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桃的搀扶下也走得十分艰难，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二进院子，一位六十来岁的瘸腿老人正在打扫练武场上的落叶。看到小桃和楚楚出来，老人放下了扫帚用袖子将练武场边上的石墩子擦拭了一遍，笑得很是和蔼：
“楚楚小姐吃午饭了吗？”
“云伯，小姐今天吃完了整整一碗粥，将军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云伯原本就是这座宅院的老佣仆，那位原主人倒霉的被南金前来抢掠的强盗给杀死了，这才有了楚昭旭的“机会”前来立功，为国尽忠。
原本那位将军手下还有多名佣仆，但楚昭旭武人出身，用不惯那么多下人，除了一位管家之外就只留下了看大门兼打扫卫生的云伯、做饭洗衣的吴大娘。每天他带着师门里随他从军的师兄弟去巡视城防之后府里就清净得只留下小猫两三只。
懒懒坐在石墩上，倚着背后的栏杆，叶萱语微眯着双眼，惬意的晒着秋日午后的暖阳，耳边是云伯和小桃讨论最近宿边城还算安宁的絮絮叨叨，她的瞌睡虫又爬了出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再次被她睡了过去，迷迷瞪瞪中听得一阵喧闹声，叶萱语慢慢睁开了双眼，突来的亮光还不太适应，只好重新闭上了眼睛。喧哗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从第一进院子来到了第二进练武堂，只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好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嘘！都给我放轻脚步，我妹妹在睡觉呢。”这是楚昭旭的声音，他身后的一定是他五位师兄弟。
……
080 楚昭旭的师兄弟
大师兄憨傻老实，身材就像是铁塔，名字就叫赵大牛；皮实能抗住击打。
二师兄娘里娘气，见到老鼠也会尖声叫唤，名字叫钱舒；他的轻身功夫最好。
楚昭旭今年十九岁，排在第三，但他的武功是师门中最好的一个，头脑也不简单，当之无愧成为了领头人。
后面的是六师弟孙邪、七师弟孙正，八师弟李扬，都还只是十五六岁没定性的年纪，至于中间四和五，听说是两个女孩子，暂时还在师门没出来。
楚昭旭的师傅是神眼堂葛旭天的师兄，一直隐居在深山当中，九个徒弟都被他找借口赶下山历练来了，楚昭旭混得最好，时间一长，都汇集到他的身边帮忙。
小桃这时候见到楚昭旭回来心里也是一惊，今天下午她和云伯聊得高兴，居然忘记了小姐不能再一个地方久坐，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怕挪来挪去反而引得她生气，就拿了薄被盖在她身上让她睡得舒服点。谁知道今天楚昭旭几人回来得这么早？
叶萱语听得楚昭旭命令赵大牛等人放轻脚步，心下一暖，睁开了双眸，视线在高大的楚昭旭身上聚焦，扯扯嘴角，一声清晰的“哥哥”如蚊呐般吐出，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听在楚昭旭耳中却是不吝于天籁。
英武的男儿不由得热泪盈眶，丢开手里拿着的东西，三两步来到她身边，半蹲下高壮的身子，身上铁甲磨得铮铮作响，“妹妹，你刚才叫哥哥了！叫得真清楚，再喊一声。”
楚昭旭仰头注视着坐直身体的妹妹，心里充满感激，看来来到这极北边城总算是遇到了一件好事。
希翼的目光是那么诚恳，叶萱语情不自禁的再次低唤：“哥哥。”心里更是用上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也不知是楚楚本身的还是她自己的；只是此时此刻，她对着不知道魂在与否的楚楚重重发誓道：从现在开始，我叶萱语不再是叶萱语，我叫楚楚，是宿边城守将楚昭旭的妹妹楚楚！
宿边城将军此刻早没了将军的威严，张开双臂紧紧地将楚楚揽入怀中，哽咽唤道：“楚楚，哥哥的好妹妹。”
楚楚被揽在铁甲前，只觉着咯得浑身都疼，却又挣不开他的大力，头顶却是感觉到一滴湿意，她停下了挣扎，楚昭旭的心情她很能理解：精心呵护了十三年的妹妹从来不曾清晰自主的唤过一声“哥哥”，就在他被发配边远，万事低落的时刻却得到了妹妹的真心呼唤，这样的强心针怎么不让他激动如斯！
“小桃，小姐你照顾的很好，回头给你加月银。”楚昭旭终于激动完了，开始论功行赏。“哈哈，今儿可真高兴，孙正、孙邪，把咱们今天猎的獐子送厨房让吴大娘加菜，你们俩也帮着忙活去吧。”
小桃吁了一口气，庆幸小姐没有告状的能力，不然就惨了，吐了吐舌头，就待伸手接过搀扶楚楚的任务来，“大公子累了一天了，先去换洗吧，小姐我来扶。”
谁知道楚昭旭只要自己在场，压根就不愿意把妹妹交给别人触碰，半扶半抱着发育不良的楚楚往三进院子里去了。有了身材高大的哥哥搀扶，楚楚的行动顿时轻松了许多，心里感念能遇到这么一个护妹如此的“妹控”，嘴上不免就要对哥哥好点。
于是两人身后留下一路的“哥哥。”
“诶，妹妹。”
……
楚昭旭这个“妹控”为了显示自家妹妹有了长足的好转，将她带到了二进院子的练武场用饭，偌大的八仙桌上早已等待着五位形貌各异的男人。
“小桃，你也下去吃饭吧，楚楚有我照顾着。”楚昭旭是个大方宽厚的主子，这点小桃倒是深有体会，不然也不会尽心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姐楚楚了。
晚餐的菜色果然丰富了很多，至少看见了大块的油汪汪的肥肉。难得的是桌上还摆着一个土陶酒罐子，楚昭旭扶着楚楚坐到了位置上，顺手拿了给她准备的稀饭就先喂起了她。
“来，楚楚张嘴，哥哥喂你。”
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的各自开始吃喝，楚昭旭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说道：“孙正、孙邪、李扬不准喝酒！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少喝点。”
“嘿嘿，三师兄，今天不是高兴嘛！”孙邪讪讪收回伸向酒罐子的手掌。
“高兴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楚昭旭眼神温柔的盯着楚楚吞咽稀饭，嘴里却是毫不容情的拒绝师弟想喝酒的念头。
“这，这……楚楚也是我们大家的妹子，她叫你哥哥了，那不就等于叫我们，所以都高兴，都高兴……”孙邪在楚昭旭回头的瞪视下自动消音。埋头猛扒饭，楚昭旭虽然是三师兄，可他却是师兄弟里面最有威严的一个，他只有在面对楚楚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面对他们则像个阎王。
楚楚一边吃饭一边好笑的看着这师兄弟六个调笑玩闹，心里说不羡慕是骗人的，两世孤寂，除了岑修远没人给过她温暖的感觉，想到岑修远，她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也就没了继续吃饭的胃口，转头让过楚昭旭递上的木勺，“哥哥，吃！”
啪——
楚昭旭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碗里，结巴着问道：“你们谁听见楚楚刚才说什么了吗？”
在场的几人都是练武之人，耳目不是一般的灵敏，当下最直率的赵大牛就抖着他那高八度的嗓音吼道：“咱们都听到了，楚楚妹子叫你也吃饭。”
想当然，铮铮铁骨硬汉楚昭旭再次泪睫于眶，激动得跑到边上石墩子处就是一阵狂捶：“哇哈哈，爹娘，楚楚开始恢复了，她都知道叫我吃饭了。”
桌上师兄弟几个那样子也挺激动的。后来楚楚才知道楚昭旭为什么激动成这个样子，楚楚原本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姑娘，在她五岁那年楚家被强盗洗劫的那次她幸免于难，却是变成了一副痴傻模样；那时，十二岁的楚昭旭闻讯归家之后就只剩下这个血亲妹妹，从此两人一直相依为命；除了他十六岁那年的一次出师任务。
……
081 荒凉的宿边城
“妈的！让老子逮着那些王八蛋非得把他们撕成碎片不可！”
将军府的屋顶都快被赵大牛的嗓门掀翻了，在三进院子里吃饭的楚楚被吓得手掌一松，勺子落到了碗里，溅起几滴汤水。
“小姐，烫着没？”一直静立在边上小心翼翼护着她的小桃赶紧拿了帕子上前，“我这就出去让大公子他们议事的声音小点，看把您吓得。”
楚楚正在学着自己拿勺子吃饭，一个月过去了，她的情况又好转了不少，已经能说简短的句子，能不依靠别人走上一小段路程，甚至能够悄悄在房间里趁着夜深人静做做伸展体操活动筋骨；当然，这些变化她还是隐瞒了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她这样无欲无求的人能做的。
“自己，擦。”从小桃手里接过帕子，在身上擦拭。北方深秋冷得吓人，没有棉花、没有棉布的日子她很不习惯，谁叫前三年她都只是一只鬼，压根不知道这该死的天气这么难以度过。
屋里点着炭盆，熏人的烟味弥漫在整个屋子，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在电视里不是看到火炕地龙这些早就有了么，这宣朝究竟怎么一回事？难怪外面赵大牛他们吵成这个样子了。
随着时日寒冷，再北方的南金国已是冰封一片，虽然两国明面上维持着边境和平，但不妨碍彪悍的南金人不会到稍微温暖的宿边城烧杀抢掠，反正事后推给流寇强盗就好。这么多年便一直这样僵持着，今年冬天尤其寒冷，城外的宣朝子民都回迁入了宿边城，冷清的城市倒是一下子繁荣了起来，这样的繁荣当然引得了南金“强盗”的注意力，这月以来，已经两次入城劫掠，劫掠不说，这些人还会放火烧屋子，快要入冬了，没有屋子遮风挡雨的宣朝人势必冻死无数。
这事情愁坏了宿边城守，责任自然全都推到了负责治安守城防护的楚昭旭的身上。楚昭旭师兄弟几个虽然武功在身，但宿边城城池简陋，除了通往国内的南城门之外，其余几门形同虚设，南金人的骏马稍稍一纵就能越过土坯城墙，稍微野蛮点的甚至拿木桩子一撞就能把城墙弄出个大窟窿，这样的豆腐渣工程怎么挡得住居心叵测的强人。
赵大牛接连两次扑空，连那些行动快捷的强盗马尾巴都没追到，怎么不火冒三丈？
“出去，看。”紧了紧身上的毛皮长袍，楚楚瘦小的身躯站起。
“小姐，外面冷。”小桃可不敢让体弱的小姐轻易到没有火盆的二进院子去，那里全是皮糙肉厚的武夫，他们不怕冻，可小姐怕呀。
“看，哥哥。”楚楚才不想继续在烟熏火燎中待下去，这些人，难道就不会把木炭烧制过后再拿来取暖么？又不是烟熏腊肉。
小小的身子自主的往二进院子移去，她的固执小桃早有领教，只好跟在她的后面小心护着她前行。
“将军，咱们现在需要的时想办法加固城墙维护，至于那些失去房屋住处的平民，自有城守大人操心。”说话的是楚昭旭留下来的幕僚，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楚楚敢肯定，这个老学究脑瓜里装得东西或许还不如那个娘娘腔的二师兄。
“王师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是守军，和城守大人应该相辅相成，那些失去房屋财产的平民此时对南金盗匪正是仇恨难挡，若是咱们加以抚慰，在下一次劫匪前来之时未免不是一道绝佳的助力。”楚昭旭既然以二十岁年纪能够被宣朝皇帝选中来做一城守将，除了有人担保之外还是有他的真本事在内。
“历来就是将军负责遇敌，城守负责安内！难道将军想伸手内务不成？”王师爷捋着山羊胡，斜着三角眼阴阴问道，要知道，此时议事厅里还坐着城守大人派来的幕僚。
“这怎么算伸手内务，不过是让巫先生给城守大人提个醒，在处置难民的事情上要慎重。”楚昭旭有些生气了。
那位来自于城守手下的巫先生这时轻咳了两声，站起身来行礼道：“城守大人和楚将军同是这宿边城的当家人，遇到事情应该不分你我，只要有需要城守府配合的地方还望将军直言。虽说咱们宿边城不会有战事发生，但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大的纰漏出现。这样大家都不好做。”
接下来又是一阵尔虞我诈的你来我往，隐在门后的楚楚动也不动全都听入耳中，眼前事楚昭旭黑青的眼圈，还有他满身的疲惫。宿边城是一个边境小城，但又不是直面南金的重城，会有流寇袭扰，又不担心有军队占据；这儿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但若这里没有这座城市，南金和宣朝之间又会少一处屏障；就这样这座城市尴尬的立在这里数百年，成了两国都下意识避开的边缘之城。
议事厅内，最终也没商讨出什么有效的措施来，随着厅堂内外人的退出，楚楚盯着他们脚下若有所思。
这时候，楚昭旭看到了门边的袍角，整整脸色尽量让神色显得柔和，轻声唤道：“楚楚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哥哥，”在小桃搀扶下楚楚坐到了楚昭旭身边的椅子里。
“楚楚怎么不多睡会儿，外面冷。”
楚楚想说被窝里也热乎不到哪去，她的被子倒是高档，正宗的蚕丝被！可其他人哪怕是她哥哥楚昭旭也盖的干草被子，无论干草再厚也没办法让人在湿润的秋天暖和起来。
“出去，玩。”对，她就是想出去看看，那些人脚底的黄泥土给了她一个灵感，想帮着楚昭旭分担压力的灵感。
岑修远亲切的呼唤被她深深埋入了内心深处，只在午夜梦回时会流泪醒来，捂着心口小声对自己说道：你是楚楚，在岑修远心里留下“先生”美好形象的是叶萱语，叶萱语是“先生”，喜欢上小十多岁的学生真的很不要脸。
楚楚是楚昭旭的妹妹！看到楚昭旭心烦，她也会担心，会想办法帮着哥哥分担苦恼，当然也想帮着自己生活舒适一点。
……
082 楚昭旭的理想
楚昭旭对开始恢复神智的楚楚每一个要求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听得她说想出去玩，二话不说就结束了议事。心里的烦闷也因为楚楚一个淡不可察的微笑暂时压下，
“走，哥哥这就带你看点好看的东西去。”
在马上颠簸了半天，终于听到楚昭旭兴奋的宣布：“到了！”
被从马背上放到地上，楚楚都还是觉着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她不过是提了提出来走走看看，谁知道楚昭旭兴致一来就打算带她看看他最喜欢的风景。
“楚楚，你看这里的风景！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身后是绵绵无尽的群山，咱们身处宿边城就像是一处分界线。往前一步就是南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