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少女……也许会是个例外!
秦苒上完了茶之后,她便拉着秦苒的手坐在一旁细聊,诸如“听说你还赚钱养家,都做些什么呀?小本生意可好做?有没有地痞流氓欺负神马的……”
秦苒其实没来由的别扭。
出现目前这种局面,她从来不曾想象过。一个陌生的女人抓着她的手就跟居委会大妈似的唠家长,而且还有个令人十分尴尬的身份:未来婆婆。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要费神应对的聊天。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漕帮帮主的嫡子,娶个她这样贫家小户的女子,这门亲事应该不算十分体面吧?要是……他父母今日来看过她家家境,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话,棒打鸳鸯神马的……不要大意的来吧!
她甚至脑补了一下被退婚之后,她还可以恶狠狠上门以精神赔偿为名,向聂震讹一大笔银子……虽然本身她对退婚这种事情充满了期待。
于是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对聂太太的提问有问必答,因为考虑到让她因贫退亲,所以能详细描述的她绝不简化,从头到尾笑语盈盈。
聂太太问了许多她卖小食的事情,末了叹了一口气,捋下自己腕上翠绿的镯子往她手上套,“你这孩子也是个实诚的孩子……”跟我那儿子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了呢?
聂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打从心底里,熄了退亲的念头。
秦苒傻眼了,内心咆哮:不是都说婆婆跟儿媳妇是天敌么?不都说富人家的婆婆最看不上的都是贫家女么?那什么棒打鸳鸯的剧目到底什么时候上演啊姐都做好准备要迎接暴风雨了……
聂四通与秦博坐着聊天,谈漕帮谈江湖见闻,眼看着到了饭点儿,秦苒只得去厨下做饭。
聂太太笑微微跟在她身后要进厨房,秦苒想到她帮主夫人的身份,打着不如吓她一吓,让未来婆婆主动提出退亲的念头,忍着心疼从院里的鸡笼里捉了只下蛋的芦花鸡,利落的杀鸡烧水拔毛,开膛破肚收拾内脏……剁巴剁巴下锅炒了……
从头至尾,眼看着秦苒做出了六菜一汤,聂太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满。
等到吃完这顿饭她走的时候,拉着秦苒的手轻拍了两下,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这下我放心了,便是将来……将来震儿落魄了,小日子也能过的美满。”这孩子委实太能干了些!
便是连厨房里,那洗锅的抹布也是白生生的,地方虽小,但炊县灶具着实洁净,便是这顿饭,味儿也极好……当真是理家的一把好手!
秦苒懊恼的死揪着衣角,心里恨不得骂娘。
本来应该被她血淋淋的烹饪方式吓跑的未来婆婆不但不曾吓跑……看样子还对她生出了好感……这事情的发展委实诡异了些。
当天晚上,聂太太跪在**上念了半夜的经。
聂四通也意外的不曾再嫌侍候的丫环丑,也不曾要求换个养眼的侍女来服侍,站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木鱼声,听了半夜。
许多许多年以前,当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现在的聂太太也还是个渔家少女……
年代太久远,而他,一直深陷富贵梦中,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忘了还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啥都不说,继续码!
☆、56
五十六
五日之后;聂震娶亲。
秦博早托了靳以鹏花了一万两银子替秦苒置办嫁妆,再加上聂震送来的聘礼也不是小数目;竟然凑了满满当当六十四抬;只因秦家小院太过狭小;根本容不下这许多嫁妆,便索性全放在了聂家。
成亲前一日,靳以鹏便将秦博父女俩接到了聂家,准备让秦苒从聂家出嫁。
本来新娘子的嫁衣;按着习俗是要秦苒亲手所做,但她制衣尚可,像嫁衣这种高难度的任务;实在有些难为她了。她亦有自知之明;一早已经通过聂小肥向聂震转达了“既然凤冠霞帔是男方准备的;索性连嫁衣也包办了吧”的意思。
聂震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他要娶的是人,又不是衣裳,谁做又有什么要紧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绣娘,秦苒的嫁衣做的很是精美,凤冠霞帔连同嫁衣一起送来的时候,靳府的丫环们都看直了眼,便是连靳府两位姨娘,也惊羡嫉妒不已。
靳府的两位姨娘自嫁了女儿以后,在后院安份了很久,如今府中大肆操办喜事,好些琐碎的事也不能全指望着靳以鹏,她们便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殷姨娘如今已经认命,但薛红伶看着嫁妆单子,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
这也不知道是靳以鹏哪门子的妹妹,两姓旁人,嫁妆不但比他三位庶妹重了很多,便是连庄子铺子都有。
秦家她了解得很,一个残疾了的老头子,一个只会挥拳头的粗野丫头,靠着贩卖小食,哪里能够置办得起这般体面的嫁妆?
说起来,这些嫁妆本来都应该是她女儿的!
薛红伶心里快要呕出血来了,将靳以鹏恨的咬牙切齿,却又发作不得。如今她的两个闺女还有女婿都全指靠着靳以鹏,便是自己,也指望着能在靳家后院有一口安乐饭吃,如何敢得罪了他?
其实这件事,靳以鹏纯属冤枉。
靳以鹏确实给秦苒添妆了,田地铺子银子他都准备了,但是秦家父女没要,最后他只好将他娘生前留下来的所有首饰都送给了秦苒。
“我也没有亲妹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娶亲,这些首饰索性都送了给妹妹添妆,也算是替我娘认了个闺女。”
那些首饰也有三五千两,秦家父女便不再推辞,收了下来。
临嫁的前一夜,秦博要再给闺女一千两银票当压箱底的私房,被秦苒强烈拒绝了。
心中暗恨:好不容易讹了聂大少一万多两银子,这下好了,被老爹置办嫁妆全赔进去了,真是白费了她一番功夫。
她心中懊恼,却不知秦博心中愁惆百结。
新嫁娘这个身份,除了是个牵线木偶,要完成许多礼仪,还是个技术工种……洞房花烛夜,周公之礼这种事情,要他一个当爹的如何开口教导?
便是送几册春宫画册,也是做不出来的吧?
秦博数次欲言又止,实在想不起来要拜托谁来教导一下自家这缺心眼的闺女房中之事,怀着忐忑又惆怅不舍的心情,送女儿出嫁。
秦苒只当老父舍不得她出嫁,心里也是酸楚难舍,又哪里知道秦博的为难之处。
靳以鹏除了添妆,还在聂府选了两名伶俐的丫环,秋棠与秋叶做了秦苒的陪嫁,临出门前,还特意叮嘱了一番这俩丫环,凡事姑爷欺负了姑娘,一定要来聂家报信,万不能教姑娘受了委屈……
絮絮叨叨,比心里难受的都不说话来的秦博倒更像当爹的。
漕上的规矩不同于读书人家,新郎前来迎亲,不是**做催妆诗,倒是摆开了酒阵堵门,每过一道门都摆着一排双数的酒碗,讨个吉利。
好在今日迎亲的队伍皆是善饮的青壮男子,聂霖全程跟随在聂震身侧,还有聂震不知道从哪里认识的一帮朋友,皆是豪放不羁之辈,一个个就跟酒桶似的,轻松便闯了过去。
聂霖本来住在翁大成成了亲的宅子里,但自聂四通来了之后,他便索性搬了过来,在聂四通面前尽尽孝,顺便表演表演“兄友弟恭”,聂震也乐意奉陪,一时里外人瞧着这俩兄弟倒比亲生的兄弟还亲。
最后一道关卡靳以鹏与金三千带着几名漕上心腹汉子把关,聂震指着充当娘家人的金三千,向来流利的口舌也打了磕:“……你你……你明明是夫家的人,怎的在这里冒充娘家人?”
金三千端着酒一本正经摇头:“非也非也!我此刻乃是娘家人,待你娶了新娘子回聂府,我要上聂府吃酒,才算夫家客!新郎倌还是满饮了这杯酒吧!”帽插金花一身大红吉服的聂震,怎么看怎么欠揍,金三千很有些想在酒里下点药的冲动,比如泻药啥的……
聂震磨牙,接过酒碗转手便递给了聂霖:“二弟来,我今儿就指望你了!”要是还没拜天地新郎倌便醉死过去,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迎亲队伍里还跟着聂四通的几名近身护卫负责安全警戒,聂霖笑容满面接过酒碗满饮了下去,“大哥成了亲,可不能忘了二弟的汗马功劳啊?!回头要跟**子多讨要一份见面礼!”
“少不了你的,还不快喝!”
迎亲的一干年轻男子大声起哄,按着人头分酒,接过娘家人递来的酒,仰脖便干了。
等到新娘子含泪拜别亲父,由靳以鹏背着上了轿子,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向着聂宅而行,坐在轿子里的秦苒还是有些恍惚……这就出嫁了?
聂震这个人,怎么说她也有所了解,而且知道的全是不好的地方,优点倒还没发现多少,未来的日子会如何,实在说不好。
但至少今晚,她一定要想办法辖制住了他,说不定以后的日子才会省心些。她摸摸怀里熬夜写好的和平共处条款,内心暗暗盘算。
清江浦聂府,今日张灯结彩,贺客盈门,比之嫁女的靳家,热闹了一倍不止。
县大老爷卞策带着衙门里的六房三班的小吏辅官们前来吃酒,还有本地清江浦的漕上坛子里的兄弟,外加聂四通一些旧相识,本地向来与漕坛交好的富绅们,风闻今日办喜酒的乃是漕帮帮主的嫡子,也生了结交之心,即使未收到喜贴,也风闻而来。
秦苒在喜娘的提示之下下轿,拜堂,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目光只囿于方寸之间,能看到聂震的一双穿着靴子的大脚,浑浑噩噩的拜了堂,被牵着入了洞房,坐在床上之后,才终于长呼了一口气。
喜娘拿来了喜秤,聂震挑了盖头,她抬头之时,便见某人一脸喜笑,从来风流的笑模样竟有了一二分傻气,心中便想着,今晚如何骗的他多喝些酒,好同意在和平共处条约上顺利签个字啥的。
聂震高兴完了,便有些纳闷,别人家的新嫁娘尚有几分羞意,他家这一位……目光精刮,将他上下掂量,倒像是在做生意……呸呸呸……肯定是他想岔了!
二人喝了合卺酒,吃了子孙饽饽,聂小肥亲自提了一笼屉吃食送了进来,聂震才往前院去陪客。
秦苒只等聂震出去了,方才长呼一口气:这个人……今日望着她的目光灼灼如贼,让她如坐针毡。
秋棠与秋叶帮她取下凤冠霞帔,脱了大衣裳,换了绫罗小衣,又端了热水去后面服侍她洗干净了脸上的妆,这才斟了热热一盅茶递了过来:“奶奶先喝些热茶,再吃。”
――不过换了个地儿,拜了堂,这俩丫环便连称呼也改了。
秦苒很是惆怅,已婚妇人的称谓听着总是年纪很大的样子,她还未双十年纪,便被称作奶奶,听着倒似鹤发一般……也许,转变的不止身份……
她心头一跳,赶紧将些能令她紧张的不好的念头甩出去,专心坐下来吃东西。
聂小肥说,这是少爷一早便吩咐替新娘子准备的,秦苒吃时,只觉尽皆合口,有好些还是她们二人去山阳县时,当时她吃过赞不绝口的,没想到他都记得。
自聂震向秦家提亲,她一直怀疑此人居心,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此人,但此刻,面对着一桌子合她胃口的菜品,心内某个地方跳出来个小人,得意洋洋小声在心里嘀咕:难道……他对我有些意思?
随即便跳出另一个小人,耻笑不已:你当聂大少是什么人?多少美貌姑娘没见过?别自作多情瞎想了你!
……
猜测别人的心思,最是费神。通常为难之事,能交给拳头简单解决的,秦苒都懒的费神,虽然她也很想将聂震揍一顿之后逼问:你是对我有意思啊还是有意思啊还是有意思?他是奋力反抗将她打趴下还是乖乖躺倒挨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让秦苒望而却步了。
拼不过武力值的时候,秦苒想起一句话: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
由于有着强大的后援团,这一晚聂震事实上并没有喝多少酒。他回院子的时候,心里不无得意的想到:秦小苒小姑娘,你终于落到了本大爷的手里~~~~
一时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几声,倒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聂小肥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少爷这笑声,太恐怕了……
跟大街是调戏良家妇女得逞的恶少没什么区别。
想到彪悍的秦娘子无论是比武力值还是比奸诈程度,都与大少差了老大一截,聂小肥放心了。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其实不用太担心的吧?
为毛还是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呢?
聂小肥扭头,将某些觉得定然不会发生的事情,比如秦娘子在洞房里面对少爷伸过去的禄山之爪奋起反抗……然后少爷强力扑倒……最后来个重口味的和谐这种念头拼命压下去。
他才不承认他就是想听墙角呢——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啥也不说!
☆、57
五十七
听墙角这种兼具了间谍属性的工作;聂小肥以前只在外替聂震做过,亲身上阵;听主子的墙角;这尚是第一次。
不过此次有陪同之人;自聂震进房,两名陪房丫环出来之后,便从四下暗影里窜出来好几个,都与聂小肥面熟;乃是他在外之时结识的朋友。
这些人皆是放达之辈,平日踏马纵酒,呼奴唤婢;何曾这般小心翼翼过?那青州汉子李菁块头高大;此刻便弓着腰踮起脚尖走路;数人直贴到了窗台下,听得房内聂震温言软语。
“媳妇儿可吃饱了?”
“闭嘴!谁是你媳妇儿?”语声恨恨,好像很有活力很有揍人的冲动呢。
一起听墙角的壁友们交换个眼神,聂震娶的媳妇儿很有个性嘛。
聂震笑的得意:“你可不就是我媳妇儿么?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呢。媳妇儿――娘子――”
“行了行了,一边儿去,一身的酒味……离我远点……远点……”
众人心头痒痒,聂震好快的手脚,这也太急色了些,听这小娘子的声音,年纪还小嘛。李菁是过来人,都恨不得隔窗教教这小子:洞房花烛夜,可别吓哭了新娘子啊……
他不了解新娘子,不然说不定会想,不定是谁吓哭谁呢……
“娘子这是嫌弃为夫身上有酒味儿?好,我这就去洗洗。是不是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