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小雅,你别这么折磨你自己了!”
沐放伸出手抱着她,不让她再去碰那些泥土,他紧紧的抱着苏雅,泪水也随之滑落了出来。看到小雅这个样子,比杀了他都还难受。
可是苏雅却用尽力气推开他,仍然不停的捧着泥土。
沐放的泪水模糊了眼睛,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流泪,这眼泪好苦,真的好苦。
“好,我跟你一起捧!”
他也跪在地上,双手不停的捧着泥土然后撒下去,每当苏雅要去碰哪个地方的时候,他都会先她一步,抢走那些泥土。他不会让苏雅这样折磨自己的,他不允许。
很快,沐放的双手也全是血痕了。冬天的土地很干燥,那又硬又大的泥块划在手指上,那种痛可想而知。
苏雅自己碰不到泥土,只能怔怔的看着沐放,看着他快速的动着自己的双手抢下她所碰到的所有泥土。
原本早已经干涸的眼睛,又流出了泪。
她这是在做什么?
沐放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去折磨他?
“够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已经哽咽了,而后跪走着来到沐放的身边,紧紧的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应该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你。”
“不,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爸爸,没能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多的罪,这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不管你的事!”
“是我的错!”
两人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其实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界的规律,没人能阻止得了的。面对最亲的人离开,刚开始的时候或许会很痛苦,会伤心难过,苦不堪言。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伤痛也会慢慢的愈合。活着的人快乐幸福,才是给死去的人最好的安慰!
原本人死了是要守灵的,可是苏盛安临终前却不让,所以当天就直接下葬了。不过这头七还是要守的,所以尽管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完成了仪式,苏雅也不能进沐家的门,去沐家住。
沐放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他只要看到苏雅好好的,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过沐家的人可不这样想了,尤其是老太太,这会一家子人坐在院子里,正说着这事。
老太太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脸上颇为不满的抱怨道,“结婚的时候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咱们沐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光了。你说哪有亲生母亲破坏自己女儿婚礼的,听说她母亲以前是个歌女,唉,果然是窑子里走出来的人,就是没有教养。现在好了,结婚的时候她爹死了,要回去办丧事,门都没有进。还把咱们放儿也拉去陪着她守丧,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娶回来的媳妇,一个个都这么闹心呢?”
钟小梅得意的笑了笑,跟着附和着,“这不是嘛,我们炎儿娶那个就不说了,本来就是一只破鞋,娶回来也是扔着不闻不问的。可二少爷这个就不一样了啊,这可是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这当着全咸江人的面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也的确是掉脸了。”
“你是在得瑟的是不是?”刘皖西是最听不得谁说她儿子坏话了,虽然今天的事是很荒唐,可是这也是她的事,钟小梅瞎掺合什么?
虽然刘皖西的脾气不太好,人也很刻薄,可是却是超级护短的。她的人犯了错,只能她惩罚,别人没那个资格。
钟小梅听了刘皖西这话立马不高兴了,回道,“太太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可都是沐家人。沐家丢脸了,我不也跟着丢脸吗?你说我得瑟个什么劲?你这样说,可是在故意离间啊,难不成你还从未把我当沐家人?”
她这张嘴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刘皖西要跟她耍嘴皮子上的功夫,显然是耍不过的。
现在被她这么一问,到最后倒成了刘皖西的不对了。
刘皖西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想要发火可老太太又还在,不回过去嘛,她又不甘心。她可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从来不会受别人的窝囊气的。
“二太太你就少说两句,太太今儿个在婚礼上生了气,这会还没有过去呢,你就少添乱了。”三太太易若琳在这个时候倒是当了和事佬,不过也是因为老太太在场,故意当好人罢了。
钟小梅嗔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心机深着呢,这会是想要跟刘皖西拉好关系么?
看着自己三个儿媳妇斗来斗去,老太太是理都不理,这三个人要是能和睦相处,赶明儿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反正她也习惯了,要闹就闹吧!别出人命就可以了。
钟小梅看着易若琳冷笑一声,“三太太现在倒是喜欢做和事佬了,说话也圆润了不少。”
“跟二太太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我只是顺道说几句和气话,没曾想倒惹来一身的不是了。罢了,反正这事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我也就跟着瞎起哄了,好人没做成,倒还惹来了一身骚!”
易若琳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尖酸的说了几句,便站起身来,跟老太太行了礼自个走了。
不过人虽走了,可是说的那些话还是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不畅快。钟小梅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压着没法出火来。她的忍功那也是了得的,忍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
老太太这会也困了,打了一个呵欠,懒懒的说了几句,“好了,今儿个折腾了一天,你们也都累了,早点去歇着吧。这放儿的事咱们在这里讨论一晚上也解决不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娘,你也早点休息!”刘皖西压着火说道,这事可是她老人家挑起的,这会点燃了火,她倒是拍拍屁股走人,这老太太还真不是一般的奸诈。
院子里就剩着刘皖西跟钟小梅了,两人打一进门那一天开始就相互较着劲。钟小梅出生不好,没那个本事跟刘皖西去争个高低,生的儿子也不受宠,处处都被刘皖西压制着。这会两人自然就在儿媳妇上较劲了,先前沐炎娶了苏蕊,钟小梅没少受刘皖西的冷嘲热讽。现在,刘皖西她自个娶的儿媳妇也不咋地,钟小梅自然会借着这个机会扳回一城了。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就好像有火花撞在了一起一般,噼里啪啦的直响。
刘皖西是个直肠子,这时候自然是憋不住话的,直接开口说道,“你别得意,我的儿媳妇再怎么不济,也还继承了那么大个家族,身世清白,出生也好。你那个儿媳妇能比吗?虽然是亲姐妹,可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今天的婚礼虽然我出丑了,可也不丢人,比你儿媳的脱光了衣服骑在男人身上强多了。”
“哼,喜事变丧事,也就你觉得好。你儿媳妇厉害又怎样,你能想我对我儿媳妇一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吗?到时候说不定还骑到你头上去呢,我看你怎么嚣张!”钟小梅也毫不示弱,她在别人面前能忍,可在刘皖西面前就是忍不下去。
“你还好意思说了你,跟个恶婆婆似的,成天对儿媳妇就跟对个畜生似的,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那我们就等着瞧好了,看以后谁的日子好过!”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啊!”
两人一阵争吵,而后都是怒气匆匆的回房去,院子里一阵硝烟弥漫。
这苏雅还没有进门就惹来了一阵争吵,也注定了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了!
七天很快便过去了,守完了头七,苏雅也就必须要进沐家的大门了。虽然内心的伤痛还没有平息,可是这件事却不得不做。她已经跟沐放结婚了,以后就是沐家的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关于她母亲,她是不想再提起了。婚礼那天她狼狈逃走,绝对不会甘心的。还有她临走时候说的那些话,苏雅知道,她还会再回来的。
原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母女,可没想到,现在反倒成了仇人。那天侯霈芬的举动,彻底让苏雅寒了心。从小抛弃她不管就算了,现在突然回来了,却带给她这么大的伤痛。她居然拿枪指着爸爸的头,来破坏她的婚礼。
有时候苏雅都觉得,这是真的吗?那个女人真的是她的妈妈吗?
她有时候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搞错了,这样一来,妈妈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还能继续保持下去。她也还能带着对妈妈的一切美好瞎想去做个美梦。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打碎了,她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天爷有时候还真残忍,给了她什么,就带走了她什么,那种失而复得的失落感,把她折磨的好难受。她宁愿永远都没有得到过,这样也不会痛了。
看着小雅那阴沉沉的脸,沐放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那个快乐的苏雅好像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小雅,真的没事的,没人要你进那个家门。”沐放不想苏雅去面对那么一大家子人,根本就没想过让苏雅进沐家大门去。
再说,他是要跟苏雅单独搬出去住的,进不进那个大门都无所谓。
可是苏雅却摇摇头,苍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要成为你的妻子,就必须要进那扇大门。否则,没人会承认我的身份的,你明白吗?”
“可是…”
“好了,没事的,反正在哪里都一样!”
苏盛安死后,苏雅的性格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不喜欢说话了,每天都是闷着不吭声。沐放这几天想尽办法让她笑一下,可是她却从未笑过。每天也吃的很少,这几天都瘦的不像话了。
这让沐放担心的不得了,可是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苏雅就是吃不下,连喝点汤都很困难。找医生来看,说是没事,只是心里有郁结,过了这坎就会好了。
沐放根本就不信那些鬼话,过了这坎,谁知道这坎又多长,到时候苏雅饿都饿死了。
何姐这会已经将苏雅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衣服没拿几件。她现在已经结婚了,以前那些洋装都不能穿了,结了婚的女人是必须要穿旗袍的,这是风俗。
“小姐,东西都搬上车了,可以走了。”
“嗯!”
苏雅点点头,留恋的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宅子。虽然这里还属于她的,可是却不能住在这里了。
就在他们刚刚准备离开的时候,黎月如却抱着苏馨出来了,哭丧着喊着苏雅,“小雅,等一等,等一等!”
看到她们母女俩,苏雅也不由的生出一丝怜惜来,黎月如还年轻,苏馨还这么小,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四太太,怎么了?”
黎月如擦了擦眼泪,将苏馨拉到身前,动情的说道,“现在老爷也不在了,你也走了。这个家就只剩下我们母女孤苦伶仃的,我想说,我想…想搬回娘家去住,可以吗?”
苏雅看着黎月如那泪眼婆娑的样子,爸爸已经不在了,黎月如才二十多岁,没理由让她守一辈子活寡的。
“回去吧,如果以后遇到合适的人你不用来问我,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拦着你的。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不能让苏馨受苦,她是我苏家的孩子,绝对不会委屈她半分,知道吗?”
“真的吗?好,我答应你。苏馨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刻薄了孩子的,这点就请你放心吧。”黎月如没想到苏雅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赶紧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苏雅又对着何姐吩咐道,“何姐,这段时间苏家就拜托你了,你去账房给四太太取五百个大洋,让她回娘家去吧。”
“是,小姐!”
“谢谢你,小雅,谢谢你!”
苏家几房太太,最终却只有这个心直口快的四太太幸存了下来,也实在是可悲,可怜。苏雅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总归以后别人也说苏家的不是。几百个大洋对她来说没什么,给了她,以后也能让苏馨过点好日子了。
“不过…”苏雅突然又开口了,看了一眼黎月如而后严肃凝重的说道,“有句话帮我带给小姑,虽然现在爸爸不在了,我也嫁人了。可并不代表我苏家就没人了,爸爸将苏家交给了我,那么我就会把苏家守好。让她别打那么多心眼,安安分分过好她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还有,奶奶现在在佛堂静修,她要是有孝心就自个回来看看她老人家,但是别想在她身上打什么注意,因为根本就没用,听清楚了吗?”
“哦,好,我知道了,我会把话带到的。”
黎月如被苏雅那突然沉下来的气势吓了一大跳,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现在一下子又变得这么恐怖,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黎月如走了之后,苏雅又把何姐叫到身边吩咐着,“钱风华还关在柴房里,哪天没人的时候让她走吧。”
“小姐,这…”
“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你看她现在跟个疯子有什么区别,与其让她成天在宅子里风言风语的,还不如让她走远点,倒也清净了。”苏雅说起钱风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居然让爸爸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
要不是现在苏盛安刚死,她真的想要解决了她,让她去地下跟爸爸认错。
何姐点点头,应着,“我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也出来了,给了小雅一对镯子,说是她这个做奶奶的一点心意。说让她安心,家里她会把持着的。
苏雅接过那对碧玉镯子,知道这是老太太出嫁的时候,她额娘给的。这会肯拿出来给她,也着实难为她了。不过她还是收下了,老太太既然拿出来,自然就不喜欢她送回去,她也不会去惹她老人家不开心了。
上了车,苏雅一直都回头看着苏家大宅,很舍不得离开。原本风光无限的苏家,这会只剩下那块孤零零的牌匾了。时过境迁,又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呢?
沐放拉着苏雅的手,知道她是舍不得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女子就是有这些无可奈何的悲哀,成亲了就必须离开从小生活的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去接触陌生的家人,然后相处,还要生孩子,带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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