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儿完全是思婷、明茜和萨楚日勒围着她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又进来一人把萨楚日勒弄得发愣,沅溪竟然也在巡幸队伍中,思婷和明茜都认识她。原来沅溪前两年顺了康熙的眼,召进宫在康熙跟前儿伺候。
“我去给纳克出请安,怎么没见着你?”萨楚日勒欣喜地问。
沅溪给太后请安后,再依次给别人行礼,大大咧咧道:“皇上知道我和你是朋友,沾你的福,你在这些天暂时不用我伺候,我就来太后这儿找你了。”然后抱怨:“结果太后说你去皇上那儿了,我又回去,还是扑了个空。”看她行为,想必人缘不错。
“真是辛苦沅溪姑娘了。”思婷拉着沅溪坐下打趣,想了想,笑道:“这里面就明茜沅溪苏勒咱们性子像。”
明茜接过话:“小时候二姐可不待见我的。”
沅溪最小,她们童年的事她很感兴趣:“似乎有故事,你们小时候吵过架?”
“岂止吵过。”太后一笑,亲切地拉着萨楚日勒道:“我们丫头和明茜从七岁就开始打。”
沅溪惊讶地张大嘴巴,岁数小的福晋也很吃惊,看明茜和萨楚日勒要好的样子,原来还曾打过架。
明茜道:“皇玛嬷还说呢,您和姐妹们都帮苏勒,如果不是敏妃娘娘离世,思妍。。。。。。唔。”她意识到说错话,自己捂上嘴巴。
思妍。。。。。。萨楚日勒面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却僵硬无比,那是她随时都能触及的伤痛。那也是太后的伤痛,是她们的伤痛,不过她们不及太后伤的深刻,不及萨楚日勒痛的锥心。明茜想要道歉,思婷暗中阻止,此时,她们必须转换话题。
沅溪确实机灵,她笑道:“听说今儿个晚宴有节目,我们一会儿去问问呗。”
“成天除了玩儿,你就没个正形儿。”萨楚日勒白她一眼。
“你敢说你不想去看?”沅溪不服气。
萨楚日勒败下阵来:“想,谁让咱俩一个德行呢。”
表面上,萨楚日勒和往日并无不同,有个过渡,丧失亲人的悲痛仿佛减到若有似无。但细心看能发现,她的笑容少了,即使在开玩笑,亦有些勉强。
萨楚日勒想问问明茜有关胤禩给妙颜的安排,说是不再过问,十几年的姐妹情怎么放得下?却终究没开口,明茜不知内情,她若是问了,胤禩定会知道,反而麻烦。
“郭罗妈妈,要不我去看看额娘。”萨楚日勒心里埋怨,额娘真是的,说今天要来给郭罗妈妈请安,还不出现。
太后摆摆手道:“你额娘没准儿跟你纳克出唠上了。”
“皇玛嬷,皇阿玛要召见使臣,有空和姑爸爸唠嗑?”明茜问道。
太后道:“你弟弟们都不小了,再说,你姑爸爸在蒙古几十年,哪个没见过?她啊,和你们被娇宠惯了的金枝玉叶不一样,自小被太皇太后教育,跟着除鳌拜,看着削三藩,嫁过来就是当家主母,什么大事没经历过?”
这些,不仅思婷等人不知道,连萨楚日勒也没听人提起过。端敏额娘真是厉害,难怪纳克出同额娘明面儿上吵得人尽皆知,但从来没真正翻脸过,她开始还以为是乌库妈妈和郭罗妈妈的功劳呢,原来他们是患难姐弟啊!萨楚日勒心里感叹。
丽迎笑道:“皇阿玛不是和姑爸爸不和吗?”到底年纪还小,再谨慎也忍不住好奇。
太后面色一凝,她不像太皇太后,每次喜欢把这些话当笑话听。她最讨厌别人说她的儿女失和。故沉声道:“人家在背后嚼嚼舌根子就算了,你们自个儿心里得有个谱,别听风就是雨。”
慈祥的老太太忽然发威,她又是太后,屋里的人大多精神紧绷,他们很少见太后发脾气,不由害怕。
丽迎赶紧跪下:“儿媳知错,请太后恕罪。”
‘扑哧’一声,萨楚日勒笑了,她帮太后顺顺气:“郭罗妈妈,人家丽迎就是问问话,您生哪门子气啊?”
“得看是什么话,该不该问!”太后就是生气。
萨楚日勒闹别扭似的:“要知道您生气,人家还懒得问呢,没的给自己找麻烦。”而后,她郑重道:“郭罗妈妈,我们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管不了众人想入非非。”
“可是,我老太太的儿子闺女儿我比谁都清楚。”太后忽然像孩子一样犯幼稚脾气。
萨楚日勒一笑:“是啊,我老姑娘的额娘和纳克出我也比谁都清楚,只要我们清楚就好,何必管不相干的人?”她看了跪在地上的丽迎一眼,道:“何必迁怒不知情的人?”
太后被萨楚日勒劝乐了,看了看丽迎道:“起来吧,记住,在皇家要多看少问。”
“是,谢太后不怪之恩,谢善怡格格。”丽迎在昙惠的搀扶下起身。
沅溪看着刚才的画面,不由一笑,幸好,她即使得到太后的疼爱,也是谨小慎微的。她活泼单纯,但是不傻,沅溪知道在皇宫里没几个人能做到像萨楚日勒一样,活出完全的自己。可她不知,萨楚日勒的顾忌从来不少。
萨楚日勒笑道:“丽迎,你家小。。。。。。你家胤禄叫我勒表姐,你随着他叫就成。”
“是,勒表姐。”丽迎温婉笑道。
☆、冲突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胤祯从外面进来,先是请了安,然后到太后身边,拉着萨楚日勒就问:“勒表姐,你怎么不和姑爸爸去皇阿玛那儿?现在皇阿玛找你用膳呢。”
意思分明是埋怨她来了没去找他,萨楚日勒看着许久未见的弟弟,把他打量个够。胤祯没不好意思,而是欢喜地任她看。
萨楚日勒上前拍掉他的手,道:“说清楚,是找我,还是找我们?”她扫了眼众人。
胤祯认栽:“找你们。”
“没个样子。”明茜摆起嫂子的架子,笑道:“要先请皇玛嬷。”
胤祯挠挠头不说话了,众人以为他是为乱了长幼有序的规矩而尴尬,实际上,他的言行举止,萨楚日勒最清楚不过。
“从纳克出跟前儿偷跑出来的?”萨楚日勒对他耳语。
胤祯不仅没挂不住脸儿,居然洋洋自得,萨楚日勒不禁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表示:高啊。众人难理解他们的小动作,太后正要发问,就听太监通报雍亲王到。
见礼自是难免,接着胤禛进入正题:“孙儿奉皇阿玛之命,请皇玛嬷等人去赴宴席。”
他,来了!萨楚日勒心中五味杂陈。额祈葛走了,姐妹们走了,那时的她痛不可挡,想眼前的人在身边陪伴自己。
“跟你皇阿玛说,你们男人桌上,我妇道人家就不凑热闹了。”蒙古人奔放,但太后不喜欢参加那种场合,康熙知道,故而每次只是循例派人来请。
胤禛回道:“皇玛嬷,皇阿玛知道您不愿去,已经吩咐好厨子将饭菜送到这里来,还交代请您支出几位女眷。”
每年来朝拜的蒙古王公少数人会带着女儿,同在宴席上,康熙为了不显突兀,总是召去有份量的儿媳女儿等女眷作为陪客。
太后知道今年又有几个蒙古小格格来了,笑道:“既如此,昙惠、明茜、红露,你们三个去吧。”是想着让雅霜去,不过这两年她性子越发冷淡,尽管礼仪周到,但蒙古人性子豪放,她去终究不合适。
三人应下后,太后问萨楚日勒:“丫头,你跟着她们去吗?”
萨楚日勒明白太后是想让她放松散心,她怎忍心驳下老人家的好意,笑道:“好啊,我正愁没乐子呢。”
“吃个饭倒成你的乐子了。”胤禛微笑摇头,没有说好久不见,没有想念的话,最是平常的玩笑,似乎他和她从未分开过。
有人习以为常,红露和丽迎却惊呆了。早就在夫家听说过萨楚日勒的事,刚才见到平时犟脾气的胤祯对她亲昵,她们吃惊不小,现在铁面的胤禛竟然主动和萨楚日勒玩笑,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不然你给我找点别的乐子。”萨楚日勒直接把矛头抛向他。
思婷无奈道:“行了,你们赶紧去找乐子,免得扰了皇玛嬷和我们的平静。”
“二姐会做人。”胤祯忙向太后告退,硬是将她拽出来。
胤禛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头,紧跟着出来,要去赴宴的几人自然相随,其中包括沅溪,她可不想错过好戏,而明茜看见胤禛烦躁她就开心。
“胤祯,出了门该是四表哥在前面,咱俩后边跟着,免得让人看了笑话。”萨楚日勒直接把他给拖到后面。
当然,胤祯没想反抗:“勒表姐在,站在哪儿都一样。”
“臭小子嘴够甜,怎么平日里没见你跟我说啊?”明茜打趣他。
胤祯顾着斗嘴:“有八哥在,我算怎么回事儿。”
明茜眼神微微一暗,这些年沅溪看得明白,帮明茜堵回去:“十四爷,赶明儿苏勒嫁人了,听到你瞎说,看咱们额驸不打你。”
“年沅溪,你再不给我安生点,我向皇阿玛要了你去。”痛了,怒了。
沅溪不再多说,一来她知道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二来万一小祖宗真发怒就完了。
胤禛有意放慢脚步,就着萨楚日勒和她谈话:“明年想回宫的时候跟我说。”他了解她,知道她断不会在三年孝期内回宫。
“嗯。”轻轻答应。
“我留下两个人做信差,以后他们专门传送我们的书信,有事要告诉我。”
萨楚日勒道:“我一定会最先跟你说。”
最先,最先!弥足珍贵的两个字,在胤禛心中激起千层浪,多少年的期盼终于有了些希望,他在她心中算是重过他们一点了吗?
“四表哥?你怎么啦?”萨楚日勒没发觉话中欠妥。
胤禛回过神来笑道:“无事,记住你的话,定要最先跟我说。”他特意加重那两个字,像是怕她会忘掉。
萨楚日勒点头笑了,她不知道何事令胤禛突然这般开心,不过,他开心就好。
通过传召到康熙待客的营帐,众人一整方才的散漫作态,胤禛兄弟二人在前面,后面跟着昙惠、明茜、红露,而后是萨楚日勒和沅溪。他们个个恭敬肃容,皇室的高贵威严尽显。
几人上前行礼后,胤禛禀明太后的情况,便在康熙命令下和胤祯各坐各位。昙惠、明茜和红露分别坐在胤祺、胤禩、胤禑身边的位置,萨楚日勒坐在胤禛旁边,沅溪此时换了主子,当起萨楚日勒的宫女。
萨楚日勒和众皇子重逢,本是有许多话说,碍于场合不对,他们就只好趁别人不注意而做些小动作。萨楚日勒拿着酒盏,用小指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反应不一,或摇头或点头或以酒盏作掩用小指无声回答或眼神交流。
康熙在上座,自然看得清楚,心下不悦,这些孩子如此不分轻重都不看看场合。但想到孩子们久别重难得顽皮,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说话吸引蒙古王公的注意力,否则让人看笑话。
康熙见卓里克图亲王巴特麻身边的小姑娘频频望向自己,道:“巴特麻,你家的小格格似乎有话要问。”
巴特麻尴尬道:“皇上,欧格登让臣宠坏了,请您不要见怪。”
“不会,朕欣赏蒙古女子的爽快大气。”康熙笑着对欧格登道:“你有话要问朕?”
“是的。”不等巴特麻阻拦,欧格登就站起来走到帐中间,指着萨楚日勒道:“皇上,她怎么穿蒙古衣服坐在你们的满洲席上?”
众人按她的话瞧去,果然有异。巡幸塞外的满洲随驾人员与蒙古王公分摆两席,相对而坐,中间隔着甬道,康熙坐在中上首位置。可是,满洲贵族席上,雍亲王旁边坐的女子一身蒙古服饰打扮。
萨楚日勒是疏忽了,胤禛也在暗恼,倒是胤祯和康熙的想法一致,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既然人家问了,蒙古王公又有点感兴趣,只得解释。
结果没等康熙说话,蒙古席上,达尔汉亲王罗卜臧滚布上前道:“皇上,是臣的不是。”他没有解释,萨楚日勒是姐姐,他总不能未没管好姐姐吧。
端敏上前道:“各位王公,满族席上蒙古装女子是我的女儿,子女不教,乱了分寸,我之过。”
端敏,谁都认识,听她说‘子女不教,她之过’时,众人有些心酸,毕竟先达尔汉亲王才去世不久。
康熙接过话道:“萨楚日勒自小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抚养,封为和硕善怡格格,满名苏勒,近几年才回蒙古,今日是与端敏公主和达尔汉亲王一同来此,自是蒙古服饰。方才同雍亲王一起进来用膳,自然是大清满人和硕善怡格格的身份。既然是蒙古姑娘,朕就准了她的蒙古服。”康熙话说得明白:此安排完全不是和硕达尔汗亲王一家疏忽,更非皇家有失体统。
众人一副了解的模样,本来他们也没打算深问,巴特麻道:“原来如此,看来格格身份尊贵得很啊,许了人家没有?”
“这丫头眼光高,挑来挑去就给耽误了。”康熙余光瞄一眼萨楚日勒。
怪不得看着二十岁的姑娘,怎么装扮上还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巴特麻笑道:“臣有个侄子还不错,也是眼光高,已到而立之年,就是不知能否高攀得上?”最后,问康熙,亦是问端敏。
康熙乐呵呵地想要看好戏,端敏心下不知该喜该愁,面上道:“女儿还在为先夫守孝,婚事明年后再看吧,辜负了王爷的好意。”
“是我的疏忽了,请公主见谅,不过倒是可以让他们先见见面。”巴特麻不想放弃。
萨楚日勒听着要给自己做媒,心里一惊,身旁的胤禛暗中握住她的手,萨楚日勒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莫名安心了,朝他一笑。
“王爷的好意萨楚日勒心中感激,可我一个高龄未嫁之女,怎配得上令侄,何况我父孝期未过,我怎能去与人相亲?岂不天理难容。”萨楚日勒站起身对巴特麻施了一礼。
被个小丫头堵住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他是个有度量的,听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不好逼迫,尴尬笑了两声。
欧格登任性惯了,见父亲被萨楚日勒说得哑口无言,哪里顾得上规矩,张口就道:“我额祈葛是好意,你不愿意就算了,谁要娶你这个老女人。”她生气说出的汉语更不标准。
“住口!”巴特麻急了,看来真不应该让女儿来参加这种场合。
“额祈葛,我没说错。”欧格登不服气。
巴特麻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