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这秋疏斋里虽然有些沉闷,不过也算清清静静,自由自在,更也不用化妆伪装。而且她也没有小舞那么脱跳的性子,所以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可是就算不管王府的闲事,也不能饿着我们的肚子啊。”小舞撅嘴,有点委屈。
“饿肚子?王府没给我们饭吃?”这倒是稀奇了,那她这些日子里吃的东西是什么?
“小姐,你都不知道,自从那原侧妃当家之后,我们秋疏斋的日子就过的艰难了。原本您是王妃嘛,菜色就算不比她好,但也不能比她差吧?但是昨日小舞听说那原侧妃吃的东西比我们要好的多,而且厨房里都是全部给她做好了,然后才轮到我们秋疏斋。就连洗衣坊也是如此,都是将她的衣服洗好,然后才拖拖拉拉的给我们秋疏斋洗。小姐你都不知道,我们都被人骑在头上欺负了。”小舞后来才来到宋骅影身边,没有经历过宋骅影童年被欺负的阴影,只看到宋骅影反击时的嚣张,所以这点事情她就觉得有些委屈了。
以原纪香的性子,暗中使绊很有可能,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嚣张却不应该是出自她之手。难道是她身边的人狐假虎威,亦或者是王府的人见风使舵?宋骅影暗中沉思。
“小姐,她们不仅在伙食上欺负我们,而且昨日还欺负到小蝶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舞义愤填膺地挥舞着小拳头。
“昨日小蝶被欺负了?”宋骅影放下手中的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小蝶怎么被欺负了?昨日怎么不跟我说?”
小舞弱弱地瞥了小蝶一眼,嘴角嗫嚅,想说又说不出口。
“小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蝶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账簿,“只是前几日,我们秋疏斋的两个粗使丫头去浣衣坊取衣服的时候,取了三次都说还没有洗好,我便亲自去取,却看到小姐的衣服堆在角落里,我一气之下便过去跟她们理论了几句,但是人微言轻,终究是她们人多,说不过她们。”
“小姐,她们还说,这么急着要,那就什么样子送来原样拿走好了,那个管事的还狗仗人势,差点没指着小蝶的鼻子骂!”小舞见小蝶说的轻描淡写,补充道,“那些人居然这样对小蝶!真是气死人了,不教训教训,还真不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
小蝶自小跟宋骅影一起长大,虽是丫头,却胜似姐妹,即使她有什么做的不对,宋骅影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现在居然被人指着鼻子骂!
“小蝶说难得小姐安心呆在府中,如果为了给她出头而闹起来,被王爷看出端倪就不好了,所以她不让我说。”小舞委屈地撅嘴。
“浣衣坊的管事是谁?”一般来说,浣衣坊是府中地位最地下的地方,谁给她这样的狗胆对王妃不敬?
“小姐,我早就打听过了,那个管事是原侧妃从原府带过来的,大家都管她叫李嬷嬷。听说是原侧妃的乳娘,所以仗着原妃掌管王府的时候来耀武扬威。”
“看来那嘶鸣琴的事件她还没长记性呢。”宁王对她还真是好,尽管在皇宫宴会上原纪香名声尽毁,他还是将她当成了宝贝来宠,回到府中后,便毫不犹豫地将掌管王府的大权交到她手中,更是一步也没有踏进她这秋疏斋。
所以,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下堂妻了,所以,连一个小小的奴才都以为可以作践自己是吧?宋骅影嘴角浮起一抹讥诮。也不想想她宋骅影为何会被冷落,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落井下石……不让她吃些苦头,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傻丫头,发生这种事情怎么不跟我说。不出这口气,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更何况你家小姐我演的不就是泼辣的悍妇?”说着宋骅影便站起身来,对着两个丫头说道,“换衣服,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如果运气好的话,顺便报报仇。
嫁入王府至今,除了第二天随宁王去了趟皇宫,宋骅影还没踏出过秋疏斋半步。一是因为宁王说过话,二是因为她自己不忍心将那么厚的粉往自己娇嫩的肌肤上涂。但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错了,她不该偷懒,而应该一开始就树立威信,毕竟皇帝和皇后表明了态度当她的坚强后盾。
一路行来,碰到为数不少的下人,每一个人都表面上对她战战兢兢,一转身就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说三道四。
宋骅影暗叹一声,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下人对她的指责了。
主仆三人慢悠悠地在王府里闲逛,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浣衣坊。
浣衣坊在王府的西面,一个建筑宽广的院落,里面有一个颇大的人工湖,湖边每隔十米便筑有一座石阶,以供漂洗衣物之用。院落的东边摆放着一排排木架,左侧的架子精致小巧些,晾着的衣服也是华贵而精美,而右侧的木架数量众多,晒着的都是下人们的衣物。
“王妃!”不知是谁第一个见到宋骅影,发出一阵惊呼。
这一声惊呼让忙碌的人们全部抬头,眼睛直直地望着宋骅影所在的位置。
“王妃娘娘,这里寒气太重,您身份娇贵,怎么到这里来了。”李嬷嬷认出了宋骅影,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说道。
宋骅影也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本王妃爱到哪便到哪,爱离开便离开,爱留下便留下,你不过是一个奴才,要你来多管闲事?”
李嬷嬷没想到宋骅影一上来就不给她好脸色看,愣了一下,又想到她只不过是个被王爷打下堂的弃妃,而自己家的小姐才是府里最得宠的,甚至连整个王府都掌握在自己小姐手中。
想到此,李嬷嬷便底气十足,口气也强硬起来,“老奴是没资格管王妃您的事情,只不过王爷吩咐过,叫您不要到处乱走,您如果不记得了,那就让奴才提醒你一句。”
这个杨宇凌……竟然将他们新婚那晚的话传出去!连她一个小小的李嬷嬷都能理直气壮地拿着这句话来压她,真是岂有此理。
宋骅影不怒反笑,眼底闪过一丝幽暗,声音轻柔,却近乎咬牙切齿,“李嬷嬷,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本王妃不敬?嗯?”
“老奴不敢。”李嬷嬷看着眼前的宋骅影,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恐惧闪过。她仗着自己是原纪香的乳娘,平日里在原府就仗势欺人惯了,现在到了王府,原纪香又正得宠,更是她李嬷嬷威风凛凛的时候,她还会怕谁?但是面对这小姐口中野蛮无脑的王妃,她怎么会感觉心中恐惧的阴影越来越深?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在右侧下人们的晾衣木架上扬起锦衣华服长裙一角……
“那不是本王妃的衣裙吗?”宋骅影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是里面的寒意谁也听的出来。她笑着看着李嬷嬷,眼底幽暗森寒,“李嬷嬷,看来本王妃要好好看看你口中的不敢是不是真的不敢了。小舞,去将架子上的衣裙拿过来!”
“是,小姐。”小舞高高兴兴地跑去拿衣裙。
宋骅影看着小舞转身,皮笑肉不笑地斜睨着李嬷嬷:“李嬷嬷,听说,你是这浣衣坊的主事是吧?”
“是。”李嬷嬷吞咽一口唾沫。
“身为主事,知道的规矩应该比别的下人多吧?”宋骅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指指蹲在她身后不远处正在努力挫木盆里衣服的一个老妇,“你说说,你们浣衣坊洗衣服的工序是怎样的?”
那老妇见平日凶神恶煞的李嬷嬷都被王妃震慑住,心中有些害怕,拿着被皂角水泡得发白发肿的手在围兜上擦了擦,才嗫嚅道,“回王妃,我们是将各房送来的衣服按照主人的名字分类,然后再按照颜色,布料,中衣,外裳等归类,最后经过浆洗,漂洁,熨烫等分工完成。”
“这么说主人与下人的衣服是分开来洗的?”宋骅影听完后,抬头看了一眼李嬷嬷。
“是的。”那老妇回答。
“那么你说,为何本王妃的衣裙会出现在下人的衣架上?!”宋骅影忽然提高了声音,冷冷地看着她。
那老妇抬眼,迅速看了一眼李嬷嬷,又赶忙低下头去,半晌不说话。
“李嬷嬷,这就是你带的手下?连王妃的问话都不放在眼里,还懂不懂规矩?”小蝶见宋骅影的表情便明白了,所以冷冰冰地开口。
那老妇微微抬头,满眼的委屈,欲言又止。
“王妃的衣服花花绿绿,看得人眼花缭乱,下人们一时弄错晒在下人那边的木架桑,也是有的。”她知道王妃泼辣凶悍,如果此刻承认,定会有苦果吃。所以她早就差人去请原纪香。自己小姐是王府的当家,王妃还能当着她的面责难自己?如此一想她的胆子也大了,明知自己做错事,底气还是很硬。
“哦?既然这里分工这么明确,那你给本王妃说说到底是谁将本王妃的衣服给晾到下人那边了?”
这时候所有人早已停下手中的活,慢慢朝这边围过来。
眼见着李嬷嬷被王妃指着鼻子训,她们非但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心中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自从这位李嬷嬷来了之后,他仗着上头有人,在这浣衣坊里蛮横娇纵,对下人横加指责,将她自己的心腹安排进屋里做熨烫的活,而没有给她孝敬过的下人则都被分配到外头浆洗,大冬天的,在刺骨的冷水浸泡下,她们的双手又肿红,长满了冻疮。如果是以前的主事,绝对不会这样子对她们的。
“回王妃,我们浣衣坊里的确是分工明确,各个工序都有条不紊的进行。负责给王妃晾衣服的是小菊,这小菊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平日里做事就糊涂,王妃您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臭丫头。”
“小菊?”宋骅影注意到当李嬷嬷将责任推到小菊身上时,刚才被她问话的老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知道其中定然有缘故。
妻妾相斗
只听见“噗通——”一声,一个娇小的身躯在宋骅影面前跪倒,哽咽道,“王妃娘娘,是小菊将您的衣服看错了,弄错了,小菊任凭王妃娘娘责罚,请王妃娘娘不要怪罪李嬷嬷,这……不关她的事。”
“小菊,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你的意识里,晾错几件衣服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本王妃对你的处罚不会太重,大不了就是罚几个月的月俸,或者打一顿板子,是不是?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就真的错了。”宋骅影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人感到心底冰寒,“你就算没见过本王妃也该听说过本王妃的名头吧,对于轻慢本王妃的人,你以为本王妃会轻饶吗?嗯?”
宋家大小姐的恶名天下人皆知,小菊作为王府中的一员,自然也被八卦荼毒,如今王妃摆明了要下重手示威,这惩罚还能轻吗?
小菊还没说话,只听见“噗通——”一声,之前的那位老妇也跪了下来,她对着宋骅影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委屈地看着宋骅影,“王妃娘娘,小菊平时虽然木讷了些但是一点也不糊涂。她是老身的女儿,老身可以作证,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将您的衣服弄错的。”
“既然不是小菊,那又是谁?”宋骅影不动声色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问的漫不经心,似乎对事情的真相毫不在意。
“陈氏,你给我闭嘴!在王妃娘娘面前岂是你能胡说八道的?!”李嬷嬷见她说话,脸一横,恶狠狠地瞪她。
“娘,是小菊弄错了,您不要说了,不然以后……”小菊暗中紧紧拉着陈氏衣袖,眉头紧蹙。
“小舞,去年那个偷了本王妃首饰的丫鬟现在在哪里?”宋骅影见陈氏被小菊拉住,话到喉咙却说不出来,便决定下点重药。
小舞机警,一看宋骅影的脸色,便知道她的意思,“回王妃,那个丫头胆敢偷王妃您的首饰,真是罪该万死,按规矩本来是杖责一百,赶出宋府的,不过好在王妃菩萨心肠,而且那丫头长的还算干净,又有少爷求情,最后是将她卖到了椅翠楼,现在还在那里接客呢。”
“小舞,亏你还记得。”
“那是啊,那丫头是第九个被小姐送进椅翠楼的,小舞自然记得清楚啦。”
“或许第十个……”宋骅影故意拿眼睛看了小菊一眼,似乎在评估她可以卖到什么价。
陈氏一听,顿时脸色发白。早就听说王妃凶恶,没想到居然如此凶残!杖责一百,岂不被活活打死?而卖到椅翠楼……她居然送了这么多无辜的姑娘进妓院,做的那么顺手,那么小菊……自己虽然无能,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菊过那种非人的日子。
陈氏老母鸡一样一把将小菊护在怀里,全身颤抖,但是注视着宋骅影的眼睛却坚定而勇敢,“王妃娘娘,这一切都是李嬷嬷做的,是她故意将王妃房内的衣物扣留下来,是她命人将这些衣服放在污水中洗涤,是她逼小菊将这些衣服……”
陈氏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啪——”的清脆声响起,陈氏的左右两边脸颊一时之间红肿一片,但是她还是不甘示弱地盯着宋骅影,“王妃娘娘,李嬷嬷如果不是心虚,又何必要掌刮老妇人?”
宋骅影眼睁睁地看着陈氏紧紧地将小菊护在怀里,看着她即使自己受尽侮辱苦楚,也不愿让她的女儿受一点点伤害,眼眶忽然有点湿润起来……
这就是做母亲的本能吗?明知道得罪了李嬷嬷,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陈氏还是毫不犹豫地挺起她瘦弱的身躯,将孩子保护在自己身后?
别人的母亲都是这样护着自己的孩子,那么,自己的母亲呢?曾经当自己和君儿也如眼前的小菊般受尽屈辱的时候,母亲又在哪里?她为什么宁愿一走了之也不愿意保护年幼的自己和弟弟?
这一刻,她终于发现自己的母亲有多自私;这一刻,她忽然很羡慕小菊。虽然她只是浣衣坊里一位地位地下的丫头,但是,至少,她得到了全部的母爱。她的母亲不顾一切地将她保护在了怀里……
“陈氏,你还敢给我胡说八道,你知道后果的!王妃,这陈氏母女平日就好吃懒做,如今更是妖言惑众,肆意诋毁老身的名誉,其心可诛啊。王妃娘娘,老身赞成将小菊送到妓院去!老身马上叫人来将这臭丫头领走……”李嬷嬷气呼呼地指着陈氏的鼻子骂道。
即使被指着鼻子骂,但是陈氏依然将小菊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宋骅影,对李嬷嬷的指责既不反驳,也不回骂……
陈氏眼底的委屈,屈辱,还有保护女儿的坚定,看的宋骅影心中酸涩。
她的眼睛转向李嬷嬷,眼底幽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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