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一叫,这声音便清晰得几近荒诞。
他立马捂住肚子,做贼似的打量了一眼众人。魏公公又想笑,又不敢笑,心里还要斗争,是立刻问陛下吃点东西好;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待尴尬过去以后再问陛下要不要吃东西好。
倒是萧栖迟自己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朕拿吃的!”
魏公公还没回来。鸾凤先到了。
——————
通过朝廷重臣之口请陛下立妃,这是鸾凤,乃至西维策划已久的事情。鸾凤自然要派人时刻打探着结果。她以为这事,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岂知,蒋竹山,那是哪里冒出来的芝麻小官,竟敢当庭污蔑,说自己养面首!
一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就算是公主,沾上这个,名声还要不要了?!
再说,她怎么可能养面首!她的一颗真心都牵挂在萧栖迟身上。
鸾凤还没想到有人栽赃陷害,只当是他人信口雌黄而已。一听闻此事,就怀着满腔冤屈愤怒,跑去找萧栖迟求洗白求安慰了。
——————
若不是书案挡着,又有礼法拘着——见了陛下当先请安。鸾凤势必一头撞进萧栖迟怀里,要把眼泪鼻涕全部擦到他袍服上。然后哭得梨花带雨,让他心疼不已。
可惜,这只是鸾凤的脑补。
当她哭哭啼啼跑来,声泪俱下哭诉自己连面首是什么都不知道时。萧栖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门外,吃的怎么还没送来?
鸾凤哭得忘我。其实伤心是实实在在的。任谁被这样冤枉,都不可能当成没事人一样。再说若不被这样冤枉,说不定萧栖迟此刻已经答应立自己为妃了。
她越想越伤心,就不免哭得动情:“萧哥哥,别人怎么说我,怎么污蔑我,我都不在乎。只要你相信我,只要你相信鸾凤……就够了。”
哭就哭罢,怎么还表白上了。
萧栖迟此刻真的很饿,无心亦无力应对这档子事啊。
“萧哥哥若不信,此刻便可去我宫里搜查。”她见萧栖迟没有反应,更是伤心气急。
萧栖迟心中哀叹一声。想这个鸾凤真是年纪太小,还不够沈江蓠一只手玩儿的。人家都这样说了,必是给你安排好了证据了。你还自请搜宫,不是往枪口上撞么?若不是她有那样的母后支持,恐怕在西维后宫都已经被玩儿残了。哪还能来这里兴风作浪?简直是分分钟被灭的节奏。
他冲她一笑,不远不近地说道:“朕怎可能去搜你的屋子?你是西维公主,朕相不相信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相信你。你,以及王室才有名声和脸面。”
话刚说完,萧栖迟瞥见魏公公带着人已经拎着好几个食盒过来了。不禁心花怒放。那盒子里必然盛满了食物。可是,鸾凤还在自己跟前哭着。总不能立刻丢下她去吃饭罢。于是冲着魏公公连连使眼色,叫他赶紧去偏殿摆好。等一下,他就可以直接过去吃了。
而鸾凤听了这几句话,当然丝毫没有感受到安慰心疼之意。于是激起了一肚子不甘。把来时她母后千叮咛万嘱咐的,女人思慕男人没什么,但一定要若即若离,千万不可点破。一定要做到让他误以为是他在思慕你才行。千万不可一上来就表明心意,说什么死心塌地。那样男人还不吃定了你?谈何狩猎快感?
她此刻已被心中情意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一把抓住萧栖迟的手,按在了她起伏的胸口上:“萧哥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从我们第一次相见,这里面就只有你!”
魏公公在偏殿看人摆放菜碟,油爆大虾的气味勾得萧栖迟蠢蠢欲动。
脑子里想着大虾,萧栖迟几乎是毫不留恋地将手从柔软的少女胸脯上抽回来:“朕早已说过,与皇后此生不渝。除了皇后,朕眼中、心中无其他女子。”
“你骗我……”鸾凤嚎啕大哭,想起在西维皇宫的点点滴滴,只觉痛彻心扉:“你要是心里没有我,为什么教我骑马?为什么与我说那么多话?你……你明明……”她已然泣不成声。
“我不是小孩子。皇后有的,我都有。”鸾凤说着,竟然一把扯开胸前衣裳,露出雪白肌肤。“你看,我不比皇后差。”她说“看”时,扯开长裙腰带,眼见衣服全要滑落。
萧栖迟立刻转过身去,沉声喝道:“胡闹!”
他现在真是烦透了。本来与沈江蓠斗气,就憋了一肚子火,结果饭没吃上,鸾凤又来闹了这么一出。真是一点不懂事,不可理喻。他本来想太太平平留鸾凤在宫中再住段日子,这样西维那边也就以为两国联姻有望。待到年后祁年攻下那三角之地,便可送鸾凤回西维。这倒好,她闹得这么大,要是传扬出去,怎么可能再留她?
看来还得另外想个拖延之计。
听鸾凤说起以前,他也有些伤感愧疚。他确实利用了她的感情。
“你把衣服穿上!”萧栖迟口气稍微一软,又转为严厉:“以后无朕诏谕,不得自来!”说完,他饭也顾不上吃,回头看了魏公公一眼,转身出去。
魏公公立刻赶上去。萧栖迟交代他:“今日鸾凤公主在这里闹的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一个字。你的脑袋就准备搬家罢!”
魏公公立刻心虚而惶恐地摸了摸脖子。
而鸾凤,望着萧栖迟毫不迟疑的离开的背影,无力地蹲下。双手抱膝,哭得肝肠寸断。
——————
自从萧栖迟转身出去,沈江蓠也憋了一肚子气。暗自下决心,绝对不跟他先说话。男女斗气,谁先说话就似两军对垒失了先机一般。他要是不来吃饭,也决不去请!睡觉的话,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哪怕爬上鸾凤的床!她明天就给他们立一个奸*夫*淫*妇的牌坊。
当萧栖迟沉着一张脸,又回到凤藻宫时。沈江蓠见了他,虽然心中立刻软了一软,却仍是冷着脸,只当做没看见一般。
萧栖迟看她昂着头,像极了尾巴翘天上天的孔雀。真想上去拽一把。
沈江蓠虽然不与他说话,但是半猜测半担心他还没吃饭——其实她自己怄气到现在也没吃饭,就叫听琴赶紧差人备饭。
摆好菜碟碗箸,听琴过来请。沈江蓠点点头,也没叫萧栖迟就自己先过去了。
他此刻饥肠辘辘,自然时刻注意吃饭动向。虽然沈江蓠未请,他却假装偶然发现一样踱了过去,在饭桌前悠然坐下。
看他那副模样,沈江蓠将笑意都憋在了心里。
两人就这样沉默如山的,静悄悄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肚子里的气被食物占去大半空间。萧栖迟就在想,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与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到睡觉时,沈江蓠要卸妆擦洗,程序繁多,叮叮当当忙了好一会儿才进寝殿。走到床边,见床帐已经放好。
她随意掀开一角。只见萧栖迟一个人把所有被子全裹在身上,连头都不见了。
沈江蓠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笑出声来。她知道萧栖迟因为带兵,练过武。浑身上下都是精壮结实的肉。尤其是那尻尾,紧实挺翘,极有肉感。
于是提起脚,找准尻尾位置,一脚踹了过去。
第93章 这一对帝后
嗷一声;萧栖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你为什么踢我?!”
沈江蓠一脚跨在床上;两手撑在膝上,身子前探:“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留被子!”
萧栖迟这才往里滚了一滚;在他身边留出一道缝隙,又冲沈江蓠招招手;讨好似的笑道:“你过来,我都帮你捂暖和了。”
沈江蓠撑不住,眼波一转,也笑道:“七月流火的天气;还帮我捂被子!是想让我悟出痱子来罢?”
“你这个人……”萧栖迟故意沉下脸教训到:“怎么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着,他又把被子闷头盖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江蓠笑嘻嘻凑上前去,帮他揭开被子:“臣妾错了嘛。”
萧栖迟蓦的从被子里探出右手一把将沈江蓠圈进自己怀里,左手拉起被子将两人都盖得严严实实。他在沈江蓠耳边呼气,问到:“怎么样,是不是很暖和?”
沈江蓠被他吹得发痒,连声笑到:“别吹了,痒,好好说话。”
萧栖迟这才放开她。两人在床上躺平,都长长呼了一口气。
萧栖迟在被子下牵住沈江蓠的手。沈江蓠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白日里半途而废的争吵依然回旋在脑中,可是这一刻太安宁,似乎不该被打扰。
沈江蓠到底没憋住,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打算纳妃么?”
她现在“你”啊“我”啊用得随心所欲,刚当上皇后那会儿,顾念着萧栖迟已经是皇帝,因此称呼上颇为恭敬。倒是萧栖迟自己受不了,告诉她:“我们是夫妻,随意一点好。在天下人面前,我是君。可是在你面前,我只是夫。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还是从前的那个人。”
萧栖迟一手撑着头,认真看着沈江蓠,问她:“我要是有其他女人,你不生气么?”
沈江蓠迟疑了一会——她在古代长大,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以夫为天,要贤良大度,甚至要帮丈夫安排女人,解决他们的需求,以及绵延后嗣。
一个女人善妒、吃醋那是一件极其丢脸,传出去不仅坏自己名声,还坏整个家族名声的事情。
尽管迟疑了一会儿,沈江蓠仍旧老实地点点头:“只要一想起将来你会有其他的女人。她们都住在这个宫里,知道你早晨几点起,知道你睡觉常穿哪一套睡袍,知道我所知道的关于你的一切。而你会与她们肌肤相亲,情话缠绵,把待我每一分好,每一分特别尽数也分给她们。我的心,就像被撕裂一般,被嫉妒和愤怒烧得滚烫。”
“吓”萧栖迟惊叹了一声:“你想得真多,真详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说道:“朕的心思就比较简单。要是哪个男人敢打你的主意,朕便一刀结果了他。”
沈江蓠惊奇地望着萧栖迟。她不明白萧栖迟怎么会想到还有其他男人打自己主意这回事情。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嘛。
“其实男人和女人的感受、渴望是一样的。男人需要女人的忠贞,女人当然也需要男人的忠贞。我爱你,怎会不敬你?怎舍得让你伤心?”
“等时间长了,我年纪大了,也许再浓烈的感情都会归于平淡。我也会对着年轻小姑娘的脸流流口水。就算你老了,我也会喜欢你经历过时光的脸。”他说着,手指从沈江蓠的脸颊轻轻划下。
沈江蓠翻了一□,撞进萧栖迟的怀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再也不踢你了。”她终于明白,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遇上这个与众不同到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你留鸾凤在宫里住下,没关系,我也不问你原因。我相信你。”沈江蓠一口气飞快地说。
萧栖迟却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留了。明日起就准备送她回西维。你打点一些送西维后宫的礼罢。”
沈江蓠乖巧地点点头,又说道:“我不是有心插手朝政。只是发现鸾凤要有所动作,所以找了展落白,请他帮忙安排人在朝堂人帮我说几句话。”
想起白日里萧栖迟的意有所指,沈江蓠又上来了一分气:“我是不会去干涉朝政。但若有人意欲通过朝堂来攻击我,我也绝不坐以待毙。”
萧栖迟见她像只龇着獠牙的小狮子,笑了笑:“我是你的丈夫,你生气了不会找我帮你出气么?”
“那怎么一样?他们要帮你纳妃,这可是便宜你的好事。再说又有利于两国邦交。你岂会因为我不满就拒绝?”沈江蓠说完,又赶紧解释到:“当然啦,这只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以后都不会这样想了。以后我生气,就告诉你,你就去咬他,好不好?”
她一脸促狭地望着萧栖迟。
萧栖迟果然嗷呜一声扑上来,作势咬沈江蓠的脖子:“就这样,对不对?”
——————
陶谨办事也真是有效率,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将沈江蓠找到展落白,展落白又安排蒋竹山之事查得清清楚楚。
他去面圣时,正巧遇上祁年也在御书房。一见祁年,陶谨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他们俩真是天生八字不合。他总觉得祁年咋咋呼呼,嘴上没个把门的。从前他们私下谋划的时候,常去一些富户的园林里相聚,每当打赏下人时,祁年总爱当众掏出钱袋子——里面有多少金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偏生他还总爱带很多。惹得那些下人们没少偷看。再有那钱袋子又做工精细,上面还绣了个“祁”字——万一叫人猜出身份如何是好?
为这事,他没少跟祁年说,低调低调。
谁知,祁年不但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还摆出那副神气——就像自己是个管家婆似的。
萧栖迟与祁年所谈之事并不避讳陶谨。
“如果时间提前,粮草准备不足,这是个大问题。”祁年皱着眉道。
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萧栖迟当然清楚一军远征,粮草有多重要。国库存粮不够,本来是想等着收秋以后,必有大批新粮进库——祁年年后远征,就不缺粮草。但是他现在计划让祁年以护送鸾凤回西维为名,届时一举夺下那块三角之地。等不到秋收,就需要大笔的银子去市面上买粮。
可这样大一笔银子从何而来?
除非……
他见陶谨在一旁,便问道:“朕从前就听说孙太傅家门庭若市,生日之时更有百官朝贺的场面。你尽快查查他的底。”说着,他冲祁年笑一笑:“也许粮草、军费就都有着落了。”
孙太傅,既为太傅,当朝一品。曾是前朝中书令,位高权重。后来萧栖迟建立新朝,他便火速表明了忠心。也算见风使舵的标杆人物。他一转换阵营,搞得人心浮动,带动了一大批朝廷官员。
也算小有功绩了。萧栖迟便将他略微提拔了一下,擢为一品太傅。官阶极高,却毫无实权。孙太傅年纪也不小了,如此也算成功退居二线。皇帝都倒了,他作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