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么?这又怎么回事?
康全越听疑问越多,前些日子麻三上交的东西荣俊并未让他过目,荣俊这一说,他还真有些好奇了,但荣俊此刻显然没有说下去的兴致了。
“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荣俊闭着眼道。
康全应了一声,也只能将好奇按捺下,行礼退下。
待康全离去,荣俊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屋中梭巡一圈后又闭上,“熄烛。”
伺候的内官闻声而入将宫灯灭了,只留角落里一盏夜灯。
屋中霎时幽暗下来。
荣俊本起了一些倦意,可此际遣走了康全也灭了烛火,可不知为何那几分睡意却是莫名散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也没什么烦心事儿,怎么忽地就生出些意兴阑珊的感觉来了?
他在心底好笑的摇了摇首。
方才他原本是极有兴致同康全聊天的。可不知为何,近来他愈发觉得同康全聊不到一处了。他说的话,康全很多时候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也不耐烦解释,何况有些东西也没法解释,于是说着说着便没了兴致。
这样的情形其实一直都有,但最近好像他的感觉更明显了,也觉得愈发的无趣了。
自己虽是太子,可说实在的,她倒是比自己这个太子过得好似还要精彩有味儿得多…荣烈轻声笑了起来。
若说这段时日也非全然无趣。三五岔日的进出睿亲王府一趟,不着痕迹的观察着。看着她过得如鱼得水,有滋有味,其实也算得是一种乐子。
如今他已经能笃定,他的这位十七婶身体中百分之百有着同他来自一个世界的灵魂——她同他百分之百是同样的来历!
好一个胡汉一家!应是取自“满汉一家”才对 …
他对历史虽无深研,但这一段历史是个中国人也是知道的。
麻三送来的资料虽只两页,但已足够他断定她的身份。她并非受人所教,很明显,她身边的人都是以她为主心骨。若真还有其他人,断无可能办法锋芒不露。能教出这样聪慧多智胆大心细的女子,若有那人存在,又岂会默默无闻?
可将她身边的人一一排除后,他便能得出结论了。
除了对信息的分析,还有很重要的一定,那便是她的小心。
他也是生意人出身,察言观色是本能也是能力。这一月来的相处,他能感觉到,即便他有这太子的身份,她也知晓他同荣烈关系亲近,但在最初的相处中,无论言行,她皆是将戒备小心藏得极好。
有过同样的戒备小心的他自然能恨敏锐的察觉出她这种防备之心,也极清楚她这种戒备小心源自何故。因为他也有过同样的戒备小心。
纵然换的是灵魂,可还是本能的会戒备,尤其是在面对不熟悉的人时。多少都会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真身”,若惹出了怀疑,结果绝对不会美好。
她平素也从未露出过半分不合时宜的言行议论,有他在场时,她的话也不多。
可不管如何小心,有些东西是深入骨髓的。旁人虽看不出,但他却能看出许多痕迹,从来断定。
她同身边那几个丫鬟的相处实在太过亲近融洽,那种亲近融洽他从未在别的贵族府中见过的。就连那两个原本王府中的胡人丫鬟,也没花多少日子便同她亲近起来。
对于人心,荣俊很了解。若非她真的待人亲和,出自内心,向来尊卑明晰的胡人奴婢绝无可能对一个主子接受得那样快。
而一个自幼在等级熏陶下长大的贵族女子,即便是再善良,再平易近人,也没可能有那样自然的亲和力。
只因为她从来受到的教育是人人平等,再加上心善心软,才能自然而然的散发出那样特殊的吸引力,让人信服亲近。
荣俊又想起了那日不小心见到的情形。
半月前的休沐日,他一时起心去看那建好的彩鸾鸟暖房。结果一去便见一大两小三个丫鬟也在那儿,一面看一面小声说着话,说的正是那个女子。
两个小丫头中模样机灵一点的那个小丫头道,“王妃说还有蓝色和白色的彩鸾鸟,若是也能见见就好了。咱们王妃可真好,这样贵重的彩鸾鸟也让咱们随意来看。”
另一个小丫头随即用力点头,“是啊,我听虹月姐姐说原先王庭的时候,左柱国府上养了几对仙鹤,除了伺候的人谁也不能进那个园子呢!还是咱们王妃娘娘最好,这彩鸾鸟是夏沥圣鸟,可比那仙鹤矜贵多了!”
“咱们能跟着王妃这样的主子是福分。”最后说话的是那个叫灵珊的大丫鬟,“王妃心眼好,也有本事,对咱们从没拿架子,还教咱们识字——咱们也没啥能报答的,日后都好好干活,好好学本事。王妃虽宽厚,可咱们不能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你们俩也别老是想着玩儿,今个儿你们要看彩鸾鸟,王妃也应了。可看过这一回,日后可得收心了。咱们的奴才,可不是小姐。”
两个小丫鬟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望一眼后便主动道回院子。
荣俊听了这么一耳朵后心下本就肯定了七八成的事,也就更是十成十了。
不仅识得孔雀,还知除了绿孔雀外还有蓝孔雀和白孔雀,她的身份已经毫无质疑。即便是在夏沥也只有白孔雀没有蓝孔雀。而且白孔雀在夏沥也是存于流传中,而今并不得见。
想到这里,他不禁好奇,这个女子就他目前的了解来看已经是极出色了。聪慧内敛,有胆有识,见闻广博,辩才极佳,看得出她的前身一定受过极好教育,可她竟然还会做豆腐,还能将《天龙八部》那三部金庸的大作复述下来。他看过民间收集得来的册子,虽不是百分百的完整,但至少应该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完整情节。
一个懂得豆腐制法,还是一个金庸迷,有敏锐的生意头脑——知道自己人力不足,没有选择开分店而是用了加盟这种形式…荣俊真的很好奇,这个女子以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说实在的,这样有趣而矛盾的一个女子,两世加起来,荣俊还是头一次见到。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笑,难怪荣烈这样的男人也心甘情愿的收了心,这个女人的确有她的资本。想来,她的前身应该也是个不同凡响的才对。
荣俊微微一笑,倦意终于再度袭来,睡去。
两日后,明思收到了一份帖子。她颇有几分意外,下帖邀请她过府赴宴的是平阳王妃,也正是宝光郡主莫清清的婆婆。
三日后的十二月十四是平阳王妃的寿诞,请睿亲王妃过府午宴。
帽儿一看请帖便摇首,“小姐咱们还是推了吧。”又疑惑道,“这平阳王妃不是中风偏瘫了么,怎能待客?”
回来这段时日明思也收过两张帖子,但都推说身体欠佳故而都是礼到人未到。
明思沉吟片刻却未立马应下,若是莫清清下的帖子,她是肯定不会去的,可这帖子却是平阳王妃下的。以莫清清同平阳王妃的关系,断无可能让她以平阳王妃的名义下帖子请客。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最近可有平阳王妃的消息?”明思思量须臾,吩咐帽儿道。
不多时帽儿便从大管事处将消息问来了。原来这一月来平阳王妃的身子竟然康复了许多,如今除了半侧脸还稍稍有些僵硬不自如,但已经是能行走起来了。正值遇上平阳王妃四十大寿,平阳王府便藉此热闹一番,也给府里多添些喜气。
帽儿说完后又不无幸灾乐祸的小声道,“我还去问了范嬷嬷,听说啊,平阳王妃如今对洛河郡王的古侧妃喜欢得紧,逢人便夸这个儿媳妇,对宝光郡主却是提都不提一字。”
明思听完后笑了笑,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平阳王妃办这寿宴除了添喜气外,只怕还存了要下莫清清脸面的心思。要不就算身体恢复了不少,但脸还歪着,怎么也是不好看的,有些脸面的贵妇人谁会在这样的时候还大张旗鼓的大宴宾客啊。、
不过若是她猜对的话,这对古侧妃,也就是采萍倒是一个好的预兆。
这日荣烈下朝回来,明思便将收到帖子一事说了,又带了几分好奇的问荣烈,“古侧妃哪里可有什么消息回来?”
荣烈闻言一笑,还真给了明思一个有些惊异的消息,“前几日来了消息,她像是有孕了。”
明思着实惊讶,“她成亲三日就来了京城服侍平阳王妃——”说着忽地想起了丹红不由心里一紧,“这孩子是洛河郡王的么?”
荣烈见得明思这般紧张模样却笑了,捏了捏明思的腰,“自然是洛河郡王的,你胡想到哪儿呢?成亲三日就不能有孕么?我即便要算计,也不会在这上头动脑筋。平阳王同我无冤无仇,我混淆他血脉作甚?也是合该她有这福气,前头才送了药过去,平阳王妃这刚好了大半,她便查出有孕。不过如今脉象还不分明,只她身边那几人知晓,并未说出来。”
听荣烈这样一说,明思才松了口气,丹红的悲剧她经历过一次是再也不想再见一次了。多少也有些汗颜自己想错了荣烈,笑了笑,也有些替她担心,“也该小心些,莫清清若是知晓,只怕不会清静。”
荣烈倒没多少在意,挑了挑眉,“我给了她四个人,她若连自个儿的孩子也护不住,也不用想别的了。”
明思暗暗叹了口气,也知荣烈心里不会太过在意采萍,她也明白,毕竟成长环境不同,有些东西也不能强求。而她自己却是一直感激采萍放了牛牛一条生路,她看得出来,这个采萍本性其实还是善良的,自然希望她能有个好些的结果。
“送药?”明思蓦地一头想起方才荣烈的话,“可是治中风的药?”
荣烈不以为意的颔了颔首,“布罗一直在收集药材,同那些药行都有往来。正巧前些日子得了一味治中风的好药,我便让他送了去。那药原本稀罕,又是上了年份的,药力足,平阳王妃的病况也不算太严重,服了几剂后就慢慢好转了。这功劳自是算到了她头上。你后日若想去也可去看看,我估摸着有好戏看。”、
明思听了也几分喜悦,荣烈这话也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测,“那洛河郡王呢?”
平阳王妃就算偏心采萍,但洛河郡王才是采萍的夫君。
“洛河郡王是个孝子。”荣烈只说了这么一句,明思也就明白了。
“可想去?”荣烈笑问。
明思点点头,“嗯,去。”
她却不是为了看莫清清的笑话,而是对采萍目前的生活有几分好奇。
翌日,明思看了牛牛回院后便进了书房练字。
这么多年下来,练字已成了一种习惯。这一月来替荣烈做那套衣裳费的功夫不少,字也多日未练。莲花在沏茶,如玉收拾屋子。其他几个丫鬟跟着帽儿习字学得正认真,明思也就未唤人伺候,自个儿进了书房。
方才展开素宣取了墨条出来,珠帘一挑,颚敏轻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明思手中的墨条,“王妃,奴婢来磨吧。帽儿教过奴婢,王妃喜欢九分浓的墨郑”
明思笑了笑,将墨条递给她。
颚敏接过墨条,在砚池中倒了些清水,开始磨墨。不多时她放下墨条,“王妃您看看,这墨合适不?”
明思用笔蘸墨试了试,“嗯,正合适。你出去继续习字吧,我练字不用人伺候。”
颚敏应了一声,余光扫了一眼一旁案几,垂了垂眸,“王妃后日可是要去赴宴?”
明思微怔,抬眼看着她,点了点头,“可是有事?”
“奴婢想问王妃——”颚敏似有些迟疑,却还是问出了口,“王妃能不能带奴婢去见识见识?”
“你想去?”明思有些意外。
颚敏点了点头,看了明思一眼垂眸轻声道,“奴婢学过规矩,不会给王妃惹麻烦的。奴婢只是想跟多着王妃也能多学些见识。”
明思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比她们三个可聪慧得多——想去就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没想到明思会这样夸她,颚敏愣了一瞬,“多谢王妃恩典。”
“不必这般拘束,”明思笑了笑,“下去忙你的吧。”
待颚敏退下,明思提笔蘸墨,忽地顿住,朝一旁案几上望去,只见案首放着的正是平阳王妃的那张帖子。明思又想起了几日前,荣烈身上的那股不属于自己的脂粉香味,顿时若有所思——这个颚敏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在那脂粉香未出现前,明思还会认为颚敏的秘密也许同自己无关。但那夜过后,明思不得不改变想法。
十六王爷府上的酒筵就算也有脂粉钗黛环绕伺候,可荣烈她却是极清楚的,他不会轻易让不熟悉的人近身。往昔他或许还会逢场作戏装些风流出来,但如今却是断断不会的。
想在荣烈全然清醒的时候将脂粉染上他身这是没有可能的。而身上都能染上脂粉香味,按常理来说,也至少也是投怀送抱过的。
明思相信荣烈不会。
可除了这个原因外,唯一的可能便是颚敏。
那天夜里,只有颚敏才接近过半醉的荣烈…明思想不明白她这般做的理由。可这几日下来,她也多加了几分注意,颚敏一切如常,并无其他异状。
看着那张平阳王府的请帖,明思垂了垂眸。
第六百三十五章 平阳王府(两更并发—涛妈妈长老和氏璧+
十二月十四,平阳王妃四十大寿。
明思算着时辰出发,没有太早也不会晚。到了平阳王府门前,只见三三两两的马车被仆人引向后巷。她来的时辰算是正正合适,不会失礼也不会打眼。
平阳王妃是宗亲,自然按大胡的规矩,来府贺寿的也都是一些宗亲贵妇女眷。
明珠生辰、温娜儿生辰,太后生辰,再加上荣烈的生辰,这些荣氏的宗亲贵妇,明思大多都朝过面儿,十之七八也应酬过。故而见明思下车,几位差不多同时到的王妃郡王妃也都过来招呼。
正巧十六王妃也在其中,她同明思更要熟络些,两人寒暄两句后便一道携手入内。
引路侍女领着两位王妃一路行到花园,还未入内,明思便听得园内一片热闹,戏台上已经开始在唱戏。伶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夹杂着众人的说话声,很是一片喜气的感觉。
两人正当走近圆形洞门,一个蓝衣丫鬟从一旁忽地从身后斜刺里穿出,脚步匆匆神色也有些异样,大约也未留意便从明思身畔擦身而过。虽未碰着,但措不及防之下,明思还是愣了一下。
十六王妃是将门之女,性格是出了名的泼辣。见这个丫鬟惊了明思却恍若不觉还直直地朝前冲便出言斥道,“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