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许晴晓躺在血泊之中,闭着眼睛,面上却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
“病人失血过多,血压52,还在不断下降,脉搏114,呼吸频率8,昏迷指数10,左瞳孔4。0,右瞳孔2。0,怀疑颅内损伤,马上联系影像科和神经外科。”
“胸肺无异常,小腿处有骨折,轻度。”
“你好,小妹妹,听得到我说话么?”有人在耳边问,声音挺好听。
向晚一边努力同步许晴晓的身体,一边翻白眼,她想吐。猛的身体一颤。
“心室出现颤动,心跳变弱,48;42;37……”
“准备电击除颤。”
“电击除颤第一次,150J,准备,1、2、3。”
“不行。”
“电击除颤第二次,200J,准备,1、2、3。”
“还是不行。”
“再来,电击除颤第三次,200J,准备,1、2、3。”
……
向晚只觉得自己好像料理台上的生面团一样,不停地被摔打,电击又把她搞得头晕脑花,实在是……很想一走了之,但那似乎又不太厚道,好在三次之后,心率似乎恢复正常,而向晚,也非常顺利的被活活电晕过去。
……
等到向晚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离开手术室,躺在了病房里,大概是ICU病房。向晚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有人的脚步声,也有人的哭泣声,只是向晚觉得非常沉,非常累,好像全身的能量都被抽干了一样,只是稀里糊涂的应了几声,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再度拼接回自己的意识,向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闭着眼睛,仍旧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动了动胳臂,又伸了伸腿,唔,有点新鲜,有点沉。视线不太舒服,向晚抬手想抹掉鼻子上什么东西,一抬之下才发现自己被几台仪器“五花大绑”在病床上,活像遭外星人绑架。
向晚续了续气,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再利用灵能力移动物体了!?这难道就是做人的后遗症?亏了。没办法,只好挣扎着甩了右手的监护仪,解放左手的什么仪器,再把脸上的氧气罩拔了甩在一边,一时间,各种仪器的BB声响成一团,有些刺耳。
立刻有护士推开玻璃门进来,对着准备坐起来的向晚几乎惊声尖叫:“你怎么把仪器都拔了,不对,你,不能动!开颅手术后不能乱动!。”一边说一边将向晚强制按回病床,顺手按了床边的铃,“ICU5床开颅病人提早醒了,叫医生快过来。”
看这阵势,向晚把“我已经好了”五个字又咽了回去。这话其实向晚不是乱说,本来向晚的灵与许晴晓的身体契合度不高,但是经过几次电击,现在似乎已经运行正常了,这对许晴晓的身体来说是件好事,因为向晚本就有些灵能力,只是现在这些灵能力使不出来,只好出口转内销,全部化作身体机能恢复的动力,向晚感觉的出来,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加速修复。
医生很快赶到了,是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医生,戴着银边的眼镜,挂着浅浅的笑容,进来就和善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向晚摇摇头,觉得他的脸有点熟,声音也有点熟。医生一边给向晚做检查,一边仍旧询问向晚:“伤口痛不痛?有没有头晕或者想吐的感觉?”
向晚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暗哑,像久未使用的机器重新启动时那种迟缓和锈蚀。
医生检查的手势一顿,含着笑意道:“38个小时前我们在手术台上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向晚应该是身体昏迷,意识不清。
“你是,主刀?”向晚想起来这个声音就是在手术中对她说话的声音。
“不,我是一助,”年轻的医生顿了顿又补充,“第一助手,你喉咙现在有些干是正常的,不要说太多话,好好休息。你恢复的非常好,再过几个小时,你妈妈就可以进来看了。”
向晚听话的点点头,不再开口。她对这位医生十分有好感,该怎么说呢,作为一枚非人类独立个体,向晚素来十分自觉,见人先笑,不论对方是敌是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友,就可以表示友好,拉近距离;敌,就可以虚张声势或是敛芒示弱,放松对方警惕,十分之好用。
现在这位医生那种浅浅的看似十分温和,深究却高深莫测的的笑意让向晚的内心冉冉升起一股倾慕和崇拜,唔,一定要好好参详这个表情,争取早日学会这种男女不限、老少咸宜的必杀技。
医生自然不知道现在向晚脑子里转的是这等想法,只转身嘱咐值班护士:“留在ICU再观察一晚,明天转病房。”
“好的,秦医生。”如此自然的医护对话,那护士竟然微红了脸,有些羞涩。
可见秦医生的必杀技之强大,向晚几乎就要膜拜了。这才是大师级的水准啊。
向晚目送大师离开后,闭目佯睡,心里却开始盘算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怎么样才能恢复灵能力的使用呢?不要说隔空搬运术和穿墙术,现在连透视能力都在手术台上阵亡了,莫不是开颅把许晴晓的脑子开坏了?
☆、四、手术也要拗造型!?
第二天,许晴晓转到神经外科的普通病房,见到了许晴晓的原装母亲方兰,手里提着保温瓶,头发有些散乱,眼睛泛着红血丝,看起来十分憔悴,估计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
“晓晓,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喝汤水了,妈妈给你煲了鸽子汤,一会妈妈问问护士,没有抽血就可以趁热喝。”方兰把保温瓶放下,一双血丝眼中有自责、有欣喜、有担忧,看得冒牌许晴晓莫名不安起来。我该做什么?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形成,向晚已经循着本能,笑:“妈妈。”
这个词经过声带的振动,借由空气传播开来,又重新回到向晚的耳朵里,感觉,很奇妙,似乎带着水波般的回响。于是向晚又叫了一遍,“妈妈。”
方兰的指尖颤抖了,眼中泛起了水汽。一年多没有开口说话的女儿忽然像正常孩子一样笑着开口唤她“妈妈”,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激动的无法反应。
向晚依旧带笑看着方兰。有那么一瞬间,向晚似乎在记忆的碎片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模糊但温暖的记忆。向晚放任自己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她伸手,握住方兰的手,轻轻扯动,然后第三次说了这个奇妙的词:“妈妈。”
方兰哭了,抱住病床上的女儿,哭得有些失态,眼泪打湿了向晚的脖颈,“晴晓,晓晓,我的晓晓,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一直以来辛苦您了,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向晚的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道。
从这一刻起,“向晚”将以“许晴晓”的身份活在世上。
换一个名字,对向晚来说没什么所谓,向晚或者许晴晓,都可以,有人能叫,叫了她会应就够了,向晚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某个“知交”起的,而不是她早已遗忘的本名。
所以,向晚没有负担的接受了自己的新标签“许晴晓”。
许晴晓住院期间,除了母亲方兰母爱日益被激发乃至照顾愈加无微不至外,许晴晓的父亲许文华也来过医院,三次。
第一次,是在做手术的时候,许晴晓没有见到。
第二次,是在手术之后的第三天,许晴晓转到普通病房后。许文华站在门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三人病房半隔开的帘子掩住了父亲一半的脸,许晴晓抬眸,含笑:“爸爸。”唔,奇怪,好像没有妈妈这个词来的水波荡漾。于是,许晴晓没有喊第二遍。
饶是如此,许文华的震惊一点也不亚于方兰。晓晓,她肯开口说话了?那样的惊讶直白的写在脸上,让许晴晓忍不住又笑了,唔,真有成就感。孩童牙牙学语般的“爸爸”、“妈妈”就能让他们一个个如遭电击般失了反应。
“晓晓,你……你缺什么?爸爸,去给你买。”许文华带着一些不自在开口。
许晴晓思索半响,认真道:“钢笔。”
“嗯?”许文华愣了愣。
“之前的那管钢笔,坏了。”现在许晴晓想到的,当然是原来的“许晴晓”蹲在地上捡起那支撞歪的钢笔时的表情。
许文华立刻也想到了,在许晴晓十岁的时候,曾经给她买过一管钢笔,许晴晓似乎十分喜欢。当车祸重伤手术未愈的女儿开口向自己追索记忆中那管小小的钢笔时,徐文华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好,爸爸这就去给你买,晓晓还要什么么?”
“要一模一样的,爸爸。”许晴晓强调了一下。
许文华明白女儿说的仍旧是那钢笔管,心下酸楚。
第三次,却是在第二次做出钢笔承诺之后的半个多月,许文华的脸上有些疲惫,精美的小礼盒里搁着的仍旧不是同一管钢笔,尽管乍一看挺像。
“晓晓,对不起,爸爸找不到原来一样的,这一管,你看着喜欢么?”说话的时候,许文华甚至带着一份小心翼翼,仿佛一管钢笔就能切断父女间维系的血缘亲情。
许晴晓拿起那管钢笔,握了握,抬头:“谢谢爸爸。”表情慎重的不像拿到礼物倒像拿到祭品。事实上,许晴晓此刻也确实在心中默默道:“许晴晓,咳,原来的许晴晓,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回家供给你的时候别嫌弃。”
这管钢笔在许晴晓回家后就永远和前许晴晓的另外一些私人物品(比如上锁的日记)一起埋在小花园里——那种附赠给一楼住户面积不超过10平米的小花园——充当不可降解的花肥。
许文华离开病房以后,方兰才重新踏进病房,女儿是共有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心无芥蒂的在一个屋顶下相谈甚欢,至少现在不行。
随同方兰进来的,还有那位秦医生,依旧是浅笑如春阳,一派温和:“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挺好的。”许晴晓笑眯眯的回答。唔,眼睛弯的深一些,嘴角弧度浅一些,现在是不是有学到六分像了?许晴晓在心里比较了下。
“你恢复的很快,准确说,是快的让人吃惊,这样下去,下周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剩下就是在家好好休养,做一些必要的康复训练。”秦医生动手检查了手术创口,脱下一次性手套后同样笑眯眯的说。
“小妹妹,恭喜你啊。”左床病友。
“小孩子恢复的就是快,跟我们这把老骨头不一样。”右床病友。
许晴晓摸摸光头,有些羞赧,就好像退休闲散的被当成实习生一样。
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戳出一整片的发苗,摸上去有些柔韧的刺,像只刚出生的小刺猬。
说起来,当初许晴晓第一次换纱布时,一照镜子差点没笑的滚到床下去,缠着绷带没感觉,下面照样长发飘飘,一拆绷带那造型叫先锋艺术,活像中年谢顶谢成地中海,还续起长发的艺术家,而且还是左右半边阴阳的,巡房的主刀医生似乎很习惯,当时紧急手术,右侧开颅,术前清理就刮了右边这么一块,剩下的其实平时戴戴帽子也没什么。但是许晴晓喷了,连带着方兰也忍不住笑开了,一左一右两张病床上的病友一个憋笑憋到内伤,另一个蒙在被子里不停地抖动。
许晴晓立刻就 CALL病房服务,把剩下的头发也刨了,成了个小光头,不仅是因为原来的造型太过先锋,而且更主要的是洗起头来方便的多,毛巾一抹就可以了事。头发嘛,再长就是了。
等到许晴晓正式出院的时候,基本上暑假已经过去大半了,方兰又坚持让许晴晓在家休养了两个月,所以许晴晓重回学校时,已经是初三开学后一个多月了。
P。S。这个时候的许晴晓,其实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的暑假作业!!
☆、番外:向晚的间歇性记忆:向晚名字的由来
那时候,他还是身在帝王之家,却既不出众,亦无野心的十二皇子,那时候,她还只有一个在鬼神界十分大众的名字——“妖怪”。
这样的一人一灵在午后的一汪静阳中,不慎,邂逅。
书香隽永的殿堂,在太傅催人入眠的节奏点头和众皇子的琅琅书声中他抬头看了她。
他看到她,隔着书桌和光尘,笑了,眉眼稚嫩的脸上泛起的笑容单纯、良善,全无惊惧或恶意,令她不觉好奇,一路尾随进了十二皇子的“香闺”。
“你叫什么名字?”小小的年纪,老成的模样,仿佛在询问一个较之年幼的弟弟妹妹。
名为“妖怪”的女灵一甩头,潇洒自报家门。
妖怪?他困惑了,这个是名字?
手边的诗集,翻开的那一页,是李商隐的诗《登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向晚,以后叫你向晚可以么?”
“妖怪”想了想,向晚这个名字,似乎比妖怪要好听,那就改了吧,于是欣然接受。
改名为向晚的妖怪女灵,就这样遇上了第一个看到她处变不惊的“知交”。
“我死之后,也会像你一样么?”
向晚摇摇头:“不会的,很少有人死后像我一样,何况你是帝星,崩后是要去天上的。”莹白的手指认真的指指天空。
说这话的时候,十二皇子已经成了太子,不是因为太过出色入了天子的法眼,而是因为在那场喋血的宫廷政变动荡之后,皇兄们死的死,病的病,流放的流放,除去下面没长牙的、拖鼻涕的,他似乎是唯一的合适人选。
少年的脸变的线条硬朗、坚毅,眼中有了不符合年龄的沉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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