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转动,舒玉遏注视着翡玉舒的脸,唇角轻启,忍不住说道:“难道……是九王东方夜?”
以他看来,东祈朝中分三个派系,东方谋与东方昊拥有皇后母族势力,东方胜又兵权在握,这二者旗鼓相当,东方谦的实力相比而言虽然稍显弱些,但也不可小觑。
唯独东方夜最为特殊,不仅是三派之外,背后还无丝毫助力。他身为东祈皇最疼爱的儿子,如果东祈皇当真选的是东方夜,那便也说得过去。
只是,东方夜之前尚且还只是个傻子啊……
舒玉遏的心里快速地滑过一个念头,有些惊愕的想:难道这才是东祈皇当初协约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助朝中谁也不可能会承认的傻王为帝?!
翡玉舒抿唇不语,那双温和的双眼此刻看起来格外的深黝,放佛隐藏着无尽的波澜。
半晌后,他才缓缓说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知道真相的只有父王与东祈皇两人,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舒玉遏与舒玉柒也都理解,毕竟这事关系重大,若是不谨守住,待留言稍一流出,只怕整个东祈都会动荡。
舒玉末对于他们说的事情一点不感兴趣,从一开始也就未认真用心听,但看着自家哥哥姐姐脸上流露出的晦暗沉重的神色,也该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他即使不懂,也不会开口去问。
“大哥就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了吗?”他只会问些轻轻巧巧的事。
“不。”翡玉舒对这个一直单纯的小弟始终是不一样的,含笑摇头,道:“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舒玉末奇道:“找谁?男的女的?要不大哥说出来,让二哥和七姐也帮忙一起找吧。”
舒玉遏与舒玉柒点头附和。
翡玉舒笑,却极其温顺地答道:“她就是救我的那个人,不过,由我自己去找她便好。”
舒玉末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好奇了,不由笑着坐到他面前,瞪大双眼问道:“大哥,你说的她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翡玉舒不语,点点头算是默认。
舒玉末一张脸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愉快地大笑起来:“大哥,你可开窍了,总算知道要找女人了。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读书读傻了。”
“尽是胡说。”翡玉舒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脸上微微带笑,眼眸里却有些黯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已经成亲了。”
“啊?”舒玉末脸一垮,舒玉遏与舒玉柒亦面面相觑。
“有夫之妇确实是不怎么合适……”舒玉末一手挠头,尴尬的小声嘀咕。
舒玉柒明显察觉到自家大哥面色不好,怕舒玉末还要添乱,忍不住打断他,说道:“十弟不可捣乱,我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舒玉遏正色缓缓地说道:“大哥,自我们这一入京城,便听到有人打着我们西番王府的口号在京中浑水摸鱼,我与七妹特意调查了一番,结果却查出那幕后之人竟是穆彧。可是我们离家之前,穆彧尚且还是王府里,他又怎么会比我们还要早来京城了呢?我怀疑又是有人借着穆彧的身份做幌子。”
顿了顿,他问向翡玉舒,“大哥知不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八章 辞行
翡玉舒微微抿唇,淡声道:“那的确就是穆彧。”
“这怎么可能呢?”舒玉遏惊道,冷峻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紧缩。
舒玉柒也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那幕后之人明显是在他们来京城之前,就已经预谋好了一切的,但彼时穆彧还好端端的呆在西番王府,从未有过外出,又如何会在京中呢,难道他还会分身乏术不成?
翡玉舒不置可否,继续慢慢地说:“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确确实实就叫穆彧,至于一直处在王府里的那个不过是穆彧的一个影子而已。他是听于穆彧的命令,才留在西番王府,成为父王身边的得力助手。”
舒玉遏有些震惊,他们王府人员选拔时,历来非常严格,入府之前,所有人的底细都要查得一清二楚,可如今不仅有一个人就潜伏在他父王身边,甚至还好几年都毫无察觉,这怎么能不令他心惊。
倘若那人有什么恶意,再暗中动些什么手脚,这对于他们西番王府而言不仅暗含着极大地危险,更会是巨大的威胁。
此刻舒玉遏心中的想法,舒玉柒自然也能想到,她略微惊奇,皱眉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翡玉舒答道:“也只是比你们早一些时间。”
“那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与东祈为敌?”舒玉遏低眉思量过后,拧紧了眉头,甚是不解的问道。
从穆彧的行事上看,分明针对的就是东祈皇室。他初来京城时,对穆彧的所作所为并不甚清楚,之后莫名的,东方谋暗中没少给他们使绊子,东方胜更是明里暗里都在向他们示意。当时他们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至查明事实后,才知晓其中缘由。
穆彧是借着西番的名义在京中与人周旋,他先是戏耍了一番东方谋,接着又立马勾结上了东方胜,而且显然也和对待东方谋一样并非出自真心。他这么做,无疑最容易让他们兄弟之间反目成仇。
现如今正是皇权之争激烈的开始,那些原本只是暗中进行的动作都因为穆彧的出现,逐渐转向了明面,他将这摊浑水搅得更加动荡混乱。
虽说目前与他牵扯的人只有东方谋与东方胜,但难保他不会再扯上其他人。即便现下对穆彧的最终目的还不太了解,但扰乱东祈朝纲这一点却是无可置疑。
如果穆彧没有牵涉到西番,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担忧。但现在必须要尽快查明一切,不然无法心安。
翡玉舒却只是摇了摇头,低眉答道:“他一直就处在暗中,没人见过他,根本也无人知道他是谁。”
舒玉遏与舒玉柒闻言神色越发凝重,蹙起的眉心也越来越紧锁了起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翡玉舒忽然叹了口气,看定他们,神色肃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这京城怕是要开始乱了,如今我已安然无事,你们也早日回西番去吧。”
舒玉遏与舒玉柒面面相觑,显然是不赞同这话。就连舒玉末也瘪瘪嘴说道:“我们怎么能把大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舒玉遏对着翡玉舒说道:“父王既然遣我和七妹来京,应该就是想要我们来助大哥一臂之力的。知道这京城很危险,那我们就更不会留下大哥一人置之度外。不过……”
顿了顿,他略带忧意地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舒玉末,心道:他与七妹尚还好些,只是十弟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喜欢胡闹,再继续让他留在京城,只怕反而不安全。
他改了主意,提议道:“不如我留下来,让七妹带着十弟回去好了。”
“不行!”舒玉末想也没想地打断了他。
“为何?”他问道:“十弟回家不是很好么?”
“我……”舒玉末垂头想了想,很是坚定的出声道:“既然我们都来了,那要走也一起走。”
喝酒那日花朝可是答应过跟他一起去西番了,他还得去跟她确认一下才行,不然又得赖账了。
舒玉柒也跟着赞成道:“十弟这话说得对,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要让大哥和二哥留下面对那些危险,我们走得也不会安心。”
“……”舒玉遏无言。
关于究竟是走是留的问题,到最后他们分开前都没达成统一意见。毕竟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最佳时期,舒玉遏几人没过多久之后便不得不先走了。
只是,临走前,翡玉舒却拉下舒玉末单独叙了一会儿话。
他欲言又止,迟疑着问道:“听说十弟与九王妃走得很近,可知她如今过得可好?身体有没有好些?”
这么突然的问话叫舒玉末听了不免吃惊,瞪大眼睛看他,很好奇道:“大哥怎么会突然问起九王妃了,难道你也与她认识?”
翡玉舒双睫垂坠,并不回答,只是执著问道:“你先告诉我,她好不好?”
舒玉末越加疑惑,眉毛拧做一团,虽然觉得大哥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却依然答道:“我上次见着她的时候,面色虽然难看了一点,但样子却还算精神。至于这几天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他觉得凭着东方夜小肚鸡肠的性子,知道自己酒后跟花朝说了他很多坏话,以后肯定不会再轻易让他见花朝了。唉,想想这可真愁人!
翡玉舒目光清亮,扬起唇角温和一笑,低声道:“那她应该就快要没事了吧?”
舒玉末看了看他反应有些诡异的样子,皱起了俊脸,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跟九王妃认识的?”
翡玉舒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哦。”舒玉末淡淡应了一声,知道大哥这会儿是真的不会说出来。可很快他又愉悦的笑了起来,双眼明亮:“大哥,等我们回家的时候顺便带着九王妃一起走吧,她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去我们王府玩玩的。”
“是吗?那好啊。”翡玉舒见状也笑了起来,只是神色却有些复杂难辩。
——
九王府。
当庄严找上花朝的时候,正是第二日的傍晚。
花朝甚是无聊的荡完秋千后准备回房,却突然见庄严正于庭院门口内敛手而立。
“王妃。”他侧身上前唤道。
花朝看了看他,笑着起步走进院落,好奇地问道:“庄管家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庄严正色道:“庄严是来向王妃辞行的。”
“辞行?”花朝闻言有点讶异,疑惑道:“庄管家是要离开九王府了吗?”
庄严点点头,缓缓解释道:“庄严曾因救命之恩答应王爷任九王府管家一职,且为期十年。如今期限已至,庄严明日一早便动身离开。”
花朝了然,不由换言问道:“庄……先生可有决定去处?”
“尚未。”庄严巧言回道:“天下之大,庄严很想去走一走。”
花朝轻轻笑了笑,看着庄严时感叹道:“原来先生也是个随性之人。”沉吟片刻,她忽然又开口问了一句:“先生应该也还会去西临吧?”
“王妃为何这么问?”庄严怔了怔。
花朝微微一笑,答道:“我只是觉得,先生若是去西临的话,或许日后我们还能再见上一面。”
她可没忘记这副身躯的原主与庄严之间的渊源。
庄严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只是垂首说道:“只要有缘,总能再见。”
花朝含笑点头,“先生说的极是。”
此番话语点到即止。庄严想了想,还是说道:“庄严告辞前还有一句要说。”
“先生请说。”
庄严神色复杂的立在那里,沉默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关于王爷与王妃的事情,庄严本不应该多嘴,但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庄严在九王府呆了十年,算是看着王爷长大,对他也还有几分了解。初始之时,庄严也确实不看好王爷与王妃,觉得他并非王妃的良人,但看着王妃来了之后王爷日日在变,庄严也深感意外。”
他停顿一会儿后,展颜淡淡一笑,“至于……装傻的事情,王爷从未瞒过王府里的人,庄严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缘由,但想必也是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表面看起来王爷似乎过得很好,其实是没有人懂得他的辛苦。尽管他心思异于常人,深沉难测,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只是因为生长在了皇家,才练就了他现今的样子。在王妃与王爷闹矛盾的这些日子,王妃虽未说什么,但大家都看得出来王妃心中其实也一点都不开心。”
他轻叹一声,继续道:“在人世间,最不缺少的是情,而最难人可贵的就是真情。王爷从来都是冷情冷性,像现在这般在乎一个人,庄严可还是第一次看到。”
花朝静静听着,神情有些恍惚。倒不想庄严竟会趁着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么说的话,而这席话,就像是一个长辈临行前给她的忠告。
语重心长。
“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浅浅地笑了起来。
庄严神色微微一松,能一点即通便好。眼见该说的也都说了,他也准备要走。
“先生在外多保重!”花朝一脸真诚。
庄严微微颔首,最后说道:“王妃也保重!”
第二十九章 不能说的理由
庄严的离开并未给九王府带来多大的变动,一切都还在如常进行着。
四国联谊会也终于近一个月后步入尾声,在最后一日,朝中为所有使臣开办了一场践行宴。而身为九王妃的花朝,也在受邀请参加之列。
花朝与东方夜一同入宫时,时辰还尚早,因为受联谊会的影响,这段时间宫里的守卫十分森严,不管是进宫还是出宫,都需要例行严查。
宫门外分两个入口处,花朝坐着的马车行驶在右边的入口,因为太久没有出门,她这一路都趴在小窗口处看着窗外的街景。这一会儿却见左边的宫门外停靠着好几辆豪华的马车,而且随行的宫人也不少,光是装行李的就有两辆马车。
花朝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人远行回来了,竟然还有不小的阵仗。
一旁的东方夜见她正看着什么看得出神,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只是看了一眼,便就神色漠然的收了回来。
似知道花朝心里在奇怪什么,只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东方烟络回京了。”
花朝闻言有些讶异,若不是此刻东方夜提起,她都差不多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想起几个月前,东方烟络因与大学士之子钱尉人偷欢一事而被东祈皇罚去皇庙静思。只是,她不是应该在那里呆上一年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朝才这么一想,耳中又听到东方夜回道:“听说是因为东方烟络突然查出有喜了,所以才被父皇才召回京的。”停顿了一下,又道:“算起来,她那肚子应该也快有三个多月大了吧。”
说这话时,他微微眯着眼,唇边蓄着一抹极深的笑纹,语调漫不经心的,也不知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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