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照顾周易,还能帮段氏哄孩子,这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把她当成一家人看待了。
甚至她的爹娘几次让她的弟弟来接她回去,她都摇头拒绝了。
而周易也在两个多月之前,下地行走了。他身体好的时候,就和楚牧一起上山。由于他是个郎中,对药理药性相当了解,所以他建议裴二在荒山上栽种一些药材。
裴二同意,裴子慧支持,这事也就很快实行了。
但是这药材田并不是裴二亲自种的。而是他特意将开荒好的十亩地给了周易当实验田,他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于是这十亩地里长出了各种各样的药材,由此周易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就是呆在药材地里。有的时候甚至就带着大黄和小白在山上住,因为山上已经建起了两间房子。只是设施还没有进一步完善,但是在夏季住一住倒是可以的。
通过这十亩药材地,楚牧也从周易那里认识了许许多多的药材,由此他的拜师学医之路,也就算开始了。
过了中秋,就到了秋收的季节,各类庄稼依次渐渐成熟起来。
今年由于裴子慧从高阳带回的花种时间较晚。所以种出来的花,长势不算太好,而且好多花都是在开得正艳的时候就卖掉了。还有诸多青菜也是如此,果树林那一带的果树。除了新栽植的幼苗之外,移植过来的成年果树,结的果子也不多。除了自己家吃一吃,再送给左右乡邻一些,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出去换钱的了。
所以需要他们收割的东西只有庄稼。而需要最先收的就是马铃薯。
以往在大家印象中马铃薯的收获方法都是拔掉秧苗,然后用耙子将马铃薯的果实挖出来。但是这样效率既低,可能又有挖不到的地方,毕竟果实在土层里的深浅程度不一样。
所以裴子慧的主意干脆就将牛和马套上犁,像犁地一样。将土层犁起,虽然有一些碰到犁尖的马铃薯会受伤,但这样却大大提高了收获的效率,犁完之后的垄地,人们提着筐在后面捡果实就可以了。这样既节省了人力,又节省了时间。可谓一举两得。
收完了马铃薯,裴二大约算了一下,亩产量居然达到了三千斤,这可是栽种时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收成。
收好的马铃薯就直接放到了西山上盖好的棚子里,有大黄和小白在此守着,就算是放真金白银也丢不了。
马铃薯之后就是包心大白菜。由于这种白菜在北方来说比较稀缺,冬季放在地窖里储存的时间比较久,而且按照裴子慧的方法还可以腌制酸菜吃上一冬天,所以几乎是没用裴家人自己收割,就在地里定价多少钱一垄,谁买谁自己用菜刀来砍根。
除掉自己家留下几垄用来食用的,几乎是被十里八村的人抢购一空了。
接下来又收了芸苔、花生、还有玉米……
待山上所有的庄稼都收割好之后,最后一样则是大豆。大豆的收割就比较复杂了,等豆粒成熟以后,先是用廉刀带秧割下来,然后拉到晒谷场,在秋高气爽的天气晒上几天,然后就用马或牛套上石滚在晒干的豆秧上面碾压,这豆粒就一粒粒地落下去了。
之后再经过几道工序:挑秧,扬尘……最后就是干干净净的大豆粒背回了家中。
所有收获的粮食,在裴子慧的主张之下,一粒也没有卖掉。
除了留一些明年用的种子之外,芸苔籽和大豆还有花生都用来榨油,榨油剩余的残渣则成了家中小鸡、小鹅的饲料。而大豆,不但榨了油,还做了豆腐。马铃薯用来做了一种叫做粉条的东西。
所以西山上除了成片的开荒地,还多了几个桌坊。
到过年时,裴二把所有的账一笔一笔地算了下来。还完了周大川的钱之后,虽然家里没剩什么钱,但是总算又置办了几样设备。至少来年可以净等着收获了。
当然这一笔一笔的账务,裴子慧都记得仔仔细细,不但每月都会向顾青城汇述情况,到了年底还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大汇总。
第二年,裴家人对于这一切早已驾轻就熟。
出了门向西一望,已是满山遍野绿油油的庄嫁和一间间拔地而起的桌坊。本村没有田的青年男子,也不用再大老远的出门寻活计了,出了村向西一走,在裴家的西山上就可以赚到钱。
到了第三年,六百六十亩荒山全部开垦完毕。果树区的果树结出了硕大的果实,花卉区的花朵娇艳欲滴。左边黄彤彤的一大片芸苔菜,右面绿油油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豆秧……就连周易那十亩药材地也是长势异常喜人。
而西山不但庄嫁越来越好,沿着小河的那一趟厂房也相继盖了起来。醋棚扩建了规模。早已搬到了西山上。榨油作坊也是常年累月的生产,还有那做粉条的除了立夏一阵的断货期之外。一直忙个不停。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山上的树木已经砍伐干净,但是凤阳的富平木材行在外面进货,依旧经营良好。银两一直源源不断地流进了裴二一家人的兜里。
当然,这其中每一年顾青城都会带着裴子慧出去几次,不是采购种子,就是购进什么稀有品种。
到了第五年的时候。由于周大川身体不好,准备在家中颐养天年,而周易却不愿意接管家中的生意。他除了在药材地里打转,就是在凤阳开的医馆内诊病。从不过问家中生意之事。
周大川无奈,不但将醋行的生意归还给了裴二,还将家传的康庄酒业的经营权也给了裴二,这期间他只每月从中抽取一定的利润,其它一概不管了。
由此一来。这第五个年头的时候,裴家的生意已经遍布京城和凤阳两地,足足开了九家商行之多。而且分店正在一家一家的扩展开来。这九个商行分别是:酒坊,醋坊、花坊、木材坊、榨油坊、干果坊、粉条坊、蔬菜坊、豆腐坊。
而裴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山上盖好了各种厂房之外。在原来房子的西则,盖了一座两进的大房子。南北大院,东西厢房,外加倒座,所有人都有了单独的房间,就连年仅六岁的裴子洋也有了自己的房间。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裴二放弃了岁考,但是裴子墨却在三年前以县试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秀才。同年同期段雨辰也在参考其中,他的成绩是县试第六名。由此二人通过凌一鹏的介绍,直接去了京里的国子监读书,裴二为了报答舅兄以前的帮衬,将段雨辰在国子监三年的学费一并支付了。
而裴家的老四裴逸清依旧落榜。
这期间周易几乎把裴二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新盖的大房子里也有周易的房间。对裴二和段氏也是二哥二嫂的称呼。宋玉梅更是没有离开过,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家中的一员。
自从裴家搬到了新房子之后,原来的老房子就给了这些年一直在裴家务工的银柱和阿紫夫妻住。
而裴子唐经过几年的磨练,已不再是那个在木材行跑腿的小伙计。而是随着尤五龙的身侧管理着这九家桌坊的总生意。当然尤五龙的工钱在这五年之间,已经涨到了最初的五倍。
至于账务之事,则一直由裴子慧来管。裴二则放手了许多,除了大事做主之外,小事都交给了几个孩子。
这五年之中,裴子慧由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孩,长成了蓓蕾初开的少女。顾青城由一个青涩的小知县,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这期间,曾经几次机会或升迁或调任,但是都被他无理由的放弃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守在裴子慧这个小义妹的身边。
五年的时间,让他由最初有意的守候,变成了一种习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种习惯。五年里,他们共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共同解决了很多问题。
而有一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他们和裴二夫妻,那就是裴子慧已经十三岁了,葛二赖子家居然一直都没有动静。
第165节:离别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又是一年春深似海,掐指一算,这已经是裴子慧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春天了。
六年中虽然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似乎还是六年前的她。依旧时时孝敬爹娘,照顾弟弟,关注两个哥哥的前途。更重要的是虽然如今日子过好了,家里吃穿不愁,衣食不缺,但是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习惯,自己能做的事情大多亲力亲为。
春天来了,虽然家里不缺吃食。但她还是愿意提着篮子满山跑,喜欢到山脚边挖野菜,偶尔还能挖到田薯和萝卜,回来时再顺便采一束野花放在窗前,那些不知名的小花,有红的,黄的,紫的,很是绚烂。看着它们在阳光下怒放,心情就会没来由的好起来。
这一日,她闲着无事,便从宋玉梅的手里抢过来几件家人的脏衣服,用盆端着去村口的小河边清洗。一边洗一边想着虽然在这里蒙馆收学生都是十岁左右开始收的,但是在现代六七岁的孩子就可以读书了,弟弟今年六岁,是不是应该送他去蒙馆呢!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出神,修长的身形优雅地坐在河边的大石上,那姿态就像丹麦海边的美人鱼,连目光也神似,远远的投向不知名处,但眼中却流荡着万千内容。
眼前的一切,使远处走过来的人看得呆了。
若不是他有急事在身,若不是他必须离开,他宁愿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人生总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他不得不轻轻唤了一声:“慧儿!”
裴子慧闻声转头,迎上顾青城深情的目光。莞尔一笑道:“城哥哥,你怎么来了?”
二人同时向对方走去,待走得近了。裴子慧这才发现顾青城的目光中有些迟疑,有些复杂的东西。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于是忍不住问道:“城哥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慧儿!”他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握上了她的手。若是在平时,她一定躲闪,但是这一次,她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她不但没有躲,反而任由他的大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小手。
“慧儿!”顾青城吞了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地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国边疆锋烟再起。十几年前被攻退的南蛮异族,如今再次野心勃勃侵犯我国边境,而且相比十几年前集结了更多的人,来势更加凶猛。现在我国边境的黎民百姓们,已是身在水深火热之中。整日受着南蛮人烧杀抢夺,苦不堪言。”
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有难,人人都需尽一份力。
但是裴子慧不明白,南蛮来犯这件事和顾青城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扯上多大的关系。这应该是朝中大事。是皇上和朝臣该管的大事,更是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大事。而他只是一方县令,只关心一方百姓就好,就算是忧国忧民,也要量力而行。就算是带兵打仗也应该是大将军或者皇亲国戚的事,而不是凤阳县的小小县令吧!
不过脑海中想到“大将军”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
虽然这些年她从来没有问过顾青城到底出自哪个官宦人家,但是从小六子的嘴里,香绫的嘴里,以及诸多事情,她也知道了顾青城是个将门之后,可这若大的京城,为官为将的人真是太多了。他们不说出准确的姓什名谁来,她又到哪里去猜?
“十几年前,南蛮入侵我国边境,数日之内不但烧杀掳掠,还连破南岭十一州和崎山四县。”顾青城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形虽然已是迫在眉睫,但是朝中能够上战场杀敌的人已经尽数派了出去。皇上只好将驻守西关的大将军顾守义召回京中,并急速调遣兵马,由顾守义指挥抗敌。将军带着十万兵马与南蛮抵抗,几日之内就以三千铁骑,施计破南蛮两万大军,俘虏南蛮将领若干。后又夜袭敌营,火烧粮草,终将南蛮一网打尽,狼狈逃窜出我国边境。”
“后来这位大将军凯旋回京,皇上封他为威武大将军,并赐精忠报国牌匾?”
“是。”顾青城连连点头。
说到这里,裴子慧已经明白了。她想了想歪头问道:“是不是如今南蛮再次来犯,这位威武大将军又要披甲上阵了!而你也要和他一起去冲锋陷阵对吗?”
顾青城似乎看出了她的猜测,点了点头,说道:“慧儿,你猜得没错。我爹就是当朝的威武大将军顾守义。这一次边疆有异族来犯,皇上亲指我爹为带兵总帅,而我则是父亲的副将。”
“你真的要去?”震惊中,裴子慧终于明白了顾青城的用意。
原来他是来和自己告别的。
而且这告别不是出趟远门,过段时间就回来那么简单,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她的眼圈就红了,再张嘴说话时,竟然哽咽了好半天也没说出来。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裴子慧也不例外。
二人自从因为瞎婆婆的事而在山上结识,到后来顾青城的故意安排而认做了义兄妹,再到后来他对自己的处处保护和爱惜,裴子慧的心里又怎会不懂。只是她碍于自己是定了亲的人,和葛二赖子的事情没有解决,即便是顾青城对她再好,她也不便给他任何承诺。
所以这么多年以后,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含含糊糊的不够明朗。甚至是周易和宋玉梅,包括裴二夫妻都看出来顾青城对裴子慧的用心良苦了,唯独只有裴子慧一个人在装傻。
可此时此刻,这个“傻”似乎是装不下去了。
顾青城见她哭了出来,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赶紧趁热打铁,双手不轻不重地握住裴子慧的肩膀,双目炯炯非常谨慎地看着她,然后又是郑重又是忐忑地问道:“慧儿,为了让我去战场上走得安心,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一句实话行吗?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裴子慧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有些愣怔,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这么*裸的问题。
“我,我……”结结巴巴地“我”了老半天,还是没有说出第二个字。
顾青城满心的希望,由兴奋渐渐到失落,再到说不出来的失意和惆怅……
他不顾裴子慧一脸纠结的表情,当即松开她的肩膀,转身气乎乎地说道:“慧儿,你的心就是块铁疙瘩,这么多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既然你对我那么不在乎,我就战死在战场上算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城哥哥!”裴子慧见他要走,已经急得直跺脚。
此生,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似乎一种东西,一种极其珍爱的东西,就要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