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关城门!”米大人亲上城头,故作镇定,板起面孔下了命令。
众人畏畏缩缩地互相对视,城下马蹄声越来越近。
“还不快关城门!”
米大人连文人风度都顾不上了,一边喝骂,一边踢着脚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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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出宫罢……”皇后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城门处的动静早有人传入宫中。帝后二人正在太后的病榻前,相对痛哭。
不知该不该说幸运,太后此刻已经病入膏肓,五官渐失知觉。在她看来,她仍旧躺在龙床上,周遭的人虽然面目模糊,来回走动,却不知在为何忙乱。她不知道,京中变故,亦不知道大军压境,命在旦夕。
陛下一把推开皇后:“这是朕的天下,朕的山河,国在朕在。国若亡,要朕何用?!”
“再说,他们也不是不要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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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萧栖迟和祁年两个叛贼已经来到瑞阳门下。”
米大人一敛袍袖,喝道:“还不带人上来!给我吊在城门上,我看谁敢攻来!”
祁年胯*下的马突然开始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鼻中重重地喷着气。
萧栖迟正要下令,令众人齐声大喝:“弃城不杀……”
这时,城门上出现了几个士兵,押着一个人往瑞阳门走来。
祁年在下面看得分明,那是祁帅。此刻的祁帅早已没有往日殿前司统帅的威风,发白的头发蓬乱着,身上已有伤痕,嘴角干裂。
米大人亦从城楼上现身,他俯视着脚下谋反作乱的魁首,喊道:“祁年!你看看清楚这是谁!你别急,一会儿你的妻子,你那三个儿女都将一一上来见见你。看看他们的父亲是怎样一个狼子野心的大奸大恶之人!”
萧栖迟扬了扬手,他身后的数十万大军骤然安静下来。空气干得似乎要裂开。
祁年双手勒紧缰绳,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祁年!你领军而退,你一家尚有生还可能。你若执迷不悟,老夫不惧与你祁家上下同归于尽!”
……
唰唰唰
白光闪过。
押解祁帅的近卫军却突然将刀架上了米大人的脖子。
就在祁帅、米大人尽皆目瞪口呆之际,城楼下冲上来一群近卫军,他们的盔甲上皆绑了一条黑带。
城门洞开,大军如潮水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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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仪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夕阳西沉。他昏睡了一整天,这时候传来的第一感觉竟然是饥饿。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沈江蓠单手支颐,坐在一旁的圆桌边。
沈由仪心急火燎地从床上爬起来,甚至来不及计较沈江蓠白日所为,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
“父亲,反贼已经入城。连这城里的近卫军都有他们的内应。没有扰百姓,直接去了皇宫。”
“父亲,大势已去。”
沈由仪双膝一软,突然跪倒在地。他只说了一句话:“那里,曾是你母亲长大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啊,又收到了青槐妹纸的地雷。惊喜这样一直来,好么?
另外,mina桑,所有妹纸们(应该没有汉纸的),五一快乐啊o(n_n)o,盗文的机器也不休息咩?
第85章 谁是皇后?
京城一万余近卫军尽皆成为俘虏;萧栖迟率领大军几乎是毫无阻拦地到了皇宫。
宫人们有的瑟瑟发抖;有的仓惶逃命。脚步声;哀嚎声;吵得深宫如集市。萧栖迟早已令人将所有宫人带去浣衣局;并强调:“不可杀一人。”
他与祁年带着亲兵直奔御书房。
然而陛下并不在那里。
一行人又奔往凤藻宫。最后却是在太后宫中见到了陛下。
萧栖迟身后跟了百来号人;都是沙场上征战过的;一身戾气。宫里侍奉的公公、宫女们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
陛下手里也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剑尖点地。他脸色颓然;却昂藏立于庭中。
他身后几十步便是太后寝殿。皇后正跪在太后的病榻前,双眼垂泪。她身后还跪了一溜的孩子;皆是皇子皇女。大皇子是皇后所出;才刚十岁。
剑尖与地面发出细碎刺耳的摩擦声。陛下望向一步步靠近的萧栖迟、祁年等人;这些曾向他三跪九叩的臣下,如今掌握了他的生死。他从未想到过,九五至尊的龙座,原来如此不安稳。在这龙座之上,他有的不仅仅只是龙座,而是天下;一旦失了这龙座,失去的也不仅仅只是天下,还有自己,乃至整个皇室的生之希望。
他提剑而起,冲着萧栖迟喝骂到:“尔等竖子,谋朝篡位!定当遗臭万年,为千夫所指!”
众人,包括祁年在内,自小受到忠君爱国的熏陶,如今亲眼看着圣上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不是不发虚的。到底是做了亏心事。
而萧栖迟的身体里住的是个现代灵魂。三纲五常这一套在他看来不过是封建糟粕。他穿越过来,要是跟皇帝合作愉快,他就不整幺蛾子。要是合作不到一起,那就对不起了。他做起谋朝篡位这等事情,还真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萧栖迟上前抱了抱拳,平心静气说道:“事已至此,陛下也无需做那困兽之斗。京城、皇宫都已经被我控制。我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只请陛下退位。我可以保证丝毫不犯皇室。”
祁年转头瞥了萧栖迟一眼。他以前不知道,萧栖迟竟打算放过皇室诸人。这帝位之争,争的是天下之利,背后是一条鲜血淋漓的荆棘路。留废帝不死,岂不是给贼心不死的守旧派留一点念想,留一丝星火?
陛下却是冷笑了两声,恨到:“我岂会信你这乱臣贼子所言!成王败寇,我今日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殿中老弱妇孺,既身为皇室子女,理当以身殉国!不需要你惺惺作态!”
萧栖迟有些无奈。他是现代人,虽然征战了好几年,却一直不是个嗜杀的将领。人命在他看来,是金贵的。虽然,眼前是与他不共戴天之人。他就是没看过史书,也看过不少电视剧。赵匡胤留下了南唐后主李煜,最终还是毒酒一杯。朱棣穷其一生追查朱允炆下落。废帝,即使废了,那也是新帝的一块心病。
斩草除根自然是简单易行的方法,免除后患。可是到底是人命。他眼前这个皇帝,年纪与真是的自己相仿。他的子女,小孩子而已。就算以后真因为这一念之仁而引来无穷后患,他愿意背负。
因为仁慈是值得付出代价的。
“陛下不信,我也不再多说。来人,卸下他们的武器,将他们送往城西行宫。”萧栖迟退至一边,看着士兵们动手。
皇室诸人被连夜送往城郊。宫中被羁押的宫人们除了从前贴身伺候的也被送走,其他负责普通事务的都被问了去留意愿。想走的就走了,想留的照旧可以留下来。
谋朝篡位这样的大事也有条不紊地走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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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先是听下人说大街上贴了告示,说一切如常,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果然,京中百姓并没有在各自家中躲避太久。他们发现大军入城似乎真跟自己的小日子没太大关系,至于皇宫变动那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于是,他们照常出来行商,串门子,只是话题围绕的中心只有一个:“新皇是谁?什么时候登基?”
沈府也像其他所有高官府邸一样,接到了宫里的诏书,说是着百官前往宫中一会。
只是不知有多少人与沈由仪一样,将那诏书一把扔在地上,气愤不已:“他凭什么号令百官!”
沈江蓠劝慰了两句:“父亲有忠君之心,不去新朝为官便罢。往后大不了舍了这公府门第,咱们做一布衣人家,也挺好。”她赞同沈由仪不趋附新帝,是因为有十足把握,这样不会引火烧身。沈由仪官位虽高,却也不是宰辅,不是能号令朝中百官的中流砥柱。去或不去,对百官都没有至关重要的影响力。再则,自己与萧栖迟到底有一份特殊关系,想来他不会为难自己家人才是。
武将一派几乎悉数倒向萧栖迟,难的是文臣一系。虽然平日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们勾心斗角,党同伐异,但到了这危难时刻,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傲骨的。
宋辛夷她爷爷,因为曾是朝中名臣,而宋家又素有刚烈之名,宋老太爷便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请走的。
而萧栖迟驻守城外那晚。第一个找到他的是曾有天下第一才子之称的解桓。他状元出身,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说是天子之师也不为过。
可是他溜到萧栖迟的营帐,痛陈吏治弊端,再话锋一转,赞萧栖迟才智卓绝。自己此番前来,是恭请萧将军入京师。
到了朝会那日,萧栖迟仍是穿着一身盔甲,走上金殿。
他环视一圈,来的人有一多半。一、二品大员几乎都到了。果然如他所料,这些人手中拥有的太多,轻易是舍不下的。三、四品的也到了一多半。反倒是从四品以下的中层、基层官员们来得最少。
“请诸位来,是想商议登基大事。”萧栖迟的语气很柔和。他已经是最后的胜利者,他的一个轻笑都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又何必再摆出威严面孔?
“鄙人虽然向来不喜繁文缛节,但登基大事,也不可马虎。其仪式程序有劳礼部诸位费心。不用铺张,只要昭告天下即可。众位,可还有何建议?”
……
一阵难堪的沉默。
解桓走了出来,他作了一揖,恭敬道:“新皇登基是普天同庆的大事。陛下既不愿铺张浪费,微臣想多做些文章传扬天下,一来赞颂陛下功绩威仪;二来所费又不多……”
“呸!无耻小人!”
解桓的话被宋老太爷一声唾弃打断。他怒目圆睁,先是狠狠瞪了解桓一眼,立刻又望向萧栖迟:“你身为臣子,却犯上作乱,如今有何脸面公然谈论登基!老朽一生无所成,却也决不愿坐视你这等宵小之辈窃国弄权……”
变起仓促,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宋老太爷早已一头撞向殿中梁柱。
血溅七尺。众人呆立当场。
萧栖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站在金殿之上,巍然如山。他招手示意宫人将宋老太爷抬下去,吩咐到:“请太医医治。治不好就厚葬。”
他环视惊呆的众人一眼,说道:“若还有求死的,我便送他满门一起去地府汇合。”
言简而意深。
众人面面相觑,大殿上一时噤若寒蝉。
“看来诸位是没有意见的了。登基那日,西维有使团来观礼,礼部一并做好接待之事。”
众人退散之后,祁年留下来。他走近萧栖迟,压低了声音说道:“陆续又有十来名官吏自尽于家中。”
萧栖迟仔细听了,那些人有他从前认识的,也有未曾见过面的。那李冲他曾经听说过,年届五旬,是官场里有名的又臭又硬的御史。被他参到的人不少,可因为性子执拗,不善待人接物,不仅不为上司所喜,就连陛下明知他忠诚刚烈,也不肯特为照拂,加以重用。至死也只是个六品御史。
这些人,曾经为这个王朝鞠躬尽瘁,却从未得国士待之,而今却以国士相报。
如解桓之流,曾经高官厚禄,百姓敬仰。真到这王朝覆灭之际,掉转回头的却又以他们为先。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萧栖迟叹息一声:“唉,都厚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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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仪式隆重是不必说的。萧栖迟祭祀天地之后,还登上皇宫高楼,与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
人群拥挤在皇宫周围。近卫军守在宫门前,维持治安。众人抬头仰望,原来新帝是这样威风又俊朗的人物。
“听说陛下还不到三十哪……”
“成亲没?”
“自然是没有的。不知谁家姑娘这样好运,能进宫去做娘娘……”
“哎,那边那是谁?穿的衣裳怎么与咱们都不一样?”
“西维派来的使臣。”
“使臣是女的?”
“听说来的是西维的公主……”
清晰的说话声逐渐被嘈杂拥挤之声淹没。
登基大典之后,礼部又接了一项大活——陛下要立后。可这皇后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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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仪蛰伏家中,不曾外出,却也不能不派人随时外出打探消息。新帝登基那日,沈府气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江蓠也就一直留在沈府没有回公主府。
一心求死的偏执已过,又听说皇室诸人被送去了城西行宫,都还活着。沈由仪也就慢慢想开了,以后不做官,不问朝堂是非。只留在家中修身养性。
又过了一些时日,宫中选宫女,礼部采办婚庆用品之事,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连躲在家中的沈由仪都知晓了。他站在桌案前,那句“悠然见南山”怎么也下不了笔,只得信手一扔,终是去看了看沈江蓠。
彼时沈江蓠正坐在窗前发呆。见沈由仪来,笑着倒了茶,亲自端过去。
沈由仪接了,满心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口又一口抿着茶汤。
看得沈江蓠疑惑不解,明明这几日父亲已想通,怎的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感觉到沈江蓠上上下下狐疑的目光,沈由仪这才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新帝要立后了。西维公主正住在皇宫。”
沈江蓠手中捧着茶盏,只觉指尖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烫了一般。她望了沈由仪一眼,又垂下头,看着茶面——那茶汤分明是不烫的,轻轻道:“他年纪不小,早该如此了。”
沈由仪从沈江蓠脸上一时看不出悲喜,便说了一句:“你莫忘记,你母亲毕竟是皇室公主。你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而他……”
“我明白。”
沈江蓠的眼睛清得如同夜下山泉。
作者有话要说:青槐妹纸这样接连偷雷,是要考验我道谢的功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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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写到国仇家恨的时候,总觉得危亡之际,人的气节,衬得男女之间的情爱好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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