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笑笑,晨露沾衣,衣袖上绣着的云纹无不章显着幸灾乐祸:“嗯。易御史都告假三日,现下想必正呆在福府里养病,想必公主也见不找他。”
我惊异道:“易昭病了?”
杜白笉面上一副波澜不惊,道:“我方才想与你说这事,你不听。”说完,很是奇异的往我一眼,掩不住得意之色。
我想了想,对他道:“唔。说好了去你家喝酒,时候不早,走罢。”
杜白笉望望天,道:“辰时三刻。”
我随他的动作望了望这青天白日,讪讪道:“我去换身衣裳。”
吾皇品味很是独特,恨不得每到一处都能见这些常年不败的树木,却让我着实吃不消,等我晕晕乎乎的到了南门,日头已高高挂在半空中。
我望着对面二人讪讪笑笑,又望望不远处南门把守着的侍卫,道:“走罢。”
这一番出宫委实顺利,我在离宫门是十尺之外的地方站住了步子,对白棠点头道:“白相忧国忧民日理万机,我出宫之事还请白相莫要向他人提起,嗯,本宫自会感激不尽。”
白棠缓缓出声,点头又上前走了几步,道:“好说好说。”
我心喜,道:“到时若是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说。”遂又觉着这一句话恐不能让他安心,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微微侧脸,目光落在肩上,挑了挑眉,又与我和杜白笉一同走了半刻,却是到了将军府。
我停下步子,白棠转身道:“公主不进去?”
我指了指匾牌,又看向他,他恍然大悟道:“忘了与公主说,杜将军前几日送了帖子来,我今日前来赴约。”
我疑惑不信,却见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镶金的小帖子,望向杜白笉,后者一脸疑惑,却见白棠道:“上次少将军与我说想以身报国,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可以一试。”
或一说完,便见杜白笉那丫两眼放光,一副狼崽子的模样,道:“是么,请请。”又甚为快意的把他往府中领,对此,我甚为不屑。
罢了,大不了晚些时刻再去看易昭便是。
半柱香的功夫,杜越与白棠《文》相谈甚欢,一口一《人》句贤侄,沾亲《书》带故,杜白笉那《屋》厮却是插不上话,颇为郁结,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我在一旁耷拉着眼皮数着香漏上多出的时刻,最后以一句“贤侄留下吃饭罢”,顿时精神抖擞。
我起身告辞,杜越摆摆手,招呼身旁小厮送我出府,我受宠若惊。
杜白笉叫住我,疑惑道:“不喝酒了?”
我连连摆手,道:“改天改天。”
白棠那厮却是起身告辞,又转头与我道:“正好,我与公主顺路。”
杜越愣愣,转而笑道:“今日与贤侄相谈甚欢,老夫很是欢喜。”却是不再挽留。
我梗着脖子与白棠出了府,皇宫在左,易府却在右。
我这厢正绞尽脑汁琢磨这找个法子支开那厮,又想到小金子日日在我耳边唠叨白相日日下了朝都要检验安卿帝前日做得功课,真真是日理万机,遂道:“团子年岁尚小,你不会去,小心有人在他面前参你一本,倒是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看我片刻,须臾,道了句:“安卿帝年岁尚小,一国之君,却应要独当一面。”
我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却又觉着这心虚来得没有半分道理,又道:“听说那舒曲姑娘为你闹得金陵皆知,你不表示表示,岂不伤了她?”
他想想,片刻后,风轻云淡道:“唔,我有媳妇儿,理应为她守身如玉,岂可随意染指他人?”
我气极,深觉这厮天生八字与我犯冲,怒道:“我要去看易昭,你这么跟去不觉着碍眼?!”
话一说完,白棠脸色青了青,冷然往我一眼,却是面无表情:“我碍眼?”
我缩缩脖子,觉着自己说这话有些……嗯,有那么点过分,遂上前一步,有些讨好拉了拉他的袖子,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觉从脚趾道耳根子俱是凉意,憋足了气抬眼看他,正欲说些好话,却见他突然弯了弯唇角,好似想到什么,原本无甚感情的桃眼一瞬之间俱是温柔笑意,道:“你说,为何我在那,你就不能去看易昭?”
为何?
我扪心自问,无果,皱着鼻子看他。
却听他开了口,俱是笑意:“为何不愿让我知晓你去看他,嗯?”
这最后一字说得我甚是心痒,我对他这一冷一热弄得浑浑噩噩,只觉娘与我说的“男人心,海底针”确实不错。
这白姓衣冠禽兽需顺着掳毛才好,遂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道:“我却是不愿让你知道。”
他点头,唇角弯得愈发厉害:“嗯,你想想,为何?”
我愣了愣,却听他又开了口,语气甚是春风得意:“可见你还是十分在意我的。”
我道:“嗯,我确实在意你。”顿了顿,望见他双目里溢满笑意,眉目越发清润,又一本正经道:“与我在意小金子一般。”
再看他,那厮蓦然沉了脸色,额角青筋挑了挑,我看得心惊,连忙上前要安慰他,正欲与他说说这小金子与我可是十分重要的饿人物,却见他转身道了句:“公主自便。”
我叫住他,那厮顿了顿步子,又道:“你放心,你今日去易府之事,我自不会向外透露半分,今日……就当什么也未发生过。”
我深觉他忒阴晴不定了些,又觉着他那番话说得我从骨子里拔凉拔凉的,却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滋味,一时呆住,带我回神之时,面前却是来来的行人,木牌高挂,街上喧闹喜庆的吆喝声也格外刺耳。
我一路到易府,小厮通报过后与我开了门,说道:“公子请。”便又在前领路。
易府格局颇为典雅,颇有些江南之气,甚为简洁雅观。
小厮领我到了外堂门前,遂俯身道:“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遂退了下去。
我进了堂里,却见不到半分下人的影子,想是易昭喜静,若是换做白棠那衣冠禽兽,估计得有大把大把的人伺候,又觉今日一路上此人出现次数委实多了些,遂甩了甩头,深吸了几口气,却是闻到一阵药味。
屋门半掩着,隐约可见屏风里隐约有个人影,听到声响,压住咳嗽道了句:“公主?”
我道:“是我。”
便见那人从屏风外走了出来。
二人俱是一愣。
易昭此刻脱去了朝服,只着了一件单衣,领口微敞,墨发未束,披散在间,面上却有些苍白,见我,温和笑笑,却是道:“公主作罢。”
我点头坐下,却见桌上摆了药盏,黑乎乎一片,看得我心惊胆颤。
易昭顺着我目光看过去,道:“不过告假几日,却让公主亲自来此,劳烦公主。”
这番话却是疏远了些,我掩鼻笑笑道:“不劳烦不劳烦,顺路顺路。”
易昭点头,却突然望我一眼,抬手抚上我的额前道:“公主面色不好,可是深有不适?”
若是平日,易昭与我如此之近,我定然拼了命也要弄出些不适之症来,今日却鬼迷了心窍般,愣愣不知从何说起。
易昭见状,却是问道:“公主与白相一同来的?”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易昭摇头,眨眼看我,复指了指我腰间,颇有些不自在。
我低头,却见腰间多了快玉佩,其间羊脂白玉胜雪,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我愣愣,拿起那块玉佩,入手只觉寒冰三尺,玉佩右侧隐隐刻了个字,却是白棠那厮平日的贴身之物,也不至那厮是如何挂上去的。
我抬头愣愣看向易昭,深觉有必要解释一番,于是指了指,道:“那个,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我与他半分关系也没有,嗯,没有,易卿你不要误会。”
易昭点头,目光悠悠落在那玉身上,神色复杂,我愣了愣,须臾,却听他道:“公主还是将他解下罢。”
我点头遂伸手去解,却不知白棠用的什么法子,愣是弄得我形神俱灭,终是摊手道:“我解不开,你帮我解罢。”
易昭愣了愣,我呆了片刻。
半晌,却见他微侧了身,双手伸向我腰间,侧颜如玉。
指尖碰了碰我的腰带,我面上却如开水烫过一般,颇不自在。[WWW。WRSHU。]
正是春日,药香混杂在鼻尖,脑子里却烘烘成了一团浆糊。
易昭却还未将它解下。
我想想,正想道要不剪了它的绳结,话道嘴边,却是鬼使神差的顿住。
第十九章
大抵此番与他亲密举动是以往未有的,我将将定下心神,正欲说话,却有人急冲冲从外间进了屋,是方才领我进来的小厮。
唔,也忒没眼力劲儿了点,甭说晏儿,连小金子都比不得,知晓在这般情景理应自插双目。
与易昭肩额相抵,霎时,我深觉身处于那风尖浪口之上,指不定会给易昭带上个什么帽子,实乃倍感压力啊……
我还未来得及动作,易昭却是先皱了皱眉,伸手理了理我的有些散乱的腰带,才道:“何事?”
那小厮收起目光,道:“宫里来了圣旨,还请大人移步接旨。”
易昭点头,转头望我,我估摸着人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虽说现下被一道圣旨打断,却还是颇有进展的,况,本公主一向容易满足,这每天进展一点,长久下来,收获也是颇为圆满的。
遂伸了个懒腰,道:“等下我从后门走,易卿不必挂怀。”易昭点头,片刻后缓缓起身,却被我叫住。
我指了指案几,道:“诺,你把药喝了罢,你喝了我走。”
易昭顿了片刻,转而笑道:“好。”
易昭侧脸,道:“怎么了?”却是望向那小厮。
那小厮笑笑,复望了望我两,道:“传旨的公公说若是见着以为相貌好看的公子,便一并去领旨。”
我愣了愣,颇有些疑惑。不过片刻,心中疑惑很快烟消云散。
小金子宣完旨将那些下人遣了,易昭朝小金子微颔了首,走到庭院中,春晖满衣,公子如玉端方,真真赏心悦目的一副情景。旁边小金子却是另一副古怪神色:“公主快去换身衣裳罢,这就要回宫里去了,晚了指不定奴才要受什么罚呢。”
我点头,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易卿这?”
小金子点头,面上却浮现佩服之色:“奴才正要找公主,小白相料事如神,知道公主此番定是去了易大人这,奴才……奴才便找那传旨的公公将圣旨接了过来。”
我听完,惊异道:“你拦圣旨?”
小金子抬手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道:“奴才总不能看着公主受罚。”顿了顿呢,转而又道:“当时白相也在那。”
我默了默,顿觉这番小金子虽是忒狐假虎威了些,面上虽表现为不屑一顾,心里却是颇为感动的,也难为他一个小太监还心念念我。
半个时辰后。
我与小金子先回了宫,换了身衣物,待我边从腰带上解下玉佩,这才顿觉神清气爽,好不快哉。
小金子一边领我去御书房,却是低声道:“公主放心,奴才已经将东西给了太医院,想必等公主回了西裴宫便可有了结果。”
我放下心来,很是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有赏!”
对于吾皇,我很是敬佩,竟能面不改色的收了我这来路不明的一子,想必心里也是憋屈得紧。然,此番进御书房,除去层在此间窥得拿起颠鸾倒凤,现下真真如此正儿八经的模样,着实是头一遭,心里颇有些隔阂。
进了御书房,却发现不仅易昭与吾皇,就连我五皇姐也在,还有一人,青衣墨发,金冠而束,却是说不出的清毓高贵,我看了一眼,不禁在心里暗暗咂舌。
先前我二人不欢而散,我心里很是郁结,那人却看也不看我一眼,神色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淡然,周身仿若寒冰千丈,我心里一边哆嗦一边往易昭那移了移,却是越发郁结。
吾皇坐在御案后,很是惬意的喝了口浓茶,抬手拿起羊毫在奏折上批了一笔,却是望了我一眼,我深觉不妙。
果不其然,老狐狸再又饮了口浓茶后,缓缓开了口:“此次朕邀易卿家与白相来此,你们可是是为何事?”
我心里叹了叹,心觉每每问话之时总说这句话打头,忒没新意,却是要做出一番大为疑惑的模样,深觉今日实乃我从小到大活得最为憋屈的一日,白棠那厮抬头望了望,却是不准备接口的模样,易昭上前一步行礼,道:“还请陛下明示。”
果不其然,吾皇很是受用,一手摸了摸下巴,却是一副算计颇深的模样,道:“小五与十三都不小了,朕的众皇子皇女中,除去小九,便只剩她们俩。”
我呆了呆,事情却真真是不妙。
易昭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此番大费周折将他从病床上唤过来,却是为了与人牵线搭桥。
我正盘算吾皇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他又开了口:“今日我与白相商榷了一番,却也觉得这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不可轻率。”话说一半,又生生打住,转而望向易昭:“易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罢,切莫因小失大。”
易昭抬手作了一揖,缓缓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此乃臣之本分,并无大小。”
哎哟娘诶,他这这这……这番话,是什么个意思?
“况微臣才疏学浅,公主抬爱,还请陛下……收回成意。”
我心下诧异,却是脱口而出:“易卿你怎的连我也算上?”
易昭愣愣,微微侧脸,面上惊愕道:“什么?”
五皇姐深觉此番话有深意,暗暗瞪我一眼,唔,我虚心接受,这不怪她,这番话却是有些那么个深意。
易卿啊,你拒绝我五皇姐也罢,怎的连我也算上?
我浑身一哆嗦,却是因为两道目光,一道是吾皇那别具深意的目光,将我惊了一惊,再来便是白棠那厮颇为冷然的余光,却是将我浑身上下激了个通透,霎时六灵归位,三魂七魄俱是抖了一抖,心里却觉着,本公主此番名不见经传,那值得这两位人物割舍目光,真他令堂的无辜啊……
吾皇收回目光,我俱是神清气爽,却又听我五皇姐道:“父皇,儿臣……儿臣心慕白相,此番若是让皇妹远嫁他国,菱妃娘娘必定不舍得,再者,皇妹自小在这金陵长大,恐会水土不服,还请父皇成全。”
我一方面对番欲拒还迎的说辞是打心底的不甩,你说这明明是她与白棠二人的纠葛,怎的就扯上了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另一方面想了想,若是吾皇同意了,那我与易卿不久就圆满了?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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