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温皙本不晓得朱天保是何须人也,只不过方才奏请复立太子的正是这个翰林院检讨,温皙霍然泛起狐疑,忍不住插嘴道:“翰林院检讨不是七品吗?我记得六部主事是。。。正六品还是从六品的。”——为什么升了他的官?
康熙面露无奈之色,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翰林院检讨常以三甲进士出身之庶吉士留馆者担任。”
温皙听得一头雾水,庶吉士升职上来的那又怎么了?
康熙知道温皙是政治事务上的白痴,只好说得再细致一些:“科举进士一甲者授予翰林修撰、编修。另外从二甲、三甲中,名前列、有潜质者授予庶吉士的身份,让他们先在翰林院内学习,之后再授各种官职。”
“庶吉士为期三年,三年之后进行考核,称‘散馆’,成绩优异者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称‘留馆’。其他则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再次者外放地方为官!”意思就是说这个朱天保是庶吉士中的优异着,获得了最高待遇“留馆”,虽然品级不如六部主事,故而康熙把散馆考核中的第一等级的将为第二等级,发派到工部做了主事。
康熙愈发絮絮叨叨:“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张英、王鸿绪他们就是从翰林院走出来的!”
内阁大学士,这个温皙晓得,张英是礼部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而王鸿绪是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所谓大学士,被称之为明清时期的“宰相”。也就是说原本这个朱天保是有着当宰相机会的,可惜现在给康熙给抹除了!
462
百日除孝,日子也见暖和了,承乾宫正殿外密密匝匝的朱砂玉兰也含苞待放了。
照例这个时节,竹儿亲自剪了含着露珠的将开的朱砂玉兰枝,修剪好了送到温皙跟前。温皙寻了个斗彩和合二仙的广口大花斛,里头放了一半的清水,将花枝插满了花斛,放在殿中显眼的位置。
胤禄似乎是刚刚下朝,顺道过来请安,行了礼道:“儿子进来的时候看见外头第四株玉兰不开花也不长叶。”
温皙唔了一声,道:“去年冬天阴冷,许是冻死了。等过些日子叫人刨了,重新栽上一株就是了。”
胤禄却突然若有深意地道:“儿子觉得刨了是应该的,却不必再种了。”
温皙不由地泛起疑惑,她这个儿子说话是越来越爱拐弯抹角了。
胤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原本有四株玉兰,长了二十多年,自然愈发枝繁叶茂,四株并列便显得有些拥挤了,如今去了一株,正好!”
温皙一时间猜不透他的意思,便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跟我打哑谜!”
胤禄呵呵一笑,道:“额娘想必听说前朝又提及复立二哥之事了吧?”
温皙噙着微笑:“原来是你为了那个朱天保啊!你皇阿玛不是立刻就把他给撵到工部去了吗?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前朝保奏复立二阿哥也不是头一遭了,胤禄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
胤禄脸上依旧带着化不开的冷意:“额娘忘了,多少年前,奏请复立太子的官员可都被皇阿玛给革职了!朱天保仅仅是调任工部主事!”
温皙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政治啊,真是个复杂的东西,“那你皇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在养心殿。康熙明明被气得不行。。。
胤禄沉声道:“额娘有所不知,朱天保是石文炳的门人。”
温皙眉头一凸,石文炳啊,胤禄和太子共同的老丈人,只不过这位老丈人多年深谙为官之道,怎么最近却不怎么老实?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胤禄那么花心,对福晋也不过是表面上客气罢了,胤禄更口口直呼石文炳的名讳。。。靠,那好歹是你老丈人啊。就不会叫声“岳父”啊?怪不得他给你添堵了!
“以石文炳的聪明,不会不晓得胤礽绝无可能复立!”温皙定神道。
胤禄冷笑不止:“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石文炳门人有的是。一个区区朱天保算什么,扔出他来不过是试探皇阿玛会不会直接斩了朱天保!”
得,原来这个前途远大很有可能将来做“宰相”的朱天保,不过是一个棋子,而且还是弃子!
只是温皙愈发糊涂了。“那么石文炳到底想干什么?”胤礽已经无望,石文炳支持胤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难道他是怜惜身在咸安宫中的大女儿?那么前几回有人奏请复立太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吭声?
“他不但是想试探皇阿玛,更想试探儿子!”胤禄怒容布满整张脸。
“试探你什么?”温皙依旧很糊涂。
胤禄哼了一声,道:“石文炳之前曾叫故交王鸿绪上折子提出立世子之事,说的虽然是儿子和十七弟。目的当然只在儿子罢了!石文炳是在暗示儿子,弘旦身为嫡子,当被立为世子!”
温皙点点头。这个温皙当然想得通,石文炳替自己的外孙和小女儿叫屈,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康熙没有加以惩罚,只是这次提及复立太子。。。
“此番叫朱天保提及复立之事。。。石文炳是在威胁儿子!他随时可以重新倒向二哥!”说到此,胤禄气得整张脸都泛红。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温皙长长哦了一声,政治里的门道还真不少。“真是一只老狐狸啊。。。”温皙早知,无论是康熙还是胤禄自己,都没有要立世子的打算,故而对上一次王鸿绪的奏折持无视的态度,如今是石文炳第二次试探了,比上一次更带了威胁的意味。
只是温皙还有所不解:“为什么皇上不斩了朱天保?”若是康熙下雷霆之势,不但能告诉朝臣,他断然无复立太子之心,更绝了石文炳想要叫弘旦为世子之心。
胤禄有些泄气和无奈:“斩一个朱天保事小,若是坏了儿子与石文炳的关系事大!皇阿玛的意思,儿子自然明白。”
“明白什么?”温皙还是有些糊涂。
胤禄叹息道:“儿子会择日奏请立弘旦为世子!”
温皙长长哦了一声,政治啊,弯弯真多,“弘旦是你的嫡子,虽然年纪尚幼,但是立为世子也名正言顺。”
胤禄不禁皱了眉头:“可是弘旦资质实在平庸。。。”
“平庸?”温皙哑然失笑,弘旦还没入读呢,哪能看出来平庸与否?
胤禄沉着脸道:“儿子五岁就能熟背启蒙书,弘旦现在都背不过区区一本三字经!”
温皙忍不住扑哧笑了:“你那是妖孽!”温皙几个孩子中,胤禄最聪明、记性最好,堪称过目不忘,自然了他长大了最自己的儿子们要求就格外高一些!
“额娘!”胤禄不满地瞪了自己额娘一眼,“在说弘旦呢,你怎么指责起儿子来了?”
温皙略略止了笑容,道:“勤能补拙,我瞧着弘旦很勤奋,将来自然不会差了!你安心就是了!”
说到“勤奋”二字,胤禄的眉头终于稍微舒缓了些许,总算略微赞同自己额娘的观点。
翌日,胤禄便上折子请求立嫡子弘旦为世子,康熙留中不发,数日后方才下口谕,言太后新丧,三年之内不做册立。如此,便给胤禄三年的时间了。
若里弘旦为世子,固然能将瓜尔佳氏一族如数收拢,但是却会损失富察氏一族的忠诚度,这是胤禄所不愿意见到的。不立世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正值太后大丧,的确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康熙心有踌躇,对温皙道:“弘明居长,弘旦居嫡。。。”康熙连连摇头,“朕真有些担心,他们俩会成了胤眩拓返i。。。”
温皙却更坦然:“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操那么多的心呢?”
“朕如何能不操心?”康熙长长叹息,“弘旦若是嫡长子,跟弘晖似的,朕就不必如此费心了!”
温皙手里剥了个蜜桔送到康熙跟前,道:“今年进贡的蜜桔,不是很甜,想必对皇上的胃口。”
康熙吃了几瓣,反而摇头道:“蜜桔若无甜味,便没了滋味!”
温皙耸了耸肩,“以前蜜桔甜,皇上嫌太腻了,如今不甜,皇上又嫌没滋味!这人啊,总有操不完的心,你若操心,它自然是操心的事儿;你若不操心,它就不算一回事儿!人呐,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康熙不禁发笑,“你惯爱插科打诨!什么事儿到了你嘴巴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儿了!”
温皙嘴里里嚼着多汁的蜜桔道:“人生在世,活得那么累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要是整日闷头办事把自己给累死了,多不划算呀!”
“行!”康熙突然朗朗一笑,“那朕也不管这些糟心事儿了,明儿就起驾去畅春园住着!叫他们自己操心吧!”
此时正是畅春园里风光正好的时候,康熙说是来着歇歇,每日还是要批三四个时辰的折子,自然了这样的工作量对于康熙来说就是休息了。
池上风光好,莲叶何田田。
温皙吩咐竹儿道:“叫人去池上采些鲜嫩的莲叶,正好用来熬莲叶粥,这几日吃多了鲍参翅肚,正该用些清淡的才好!”
竹儿含笑称一声是,补充道:“不如再叫人挖一些新鲜莲藕,做藕粉圆子,一定鲜嫩可口!”
藕粉圆子,康熙这么多年的喜好了,独独爱这个鲜美清爽的味儿。
温皙看着满池的莲叶,不觉脸上带着如春风般和暖的微笑,盈盈点头道:“好啊。”春日的莲藕,最是鲜嫩。
“媳妇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身后是瓜尔佳宜兰盈盈跪拜的身影。
温皙抬了抬手,食指上的赤金护甲在细微的阳光下光泽很是耀眼,“起来吧,怎么今儿就你一个人来,弘旦呢?”
瓜尔佳宜兰含着喜悦的笑容起身,踩着花盆底鞋袅娜上前,走到温皙近身,道:“回皇额娘的话,近来爷要亲自教导弘旦,媳妇都不得机会带弘旦来给您请安了呢!还请皇额娘恕罪!”
虽然康熙不曾允了立弘旦为世子,但是胤禄却对这个嫡子表现出愈发重视了,开始亲自教导这个儿子。
瓜尔佳氏的笑容里是喜悦的,喜悦之余有有些替自己的儿子担忧,弘旦那么小的年纪,可别累坏了身子。。。
温皙含笑道:“胤禄最自己严格,对儿子自然也严格,好在弘旦是勤学懂事的,这点比什么都要紧。”
瓜尔佳氏应了一声“是”,随即捧着心口道:“弘旦乖巧懂事,只是媳妇看着他练字练地把手都快磨破了,就忍不住心疼。”
温皙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心疼,温皙当年也有过,故而看向瓜尔佳氏的神色愈发温柔了几分:“严父慈母,想必便是如此了。”康熙亦是严父,这点胤禄倒是十足十地遗传了下来。
463
七月里,咸安宫二福晋瓜尔佳淑滢薨。康熙下旨:瓜尔佳氏作配胤礽,孝淑成性,着以亲王福晋之礼入葬。
这一日,温皙命撤去桌上所有荤菜,瓜尔佳淑滢、瓜尔佳宜兰,这一对姐妹,生于著姓大族、钟鸣鼎食之家,一个为太子妃一个为亲王福晋,都是皇家的媳妇,却也因此都注定不幸福。只是有一点相同,她们都爱着自己的丈夫。女人,不易!做皇家的媳妇,更不易!
自此,温皙对宜兰这个嫡媳妇更加优容,自然了,胤禄也是更加爱重嫡妻。只是温皙的优容和胤禄的爱重是不同的。温皙是怜她,胤禄却是为了她背后的瓜尔佳氏一族!
次年,石文炳殁了。这个老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做了最后的努力之后,去世了。
对于岳父的去世,胤禄却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温皙对自己儿子渣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看不过眼只好劝了两句:“宜兰跟你夫妻十余年,你也要多体谅她!”温皙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虽然她的贤惠不过是表面上,但是宜兰从未出手害过旁人的孩子,能做到这点,温皙就得护着她一些!
胤禄忙道:“儿子一直很尊重嫡妻!”
温皙瞪了他一眼道:“不止是尊重,更要爱护她!”在古代给人做老婆不容易,不但要生儿育女,还要容纳无数小三和小三的儿女们,真真是可怜呐!
胤禄略一沉默,方才道:“儿子晓得了。”
“改日叫绿桐带弘智进宫还给我瞧瞧。”温皙心下一动,绿桐多年一直守着规矩,若是进宫,多半都是跟随嫡福晋瓜尔佳宜兰一起进宫来。
胤禄这才露出几许笑容:“绿桐很会养孩子,弘智很乖巧。额娘见了一定很喜欢!”
温皙点头嗯了一声:“绿桐很会教孩子,这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功夫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一想到绿桐曾经是胤禄的武功师傅,温皙就很像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额娘!”胤禄露出几分抱怨的神情,“您能别说这个成吗?”
绿桐虽然练习吐纳经,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子年轻一些,但到底不是青春年华了,温皙不得不嘱咐道:“好好待她!”
胤禄笑容含着几分柔和,轻轻嗯了一声,却比方才答应温皙要爱护嫡妻更认真几分,“绿桐是个很好的女子。儿子会一直待她好。”想到这些年嫡福晋、两个侧福晋明里暗里争斗不休,还是绿桐一如当初纯粹。
“前朝的事儿,你看着办。我也不懂这些,”温皙徐徐道,政治里的门道太深,不是她能够参透的,“只是有一点。你跟谁玩心眼都没什么,可比妄想在你皇阿玛跟前耍小聪明!”胤禄这只小狐狸虽然聪明,但跟康熙那只老狐狸相比差得远了!
“儿子知道!”胤禄眼中笑得若有深意,“皇阿玛洞察一切,儿子极尽全力,也不过是想揣摩一下皇阿玛的圣心罢了。”就如请立世子之事。胤禄觉得自己揣摩地十分得当。
胤禄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自得,脸上都浮现几缕貌似高人的姿态来了。只是乍然听外头小鹿子一声:“主子娘娘,皇上正往这边来!”胤禄一听。立刻腌了,麻溜从椅子上起来,撩起袍子急忙行大礼:“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温皙悠悠然起身,从竹儿手中接过新沏好的君山银针,递到康熙跟前道:“皇上怎么顶着毒日头过来了。”胤禄每每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