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这样下去,腹中的胎儿,只怕就等不到生产的时候了。”
对年氏的身子情况,讷敏从不对四阿哥相瞒,只是之前他在扈从圣驾,不好用这等琐事去打扰,只在写给他的信中略略的提了一笔,现在他回来了,就可以细细告知了。
“她不肯用药?”四阿哥皱起了眉。
“不只是不肯用药,还不大愿意让太医近身了,”讷敏也将眉头皱得更紧,“每日的请脉,也多是由年家请去的大夫来做,但方子,却是谁开的也不吃,说是怀身子的人,不能轻易用药,否则容易伤到腹中的孩子,这话当然也是有道理的,可也不是什么药都会伤到孩子的,既知道是给怀身子之人开的,那开方子的人当然会谨慎小心的,现在年氏这样,太医已经多次跟我请辞了。”
“他倒是知道躲事儿。”四阿哥冷哼一声。
“我当然不肯由着他躺清闲,”讷敏继续柔声说道,“且不说他是额涅派来的,如今要回去,我也要先问过额涅的意思,只说年妹妹现在的情形如此不好,有他在身边,总能多保些安全。”
正说安全呢,外面李嬷嬷却急忙来报,“侧福金那边不好了。”
讷敏也急忙问道,“怎么个不好了?为什么不好了?”
“来人没说清楚,”李嬷嬷回答道,“只说侧福金可能要小产了。”
“快备车,”讷敏吩咐下去,站起身后,又对四阿哥说道,“爷,和我一同去看看吧,虽然爷刚回京,又才去探望过八弟,身子肯定疲累,应该好生休息,这事儿原本我去就可以料理好的,可年妹妹却是心思过重,此次不好,只怕也是因此而来,若能见到您的当面,说不定心里一安,情况就能好了呢。”
“说的我好象神丹妙药一般。”四阿哥淡淡的摇摇头,却还是起身换了出门的衣裳和讷敏一起往别院去了。
年氏此时疼得两眼冒金星,心里的恨却是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叫过稳婆来一把拽住,咬着牙问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能保住吗?”
“这……”那个稳婆呐呐着就是不作答。
年氏失望的将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却发着寒光,攥着稳婆的手也更紧,说出来的话也是字字分明,“你记着,若需在大人和孩子中保一个,保大人”
稳婆一愣,以侧福金现在所怀的月份,哪里还有的孩子可何呢?
“嬷嬷额涅,”年氏见稳婆这样,心下却是一凛,马上叫过自己的奶嬷嬷,“把她押出去关起来,她要害我。”
“侧福金,”那个稳婆没想到自己被叫过来,并没答什么话,就被安了这么个罪名,忙跪下来叫冤道,“奴才没有,奴才冤枉,奴才哪里敢害侧福金?”
“押出去”年氏根本不听稳婆的辩解,斥令人将她拖出去后,又攥住奶嬷嬷的手说道,“嬷嬷额涅,我现在能信的就只有你了,你看好这里,不要让人有可趁之机,孩子,我知道已经保不住了,不能让他们再借机害了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有命在,自然能为我的孩子讨回公道。”
屋子里还剩下的那个稳婆,以及其他侍候的下人,听了年氏这话,均是一惊,没成想自己居然听到了这样要命的话,而这个侧福金的情绪很明显又是坏极了,刚才那个稳婆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就被押了出去,那再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这些人了?
“主子放心,”年氏的奶嬷嬷此时先顾不得其他,赶紧答应着,好让侧福金能安下心来,“有奴才在呢,没人能害得了主子。”
安抚好侧福金之后,奶嬷嬷又对屋里其他人压着声音说道,“侧福金这是既伤心孩子,又疼糊涂了,说得都是些个迷话,不必当真,只管好生侍候着,让侧福金好好的过了这一关,好处不会少了你们的。”
屋内众人纷纷答应着,心里是如何想的,却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奶嬷嬷也知道这些人心里肯定有担忧恐惧,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除了担忧侧福金的话会传出去,眼前还有她更要担心的事儿,那就是侧福金的安全。
年氏时时的小心谨慎、疑神疑鬼,让随侍在身边的奶嬷嬷不自禁的也跟着提高了警惕,甚至觉得自己此前的认知十分的糊涂,这妻与妾本来就少有能和谐的,嫡福金面儿上一派大方宽容,内里的事情却是需要细品,前次小格格已经夭折了,这次侧福金怀的身子又掉了,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奶嬷嬷现在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在屋内众人身上各自打量一番,奶嬷嬷紧守在年氏的身边,凡接近之人,都要仔细探看一番,尤其是所剩下的那个稳婆,更是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年氏躺平着身子,任由痛楚渐渐弥漫至全身,其实她早就查觉到自己身子出问题了,应该是又中招了,却一直没弄明白是谁下的手,不过不管是谁,四福金总归是很欢迎这个结果的,自己也不可能放过她,所以,对德妃那边,自己还是要以拉拢为主,毕竟她是四福金的正经婆婆,又一向不喜欢这个大儿媳,有她出面找麻烦,总能省自己不少事。
正想着,身子又再一阵剧痛,然后就觉得一个东西从自己的体内脱离了出去,年氏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辛辛苦苦、小心翼翼怀了好几个月,不管是一饮一食,还是日常用度,全派了人加以严密检查,能送到自己面前屋中的,全都要过五关、斩六将,结果却还是被人害了的孩子。
“是男是女?”年氏虚弱着声音问道。
“是小阿哥。”奶嬷嬷见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子,很是有些惋惜。
“抱来我看看。”年氏再说道。
“主子,”奶嬷嬷怕年氏见了更加伤心,忙劝阻道,“别看了,让小阿哥走好吧。”
“抱来我看”年氏坚持着,并挣扎着要欠起身。
奶嬷嬷见年氏如此,忙上前相扶,又叹了口气对稳婆说道,“抱过来吧。”
这就是我的孩子,这就是我的儿子,年氏看着那小小的一团,一口气顶上来,身子支撑不住的往后仰去。
“主子”奶嬷嬷忙过来相扶,又吩咐稳婆道,“把小阿哥抱下去,好生安置了。”
年氏这回不再挣扎,顺着奶嬷嬷的手劲躺了回去,双眼紧闭着,泪水却从眼角流了下来,心里除了恨,还有懊悔,自己真是蠢,防守的再严密又如何?只要人家立了心要害你,就总有漏洞可寻,自己是对送过来的一应物事严加检查了,可却挡不住人家随身带着进来。
四福金是嫡福金,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来了,自己不可能不见,太医是德妃派来的,是自己求来的恩典,也不能总拒绝他来请平安脉,只要跟自己见了面,就给了人家机会,他们身上穿着的衣物,佩着的饰品,说不定哪一件中就内藏了杀机,年家派来照顾自己的人虽然有经验,却也多只知道一些寻常之物,太偏僻特异的就不行了。
既然是防不胜防,那以后自己就不能只管防了,本来是想说,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再多熟知一些,手里也要多掌握些东西,那样发动起来才更有优势,也更具胜率,可现在人家是紧逼上门,根本不容得自己喘息,自己已经连着失去两个孩子了,若再不采取动作,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自己应该要好生筹谋一番了。
年氏正伤心、痛悔并思虑着,一个丫环就急忙来报,“爷和福金来了。”
年氏只愣了一下,就马上反应过来,“有镜子没有?快拿给我。”
“奴才这有。”一个丫环忙取出一方小镜奉了过来。
“快,”奶嬷嬷忙吩咐道,“拧湿巾来给侧福金拭面。”
“不用。”年氏已经接过镜子,正照着自己的面容,却拒绝了奶嬷嬷的话,并再做了吩咐,“将小阿哥抱来,放到我身边。”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给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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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给一个交待
原来是这个
讷敏一进屋,看到年氏的情形,心下并不觉得惊奇, 这样将夭折的孩儿放到身边,用来博取四阿哥怜惜的招数,年氏前生也用过,当然,那时候是起作用的,可今生嘛。。。。。。
讷敏掩下嘴角的冷笑,眼睛里透出关切的看着年氏,“年妹妹。。。。。。”
年氏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在讷敏身上一略而过,却视若无物,只定定的看住了四阿哥,仰起的脸上虽然狼狈,虽然零乱,却呈现出了一种凄然之美,尤其是颊上那一抹应该是从所落之沾取的血污,更是如胭脂一般画龙点睛。
讷敏前世见多了生产过后,或是落胎之后妇人的容貌,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年氏此时的形态是经过修饰的,本来应该吩咐人将那所落之胎抱走的话,就没说出口,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接下来要进行的表演。
四阿哥也没出声,目光在年氏枕畔的小包裹上停了停,就挪开了,心里却是在隐隐的作着痛,这个夭折的孩子,也是自己的骨肉,虽然早知道他不大容易保全,可真正见到失去了,还是难免黯然。
年氏猜到了四阿哥会不作声,可没想到讷敏也不作声,本来她还想着等讷敏吩咐人抱走孩子时,发作一场的,不过,没关系,她不作声,自己也照样可以发挥。
“爷?”年氏定定的、痴痴的看了四阿哥有好一会儿,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又不相信似的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开始落泪了,一滴一滴的,顺着脸庞滑下来,她也不去拭,而是又再叫了几声四阿哥,声音一次比一次高,语气一次比一次惨,“爷,爷,爷您回来了?您怎么才回来?您回来的晚了”
四阿哥看着年氏这样,心下也有些恻然,虽然她总时时搅出一些让自己烦心的事,还有年羹尧也一直不是很让自己能放心使用,都让自己对年氏生不出太多感情,可毕竟自己是在知道她身子状况之后,还依然没制止她怀有身孕,心中也自是难免有几分歉疚,于是轻叹了一声,温和着语气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太。。。。。。”
“爷,”年氏打断了四阿哥的劝慰之语,抱起身边的襁褓挣扎着支起身子往四阿哥这边送,“爷,您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儿子,可怜他还这么小,就去了,都是妾身没用,如果我能再坚持些时候,再多防备些时候,让他能再长大些时候,就算是还依然会再遭此害,这个孩子说不定也能保住一条命,这都怨我,这都怪我,我实在不是一个好母亲,失了一个女儿还不够,都躲到这儿来了,还是护不住儿子。”
听着年氏可谓是指控的话,四阿哥微微皱了皱眉,却依旧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养吧。。。。。。”又喝斥着侍立在旁的下人们,“你们是怎么侍候的?还不赶紧将小阿哥抱下去。”
“是我要留他在这儿的,”年氏抱紧了襁褓不撒手,又抬着恳切的看着四阿哥,“爷,他是我们的儿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我一定要给他讨一个公道。”
“公道?”讷敏这时候开口了, “年妹妹说出此言,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了?”
“有没有不妥,我不知道,”年氏没看讷敏,目光依然放在四阿哥脸上,“我只知道,我小产时,那个稳婆回话语焉不清,动作鬼鬼祟祟,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不妥,但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还是命人将她看起来了,又让我的嬷嬷额涅,将这屋里的其他人都盯紧了,这才能得以平安到现在。”
“爷,”讷敏微皱着眉说道,“既然年妹妹这么说了,那就对她小产时在这屋子里侍候的人做一番查问吧。”
“行,你看着办吧。”四阿哥觉得这个时候顺些年氏的意也好。
年氏却睁大了眼睛,自己话都已经说这么明了,爷怎么还能把这样的事儿交给四福金去办,她去了,还有什么可办的?必是所有的嫌疑、痕迹全都一体抹平了,说不定还可能栽赃给自己些什么。
“爷,”年氏见四阿哥信任四福金太过,只好另辟说法,“妾身自到这里来之后,虽然时刻小心注意,身子却还是日渐衰弱,以致到最后没能保住爷的子嗣,由此可见,要对妾身不利,对爷子嗣不利的人,必是隐藏的很深,也并不见得只是一个两个,适才那些侍候在屋子里的人自是有嫌疑,别院里的其他人,也未必就没有,还有一应能进到我的屋子,来到我身前的人,也都难保干系,这样多的牵连,这样深的关碍,只怕福金的人是难能查得明白的,妾身斗胆,还请爷让您的人出手,只有您的人出手了,才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才能防止爷以后的子嗣不再平白的陨落。”
“这样也好,”讷敏对四阿哥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也带着些无奈,“反正自年妹妹到别院休养时,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她全权做主的,人也是由她自行任用的,能近在她身边的,更多是她娘家之人,我对这些人并没有了解,查问起来也不是很方便,爷若能过问,倒是让我可得省心了。”
此时屋子里就有年家派来侍候年氏身子的人,听得自家姑娘的话时,心里都是暗自叫苦不迭,本以为是趟美差的,自家姑娘可是雍亲王府的侧福金,侍候着她好好生下小阿哥或是小格格,赏赐多少尚且不论,说不定还有机会自此就留在王府里,成为王府的下人,身份和地位一下子就高出了一大截。
可没想到,自家原本只是有些娇气傲气的姑娘,当了几年侧福金之后,就变得爱疑神疑鬼起来,虽说正室欺压侧室的多了,雍亲王福金对自家姑娘也肯定不会真心喜欢和欢迎,但就自己这些人眼里所见,她对自家姑娘的态度还是很宽厚的,送来的东西也俱都是好的,而那个太医,行事也看不出有什么差错。
但自家姑娘偏不信这话,偏认为他们都是包藏了祸心的,认为他们送来的东西必然是有动过手脚的,自己等人没发现,是见识不够、才能不高,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不只是雍亲王府送来的东西,就连年家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