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音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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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音落 (完结)-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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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刚刚那飘逸的将士,说道:“你不觉得这些人的面孔有些熟悉么?”

无痕走过去细细观察了一会儿,笑了:“朔月公子果然是心细如尘,这才几天,就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朔月对他的讽刺也不在意了,“你打算怎么办?”

无痕耸肩,“我说了,我对你眼里的江山美人没有兴趣。”

朔月盯着他,以眼神追问:你到底要什么?

无痕以眼神回答:无可奉告。

——你以为我会查不到?

——随便!

两人回到逍遥居的时候,只有小酒坐在椅子上守着屋子,那模样,可怜兮兮地,就跟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小酒,想什么呢?”无痕笑着问,“怎么没见逍遥,她出诊还未归么?”

外面斜阳西下,天边红彤彤的一片,将无回山与天际连成一体。

时有耕作归来的行人唱着不知名地歌谣,声音里都是欢快满足。

无痕低叹:早就猜到这些人的身份不简单,想不到尽都是将门子弟么?

指尖触到腰间,只一枚小金块,真能叫这江山易主么?

“逍遥姐姐在给落英疗伤。”小酒回道。

无痕“哦”了一声,一点也不意外落英会在这里。

朔月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命令小酒去烧水供他沐浴。

无痕转身回房,顺带留下三个字:“多烧点。”

逍遥给落英疗完伤,望着从前那样爱调皮嬉闹的一个人如今包的跟粽子似的,身上遍布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只一张脸保住了。

眼中有泪闪现,她眨眨眼,咽下泪水。

“你如今伤成这样,一身武功也是废了大半,可曾后悔?”她低低轻语,“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不会’,因为我们就是为着阁主公子而生的。只是,我怕了,落英,我真的怕了。公子越来越不像过去的模样了。”

想起那天他不信任的眼神,她简直被伤透了心。

“会不会有一天,他连我们是谁都忘了。”

无痕舒舒服服地泡了澡出来,端了一份饭菜去逍遥屋里。

朔月饭后无聊出来闲逛,却见他呆呆地站在逍遥门外,神情萧条,眼神悲凉。

整个人笼罩着哀戚的气息。

“怎么了?”他走过去以口型询问。

无痕摇摇头,端着饭菜回到厨房里,搁进锅里煨着。

今夜天空格外的黑,他仰头看了半天,才发现没有月亮。

倚着厨房的门框,他低笑一声,问倚在另一边的人:“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这样的人会遭到报应?”

朔月挑眉,不去听他话里的悲凉,“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每做成一件事,都会相应地要付出代价。”

“那你认为这个代价是大还是小?”他问。

无痕抽出羽扇,习惯地摇了摇,“这要看你如何看这代价了。我也不知是大还是小,只是眼下,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总是这么理智。”无痕轻笑,“太理智了,活着就不累么?”

朔月侧首望着他姣好的侧脸,反问:“你说呢?”你又何尝不是理智薄情得令人抓狂。

无痕只望着天空不语,良久才道:“出来这么些日子,我们明日也该回了。据闻倾城姑娘落台红韶坊,作为故人,我想,我该去见见她。”

朔月点头,“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将她留在那?”

无痕迈开步子朝自己屋子走去,“你总归有你的理由。”然,低声念道:“天地浩淼,城落红尘,何处为家,有君所在,处处为家。”

【初遇风华】

关于在无回山一事,无痕和朔月默契地都未多言。次日一早,无痕和朔月二人便向逍遥辞行。

落英伤势太重,此时还昏迷着。无痕嘱咐逍遥照顾好他,拖着她到了隔壁屋里。

想到昨夜她的话,这会儿瞪着一双清眸,红唇动了又动,半响才说道:“这里已经没有事了。”

逍遥闻言,豁然抬头,圆眸睁大,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少女容颜此刻看起来有些戚戚然。

不过片刻,红润的唇拉出曼妙的弧度,面上又是一片灿然明媚,映着屋外穿进来的阳光,那笑容尽让无痕不敢直视。

逍遥今日好似特意打理了自己一番。散乱的极至脚踝的长发自耳边的髻发向后编成辫子用红绳扎起,其余披在脑后,额间坠着形似朝阳的佩饰。一张天真的圆脸多了三分妖娆。

弃了素衣,一身茶花般嫩红的裙衫,腰间一侧系着同色的绣着青竹的手掌宽的带子,带子上坠着翠色的环佩,留了长长的五彩流苏。另一侧则是一只绣工精致的锦囊,堇色面锻上的云雀栩栩如生,隔着不远就能闻到浅浅的药香。

无痕在早晨微暖的阳光里打量了她一番,刚要说些什么来称赞她一番。却见她退后一步,两手交叠在腰侧,双膝微曲,下颚收起,施了下属见主子的礼。

“你——”无痕震惊,自认识逍遥以来,除了那些特别的日子外,这是她第二次对自己施这样的礼。

不等无痕继续,逍遥对他一笑,“属下恭喜少主得偿所愿,少主大业指日可待。”

“逍遥——”无痕闭目,不忍再看她唇边的笑。“我以为你该是懂我的。”

逍遥直起身子,“属下原先也以为自己是懂少主的。”

可是,后来,她发现当日那个心思纯净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渐渐不认识了。

或许,两年前被丢到这儿的时候就该知晓了吧。

无痕半响无语,再开口时眸中平静一片。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从未真的利用过你。”他握上她的手,说完后转身,拉开屋门,“今日开始,你自由了。那里你不用再回去了,我自会跟阁主说。”

屋门打开,阳光一下子冲进来,无痕有些不适应地遮了遮眼,一丈之外,溺在阳光下的那袭华衣转身,淡笑看他。

见他神色有些怆然,朔月黑眸微眯,越过他看进屋内背对着他们的红衣女子,心下顿时明了。

待无痕等人走后,逍遥才转过身,手心里一枚拇指大的墨色令牌,令牌上以小篆镌刻着三个极小的字,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目光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居然会还她自由?从来那个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就算是他,又岂能真保自己无恙。

只是,他竟将这东西给了自己,他就如此自信么?

果然,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逍遥拢着一堆的心思也没什么心思外出就诊了,每日就陪着落英说说话,细心地照顾着他。

“你说他到底是如何想的?”这一日,喂落英服过药后,她还是忍不住地将东西给落英瞧。

落英这几日见着逍遥虽然还是笑着,但神色略有些恹恹的,早就想开口询问了。这会儿见她自己说出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见到那东西时又震惊了。

“他说还我自由。”逍遥苦笑,“落英,你信么?进了阁的人居然还有自由。”

落英两指捏着那枚令深思,一会儿后望着她,问道:“你不信他?”

逍遥抿紧了唇,算是默认了。

落英叹气,将那枚令放进她掌心里。

外面夕阳正好,红彤了半边天。

“你知道我是如何被送来你这的吗?”

逍遥摇头,她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不过,也许能猜到一点。

“那天我被那些人弄走之后,啧,真以为自己是要活不成了。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你我都该知道,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有些人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我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完了,但就算这样也知道,就算是真的生不如死,也要守住该守的。”

“逍遥,你无法想象那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每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下一刻他们却又偏偏将你救出一口气,然后接着一顿严刑逼供。那些怪异的刑具,我能看见的,他们都给我尝了个遍。”

逍遥眸中流露出不忍,她为他治的伤,她当然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

“你别这副样子。”落英笑说,“几番下来,那些人见我不开口,也就开始放弃了。我听到看守的人说要活埋了我呢。但当天晚上就有人来了。你猜是谁?”

逍遥皱眉,“肯定不是他。”他当时跟朔月在那冰山里呢。

“当然不会是他。”落英白她一眼,“不过,得那人所救,我也不枉这世间走一遭了。”

“谁?”

落英以唇形说了三个字。

逍遥整个人都是一抖,“他找的竟是他?可是,那人向来只听一人的命令,他如何请的动的?”

落英撇嘴,“所以说他已经很强大了,如果不是……”落英低咳一声,“也许,这万里江山真的是要改姓了。”

逍遥不语,“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我这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其实若是凭他自己,完全可以报仇的。何必非要让自己纠缠到这些事里呢。”

落英望着屋外,目光闪烁,“他要的并不是这江山。”

“我知道。”逍遥再度苦笑,跟了那人几年,如何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逍遥,”落英伸手想拍她的肩,但想着伤口还是作罢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你知道,他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我们既以认了他为主,就该信他。何况,他真的从未亏欠过我们。就算是三年前的那件事,他也真的没有做错。”

逍遥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煞白,她滕然站起,踉跄着后退一步。

“我知道,我都知道。”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他们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

那件事之后,那人一字未留地去了他国,要她如何会不乱想?

落英见她这副模样,心下微有不忍,一时不知如何相劝,只能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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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回到宁州城内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子衿是否安然无恙。其实当日离开时,她的毒就该清了,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朔月接过小酒递来的茶,喝了两口,挑眉,慢悠悠地道:“现下可放心了?”

无痕在另一边坐下,喝了几口茶,直接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倾辰姑娘。”

“是卿月。”朔月纠正他。

无痕瞪他,还不是同一个人。唇边浮起一抹似明非明的讥笑:“我记得你当日答应了帮倾姑娘查拭父之人,怎地现在人都被你弄那地方去了。”他抽出玉笛来回抚摸,“让我想想,这次朔月公子又是动的什么心思?嗯,总不会是要金屋藏娇吧。”

朔月扣上盖子,将手中的杯子轻放到桌上,丢给他一记白眼,“反正我朔月在青衣无痕的眼里是比地上的泥土还要污浊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凤目中精光乍现,似笑非笑。

“至于你说的倾城姑娘的大仇,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她到底。而且,也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就等那人自投罗网了。”ZEi8。Com电子书

无痕握着杯子的手微颤,杯中水纹荡出一道道,他垂眸,吹了吹茶水,“哦?果然是朔月公子,这么快就被你查到了,那人也真是倒霉。我就等着你擒住那贼人抱得美人归了。”

……

两人对视片刻,各自辗转着心思,屋内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无痕想起正事:“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卿月姑娘。”

朔月吩咐完小酒准备晚膳,摊手,无辜地看着他:“这事我可帮不了你了,现在全宁州的人都知道,卿月姑娘只一位入幕之宾,就是江州的洛风华洛公子。”

“他?”无痕凝思,“此人如何?”

朔月自顾自地吃着菜,“无痕公子想要知道,何不自己去看。我想,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夜里,红韶坊后院的阁楼顶上,瓦片被人悄无声息地揭开,屋顶的人分外小心地贴着砖瓦,瞪大了眼朝里瞧。

一身紫衣斜靠榻上,怀里搂着的美人衣衫凌乱,面色酡红。明明是风流艳丽到极致的画面,可明明沉醉温柔乡的人猛然抬眼,那不可逼视的目光如同冰剑一般射进他的眼中。屋顶的人浑身一震,后背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微微镇定心神,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无痕公子,我家主子请你屋内一叙。”

从来淡定的青衣无痕第一次被吓到了,狼狈地险些从屋顶摔下去,幸好那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未酿成此等不堪的悲剧。

【深藏不露】

红韶坊当家花旦卿月姑娘所居的阁楼,前些日子还空着的牌匾上不知何时镌刻了“倾月阁”三个大字,线条流畅潇洒,笔锋处一股风流天成。

无痕就着浅薄的月色轻扣着玉笛,唇边一抹舒缓的浅笑,黑发垂背,青衣在夜色里,微风下,静若一株幽兰。

洛风华俊脸带笑,斜着一双蛊惑深藏的黑眸,眼角上挑,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的男子。

在遭遇了刚刚的那番尴尬的情境后,居然还能这样淡然处之,青衣无痕,青衣无痕,果真这个世间的一切于他而言连一抹浅淡的痕迹都不会留下么?

紧闭的门内传出曲调优美的琴音,洛风华开唇一笑,“久闻青衣无痕,一只玉笛天下无人能及,不知今日风华可有耳福?”

无痕似是如梦初醒,缓缓从“倾月阁”三个字上移开目光,落在洛风华面上时,有短暂的恍惚,似疑惑,似烦恼,似悲戚……待洛风华想细细探究时,他已恢复了惯常的浅笑。

想听笛?无痕摸了摸玉笛,须臾,凑至唇边。

琴音一个低音回转,他微微启唇,十指在笛身上跳动。

明明只是朴素无华的青衣,明明只是简单无色的画面,偏偏落在那人的眼中生了根,发了芽。

至此,一声叹息,两行清泪。

笛音婉转。

无痕闭着目,第一次用心在演绎。

黑暗里拨开一层云雾,眼前白光乍现。

蓝天白云,绿水依山,青草河畔,有翩翩少年郎闲来踏青,一袭白衣,袖口缠绕着金丝雏菊。

俊秀略显稚气的白皙面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即眼帘低垂,藏起一见之下的惊艳,温暖的笑在唇边化开,弯腰拾起一只绣着淡粉兰花的绣花鞋,小小的一只,躺在掌心里。

他含笑走来。

她站在不远处,捏着袖口,头垂的很低,姣好的面上红彤彤一片,背后紧张地起了一层稀薄的汗。

偷偷掀起一只眼角,却不慎被他带笑的眸子捕获。

那一眼,说不上一见钟情那么热烈,却也如这炎炎夏日里的一缕清风,拂在了身上,忽起的一阵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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