒用意?
“这样也好。”明思拉着荣烈的手,低头玩着他的指头,“他会想明白的。”
荣烈用另一手揽紧明思腰朝自己胸腹贴了贴,语声轻而霸道,“日后少同他见面,”看着明思抬起忽闪的眼,又顿了顿,改了些口,“就算要见也要我在场,不许单独见。”
荣烈清楚,刚察青石这样的人心性应是极坚韧的。明思提到的温娜儿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温娜儿那样的女人给明思提鞋都不配,刚察青石上过一回当,可明思却是真正的珍珠,他哪里能那般轻易的放下?
就算今日宣称了主权,可还是不能让两人独处。明思这样的女子,只要多接近一分便愈加让人放不下舍不得。
他虽不惧青石,但有旁的男人惦记自己的女人,心里又如何能舒服?
看着荣烈那灼灼闪亮的琥珀双眸,明思不禁莞尔。
这个霸道的男人!
“嗯,我会小心同他相处的。”明思忍笑,再一看荣烈不满意的眼神,她只得无奈道,“好,我明白了。”
荣烈这才满意的笑了,手在明思腰间摩挲按揉着,“腰还酸么?”
昨日明思骑了马,荣烈原本只让她骑半个时辰,可她上了劲头竟然连着骑了一个来时辰,到了晚上,腰便酸痛了。
荣烈替她按摩了大半个时辰,她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
“好多了。”明思回道。
荣烈一听,眸光顿时一闪,若星光滑过一般,下一瞬,唇角便勾起,语声却是低沉了,“不疼了?”
一句说完,那手便滑下在臀部按揉,力度大了两分,空气中霎时多出几分暧昧气息。
明思见他眼底情潮,哪里不知他这句是何用意,面上一热,赶紧抓住那在臀上作乱的手,“我有话问你?”
荣烈一愣,停住动作笑看她,“什么话?”
明思拉过他的手放到腿上,沉默了须臾叹了口气,“先前我在隔壁园子里见到眉儿同五哥。”
荣烈正在不安分的抚玩她的手,闻言怔了一瞬,抬眸朝她一笑,“是么?他们没瞧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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