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应下,端茶送客,便知晓自己做对了,心中愈发把原本打算套套近乎,哄好王妃,顺带着留在王府用饭的主意死摁在心底,只不动声色的告辞离去。
只是她却不知,在她离去后,燕王妃立在门边儿,望着外头屋顶绿瓦,眼神晦涩,久久怔神。
瞧着时辰不短了,杨嬷嬷静静的上前几步,立在王妃身侧,抬眼打量了下王妃神色,只见王妃面色淡淡,却是瞧不出个究竟,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的小声道:
“王妃,您站的好一会儿了,恐腿脚受不住,奴婢扶您坐那儿歇歇吧。”
隔了好一会儿,王妃才淡淡“嗯。”了声,就当杨嬷嬷上前抬手作势要扶时候,王妃徒然开口,吐出的话教杨嬷嬷身子一震:
“阿杨,我怎么瞧着,馨月那丫头提及烟儿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时候,眼神不怎么对啊!”
杨嬷嬷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却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抬头望向燕王妃,迟疑道:
“奴婢眼拙,却是不曾留意。王妃的意思是……”
小心问询,杨嬷嬷倒是不曾怀疑王妃所见。自己主子自己最是了解,王妃性子温和,待人实在,若不是被人欺上头,再是隐忍不过。因着这个王妃被人说性子软和不知多少回了。可她却是知晓,若论对旁人心意,善恶念头,表情神态的观察,鲜少有人能及得上她家王妃。
也是因着看出李侧妃虽然跋扈,却到底没生出害她之心,王妃才对王爷和李侧妃的事儿睁只眼闭只眼,只在那次王爷酒后被李侧妃撺掇着说了几句关于世子之位的醉言,戳到了王妃的肺管子,这才好一通热闹,变了脸色,直接拉了宗室族老来,最后王爷赔了不是,严惩了李侧妃,又好一番诅咒发誓,得了几位族老点头,好生送了回去,这才了事。
——如今,嗯,细细琢磨王妃话中意思,杨嬷嬷脸上就是一僵,这刚刚守寡的馨月县主,呃,会不会太急了点儿!心思翻转间,便听得王妃淡淡声音传来:
“没什么,不管她想如何,咱们多看着点儿,且教她远远离着烟儿就是。”顿了顿,王妃好似不经意的继续道:
“待凌渊回来,教他来一趟,且与他分说明白。自个儿媳妇,他自然要多上心些,若是咱们多心也就罢了,总不能叫外人钻了空子,烟儿和她腹中孩儿绝对不能有半点损伤。”
说到最后,语气之中竟隐隐带了凌厉,这却是极为上心的意思了。杨嬷嬷顿时一凛,恭敬应下:“是,奴婢知道了。”
然燕王妃却是不知,还来不及告知于洛凌渊,那厢洛凌渊却是果断出手,干脆利落的将麻烦解决了。
这就要从温馨月出了燕王府大门开始说起,打从瞧出昌华公主想要再给她相看婆家,经历一二阵势,轮过一圈儿后,那些子花会什么的她就再不愿前去,只安安生生呆在家中,也比瞧着那些妇人异样眼神来的舒坦些。况且……她心中早就有人,年少时便放在心上,至今心意未变,母亲给她瞧着那些人家,她一星半点儿都看不上,已经委屈了自己一次,到现下,温馨月心中决断,却是无论如何不愿再委屈一回。
若是一定要嫁,就一定要嫁自己心底的那个。
旁人,任他是谁,也是不成了。
因着心中念头,便如羽毛拂过,心尖儿上总是痒颤颤的,本就思慕在心,已是好多年未见,如今近在只咫,因着身份所限,出门也总有顾忌,错过这次,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的耐心全都在南夷用光了,现下是一点儿不剩了都。而她,也不愿再逆着心思,强忍下去了。
因为,他同她之间,最大的阻碍已经没有了。
她已经回来了。
垂着眼帘思索片刻,温馨月唤来丫鬟,耳语几句,眼看着丫鬟跳下马车,远远跑没影儿,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来。
回京这段日子她可是一点儿都没浪费,至少那人现下何等职位,出门回家的时辰,途径哪街哪道,沿路转几个弯儿,她心中记得清楚极了。
因着用心打听,温馨月知道,每月这日那人都会歇假半日,回家陪他那怀了身孕的妻子,顺带着总会绕道香合阁,买些那家特制的蜜饯……因为,他的妻子爱吃!
抚了抚徒然闷涨的胸口,温馨月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不急,不急的,最大的难关已经过来,如今,不过一些拦路的小石子,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温馨月心中渐渐的被记忆中那人的身影填满,眼中现出浓浓幻然光彩,神情怔怔然出神。
仿佛是过了许久,又好似转眼之间,车帘被撩开,丫鬟因快步奔跑而微红气喘的脸映入温馨月眼中,眼眸微动,便听到丫鬟略带欢喜的声音笑着传来:
“县主,奴婢瞧见了,世子爷的车驾快要到路口了。”
“嗯。”双目徒然一亮,温馨月心中微动,垂眸沉思一会儿,便对着丫鬟招手,道:
“你近前来,我有话交待。”
“是。”丫鬟凑过来身子,温馨月微微俯身,附在丫鬟耳边低声几句,便见丫鬟脸色一变,咬着嘴唇,迟疑中带着惧色的望着温馨月,磕磕巴巴道:
“这,县主,这能行吗,奴婢怕是不……”
话音徒然顿住,望着温馨月沉黯中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眸,丫鬟浑身一颤,却是喏喏低下头去,呐呐不敢言语。
温馨月缓缓移开视线,淡淡说道:
“还不快去,按我说的做就是。”
“是。”在不敢反驳,丫鬟死死低着头,退到车外头,拳头攥了攥,终是不敢耽搁,提着裙摆,快步跑开了。
照着往常那般,熟门熟路的买来蜜饯,世子大人提着油纸包,翻身上了马车,行到街角拐弯儿之处,车夫一拉缰绳,很是熟练的往左使劲儿,冷不防的却见斜刺里一个人影直冲上来,竟是直直向着马车过来。
这般情形,用不上脑子,手脚反应更是直接,还没看清来人是哪个,前头侍卫手脚利索,一下子摁住来人,拧倒在地,脚踩在后背,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
被几人摁着动弹不得,背后火辣辣疼着的丫鬟,好容易反应过来,瞧清自个儿处境,蓦然挣扎不休,尖声叫道: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西昌侯府的丫鬟,有事寻世子爷禀报。”
说着眼睛瞄想马车门口,扬声喊叫:
“世子爷,世子爷,奴婢奉我家主子之命,有事寻世子禀告……”
见她这般行径,外头侍卫心里没底,手脚不自觉的便轻省了些,觉出背上压迫放松,丫鬟趁着机会,用尽全力挣扎,反手一推,侍卫不妨,确实被推搡开两步,只趁着这间隙,丫鬟爬起身子,飞快的跑到马车旁,急忙惊吓之下顾不得什么规矩,抬手撩开帘子,急惶惶叫道:
“世子爷。”
抬眼便瞧见一双阴寒冷厉的眸子直直射来,丫鬟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嘴唇蠕动,却是怔楞出神,县主交待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洛凌渊不耐烦跟个素不相识的磨叽,想到这丫鬟刚才好似提及西昌侯府,眼眸一闪,却是冷声问道:
“可是西昌侯派你来的?”
是才有鬼呢!洛凌渊心知肚明,别说他同西昌侯并无深交,便是真有要事,也轮不到一个丫鬟报信儿,除非西昌侯府人都死绝了。被耽搁同媳妇儿团聚的世子大人,恶毒的想着。
“呃,”丫鬟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被洛凌渊话中冷意惊了个寒战,当下脑袋一阵迷糊,不假思索道:
“不是,是我家县主派我来的。”
“哦。”洛凌渊眼睛一眯,掩起满眼冷光,却是再不瞧那丫鬟一眼,只转头对着一旁侍卫道:
“将此人送回西昌侯府,同他说明原委,叫他把自家人给看好了,别挡了旁人的路。”
侍卫也是个机灵的,刚才离得近,丫鬟的话他听的清楚,眼睛一转,就明白主子意思,拱手应是,上前抓住丫鬟,提溜着往旁边走去,先给主子把道儿清了才是。
丫鬟瞪大眼睛,呆呆看着放下的车帘,眼瞅着越来越远的马车,不知怎的,脑袋中霎时浮现出县主一双搜劬Γ肷硪桓黾ち椋阏踉偶饫械溃�
“世子爷,是我家县主命奴婢来的,县主有事同世子商议,想同世子见面详谈,世子爷,世子爷,奴婢没有说谎,世子,唔唔……”
被捂着嘴的丫鬟,再发不出声响,只得眼睁睁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满眼的惊怕担忧,正是慌乱时候,却诡异的听到隔了老远距离的马车中,世子爷的声音响在耳边,却是交待身后侍卫:
“寻了这丫鬟的主子,一同送回西昌侯府,同他讲明,若是再惊吓到我府中之人,后果自负。”
馨月郡主,那是什么玩意儿?他又不熟。有个屁的事可商议的。不屑的撇了撇嘴,自觉被疯婆子惊吓到的世子大人,不耐烦的催了催马车,本来陪媳妇儿的时间就不多,再这么一耽搁,他儿子闺女同他不亲了谁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各位~~
第85章 精分的县主
西昌侯府
外头侍立的丫鬟们噤若寒蝉;全都缩着脑袋恨不得捂着耳朵;大气不敢出的听着厅里头传出的尖声叫骂和低低的呜咽声。
正厅里;温侯爷端坐上首,面色黑沉,身子僵硬,搁在桌案上的拳头青筋暴露;面无表情的望着昌华公主面色狰狞的尖声叫骂,随即视线微移;目光落在昌华公主怀中垂着脑袋;木然的温馨月,低垂的眉眼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浑身的阴郁之气却是愈发浓重。
温侯爷此时心中只余浓浓的无奈,间或夹杂着丝丝的羞耻愤怒,可瞧着或愤怒或沉默的二人,他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儿,眼睛瞥到昌华公主眼中浓浓愤恨,却是徒然化成一声长叹,身形也弯了许多。
正烦恼间,面前就忽然出现一杯茶盏,耳边一个低低的声音,道:
“爹,先喝杯茶吧。”
温侯爷循声望去,便见他儿子温允浩立在身侧,眼含担忧的望着他。温侯爷心中一暖,对着儿子笑了笑,抬手接过茶盏,低头抿了几口,温热的茶盏顺着喉咙流过胸腔,淡淡暖意溢过四肢百骸,温侯爷闷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压抑微微轻泛了些。
这时,正问候洛凌渊的昌华公主,利眼一瞥,恰好看到温侯爷垂眼宽茶,心中本就高炽的怒火蹭的一下直冲头顶,头脑嗡的一声,想都不想的厉声怒道:
“月儿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你到底当不当月儿是你亲生女儿?”
说着,一下子起身,疾步上前,“啪”的一声,抬手将茶杯挥落,细碎的瓷片散落在地上,厅里猛的静默下来。
温允浩眉头抖动了下,眼角瞄了仍垂着脑袋的温馨月,眼中晦涩难明,视线回转,到底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而温侯爷最是愤怒时候已经过去,这会儿怒到极致反倒是冷静下来,眼帘微抬,望着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的昌华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淡声道:
“公主何必说这气话,想要如何,公主直说便是。”温侯爷只觉得口中满是苦涩,倘若温馨月不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会担忧为难,怒其不争呢?本想着女儿在南夷守寡,太过孤苦,特意求了圣上松口,送她回来好教他们能亲自看顾,好歹往后有个安稳前程,可这才过了多久,就闹出这等丑事?他教女不严,又能如何?
昌华公主抚着胸口,瞪着眼睛,面皮因着怒气而微微颤抖,毫不犹豫的尖声道:
“自然要那兔崽子赔礼道歉,言明月儿无辜,为女儿澄清名声。”
闻言,温侯爷弯了弯嘴角,眼帘微垂掩下眼中疲色,面色寡淡的问道:
“若是他不愿呢?”
“不愿?”尖细的嗓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昌华公主气得直喘粗气,猛啪桌案,震得桌上茶杯轻轻弹跳一下,高声怒道:
“他敢?他凭什么不愿?纵容下仆当街毁坏月儿名节,这等无理行径,便是告到皇后那里,也该罚他磕头赔罪才是。”
昌华公主一脸的理直气壮,看的温侯爷下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告到宫里?温侯爷深吸口气,压下不甚平稳的呼吸,尽量用淡然的口吻道:
“公主要去告燕亲王世子?您要怎么说?用何种罪名?”难不成要跑到宫里头喊自己女儿当街拦下燕亲王世子,有“要事”商议?这话能摆到台面上么?当别人都是傻的么?
昌华公主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转头看了眼黯然神伤的女儿,立时怒气回涌,义愤填膺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那洛凌渊性子跋扈,意图污蔑月儿名节不说,竟派了个奴才,登堂入室的到我西昌侯府耀武扬威,实在可恶至极。”
“……”温侯爷嘴巴蠕动了下,瞅着昌华公主气红的脸颊,却是满满的无力,想要解释什么又觉得很是没有必要,且不说论皇室血统,燕亲王府更近一遭。单论手中实权,燕王府又岂是西昌侯府这般的花架子可以比拟的?只燕王府世子洛凌渊统领的神机营便是圣上心腹中的心腹,这些公主心中怎会不晓得?尤其,这事儿……他们家明显不占理,圣上、皇后又怎会偏帮西昌侯府?
瞅着温侯爷低头默然的模样儿,昌华公主就来气。她最是看不得他这副窝囊样子,要不是他不顶用,人家敢光明正大欺负月儿么?心中恶气翻涌,昌华公主忍不住推搡了下温侯爷的肩膀,瞪眼道:
“你倒是说话呀?我说的不对吗?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该罚么?”
除了苦笑,温侯爷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难道让他说,进宫不过自取其辱?昌华公主不过先帝一庶妃之女,并不得宠,同圣上情分自然比不上天子心腹。
这些话虽是实情,却着实刻薄,好歹是几十年的枕边人,温侯爷实在不愿教昌华公主难堪。遂面对公主的咄咄逼人,他真真无话可说。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