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 第186部分

“好在子瑜和少杰就快到了……”好不容易将案牍上厚厚的一叠公文批完，江志轩如同丢一块破布一般，将那让他看见就心里发怵的毛笔有多远就丢多远，然后用力的捶打着后背。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在这件事情上，他和爱妻小小竟然又想到一块去了。而且江志轩给吴佩和莫少杰的书信，在小小有所行动之前就已经送到了吴佩和莫少杰的手上。同时，一封请求帮忙的书信，也寄到了姑父秦遗风的手上……

今日已经是五月十二，江淮两道境内，几个在兵变之中受损最为严重的州县，战后重建工作都已经走上正轨。盐铁署这边，在自己和李钦的亡命努力之下，也已经渐渐有了眉目。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对于欧阳兄弟这一批叛军首恶的处置。陛下的旨意是从重从速的处理，可前面一段时间，哪里有时间来处理？

正打算把冯恭民叫来，让他布置安排审理叛军首恶的事宜。一名衙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人，快快快，准备接旨，有天使到了……”

那时候的传旨钦差，都被称为天使的。

江志轩不敢怠慢，看了看自己蓬头垢脑的一身装扮，懊恼的一跺脚：

“哎呀，完了完了，你们快去大门处将天使迎进来，本官回去洗漱一番，稍后就到……”没想到那衙役苦着脸说道：“大人，来不及了，天使已经进来了。而且天使说了，这是急旨，无需焚香沐浴，请大人速速去大厅接旨……”

江志轩欲哭无泪，自己这幅尊容若是上天使看见，然后上达天听，那得被陛下骂成什么样子？可此时又已经的的确确没有时间了，想了想，江志轩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后院。对着铜镜胡乱的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然后将它们尽量竖起。戴上乌纱帽，任由这些头发在帽子的压迫下变形。又匆匆的抓起一片白毛巾打湿了水，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这才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好了不少。满意得笑笑，然后又如同被狗撵着似的往大厅跑去。再看那片被他丢在地上的白毛巾，已经变成了抹布一样的颜色……

大厅之中，一名传旨太监老神在在的矗立在那里。倒不是他有多傲气，主要是前面他就已经说得明白，让那位天子门生不需要准备，直接接旨便是。可这位爷愣是让他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更可恶的是连口茶都没人奉上来。这就算是个泥人都会发火啊，何况是宫中出来的传旨钦差太监……

就在传旨太监即将要发火的当口，江志轩终于喘着粗气儿跑了进来。一进大厅的门口，便连忙拱手作揖道：

“有劳天使久候了，下官仪容不整，实不敢有辱圣上龙威。故而回后院稍稍整理了一番，还请天使莫怪……”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足足十两重的银锭，不着痕迹的送了过去。这种动作，江志轩已经非常熟练了。因为别人对他做这个动作，已经不下百次……

那传旨太监见他如此上道，到也不好发火了。当下脸上堆起笑容靠近了两步，将江志轩递过来的银子收入袖中。然后突然又皱起了眉头，

鼻子如同一只猎犬一般皱了皱：“唉，江大人，这大厅当中可是存放着陈醋？为何又如此浓重的一股醋酸味儿？”

江志轩差点一个踉跄，他当然知道这醋酸味儿从何而来。连忙倒退了两步，离这太监远一些，然后才跪下去三叩九拜道：“臣、开国伯、苏杭盐铁案处置使，江淮道平叛钦差，杭州刺史江志轩接旨　——”先把话头堵住，不然这人可就丢大了……

传旨太监见他如此，到果然不好意思再追究那股子酸味儿从何而来。于是从怀中掏出黄绸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开国伯、杭州刺史、杭州盐铁处置使、江淮道平叛钦差江志轩，公忠体国。督办苏杭盐铁案，行事有理有法：再平定江淮叛乱。

使黎民免遭涂毒，功勋卓着。特召其回京受赏，杭州刺史一职，由吏部另行派员接任！钦此！”

这份圣旨，早就在江志轩的意料之中，因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至于回京受赏一事，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罢了，这次回京，还真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呢，也不知道夫人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脑子当中胡思乱想着，嘴上却连忙叩头谢恩：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江志轩就要站起来，连续这么多天没有休息好，跪这么一会儿，真有些难受。没想到那传旨太监却又冲他摆了摆手：“请江大人先不忙起来，陛下还有口谕！”

江志轩恨不得跳起来一拳打在这死太监的面门上，你丫的又不早说！心中虽然不爽，可动作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又跪了下去，再次叩请圣安！传旨太监昂然受了江志轩这一拜，然后又朝着京师的方向一拱手，答道：“圣恭安！江志轩，朕问你，朕交代的事情，是否都已办妥？”

这个时候，这个太监代表的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江志轩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一叩头，然后拱手答道：

“回陛下，尚未办妥，前一个月的重点是江淮两道和杭州城的战后重建。耽误了陛下交代的事情，臣有罪。不过，臣正打算在近两日内，将事情办妥，还请陛下宽限两日！待此间事了，臣立即启程回京！”

那太监神态倨傲的点了点头：“唔，朕也知道，江淮两道万般诸事如今都压在你的肩膀上，担子重。既然如此，朕便再给你十日时限。十日之后，你随传旨太监一同返京见……”

江志轩连忙又拜了下去：“臣遵旨！”

到这里，这圣旨才算是全部宣完了。传旨太监这时候的神情完全变幻过来，满脸堆起笑容，双手捧着那张圣旨跑过来，恭恭敬敬的递到江志轩手上。然后又伸出双臂想要去扶江志轩，结果才靠近，那股浓烈的醋味儿又熏得他差点儿睁不开眼睛。到此时，他即便再蠢也明白那股味道是来自何处了。于是笑道：

“江大人公忠体国，想来是因为忙于公务，多日不曾洗漱了吧？难怪方才大人姗姗来迟，如今圣旨已经宣读完毕，大人还是先去洗漱一番，换一身干净衣服吧。大人这幅尊荣，实在是有点有损朝廷命官的威……呃，实在是朝中百官的表率……表率。”

江志轩脸上的愧色越发浓厚，可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拱手对那传旨太监说了声：“那便请公公先稍坐片刻，下官去去就来！”

说着又回过头对身后词立着的一群衙役叫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茶，上茶，上好茶！”然后又转过身来，对那传旨太监再次笑笑，这才匆匆忙忙朝后院跑了……

据那天住在刺史府旁边的民众们说，足足一个时辰，刺史府的下水道流出来的水都是乌黑乌黑的……

贞观十三年五月十六，钦命江淮道平叛钦差江志轩，在杭州刺史府，公开审理江淮两道都护府举兵叛乱一案。结果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一众首恶，全部按照李世民的意思，分别被处以凌迟、腰斩、斩首等酷刑……

贞观十三年五月十八，何进的两个儿子何荣光、何荣耀抵达杭州；五月十九，吴佩和莫少杰这两个江志轩曾经的同窗，拿着吏部签发的调任文书也抵达了杭州。江志轩以刺史和盐铁案处置使的身份，请他们赴宴，在宴席上，宣布了几人的任命文书……

五月二十二，江志轩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随同传旨太监一起，动身返回京师……

第二六零章　江志轩回京

贞观十三年五月的最后一天上午，长安城东门方向，逶迤而来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可路上但凡是见到这支队伍的人，无不恭敬惶恐的赶紧让路。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支队伍的最前面，竖着的两杆天子黄龙大旗。

真正的天子窝在皇城之内，天天都在朝中上朝呢，长安城的民众生在天子脚下，自然知道。所以一看这两杆黄龙大旗，便知道这是出京办事儿的钦差。可一下子就是两杆旗帜，那就说明是有两位钦差同时进京。其实这也没什么，天子脚下，什么事情没见过？钦差仪仗什么的，一两个月也总能见到那么一两回。可这一次让他们意外的却是，这两位钦差竟然是同一个人：

只见一面黄龙大旗上面绣着的是：“钦命苏杭盐铁案处置使

江”！

另一面绣着的则是：“江淮道平叛钦差——　江”

对于这个古往今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天子门生，京师的民众们自然是耳熟能详。只是，这位江大人如今不是正担任着杭州刺史么？怎么突然进京了？而且还扛着那两面如此招摇的玩意儿？

道路两旁的民众们窃窃私语，街道两旁的酒楼上，也有一些文人士子议论纷纷：

“嘿，瞧瞧，这便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啊，三元进士，大唐数十年来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最为年轻的外姓伯爵，这风光，这荣耀。啧啧……”说着说着，猛的一口干了一杯酒，然后一声长叹：“唉，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如此风光呢？”

另一名士子则是在一旁酸溜溜的接口道：“年兄，这事咱们这一

辈子恐怕是羡慕不来了，谁叫咱们没有一个被传为女菩萨，在民间口碑极好，且还三番两次救了皇后娘娘的性命，和皇后娘娘姐妹相称的夫人呢……”

先前不停感叹的那名士子闻言，颓然的坐了下来：“年兄说的是，唉，科考取士，实在太过严苛。且竞争日益激烈，我听闻，去岁的乡试，全国十道竟然有六十余万生员参加。若是照此算下来，到下一届春闱之时，加上之前几届落榜重试的举子。即便是省试，恐怕也有不下于两万人，科考、何其难也。”

接口的那名士子闻言，情绪似乎也有些低落，呐呐的感叹一声：“唉，也不知江大人当初是如何做到的，连中三元，强悍啊　……”俩人在这里一边自艾自怜，一边对江志轩崇拜不已。偏偏在这个时候，旁边桌上一名士子冷哼了一声，然后对着街道上逶迤前行的钦差仪仗不屑的一笑：

“真是不知死活，突然被召回京师，不知道要吃官司，竟然还如此招摇　　……少年得志的天子门生，不过如此！”

旁边的两名书生听他这样一说，先是想要站起来反驳呵斥。随即又猛然想起什么，不由又没精打采的跌坐下去……

京师江府，哗啦哗啦的麻将声打得震天响。何二姨娘的声音，在江府的大门外都能隐隐听见。小小也不介意，自己也全情投入了进去。李夫人和秦姑母俩人各据一方，四个人激战正酣。

何家的大姨娘抱着丫丫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至于江家的另外两个臭小子。虎头如今每天早上都要进宫当晋王殿下的伴读，蛋蛋这个两岁多的煞星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起蛋蛋，这个小家伙的捣蛋程度，比起当初的虎头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府上上下下，如今最为害怕的事情，便是照顾二少爷。以至于小小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用什么家规家法来约束江家的下人们了。只要哪个下人犯了错误，小小只需说一句：“若是下次胆敢再犯，那以后你便专门照顾二少爷吧……”一句话保证让下人们战战兢兢，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摊上那倒霉的差事。

其实蛋蛋并没有那么坏，不过就是爱丢点东西，爱往江志轩的书房里跑而已。话说前两天，秦姑母，何家两位姨娘，还有蛋蛋的外婆李夫人等几个，在江府激战一个上午之后，到花厅用午饭，然后稍事休息，准备下午继续开打。小小自然要陪着几位长辈，一方面指导一下她们的麻将技术。另一方面，相互之间也交换一些消息，看看这段时间各自交往了几个贵妇，为将来的会所做准备。再来嘛，则是对东市的一些宅子评头论足，看看那些准备要出售的宅子究竟值多少钱！

结果几人聊子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午饭都还没端上来呢。便见那天专门负责照料蛋蛋的一个丫鬟苦着脸跑了进来，直挺挺的就给小小跪了下去，哭丧着脸禀报道：

“夫人，出事儿了！”

小小认得她正是当日专门负责照料蛋蛋的丫鬟，心中一个咯噔，一

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可是二少爷又闯什么祸事了？”那丫鬟心道：果然是亲生的啊，一下子就猜到了……一边连连点头道：“奴婢方才原本带着二少爷在后院的荷花池边玩耍，因为内急，便暂时离开了片刻。然后，等奴婢再回来的时候……”“回来之后怎么了？”几位姨娘姑母，还有李夫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脸上的紧张神色表露无遗。几个人都是知道蛋蛋喜欢扔东西的德性的，管你什么金银玉器名贵珠宝，一旦落到他的手上玩厌了，一抡圆圆的小手臂，呼的一声就会给你丢得老远。而由于荷花池上面有个亭子，里面甚是凉爽。所以，他们当日便正是在那凉亭当中打麻将的……

果然，那丫鬟有些畏惧的看了看四位太夫人，声音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答道：“二少爷爬上了几位太夫人的麻将桌，丢……丢了三十多颗麻将牌……”

几位姑母姨娘的闻言，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条条黑线。感情那些麻将牌大小轻重都一模一样，这个小兔崽子丢得甚为开心是吧？偏偏那麻将，秦姑母和何家的二姨娘才刚刚学会没有多久，正是手瘾最大的时候，听见这样的消息，何家大姨娘试探着问：

“丢去了何处？有没有着人找一找？”老天爷，那可是象牙麻将，花了足足三千八百贯呐……

“就丢在荷花池里了…”丫鬟几乎要哭出来了！

“小兔崽子，今天要是不将你白白嫩嫩的小屁股打成八瓣，老娘就不叫‘疯二娘’！”何二娘听说他竟然把麻将丢进了荷花池，料想下午是打不成了。当即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发飙，就连平时最为宠爱蛋蛋的李夫人也拍着桌子叫起来：“这个小兔崽子，老身今日也要好好教训他…”

当然，一直到最后众人也不可能真的动蛋蛋一根手指头。只消他往众人面前一站，眨巴着一双清纯无邪的黑亮的大眼睛望着这此婆婆辈的人，众人心中的恼怒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只是苦了江府的十多名护院和二十多名男仆役，在荷花池的污泥当中，像过筛子一样整整捞了一个下午，才将被丢掉的三十六颗麻将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