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口气,将鱼夹进碗里,又帮着挑着鱼刺,白棠看一眼,很是惊讶,却是没说什么,挑了挑眉又自顾自的吃菜。
我想想,又夹了块鱼肉道白棠碗里,道:“你也尝尝。”
不料此番动作,引来晏儿瞪眼,娘放下筷子委屈看我一眼,我认命,又夹了条鱼要放进她碗里,她却抽抽泣泣道:“十三,鱼刺。”
得,我算是觉着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料白棠那厮望了望碗里的鱼,神情颇为诡异难测,半晌,咳了声侧过眼,很是别扭的将我与他的碗对换了下,竟开始细细拈那鱼刺,复又放进我娘碗里,又夹了块道我碗里,道:“你也吃。”
我心惊,我惶恐,我觉着,忒受宠若惊,却又觉着白棠挑那鱼刺的模样入眼看来确实十分好看,当下被这番心思炸了个里焦外嫩。
莫不是,我真对他起了那番心思?
桌上半晌静默无言,白棠看我,眼里俱是笑意,正要说话,我连忙抢先,道:“小白相别误会,我有些事想与你说说,问问你,你,你不必太过介怀。”
我本想说着缓和下气氛,却觉着方才有些静默的气氛霎时变得面目全非。
我眼瞅着我没说一句话那厮神情便阴郁一分,等我喘着气说完一整句话,那厮从牙缝里硬是蹦出几个字来:“你是为有求于我,才讨好我?”
我点头,那厮铁青着脸,一甩袖子与我娘打了个招呼便走,我欲追上去,娘一把抱起阿梨,与我道:“十三你看着办罢。”便又让晏儿与她找了宫里的戏班子与她唱戏。
我一咬牙,愣是追了上去,彼时,我还未想到,以白棠那厮的个性,若是真生气不愿见我,怎会如此轻易就让我找到,而那时,我却恍然未觉,只管扯着他的袖子,他顿了顿脚步,转身冷然:“公主可还有事?”
我想想,还是将怀里的纸掏了出来,递与他道:“你与我瞅瞅,这方子用来治什么病症的。”
白棠不语,目光落到我身上,须臾,结果纸张,瞟了一眼,复又施施然道:“公主可知,用这种方子的人,不是病入膏肓,便是时日不多,问来又有何用?”
我心下一惊,凑过去道:“真真?”
他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道:“公主不信便算。”
我忙讨好道:“信,信。”不就一方单子,这厮委实太过小题大作了些。
他缓了缓脸色,我瞅着他,又小心翼翼道:“真没救?”
他点头,不可否置。
我叹口气,随意找了个石阶坐下,半晌,抬头看他道:“太医院那些个都是个金玉其外的败类,幸好我问了你。”
易卿啊,这又叫本公主如何是好?
转念想想,若是易卿你实际是有些欢喜我,却又因有病在身,所以才拒绝本公主的美意?
心下甚是怅然,叹了口气,白棠淡淡道:“怎么了?”
我摇头,道:“心中有些郁结。”
他抿了抿唇,终是脱了外衫披在我身上,只穿了件白色单衫,我愣了愣,脑袋晕乎了一阵,不得不说,这白棠不穿外衫与穿了外衫的样子都很是衣冠禽兽,也忒让人想禽兽一把。
白棠望着我这副样子,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我拢了拢外衫,继续道:“这药是我从易昭那弄来的。”
白棠身子僵了僵,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以为他会与我说说他这是什么病,也好让我放心不是?就算他不愿我晓得,我却是不依的。”
白棠转头,波澜不惊往我一眼道:“所以你便去问太医院的御医?”
我点头,复又开口道:“他们就是一草包,不如你小白相来得好。”
他顿了顿,复杂道:“你就那么信我?”
这下惊异的那人却换做我,我想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自然是信的。”
话落,我见他目光亮了亮,却是叹口气道:“罢。我本想让你打消心里那番心思……”
我开口疑惑道:“什么?”
他摇头,继而望着我,神色难定:“若我以后骗了你,你当如何?”
彼时,月明星疏,春芽将生,一番很是美满的景象,我尤自想了想,道:“看情况。”
我见他脸上惊异,却有些欣喜,又不紧不慢开口道:“以后一次一次骗回去,咬死你!”
白棠涩然笑笑,却是未说话。
我心情甚是愉快,只觉今日以来的郁结一扫而光,真真大快人心。
按说情敌见面应是分外眼红,然,这番话放在我与我五皇姐身上,却是名不副实。
此时,我正与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执手逛在御花园里,面上言笑晏晏,其实,她心里没存什么好心,我想,我也是有些个打算的。
御花园环境颇为隐蔽,却是个好地方。
我二人找了个亭子坐下,五皇姐看我一眼,道:“皇妹即要远嫁他国,皇姐心中很是不舍,一大早扰了皇妹的清梦,很是愧疚,这就以茶代酒,给皇妹赔罪了。”说完执齐白色瓷杯,轻轻抿了口。
扰你令堂啊扰……
我笑笑,道:“不介意的。”
五皇姐僵了下,却又是道:“白相待人温柔体贴,想必皇妹若是嫁了他,定是十分幸福。”
幸福你妹啊幸福……
我点头,道:“嗯,我也觉着能嫁他是件特有福气的事儿,皇姐不必羡慕。”
她脸色沉了沉,一脸阴晴不定,我却格外开怀,又叹道:“即便易大人所剩时日不多,想必也会对皇姐十分体贴,只是可怜皇姐年纪轻轻便要成了那寡妇,皇妹心中很是为皇姐不平啊……”
她愣了愣,却是惊异道:“你说什么?”
我叹口气,摇头道:“皇姐竟然不知?”
她不语,却是放了茶盏道:“皇妹还是莫要在这信口雌黄的好。”顿了顿,复又冷冷笑道:“说着朝中上下哪个不知你十三公主早就心念易大人'。 ',现下又跑来我这胡言乱语,莫不是嫉妒?”
本公主被她这一说,心里颇是心寒啊。却是道:“你可知易昭他三番两次告了朝假,是为哪般?”
我说了一句,却是点到即止,心知以她的疑心,势必会去打听一番,况,昨日白棠那厮早已说过那番话,由不得我不信,也由不得她不信。
我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着皇姐你与易昭挺配的,若是皇姐你当了寡妇,依你公主的身份,即使不能另立驸马,在公主府里养两三个面首也是说得过去的,皇姐也不必太过忧心。”
我眼见这这番话说完,她脸色却已十分苍白,心下叹叹,这也忒经不住打击了点。
第二十二章
他们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娘整日与阿梨处在一起,一见我就一副怨妇模样。晏儿这几日见了我便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弄得我连连惊叹。小金子则每日苦口婆心的劝我道:“公主哇,易大人都接了圣旨,您就是把小金子的皮子给扒了也难扭转乾坤……”
我被这三人整日弄得神经兮兮,好不易得了空子出宫去找卫淮,那厮一脸惋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杜白笉一边听我发牢骚,一边与我道白棠那厮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杜将军突然同意了杜白笉以身报国这一念想,让他对白棠此人很是佩服。
我饮恨,我还未嫁,身边之人却像被他移了魂,夺了魄一般,往后该如何是好?
饶是再有定力之人也受不得此番折腾,为了将祸根统统清除,本公主很是豪气的学者卫淮的样子拍了拍桌子,道:“不就是拜三拜的事儿么?嫁就嫁!”
吾皇听后,很是赞许,大笔一挥,玉玺一盖,便又下了道圣旨:吾曰国十三公主行端方,貌妍丽,与斐国白相乃情投意合,朕与安卿帝商,赐婚与尔。望,情意相依,不离不弃。
我接了圣旨浑浑噩噩,望池子里投了几粒鱼食,觉着没什么意思,杜白笉与卫淮面面相觑,末了,卫淮投了个眼色与杜白笉,杜白笉甚是为难,卫淮欲抽鞭,杜白笉叹一口气,起身抽剑在空地上练了两番,大汗淋漓问我:“十三儿,现下你还郁结么?”
我摇头,抬头望了他一眼,心想道这杜白笉堂堂一少将军,现下却沦落到在我面前耍剑的地步,不免太过凄惨,遂倒了杯浓茶与他,琢磨着开口道:“我本就不郁结。”
卫淮惊讶看我一眼,道:“你想明白了?”
我点头,道:“嗯。若是他有半分心思,也不会那么干脆的接了旨。”我停了一停,啜了口茶,道:“就像你与杜璟一般罢,我现在倒是没有想着他,倒是有些担心我娘怎办?”
这句话看似安慰,只有我自己知道,还是有真心实意的。
就以我此番还可心平气和坐在这与他俩一起熟络聊天这点来看,我觉着,大概,可能,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欢喜易昭。
易昭之于我,大概只是一面之间的惊艳,心里却有着点盼头,如此想来,我高估了我的心意,也高估了他的情意。
况,一想到我娘若知道我要去斐国,也不知能把西裴宫如何折腾一番,这点让本公主很是头疼。
我想着,什么时候抽个良辰吉日与杜白笉卫淮一起拜了把子,杜白笉一边擦拭着剑身,一边道:“你们想。”
卫淮干脆一拍桌子,豪气万千,颇有些江湖儿女的味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罢。”
我与杜白笉皆是赞成。
彼时,月如玉,星稀疏。
我三人在那将将抽了新枝的桃树下对着月亮拜了三拜,割了手指,又喝了酒,我与卫淮颇有感慨,俱是叹道,以后便是同甘苦,共进退了。
杜白笉对此甚为不屑,道:“还不是你二人闯了烂摊子留我去收拾善后!”话虽如此,却叫我与卫淮“二妹”“三妹”十分欢畅,我与卫淮也十分欢畅。
我欢畅是因日后有个将军撑腰,忒有面子,以后看人热闹,欺负人时也顺手些。
卫淮欢畅是因为我与杜白笉二人正帮她圆了作一会江湖儿女的梦想,喝酒吃肉,对月结拜的念想,我对此不以为意。
因阿梨离国太久,正待回国,婚期定在下月十五,这拜堂行礼之事,却是要和我五皇姐一路的,想到这里,深觉人生一世峰回路转真不可不谓是跌宕起伏万分精彩。
我本想,这一辈子穿那大红嫁衣就那么一次,以后想是也穿不上了,遂还是很是欢喜,然,这般欢喜之情,却因一场大火给生生搁置了起来。《小说下载|WrsHu。CoM》
大火之地在西裴宫东侧的小殿里,却是放置喜服的地方。待我第二日打着哈欠出来之时,面前只剩一堆废墟,还有摇摇欲坠的木头架子。
吾皇震怒,下令封宫,不久便抓到了一人,据说是在事发不久后一直躲在御花园,却被巡视的宫中侍卫捉到,还未审问,径直拎到了刑部。我对这厮感单枪匹马进来纵火一事很是佩服,饶是再不济,却也生生烧了一间屋子不是?
我正愣神,却见一人朝我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公主。”
我连连摆手,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黎清。也是着手处理此次纵火案的人。想到这,我点头道:“黎卿可有什么进展?”
黎清点头,道:“公主不若亲自去看看。”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是欢喜,道:“也好也好。”
刑部大牢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干净亮敞许多。
我进来时,白棠正坐在案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茶,一根墨筏束发,甚是悠闲,一手执卷,想必是卷宗。
我刚刚进门,他抬眼道:“来了?”
我点头,走过去道:“你看出什么了?”
黎清却接过话头,道:“这只是案卷,犯人却还未审问。”
我心下疑惑,却见白棠那厮起身,走到我身前抬手往里指了指,道:“进去看看。”
我想了想,点头趋步过去,黎清打开牢锁,便见一人穿着太监服正坐在角落,脸上有些灰尘看不清模样,听着声音确实十分年轻。
黎清冷了冷神,道:“你说出主谋,以求从轻发落。“
那人抬头,神态平和,道:“主谋蒋林,同谋蒋林。”
我料想此番审问定是要费上大半时辰的,果不其然,接下来两个时辰,我愣是没从他嘴里蹦出除了他自个儿名以外的名字,对此人毅力很是佩服的同时,也很是佩服黎清此人的耐心。
末了,白棠笑笑,我抖了一抖,却见那厮与黎清颇为和气的道了别,我心想再等在这也忒耗费时辰了,便也跟在他身后出来。
我一路欲言又止,那厮终于忍不住,侧过身道:“想问什么便问。”
我嘿嘿笑了下,道:“我总觉着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儿怪,许是我多虑了罢。”
那厮笑笑,薄唇向上弯了弯,原本面若润玉的模样却透出几分英邪,道:“说说看。”
我心中将话理了理,道:“皇宫里守卫甚多,况这几日你我……成亲,守卫只增不减,若无同谋,是决计进不来的。”
更莫说在把守越发严密的西裴宫。再者,蒋林进了宫,不为财,不为权,却只烧了一个放喜服的宫殿,若大费周折冒着生命危险来此放把火,只为破坏我与白棠亲事,也忒诡异,却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白棠那扇敲了敲掌心,道:“唔,接着说。”
我愣愣,道:“我不知道。”
他侧脸,道:“你想想,若此举能延误我回斐国的时日,又当如何?”
我惊异道:“莫不是宋祁?”
白棠望我一眼,笑道:“唔,不笨。”
我颇有些自得,这宋祁此人,我听闻也不止一次。
此人十二年前趁着战乱叛过一次,未果,被那尚贤帝打压下去,却因战绩功不可没而免了一死,结果几年前又不死心,集结旧党又反叛了一次,却被白棠这厮又收拾了一番,永无出头之日,但此人为镇国大将军,品日勾结官员不少,白棠还未来得及一个个连根除去,现下却出了这档子事,再等白棠回去,也不知朝中会乱成什么样子。
我正沾沾自喜,不料白棠那厮却道:“不是。”
我疑惑,忙问道原因。
那厮见我一脸好奇,却是收了笑容,须臾,淡淡道:“你想知道?”
我点头,那厮继续面无表情道:“我不说。”
我气极,道:“你也忒小气,忒不厚道点了,反正都快成一家子了,连这事都不说。”
白棠那厮无甚反应,我心知此法不行,却也早早放弃,以免多费唇舌。
我二人不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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