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觞漓太子身边最久的女人之一,人也伶俐知晓分寸,故而比其他侍妾也多些脸面,也受觞漓看重多些。
看着橘盏追上来的神情,荣瑜只愣了一刻,心下便转了个年头,遂露出温和笑意点了点头,“橘盏姑娘可是有事?”
橘盏走到跟前福身一礼,“上回公主殿下给的雨前茶。殿下吃着尚好,故而奴婢想厚颜再讨些,不知公主殿下可方便?”
说完便抬首深深看了荣瑜一眼。
荣瑜眼底异色一闪,下一刻便抿唇柔柔笑着点头,莲步轻移上前扶起橘盏,“自然是方便的。橘盏姑娘此刻若是方便,不如同我一道去宫中正好取了带回去?”
橘盏也抿唇一笑,“奴婢自然也方便,那就有劳公主殿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遂一道转身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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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眉同觞漓一路无言,到了荣眉寝宫前,荣眉心底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请觞漓进去。
看着荣眉站定垂首的模样,觞漓静静注视也未开口。
半晌后,觞漓唇畔露出一丝笑意。“公主及笄觞漓未曾赶上,不知公主十六生辰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荣眉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个话题,不免愣了愣。
觞漓轻笑柔声,“我让人用彩鸾羽织了一件羽裙。”
荣眉沉了口气,抬首望着他,“多谢殿下。”
觞漓定定相望,忽地一笑。“觞漓年长公主七岁,公主可是觉得觞漓太老?”
荣眉摇首,“荣眉没这个意思,殿下正值风华。”
觞漓眸光闪了闪。唇边笑意不收,“哦”了一声后又笑着问,“那公主觉得觞漓哪里不好?”
荣眉怔住,看他一眼垂眸。“殿下龙章凤姿,身份高贵见闻广博。怎会有不好?”
“是么?”觞漓微微而笑,语声温柔目光却炯然,“公主这般说觞漓便放心了。出来一下午,公主想必也倦了,早些回去歇歇吧,觞漓就不打扰了。明日若是天气好,咱们出宫走走可好?”
荣眉默然须臾后点了点头,“好。”
觞漓含笑颔首。
荣眉转身入内。
青黛站在三步远处,听得两人交谈,虽是两人语气,一个平静一个温和,她却只觉脊背有些莫名其妙的冷汗出,大气也不敢出。
见荣眉入内后,她才回神,朝觞漓微微福身一礼便欲跟着荣眉入内。
“青黛姑娘,明日辰时中一刻,觞漓在宫门外相侯长公主。”觞漓忽地温和出声。
青黛呆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觞漓是再同她说话,看着觞漓温和含笑却似穿透一般的神情,她只觉心下一跳,强笑着点头应了一声,这才匆匆提步朝内行去,不敢回首多看一眼。
行到殿内,荣眉也一反常态的站在窗前发呆。
青黛心中不安宁,挥手示意其他侍女退下后,她走到荣眉身边低声道,“公主,三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荣眉垂眸不语。
这一下午,她虽是应对无碍,可只有她自个儿清楚,自己心里有多忐忑心慌。
直到此刻回到自己的寝宫,心里才慢慢安定了些。
她仔细的回想往昔种种,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让人能捉到的把柄,脑筋这才能清醒的运转开来。
思量半晌后,她摇了摇首,“没关系,她就算猜到些也不紧要。我同纳兰五哥并无私相授受也无私情相通,她就算猜到什么也不敢在大皇兄跟前胡说。”
青黛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心底还是不安,“可她下午说的那些,还有那字帖——若是七皇子说漏了口,她知晓书册是纳兰师长给公主的,怕是不好……”
“我明白。”荣眉点头,转身看着青黛,“皇后会在我身上打主意我早已猜到,早前我虽同他有些来往,但一是大家都知晓我同小七小豹子他们亲近,二是大皇兄吩咐我加紧学业后我才同他多讨教了些功课,旁人也说不出我有什么错处。她们即便是有些猜想也拿不出证据,何况我这半年来也同他再无往来。我的事只有小七才知道些,但小七也是个聪明的,他有分寸,虽是舍不得我但最紧要的话,他是不会乱说的。待会儿你悄悄走一趟,去小七那儿问问情况,再顺便同他交待几句。他会知晓轻重的。你同他说,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纳兰五哥牵扯进来。”
青黛颔了颔首,又咬唇低声,“公主,觞漓殿下方才交待了奴婢,说是明日辰时中一刻,在宫门处等公主。”
荣眉淡淡一笑,“嗯,我知道了。”
见荣眉没有接话的意思,青黛眼中掩不住担心,迟疑片刻问道,“公主,你觉得觞漓殿下他……是什么样的人?”
觞漓是什么样的人?
荣眉垂了垂眸,缓缓转身看向窗外,唇角笑意淡淡,“他像父皇。”
像先帝?
这个答案让青黛呆愣,呆愣须臾之后,紧接着青黛心却直往下沉。
她自幼就陪在荣眉左右,荣眉这个公主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这宫中再没有一个比她更清楚和感同身受的了。
荣眉这十几年的荣辱,同先帝和太后间的万般揪扯密切相关。
对于先帝,青黛实在是再了解不过。
第七百八十七章 襄王有心(五更)
正因为了解,所以荣眉的这个答案才让她无比的恐惧和心凉。
恐惧是因为在荣眉说出这个答案后,她仔细的回想,愈是回想便愈是觉得荣眉这四字回答的精确。而心凉是因为,正因为觉得荣眉回答的精确。
青黛心底发寒。
荣眉望着窗外的一株桂花树,此际春寒间,桂花树枝叶繁茂密密,没有香味便毫不起眼。
荣眉眸光静静的轻声道,“便是没有其他缘由,我也不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再真心也是有限的。何况,他这样的身份,自然有万般算计。我虽有几分聪明也断断是算计不过,何苦去螳臂当车同他较量?我不愿去费这个心,也不必去费这个心。如今我也没其他意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就算日后和亲过去,日子久了,他这几分心淡了,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会让我清静。我总归有这个身份在,只要我不争不抢,想护住自个儿,想必也不会很难。”
青黛怔怔无言,良久后,眼底浮起一丝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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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无波的过,转瞬又是二十来日过去,到了元帝二年的四月下旬。
明思的孕期也到了八月中期,离计算出的临产日不足一月。
早一月间明思还能走两刻钟才休息,如今走不了一刻钟便觉得腰酸。荣烈担心得紧,本打算向荣安上折子请假,但明思却知晓如今朝廷银会的事进行到第二期紧要关头,尤其是同几家民间大钱庄的合作正是要尘埃落地之际,荣安也颇为关注。故而,明思执意不同意荣烈放下手中的事相陪,明思种种理由一列,荣烈也无法,再加上他也明白明思说的在理,只能每日加紧功夫将必要的差事办完。其他的事便尽量拿回府中办理。
好在明思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得力的,且如今这特殊时刻,四夫人蓝星同纳兰笙也不必顾虑其他,基本三人都是轮流间隔着上门陪明思,也让荣烈能多放些心下来。
纳兰笙在宫学任职,但并非只他一人教学。自年初起课程也有更改,几位皇子并其他几位皇族子弟一日学文一日练武,故而纳兰笙也空闲了许多。
明思临近产期。纳兰笙便同四夫人蓝星两人达成默契,三人每日轮流过来陪明思。
这样的安排明思自然心里也喜欢,虽是经历两世,但真正怀孕生产却是头遭。要说一点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有亲人相伴,心里到底多一分安稳踏实。
同四夫人和蓝星一起时,大多是聊一些同生产和孩子相关的话题,作为一个即将迎接孩子出生的母亲,这样的话题总是说不腻的。每每时间过得轻快。
同纳兰笙一起时,两人更多的是聊一些同纳兰府父兄前程相关的事,其他的便是早几年兄妹二人分别后各自的一些见闻。
两人都有些不少阅历见闻,因此话题也不缺。
看着如今这个沉稳内敛得同数年前截然不同的五哥,明思偶尔也会走神。在回神后。也数次想提起别的话题。想提起的话题中,有那些逝去的人,也有那些远去的人,还有如今还在眼前的人……可无数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默默退了回去。
如今岁月静好,明思没有勇气去打破这样的气氛。
逝去的人是心中的痛和遗憾,无论如今的日子多么美好也无法让心中的那道伤痕消失无踪。
明思明白。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
她也不想遗忘,深刻的铭记同时努力的生活才是对逝去的人最好的祭奠和尊重。
而那些远去的人,她惟有深深祝福。
她也清楚,对那两个人,纳兰笙此刻心中定然也是一般的想法。
因此,也只有在面对纳兰笙的时候,那些过往便会愈发清晰。感受也愈加深刻。所以,她才有想开口,想提及,想倾谈的**。
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她也明白,若是真的开了口。对纳兰笙而言,心里只怕比她更觉旧痛难言。
这一年多来,纳兰笙从未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那两人,即便明思知道,纳兰笙同荣烈之间有过不少关于那两人的交谈。
既然纳兰笙不想在她面前提及,那她也没有必要去提。
更何况,即便提了那两人,明思也没有勇气提及那第三个人。
哪怕这三月的相处下来,她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些纳兰笙的不同。
那一日纳兰笙进屋时,正值青黛送了荣眉这些年收藏的各种人偶娃娃过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屋子,全部都用精致的盒子包装齐整。
几个丫鬟都围着看,菱花兰儿两个小丫头尤其兴奋,挨个打开欣赏,欣喜惊赞不绝于耳。
纳兰笙进门时,明思正当同青黛说,让青黛将其中几个荣眉最喜爱的娃娃带回宫让荣眉自己留着。
青黛背着门并不知纳兰笙进来,在明思说完后,她低声道,“王妃还是留着吧,公主连奴婢也不想带走,这些东西就更不会带走了。”顿了顿,她又轻声道,“王妃放心,公主如今已许久不玩这些了,每日大半时候都在书房练字。”
明思怔了怔,只见纳兰笙迈了一步后一步愣住,就那样立在门槛上。青黛说完后,他才察觉到明思的视线,却没说话,轻轻退了出去。
青黛告退离去后,隔了近两刻钟,纳兰笙才再度迈进院子。
那日纳兰笙离去后,明思故作无意地问几个丫鬟,兰儿才说,纳兰笙之前在小花园的海棠前站了一刻多钟。
兰儿很是奇怪,“海棠没开花一点都不好看,舅老爷很喜欢海棠么?”
几个丫鬟听得兰儿的童言只觉好笑,只灵珊悄悄望了明思一眼,没有出声。
明思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接下来这几日,再见到纳兰笙,她心中便有些欲开口的冲动。
但每次话到嘴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将这种冲动脱口问出。
是真的又能如何?
荣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纳兰笙的沉默何尝又不是一种选择。
挑破这层纸,对荣眉,对纳兰笙,对所有人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明思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可是,兄妹二人再相处时,纳兰笙走神的时候却开始多了起来。
纳兰笙这样的变化让明思心中愈发的茫然起来。
这日送走了纳兰笙,明思回到寝房没有让丫鬟相陪,只静静躺在床上闭目。
荣烈回来便见得明思在床上静静闭目的神情,对于明思的情绪,荣烈总是本能的敏感。
“怎么了?”察觉到明思眉宇间的那抹怅然,荣烈收回了本来要说的话,在床边坐下相望,“有心事?”
明思睁开眼,默然少顷,将手伸向荣烈。荣烈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出了什么事儿?”
明思露出一丝茫然,语声低低,“我心里不踏实……”
荣烈愣了愣,噙笑揽过明思,习惯性的伸手按揉她的腰背,“有烦心事?说来听听——”
明思靠在他胸膛,沉默了一会儿,“你早前问过我眉儿的心上人。”
“嗯。”荣烈应了一声。
明思叹息一声,抬眼同荣烈的视线相接,“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荣烈唇角扬起,点了点头,没有回避,“是你五哥。”
明思咬了咬唇,“你为何一直不提?”
荣烈笑着摇了摇首,却未接话。
可荣烈即便不说,明思也明白他的意思。
荣烈没有问过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也刻意不提。
她都没有提,荣烈更没有提的义务和必要。
而她不提的缘由,她心里明白,荣烈也更加清楚。
明思有些颓然,心底也有些闷闷的难受。
“荣烈,”她靠在荣烈胸前低声道,“前天五哥走神了三回,今日走神了五回……荣烈,五哥他心里恐怕是有眉儿的……这些年,五哥没收过房里人,也没对女子上过心。荣烈,我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
“思思,如今此事干系的不仅仅只纳兰府和粮种一事,你明白么?”荣烈叹了口气,他早放了耳目在此事上,其中关键也早已清明,“眉儿身份特殊,眼下事已几成定局,纳兰府并不在皇兄眼中,关键是咱们府上和右柱国府。皇兄就算如今不疑心,不担保日后不生疑心。你五哥是聪明人,这其中关节早已想明白。眉儿只怕也想到了,故而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二人已经做了选择,此事咱们没有插手的余地。”
明思低头不语。
道理都明白,可最难的便是这种正因为什么都看清楚,什么都明白,没有选择的选择。
能怎么做?
这种有心无力的憋闷感,最让人难受。、
“要不后日五哥来,我问问?”良久,明思轻声问。
就这样漠视,装着看不见,她实在没办法装到最后。
荣烈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心中却叹息,“行吧,问问也好。好了,早些安歇,这两日没睡好,莫要多想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水波乍起(六更)
明思做了决定,心里稍稍轻松了些许,闻言乖巧应下,也实在有些困倦,在荣烈的服侍下,盖上锦被安睡。
闭上眼,盏茶功夫后,呼吸便均匀绵长。
荣烈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心底再度叹息一声。
他没有告诉明思的是,今日和亲之事已经议定,觞漓前日已上了请折,荣安已经决定明日下旨……
事已成定局,就算今日告诉明思,也不过让她今夜多一夜不能安睡。还不如多瞒一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