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作和应天,作礼以配地。
或在玉兰树下。或在清波湖畔,或在烟柳水榭。小蜜桃唯独不喜欢在室内弹琴,许是喜欢在美丽的景致中学琴吧。只是小小的孩子,手指头格外嫩,常常容易被琴弦割伤了手,温皙只好想了个法子,用坚韧而柔软的细绫制成带子缠绕在他十指上,细绫薄如蝉翼,不妨碍弹奏,又能起到极好的保护作用,是再好不过的了。
新制的蜜饯海棠,似乎还带着秋霜的冷味,吃在嘴里格外清凉爽口。温皙显得无聊,提笔作画,画的自然是目之所见的秋日红果累累的海棠树。比起半吊子的琴艺,温皙的工笔画更拿得出手,当年选秀便是一手不错的画艺才入选的。琴棋书画四艺,温皙琴艺最糟糕,书法只能算工整,下棋更是只有落败的份儿,也就画艺康熙见了总不会挖苦了,故而先来无事的时候就练练手。
温皙擅长的是工笔,今日画却是写意的,寥寥几笔画出海棠树的轮廓,然后蘸饱了红墨匆匆点上一片海棠果,倒是更有几分味道了。书画不分家,但是温皙作画从不题词,是被康熙挖苦怕了,每每说画还像一幅画,提了字就污了这幅画了,又言以后不许温皙自己题字,等他来下笔。
桌上一侧放着一个剔红山水楼阁人物的捧盒,里头放着几枚印章,温皙随手拿了其中的那枚寿山石印,印章刻的不是字,而是一只写意刻就的天鹅,翙翙其羽,刻得却十分传神,上头无一字,但却是温皙最喜欢的,便用它在累累海棠果之下盖了一个大红的印章图案。
待墨迹晾干了,便吩咐竹儿收起来,只要画出来的画趁手了,和自己的眼缘,温皙才会用印。
“收起来,叫信使送去木兰给皇上过目吧。”温皙吩咐道,康熙是叫她每日写信一封,只不过有时候温皙懒得写信,就画一幅画给他留着题字,也能交差。
隔天又叫质心带了宛婧、宛姝都进宫来,宛婧的性子是和婉的,宛姝这孩子也渐渐大了,性子却是随了质心早年的强势,颇有几分小辣椒的样子,一个火辣辣的满洲姑奶奶。
母女三人来的时候,小蜜桃正在承乾宫庭院的海棠树下,站在椅子上弹奏九霄环佩琴,明快活泼的简单音律就从他肉肉的小手下飞扬而出,倒叫质心连连称赞,“到底是天家血脉,异于常人!”
温皙嘴里吃着海棠蜜饯,便扑哧笑了出来,道:“可别夸他,否则定要尾巴都翘起来了!”亏得小蜜桃在弹琴,心神专注,耳朵听不见旁的,否则必要撅起嘴巴,跟温皙理论了。
请了母女三人进殿,一起吃着茶点,温皙细细打量着宛婧,出了孝,穿得依旧不算鲜艳,一身绣金线团花的粉紫色旗服,肩有镶滚云肩,外加浅绿色镶黑边并有金绣纹饰的的如意坎肩,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两侧垂下水头极好的芙蓉玉珠坠,摇曳之下,衬得两颊白嫩细致。
温皙问了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吃得如何,宛婧一一答了,却眉宇间染了几分愁色,道:“宛婧这几日出门,每每碰见八阿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
温皙暗暗沉吟,八阿哥常常出宫,打着去看望大阿哥的旗号,温皙虽然主理六宫,却不能不叫皇子阿哥去看望宫外的兄弟。明年便要选秀了,温皙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八阿哥如此殷勤,却也不好。
宛婧略略哀叹:“八阿哥自然是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只是明里暗里说了好机会七阿哥的脚,又屡屡提及阿玛在世时候的英武现代版韦小宝。”
温皙略一笑道:“你是麟格的女儿,八阿哥或许以为你所希冀的该是个文武双全的男儿吧。”七阿哥注定是不能骑射了,武自然是不沾边。
宛婧看了看质心,道:“婧儿自然敬仰像阿玛那样英武的男子,只是若要选夫婿,自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每每沙场征战,日日担忧牵挂。婧儿所求,只不过是朝朝暮暮白头偕老罢了。”
温皙问道:“这些话,你与八阿哥说过吗?”八阿哥自然是文武兼备的,在阿哥里头也算是拔尖的。
宛婧略一摇头,“暗示过,只是八阿哥似乎不以为意。到底是尊贵的皇子,宛婧也不敢说的太过了。”
温皙不禁摇头,正因为宛婧不敢说得太过了,八阿哥才会纠缠不休!
正说着话,外头小鹿子进来禀报,“主子,八阿哥求见。”
温皙面上含了不喜,照例她既非八阿哥生母,也非养母,是不需要来请安的,甚至不需要打交道,皇子和庶母不宜走得太近,否则容易惹人非议,这样的道理,八阿哥不会不明白。只怕是探听得质心母女入宫来了,才巴巴的来了。温皙心想,来了也正好,索性说开了,便叫小鹿子去请了进来。
胤禩似乎是刚刚从校场回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一身骑射装束还不曾换下来,进来撂下马蹄袖,行礼道:“儿臣给贵母妃请安!”
质心母女三人亦起身,侍立一侧,待八阿哥行礼过后,齐齐福身给他见礼。
胤禩面带和煦的的微笑,点头道:“承恩公夫人客气了,胤禩冒昧前来,想必打扰了皇贵妃妯娌谈话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八阿哥这般客气,质心连忙道:“八阿哥客气了,奴才不过是陪皇贵妃闲聊两句罢了!”八阿哥的客气,倒叫质心有些无措了。
胤禩笑得依旧如春风一般,“许久不见宛婧格格,不知进来可好?”
宛婧一福身,客气中带着疏离:“一切安好,劳您挂心了。”
胤禩却并不介意宛婧有些疏远的态度,反而愈发和蔼亲切,道:“比之当初,格格看上去面色更显红润,想来是安好的,我便放心了。”
温皙眼角抽了两下,在她眼前都这么一副泡妞的样子,不知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八阿哥又是什么样子呢?自然了,这位“八爷”本就好相貌,性子又如此和煦,从不摆架子,的确容易打动少女的芳心,若非宛婧心有所属,只怕也要被俘虏了。
“胤禩一直想着,何事能与格格手谈一局呢,故而今日来得有些急了,还请格格勿怪胤禩失礼。”八阿哥的语气犹如是对待相识已久的朋友,礼数周到而不失亲近。
宛婧急忙看了看温皙,八阿哥如此和气,她若开口拒绝便是不识礼数了。
温皙正想着开口替宛婧拒绝,质心却笑语道:“既然八阿哥相邀,婧儿便随八阿哥去外头树下手谈一局吧。”
质心开口,宛婧一愣,只得听命,咬了咬唇,便莲步轻移去殿外了。
温皙正要问为何,质心却笑盈盈道:“不成想八阿哥褥如此谦和有礼,以前婧儿跟奴才私下说八阿哥缠着她,奴才还以为是登徒好色之人呢。”
瞧着质心一副满意丈母娘的样子,温皙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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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质心选女婿(下)
殿门口的泥金通天接地的大屏风被移开,便可看到殿外的精致,玉兰树奇佳,虽不在开花的季节,但满树半黄半绿的叶子也颇有可观,高大挺拔,左右绕殿。西侧为牡丹花的花圃,东侧则为海棠树,海棠的叶子虽然已经落尽了,但是满树被风霜洗礼的红如珊瑚的果子,满是密密麻麻,最是好看。
海棠树高半丈,树下有石桌、石凳,上头放着棋盘,飘落了许多玉兰树的叶子。胤禩举止彬彬有礼,略一抬手,请宛婧先入座,径自先挥手拂去桌上的落叶,温声道:“红果簇簇,倒是个清雅的好地方。”
质心在殿内陪着温皙,却是目不转睛瞧着外面,不禁轻轻点头,笑道:“早闻八阿哥儒雅,如今算是见着真人了。”
温皙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诚然八阿哥给人的第一印象想必极好,质心如此点评随是实话,只是温皙跟看中七阿哥一些。
质心看了看温皙,道:“奴才知道,皇贵妃想必不喜欢八阿哥的出身。只是天家贵胄,都是高攀了的。”
质心说的自然在理,温皙却道:“宛婧和七阿哥很投的来。”
质心温温一笑,“七阿哥固然出身更好一些,但是男儿自然是文武双全更好一些。且奴才觉得,出身太好也未必是好事。”
温皙便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质心瞧着外头已经开始对弈的二人,眼中愈发流露出满意之色,“八阿哥的生母是卫贵人。想来必然是性子极为温和的,这样的婆婆,必然不会为难媳妇。而惠妃娘娘虽然是八阿哥的养母,到底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会太插手八阿哥的后院。为人母亲,大抵都是希望女儿嫁出去,不会受欺负。”
如此一说,八阿哥最大的瑕疵我的美女总裁老婆最新章节。在质心眼中竟然成了不可多得的优点。温皙只好道:“成妃与本宫相识多年,她的脾性,本宫是可以打包票的。”成妃也不会是那种刁钻的婆婆,又有温皙的关系在,必然也不会为难宛婧。
“是!”质心点头,却依旧看着殿外的八阿哥,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胤禩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质心只愈发觉得好。“只是。奴才也听说了。七阿哥有侍妾和庶福晋,且庶福晋据说因是成妃娘娘所赏赐,七阿哥对庶福晋也是有几分宠爱的。”
“皇子阿哥哪个没有侍妾呢?七阿哥不是好色之人。”温皙道。八阿哥年岁也不小了,却至今没有侍妾、通房之流。是阿哥中最洁身自好的,温皙无法反驳这一点。
“七阿哥或许未必是真的喜欢那位庶福晋,只因是成妃娘娘所赐,故而看中几分,可见七阿哥是极为孝顺之人!”质心也交口称赞七阿哥,却忽的话锋一转,“只是日后,三年一选秀,成妃娘娘必然还要赏赐更多侍妾,奴才私心,还是希望宛婧能够独得丈夫喜爱的!”
温皙讶然,许久才道:“八阿哥将来的侍妾未必会比七阿哥少。”
质心抿嘴一笑道:“现在比七阿哥少,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奴才听说,今年小选,惠妃娘娘本来打算给八阿哥一两个通房丫头,八阿哥一力拒绝了。”
的确,胤禩如今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如今可是连九阿哥都有两个侍妾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却还是孑然一身。质心是个容不下妾侍的人,自然对七阿哥和八阿哥截然不同了。
“秋日的风倒也有些凉凉的,不如奴才泡一壶茶送出去吧。”说着,便起身去烧水房备茶了。
温皙哀哀叹了一口气,她心中更偏袒这七阿哥一些,和成妃的交情是其一,七阿哥年幼之时对他的同情泛滥是其二,其三便是他远离储位的争夺,跟了他才能获得长久的安宁。
只是质心的话也不无道理,原本的历史八福晋悍妒,只是女人的悍妒多半是被男人宠出来的,否则以郭络罗氏并不显赫的出身也敢在阿哥府悍妒吗?只是不知八阿哥对宛婧可否是动了真心?温皙心下也不由地微微动摇了,但是想到八阿哥的下场,便立刻定了心神。何况宛婧并不喜欢八阿哥!
便见质心亲自端了茶水奉上,宛婧起身来接,八阿哥亦起身,面带笑容与质心说着客气的话,“怎劳动夫人您亲自沏茶?”
质心笑得温柔和亲切,“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说着,亲自给八哥送上热茶。略略瞥了一眼棋局,才刚刚展开的样子,“围棋只怕一时半会下不完,过了晌午时辰,下午便会觉得冷,喝点茶暖暖身子才好。”
“夫人当真体贴,有夫人这样的额娘,怪不得会有宛婧格格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胤禩说话间更亲切了几分,看着宛婧隽秀的容颜,声音宛若流水潺潺:“不知何人有幸,能娶到宛婧格格。”
质心莞尔一笑,“为人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女儿富贵长乐,自然是没有比像八阿哥这样的天潢贵胄更好的人了。”
质心说得直接,胤禩不禁面露激动之色,定定道:“若能得宛婧,胤禩必然一心待她!”
“额娘!”宛婧不禁皱了眉头,未曾选秀指婚之前,这样的话是不该说的。
质心却道:“皇贵妃是你姑姑,在你姑姑的宫里,说话也不必太拘谨了,何况八阿哥是这样随和的人,你也不用太拘束着了。”
“夫人说得极是!”胤禩连忙道,“宛婧格格与我也算旧识,何必事事都拘着礼数呢?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宛婧眉心微蹙,只低头不语,看着黑白交错的棋盘。
质心呵呵一笑,道:“我便不打扰八阿哥和宛婧下棋了纯情校医最新章节。”又随手拂去棋盘上刚刚落下的一枚黄叶,忽的带了感叹之色道:“宛婧这个年纪正是如春花一般的年纪,只是女人的容颜是最容易衰老的,一个不经意,便如奴才这般,老了。”
质心的话并非只是在感叹自己,胤禩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听不出里头更深一层的询问,便笑道:“胤禩所喜欢的是能与自己下棋、谈诗论画之人,而非拘泥于容颜,品性相投在一起,将来也能感情日笃,不会因为光阴变迁,容颜衰老而有丝毫改变!”
质心眼中顿时透着喜色,道:“不知哪家格格有幸能做八阿哥的福晋,必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便看了看垂首不语的宛婧,道:“好好陪八阿哥下棋吧。”便移步回到殿中。
殿外的对话,说得极为清晰,温皙自然也听见了。色衰而爱弛,宫中见惯了如此,八阿哥的话叫温皙都有所颤动了,只是不知宛婧自己动心了没有?默默无言,捧了一盏茶徐徐饮着,看着海棠树下的二人,不觉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殿外地上的人影已经拉长了许多,宛婧和八阿哥已经在收拾棋子了,只是不知谁胜谁负。
一局毕,二人进殿。温皙便吩咐竹儿去给宛婧取了一件披风,一局棋下得那么久,有觉得那么短暂。只是宛婧此刻的眼神,已经不同于出去时候的眼神了,不经意地瞥过八阿哥的侧脸,面含了复杂之色。
温皙问道:“秋日里凉了,该小心些才是。也没想到你们下了那么久,早知道该叫你们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