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水院,她便让人去请御医。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知晓,明思那边也断了指望,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救回这张脸。
可是吩咐下去许久,御医也迟迟未至。
坐立难安半晌,忽觉不对!
一抬首,这才发现烛火通亮的屋中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人!
“来人!”明汐蓦地站起。
片刻后,灵香行了进来,神情却似有些奇异,“娘娘。”
明汐怔了怔,倏地厉声,“不是让你去请御医么?怎么到这个时辰还没到?”
终究是察觉了几分不对。
虽还是往昔那般厉色,用词却是收敛了不少。
灵香看了她一眼,“殿下吩咐说如今时期非常,这几日府中人都不能随意出府。”
“胡言乱语!殿下如何会下这等无理命令?”明汐一愣,旋即大怒,“难道采买请医也不能出府?你想诓本宫不成?”
灵香垂眸肃立,“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娘娘不信可去问问便知,这话是大管事亲自过来吩咐的。”
明汐一呆,心中一慌,“殿下怎会……我不信!”
一慌乱,连“本宫”也忘了说。
提步就朝门外行。
“大管事还吩咐了,殿下让娘娘在院中好生安养,未愈之前不能出院子。”灵香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明汐脚步粘住,不置信的转首过来。
不让她请御医,又未愈之前不能出院子……殿下这是何意?
灵香却只垂首恭敬站着,没有回应她的惊愕目光。
明汐呆愣片刻,身体晃了晃,脑中这一刻有些混乱。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忽然,她缓缓抬首朝灵香逼近,红黑交织的脸上阴沉一片,“是你,是你对不对!那两封信是你放在我枕下的,对不对?那老婆子的位置只你一人知晓,怎会突然就不见了?是谁主使你来害我的?是纳兰明思还是闽妃她们?”
眼前乍然放大的一张花脸让灵香猛地退了一步,“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明白?”明汐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凶狠,“不明白你躲什么?是不是纳兰明思那个贱人?一定是她,是她对不对?这个贱人——我要她不得好死!”
“她若有半分不好,孤便让你死也不能!”
冰寒之极的话声蓦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是挟着雷霆之怒的一脚重重踹到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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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百八十八章 指鹿为马
措不及防下的巨大力道夹着一股锐痛让明汐还没来得及任何反应就这股大力踹得斜斜扑向前方!
灵香灵巧一闪,身体挪向一另方向一步,恰好避开明汐的身体一步。
心中同样掀起惊涛巨浪的灵香面上丝毫不敢漏,一站稳就赶紧垂首福身,“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灵香的这句话彻底打破了明汐仅有的幻想!
真的是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说了那句话,是太子殿下踹了她!
明汐的心中是从未有的惊恐和慌乱。
她不相信!
可抬起首,方才欲支起上身,腰上痛疼便锐不可当的扩散到全身。
“哎呦”低叫一声,吸了口冷气,终究还是将头抬起转了过来。狰狞可怖的色斑配着她此刻呆愣睁大的一双凤目,显得尤其骇人。
荣俊冷冷看着她。
明汐的目光从垂首恭敬地灵香面上转到荣俊冷凝的一张面上,再转回灵香,蓦地心中一声惊雷炸响!
“你,你是,你是……”明汐不可置信,断续着却说不出“殿下”二字,只看着两人不停摇首。
灵香看她一眼,语声似恭谨,“奴婢是太子府的奴才,自然该同其他人一般都听殿下的吩咐。”
明汐猛地身形一僵,看向荣俊爬了一步,“我不信,我不信……殿下,她是骗人的,骗人的……殿下,这不是真的。妾身是殿下的侧妃,妾身是殿下的女人啊……殿下,这是为何啊?”
“你不是已听清楚了么?”荣俊的语声是毫无起伏的冷,深褐色瞳仁中心深处还有一簇怒火,厌憎到极点的瞥了一眼趴在他脚边的明汐。
“给她灌下去!”荣俊丢出一个瓷瓶给灵香。
灵香接过,不敢多问就从瓶中取出一丸小小鲜红的药丸,朝明汐行去。
明汐呆了呆。看了那血色染就一般的药丸,心中倏地一跳,猛地身子朝后躲,“这是什么?我不吃,我不吃药……”
灵香做惯了粗活,气力自然比明汐大多了。何况明汐方才受那一脚,大半个身子都是一动就剧痛,哪里能躲得了!
灵香用手肘压住她的胸口。捏着她的嘴将药丸塞到了她喉咙里。见药丸滑下喉咙不见,灵香才退后,依旧恭谨垂首站好。
明汐蓦地大哭起来,身体软倒在地。涕泪交横,“殿下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去招惹六妹妹,妾身不该不听殿下的话,明明知晓殿下同亲王殿下情谊深重,妾身真知错了……殿下就饶过妾身这一回吧,妾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听得明汐的苦求,灵香眼角余光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眼底一抹讽刺的同情。
到了这种时候。明汐还在以为殿下是为了睿亲王——真是蠢得可怜!
“这是子午断肠散。”荣俊负手而立,语声冷冽,“每日子午之时便会发作。你若是聪明的,孤自会每日给你解药。”
子午断肠散?
明汐蓦地心肝儿一颤,再听完荣俊的话,她已是吓得心胆欲裂。
“不,不。”顾不得浑身剧痛,她朝荣俊扑过去,“殿下饶了妾身这回吧!妾身真知道错——”
方才挨上荣俊的袍角,那个“了”字还没说完,荣俊又一脚踹在她肩头,将她再度踹翻在地!
明汐一声痛呼!
可更令她惊骇的却是荣俊口中说出的话!
“她若有半分事,孤便能让你后悔生到这世上!”那平素英俊亲和的面上此际是暗海般的阴沉,一字一顿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坚冰。“你给孤听清楚了!若再不知趣,自有比这子午断肠散更让你‘舒服’的手段!想试试孤的耐心就只管再试,不过,孤以为你该是不会想的!”
明汐惊住了!
脑中一片空白,似有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念头冒了出来!
望着荣俊冷漠憎恶到极点的英俊面容,她的眼前忽地现出另一张谪仙般的男子面容。
眉间一点朱砂如血。俊美得不似凡人,却同样都是这样一幅对她冷漠嫌恶到极致的神情,仿若她的天地间最污秽的东西……
脑中瞬间混乱一片,她呆呆地望着荣俊,语声有些打结,“殿下你,你,你也看上了她?”
灵香将头垂得低低地。
荣俊看她的目光轻飘飘仿若看着蝼蚁,却未有一字。
明汐只觉心口似遭雷击,慌乱、惊骇、不置信……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殿下怎会喜欢上明思!
怎么能?
可是荣俊同灵香的表情却让明汐明白,这真的是事实——荣俊的的确确看上了明思!只怕还不是一般的“看上”二字就能代表的程度!
如今睿亲王不在了,那他也就能得到她了!
明汐从荣俊眼中看到了这种势在必得!
惊骇到极致这一刻,明汐蓦地醍醐灌顶,惊恐失声,“是你!是你对——”
还没说完,一股刀搅般的剧痛从小腹传来,明汐猛地身形朝上一弹,下一刻就抱着小腹在地上打起了滚,“哎呦呦”地哀叫起来。
这是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剧痛!
身体中的似有无数把锐利小刀同时在腹腔搅动,冷汗大滴大滴的从额头冒出,痛得她手脚都痉挛抽搐!
“子时了。”荣俊目无表情的望了一眼更漏,目光落在她在地上翻滚的身体上却是漠然之极,声调平平,“今日算是小惩,再有下回会比今日更剧烈一倍。”
说完,他看向灵香,语声冷冷,“好好教教她,若是她明白了,明日再来讨解药。没孤的准许,不许任何人踏进这个院子!”
听着明汐一声一声痛到无力而低下去的惨呼呻吟,灵香脊背上也冒了些冷汗,忙低头小声。“奴婢明白。”
荣俊“唔”了一声,再不看地上身体弯成虾子一般的明汐,转身而出。
走出洛水院,康全便迎了上来,欲言又止。
荣俊瞟一眼他的面色,“说!”
康全低声,“眼下京里有几处已传出风声,皆是说睿亲王妃。”
“说什么?”荣俊冷声。
“说——”康全垂首。“说睿亲王妃不认生身父母致三夫人溢血而亡,还说,还说睿亲王妃是大汉余孽密探,曾书信泄密。说睿亲王妃嫁与睿亲王是为图谋而与大汉余孽勾结,说睿亲王之死是睿亲王妃为先夫报仇。还有人说睿亲王妃不孝不忠不义,当鸠赐死方能以慰睿亲王之亡灵——‘“够了!”荣俊冷厉喝住,“速去查消息是从何处泄出!把人给孤抓起来!”
康全面露难色。
荣俊冷眼看他,“怎么?孤说的话听不明白么?”
康全心中叹气,可话却不能不说,“殿下不可如此。消息走漏如此之快,只怕也有皇上的意思在其中……”
荣俊一怔,垂眸手指攥紧!
整整两日。纳兰府门外都有胡人在叫嚣。
“交出妖女!”
“不忠不孝不义,让妖女赔命来!”
“赐死她!赐死她!”
……
伴随着阵阵喧哗叫骂,还有人朝大门和围墙内扔石头和其他杂物。
纳兰府只能将大门紧闭,门房连头也不敢露。
明思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般快。
更没有想到荣安竟会用这样一招来对付她。
的确,舆论是最好的刽子手。
也许其他的罪名,那些胡人平民并未有多少的在意。
可是荣烈不同。
在许多胡人年轻男女眼中,睿亲王荣烈是一个足够被仰望的存在。
他的聪慧、他的俊美、他的多才多艺。他的文武双长,他是胡人百姓心中的骄傲。
拥有一双西胡最美眼睛的睿亲王,在大多数胡人年轻男女心目中,便宛若天神一般的存在。
胡人虽是不羁,但对爱情却有一种特殊的忠贞观念。、所以,在听闻了那个动人的爱情邂逅故事后,他们能接受睿亲王娶一个汉女为妃。
因为他们认为,只要是真爱。这便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不在意其他的。
可是,如今这个爱情的美好被打碎,在继听闻了睿亲王掉下拉亚山的噩耗后。
他们无法忍受!
在这两日内,偌大的纳兰府宛若死寂了一般的沉默。
下人们连走路也不敢放重脚步。
可沉寂中,府内却是一片匆忙。
有两场丧事要办,即便是如今这样的时候。也不能不把该做的事做完。
府门被堵住,府中下人进出只能靠一道角门,两道府后的偏门。
即便有前来吊唁的客人走到府门外,也只能无奈而去。
白幡飘飘,一片凄凉。
春芳院中,明思同纳兰笙对坐。
在这里虽听不到外间的叫骂,但不代表就不知晓。
在第一拨叫骂的胡人上门时,明思就让颚敏去听了回来转述给她。
说一丝难过愤怒都无是骗人的。
但明思明白,那些叫骂的胡人其实并不见得都可恨。
胡人大多性格爽直,一根筋通到底,极易受人感染和蛊惑。
他们骂她,是因为他们以为她真的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虽也心有刺痛,可这样的时候她愈发不能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
纳兰笙眼底一丝忧虑的望着她,“六妹妹?”
自他来了这两刻钟,明思除了邀请他陪她坐下外,一直沉静未言。
第六百八十九章 活于心中(二更)
明思用手指轻轻勾勒茶盏边缘,唇角绽露一丝浅浅笑意,“五哥,不必担心我。我真的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
两日前,她才在自己的肩头说了那样多!
纳兰笙对明思再了解不过。
以明思的心性能说出那样的话,足以证明她心中的痛苦已经到达极致。
她固然选择了坚强的活下去,可当她说荣烈傻,说荣烈当日该回来寻她那样的话时,她心里其实未尝不是想的同他一道同生共死……
旁人听不出来,纳兰笙如何能听不出来?
而如今,那些人,那些愚民却被人一个挑唆便来闹事,还居然质疑此番荣烈出事同明思有关……
纳兰笙心痛而怜惜,可偏生这样的时候,对着明思这般淡然处之的眉眼,他反倒是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她什么都清楚,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论说什么都只怕会加深她的痛楚。
明思盈盈抬眸,墨玉双眸沉静幽深,宛若两汪看不到底的深潭,“五哥,真的无事。”
最大的痛苦已经封存在那万仞冰山之上,再没有事情会令她更觉得痛了。
她的确难过,但这种难过不是那些人加诸在她身上的。而是她眼下不知如何才能不辜负。
不辜负荣烈,不辜负老太君,不辜负这些关心她为她担心的至亲。
这两日,明思心里很感动。
面对府外的种种辱骂行止,从老侯爷到府中任何一个下人都未有对她露出过异色。
连一向唯利是图贪图便宜的二夫人都到春芳院来宽慰了她。
而经历了丧母之痛和丧妻之痛的三老爷同三少爷纳兰诚也来同她说了一番话,没有怪罪只是让她宽心,道有他们在定不会让人伤到她分毫。
即便猜出三老爷同纳兰诚的转变应同纳兰笙有关,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愿意来就表明了一种态度,更何况还说了那样一番明思未有想到的话。
在老太君过身那夜,明思是真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可经历了这两日后,她反倒真的平静冷静了下来。
“五哥,眼下只怕有一段艰难了。”明思静静得望着纳兰笙,“这些流言应该也有皇上的意思。”
纳兰笙轻轻颔首,“我同爹和四叔还有三哥都上了折子,忧亲请辞。”
忧亲请辞同丁忧一个意思,便是家中有至亲长辈过身,晚辈辞官守孝。
大胡对这种情况并无有强制律法,端看个人意愿。
明思点点头。
这样的局面,这的确是最好的应对办法了。
“我已经想过了,我不能将黑甲军兵权交出去。”明思轻声道,“莫说现在已经过了交出兵权最好的时机,就算那日我当殿交出兵权,只怕这些流言也同样会流传开来。”
荣烈一出事,荣安就将兵权收纳回去。即便是明思主动交出,但这样敏感的时候,只怕此事也会引起人心多方揣测。
而荣烈同荣这对兄弟间的确之前也有防备嫌隙,荣安不会不明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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