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闻樱在被丢上车时是醒了一下的,只是身上没一点力气,那时她被丢在马车地板上,她懒得动,连嘴皮都不想动,连眼皮都不想动。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两人……
她在纪南楼手上听到应尧在说:“还放小夏一堆去。”
纪南楼将她交给路边小厮,吩咐另一人说道:“去,叫管事的去外面叫个好郎中来。”说完边咕嘟着走远:我堂堂纪二少爷,倒要伺候起女人来。
苏小夏目瞪口呆望着被人送进来的闻樱,很有些不可思议,扒开闻樱的头发仔细研究一样的看她,真是闻樱!应公子出去一天,带了她回来!苏小夏心里有一些惶恐,有一些不踏实,还有些失落,当初他可没这样几天不见就去找自己,他是有烦心事去楼里散心才见着自己,又像是突然起意才带自己回来的。而他却在这丫头没卖出去几天就又将她弄了回来。小厮转说了纪南楼的交待,苏小夏没有心思弄她,便将红芳去寻了两个丫头来替她收拾干净了,她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闻樱的脸发呆。
闻樱睡得有些混混的,只听得红芳在房里不知在做什么,摔得杯碟啪啪响,有些叫人心惊。
一会听见好几人脚步声,屋子里变得安静了。有人将她的手从被子拿出来,用冰凉的帕子搭上,然后有人在按她的手腕部,哦,这是在诊脉?
不知道诊了多长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觉,又像只有那么几分钟,她现在脑子一会是清楚的,一会是昏沉的,中间转换过程完全不由她自己控制。
只听一个年老的男声说道:“哎,哎,哎……”
苏小夏便说:“大夫有话便直说。”红芳也在一旁加油:“是啊,白使了钱叫你来是听你叹气的不成?到底怎么要横竖给个准话儿。”
那老大夫又哎了一番,说道:“怕是不好了。”
周围便又安静了一会,只听得那老头又说道:“不过老夫也可勉励一试,这样病症,老夫从来没见过,不好医啊,不好医,只愿老朽平生所学,能帮上这位姑娘。”
闻樱本来听他说自己不好了,还有些想说终于要解脱的意思,后面听着不对劲,像是那种故意把病人病情往重里说,然后病人医好后得大功劳的样子,不免心里失望又无精打采睡了过去。
房里红芳对老大夫道:“哟,这么严重呢,还烦请大夫去跟府里大管事的纪先生说一声。”苏小夏也跟着点头,招手了来叫带着大夫去见纪南楼。
红芳望着旁人走远,拉过苏小夏到外间去,悄悄说道:“姑娘有什么想法?”
苏小夏左脚蹭着地面,眼睛盯着鞋面,道:“我什么想法啊?”
红芳恨恨道:“姑娘也别跟我装糊涂啊。我跟着你过来,可不是指着你在这做丫头做下人的。”
苏小夏也生气,抬头看她一眼,道:“这也不能怪我。”
红芳不想跟她翻脸,便又上前来劝道:“我也是为你好,你瞧着,她这再次进来,旁人怎么想?你能保证她越不过你去?”
苏小夏抿嘴不作声,过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做什么?”
红芳道:“姑娘什么也不用做,叫顺着大夫的意思就行了。”
闻樱喝了两天的药,她从来没想过这世上的药这世上的药这些清甜爽口,冰凉如泉水般润人,她肚子痛,应该是饿的,啊,她好想有人来喂她一些香香的海鲜粥啊,可是没有,她终日里昏睡,时常觉得浑身发热,烫得她自己都觉得置身子火焰上旁,她想叫人来,可也没力气发声,昏睡的时间越来越来,昏睡中各种恶梦,后来连能听到人声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不想睁眼,不想说话,渐渐她不烧了,浑身像被掏空了般,飘在半空中浮浮沉沉就是踏实不到床上,她脑子里想着试试看睁眼时,根本做不到,她觉得坠入无边际的黑暗梦魇中,被人压在胸上闷闷喘不过气来。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样长的时间般,她有时脑子有意识时会分不清今兮何年,身在何方,是叫什么名字。
她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说:“纪公子,这样子像是回光返照了,公子要不要去跟应少爷讲一声?”是苏小夏。
回光返照么?是要死了么?好呀!
只见那个纪公子吼着回道:“怎么现在才说?来人,来人,去请大夫来,将城里大夫全请来,快。”
哦,这么在乎自己?自己很重要么?
屋子里又吵吵起来,人来人往,有人在说:“生脉饮急煎。”一会有辛辣苦涩的带呛人中药的液体灌进她的身嘴里,烫得她心口生疼,呛住了,她都没力气咳一声。听见周边黑暗里一群人又一阵慌乱,被一人轻轻止住:“被呛着了,所以面色有些青紫,能呛着是好事,呛都没呛的,才没得救呢。”
一会又有温凉的东西灌进来,好香,是米汤吧。
喝了东西的闻樱沉沉睡去,这一睡就睡得沉了,极少醒了,等过了不知几天,她再醒来时,便能睁眼了,睁了眼的闻樱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想:死不了啊,死不了,好好活着呗,别人怎么活的,你就怎么活呗,有得挑么?只是,姑娘,你别这样笑得好开心的样子看着我,我俩是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VIP章节 30第29章
苏小夏高兴笑着说:“你醒了,谢天谢地,没事了吧?你现在感觉如何,可叫我担心死了,”闻樱张张口,喉咙里干得嗓子都是哑的,一张口就撕一样的疼,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话,苏小夏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来:“我去跟公子说声去。”说完起身提着裙子飞快出去了。
好在很快就有两个丫头打扮的人进来,竟然是小雨和兰花。两人扑到她床边,小雨笑嘻嘻说:“我就知道姑娘你是个福气大的,一定死不了。”兰花问:“姑娘肚子饿么?要吃些什么不?”
这一句话说得闻樱热泪盈框啊,姑娘,你真是个好姑娘,她张口费力地说了个水字,兰花便手脚慌忙去倒水来。闻樱被她俩半抱半抬着坐起来,她靠在小雨身上,就着兰花的手喝了大半杯子,才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问:“这是哪里?”
小雨说:“这是晓风院啊,你不记得了,嘻嘻,可是少爷亲口吩咐你住进来的,就是那时你……”说着她回头看了看门口,没接着说。
那个晓风残月啊,哎!
闻樱却看到兰花瞬间变了另外一个样子,她坐在床沿上脸色发白,面色古怪,紧紧抓着杯子,像是沉浸在莫大的仇恨中。
闻樱轻轻了她一声:“兰花。”
兰花猛地一抬头,眼中一慌,将那股狠戾掩下,对闻樱说道:“这院子里有人想着法子害姑娘,姑娘知道么?”
闻樱这一病昏睡半月,但她脑子有时是醒的,虽然没睁眼,大多时个她是能听能感觉的,她知道兰花说的是谁,叹口气安慰她说:“这些我都清楚,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别老瞎想,也别做傻事知道么?”
她的脸说这些话的时候凝重认真,叫兰花两人看了都不敢相信的样子,正当三人沉默时,苏小夏回来了,笑说:“公子说这两日忙,叫你先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看你。”
闻樱费力抬手摸脸微笑道:“可惜了,我还想装鬼吓他一回呢。”
另几人都笑了,苏小夏说:“可不就像鬼似的,得好好养着了,我看啊,没个大半年,这身子壮实不了。”
闻樱微笑着,将头靠在小雨身上,闭上眼睛,小雨便说:“姑娘想是又乏了,咱们出去吧,将姑娘歇着。”
这一歇便将近年关,大雪封门四五天后才放睛,闻樱在这院子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她现在很懒,不想做任何事,小雨和兰花时常过来陪她说说话,听她们说,少爷小姐回京啦,少爷回来啦,小姐没回来,纪公子这几日为什么老发火啊。苏小夏来得少了,她有各种大小事要忙。只有闻樱无所事事,有时她也会想,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么?有时又诧异,她还有一辈子要过。过除夕时,小雨和兰花也来陪过她,可是闻樱兴致不高,连累两个丫头也过得不好,她便匆匆逃了。
到了年初八这天晚上,郁闷与苦恼到了极致,便穿了厚实衣裳,出门去。手触到那些厚重衣服时,她恍然如梦般分不清身在何处。她天天躺在这烧得暖暖的屋子,一切衣食备得好好的,凭什么呢?可是她不能去细细,想通了又能怎么样,她拼死了也逃不出,也改变不了。
出了门便有隐隐清香传来,她抬头望天边,眯着眼半天才适应,见着西南面一片淡粉色的红云,浮在院墙上,那是梅花。闻樱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幽怨的古代诗人,她对那一片充满向往,她不知道那边是那片院子,紧了紧披肩,向那边走去。
她站在大片大片梅花树下,抬头叫眼泪流进嘴里去,她想起了在校园里时那人曾对自己笑说,你看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年复一年啊,都是你这丑货,想起睛川桥上两人来回走到天长地久,想起那人后来冷酷的离开,可是她现在还是想对那些人,那些所有她曾经认得的人,不管是恨着的,还是爱着的,甚至路人,甚至破烂飞奔的公交车说:我好想你们……那才是一场梦吧,一场奢侈的梦。
撑不住时,她蹲下身去,大口大口抽气,胸前被扯得生疼,她止不住呜呜起来。
“咣荡”一身,有什么东西摔在她的身后,吓得她止住了声,呆呆转身去看,是个酒坛子。
“少爷我才心情好点,你又来哭,烦死了,滚。”是那个纪南楼,坐在石阶上靠着亭里柱子在喝酒。
闻樱抹了脸走过去,朝他道:“给我一个。”她指酒坛子。
纪南楼有些意外,心里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给了她一个,闻樱接过,坛身还有些温,是烫过的酒。 抠了半天将酒坛子的封口抠开,抱起来灌了一口灌下去,辛辣如火般从嘴里一直烧到心底,她被呛了几口,脸有些红,她错估了,还以为这世上的酒都是清甜的,还以为这个姓纪这小子不喝烈酒。
纪南楼在旁先不喝,偏了头来,笑她笑话,闻樱又睹气喝了几口,直到见着纪南楼脸上笑意没了,回复了她才见那样愁苦的样子,她才叹口气,跟他一样,靠在柱子上有一口没一口慢慢喝。
喝了几口,怒上心头,她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呢,你也不过是个狗腿子而已,凭什么看不起我。”
纪南楼先还想说我没有看不起您啊,我哪敢瞧不起您啊,您一句话,我说不定就要跑断腿,听到后面,勃然大怒,吼过来:“谁说我是狗腿子,我是纪二少爷?”
闻樱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一会马上回过神来,拿他的天敌来吓他,笑着踢了他一脚:“朝我凶,回头我跟你少爷告你状,叫你吃苦头。”
纪南楼也愣了愣神,不敢相信般擦擦眼,一会才朝她伸大拇指说:“我还真小瞧了你。你老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闻樱苦笑一声,抬头喝酒,一会问:“大过节的喝什么闷酒。纪二,少爷?”
纪南楼不理她。
闻樱便又笑道:“府里不能有两个少爷,我以后便叫你纪二吧?”说完不怀好意捂着嘴呵呵一顿笑,纪南楼不知她笑什么,闻樱见他不理解,俯过身来在他耳边说道一句什么,只见纪南楼呆了一下,一会白润肥胖脸上便有些发红,更加意外,望着闻樱说:“你喝多了吧?”
闻樱笑着摇头:“没有,才开始喝呢。”
纪南楼将信将疑,转过头来才举了酒坛子要喝,被闻樱一脚喝在手腕上,酒坛被他失手掉开,骨碌碌滚得好远,酒在雪地上撒了一地,他愤怒转头,却见闻樱更加生气,扯着他肩上的衣服拼命摇着在冲他囔:“你说呀 ,你有什么烦心事,你还能有什么烦心事,说啊你?”
纪南楼便说:“应小姐回京了,呵,他俩们兄妹真是对活祖宗,应少爷说要将自己卖了,只要自己妹妹嫁得好,应小姐就说,不要你管,我要进京挑个有钱有势人嫁了……”
闻樱将故事接下去:“你暗恋应少爷,想让她去,可是应少爷爱着妹妹,不让她去,要她得到幸福,应小姐一定要去,找着个人要嫁了,发现心里爱的还是哥哥,你落单了?”
纪南楼这回真生气了,恨不得抬腿将她踹进柱子里去,气哼哼转回头去不理她。
“喜欢人家就要说,我跟你说哦,我同学有三个毕业时表白都成功了的哦,她们说了,怕什么,不成便唱潇洒走一回。应公子日夜带着你形影不离,你俩日久生情,嘻嘻,就算以前没有日久生情,以后还可以日久生情,你懂我说日我意思么?啊,你听过潇洒走一回么?走走走,去我房里,我用琵琶弹给你听,你一定会喜欢的,走啊,走……”
闻樱站起来便去拉纪南楼,要带他去自己房里,把纪南楼吓得脸都白了,抱着柱子死也不放手,喊道:“你要发酒疯别拉上我,求您了,饶了我吧。”
无奈闻樱拉了他说:“真的,你去听听,听了你就什么都想开了,去吧,去我房里,去我房里……”
她像个复读机样,还把自己当个石磨,只沉沉往后坠,拉得纪南楼差点失守随她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冷静声音响起,带着凌厉气势,很骇人。
纪南楼心里惨嚎一声,手上劲儿一松,被闻樱带得往前一扑,两人就这两叠罗汉般摔在雪地里,纪南楼手忙脚乱爬起,闻樱呵呵笑着,朝应尧说:“呦,男主来了,小纪二,快,快,表白,表白。”
纪南楼这时恨她恨得要死,将她一把推进应尧怀里,说:“不关我的事。”便气恨恨走了。
闻樱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应尧的脸,吓了一跳,捂嘴道:“怎么是你?”说完又很害怕一样一头扎进应尧怀里去,将他抱得死紧死紧的,呜呜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应尧都快呆成石头了,这疯女人!正想时,见闻樱抬起眼来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在看她,又忙躲进怀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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