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蓝烟觉得,如果婚后她能和刑文瑞维持表面上的情谊,各玩各的,互不干扰也不错。只是,刑文瑞的性子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极其专横霸道,蓝烟的提议自是被他毫不留情的驳回。
三个多月的时间,蓝烟渐渐摸清楚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她开始考虑,如果家人足够疼爱她,也许她和刑文瑞退婚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要是刑文瑞能再犯些过错就更好了。不过,这需要她自己去收集、去发现。
因此,当刑文瑞邀请她去观看墨艺画廊举办的“青草杯大学生画摄影作品展”的时候,她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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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烟擅长的是西洋画,她的专业选择的也是Q大美院的油画专业,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由水墨浸染而出的中国画。
中国画讲求“以形写神”,追求一种“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感觉。而西洋画则讲求“以形写形”,注重透视、明暗、空间感的表现方法以及画面的整体、概括。有人说,西洋画是“再现”的艺术,而中国画则是“表现”的艺术。
其实,说开了,两者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都是将观的事物赋予画者的主观意识,都是将无形化作有形,都不过是一种发泄,一种挥霍。
蓝烟在绘画区域徐徐漫步,恣意流连,每一幅画她都用心去看,细细品味画者的意图,静静体会画面的意境,平静的面容,专注的眼神,但刑文瑞还是从她身上看到了满足与享受。
在路过一幅名为《初》的油画前,蓝烟停下了脚步。
嫩黄色和白色的蔷薇满架盛开,占去了整个画面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第一眼看去,你会以为这是一幅风景画。围墙外有一条只画了很小一部分的青石板路,路面上躺着一滩滩积水,水里倒映出蔷薇花的影子。天空有些灰暗,但天边的一朵白云却隐隐的被金光勾勒,应该是雨后初晴的好天气。路的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隐没,裙裾飘飘,低头浅笑,似乎还有蔷薇的馨香弥留萦绕,虽看不清面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暖而美好。
这幅话给蓝烟一种很亲切的熟悉感。她看了下画者的名字:雨。一旁的标签里注明了这是一幅非卖品。
“烟儿喜欢这幅画?可以买下来。”刑文瑞并不觉得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顶多画面干净、温馨了些,都是些大学生的作品,功力有限,算不上出彩。“非卖品”只是针对一般人而言,若是蓝烟想要,他当然会帮她弄到手。
“不用了。我对强抢来的东西没兴趣。”蓝烟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名为《初》的画作,举步往摄影区走去。
初,是初恋,还是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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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区的作品以景物为主,四季变换的缤纷无限、日升月落的瑰丽绚烂、斗转星移的神秘寂然、江海奔流的磅礴浩瀚,应有尽有,无一不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之处。
人物的摄影作品以平常百姓的普通生活为主,各种职业、各种地点、各种动作、各种时段、各种神情、各种装扮,仿若就在眼前,人生百态尽显。
蓝烟对摄影的兴趣并不大,对于那些作品,她都是一晃而过。逛完了摄影区,正准备去到法区的时候,蓝烟却猛地转过身子,往回走了几步。
“怎么了?烟儿?”刑文瑞见蓝烟眉头死死的皱着,眼里似有怒意,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蓝烟走到一张十二寸大小的彩色照片前停下。
照片拍得很唯美。
夏日黄昏,橘红色的阳光洒在茂密的树叶上,留下点点斑驳光影,错落婆娑,宛若一幅精致的画作。树下秋千微荡,一袭藤紫色长裙的短发女孩儿坐在秋千之上,玉色的双脚微微翘起,漂亮的裙摆飞扬,划出飘逸的弧度。女孩儿侧着头和身后的军装男子喃喃细语,浅栗色的短发遮着了她的面颊,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还有那弯翘起的红唇,精美如花。
军装男子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挺拔的身子小幅度前倾,麦色的肌肤泛着细腻的光泽,他一手握住缆绳,一手抵在女孩儿的后背轻轻的推着,凛然之中透着温和与宠溺,柔化了一身的刚毅。
刚才路过这张照片的时候,蓝烟只是粗略的瞟过,并没有仔细的打量,但仅仅一眼,这张照片却像刻是进了她的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细细的回想照片里的情景,蓝烟的心里怒气难抑。照片里的人不就是她和蓝正君?
“这里怎么会有你的照片?”刑文瑞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心里的愤怒丝毫不下于蓝烟。即使他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蓝正君,是蓝烟的小叔叔,但还是忍不住的酸涩嫉妒。蓝烟在他面前从没有像照片里的那样笑过,毫无防备,快乐的像个孩子。
“打电话联系他们的负责人吧。”
刑文瑞听蓝烟这么一说,也点点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蓝烟将展厅里的一名工作人员叫来,让他将照片取下。那名工作人员瞧见蓝烟和刑文瑞的穿着就知道两人并非普通之人,再加上蓝烟的发型与发色都与照片中的女孩儿并无二致,因此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便立刻按照蓝烟的要求将照片取了下来。
四楼的行政办公室里,行政主任冷汗涔涔的看着坐在沙发上静默不语的二位“祖宗”,圆润的脸上尽是谦逊讨好的微笑,“刑少、蓝小姐,真是对不住您二位了,这件事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您二位有任何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把那个叫‘回忆’的人给我叫来,他有胆子拍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刑文瑞靠在沙发上,翘着腿,严重一片冷凝。看着对方有些为难的神色,刑文瑞嗤笑一声,“你如果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只是晚一些而已。相信我,我刑文瑞绝对有那个能力。”
“好吧,我这就去打电话。刑少稍安勿躁。”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苦笑着拿起电话拨着号码。“三小姐,我是郑禹,您过来一趟吧,办公室有两位人找您有事,很重要,请您务必立即赶来。”
刑文瑞听了郑禹的话后眉头一挑,“‘回忆’就是童氏集团的三小姐童忆?”
郑禹点点头,眼里有着无奈,“是的。”两头都是大爷,都得罪不起。暗暗看了眼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蓝烟,郑禹在心里感叹,这位才是最关键的人物,童家的势力跟刑家相比虽然有些差距,但并不会让他们感到惧怕。蓝家才是万万不能开罪的。特别是这位传说中蓝家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利落的拉开,一名二十出头的俏丽女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老郑啊,是谁要找我?”
“童三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充满了活力。”
童忆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男的她认识,刑家的二少。女的没见过,不过看起来到挺眼熟的。
“原来是刑二少啊。你也是一样的风流英俊。怎么,找我有事?”童忆做到刑文瑞对面,虽然是在对刑文瑞说话,可眼睛却一直都没离开过蓝烟身上。“我说刑二少,你不是已经同蓝家的小公主订婚了吗?怎么还敢带着你的红粉知已出来晃悠啊?你难道不怕蓝家的小公主吃醋?”
童忆将坐在刑文瑞旁边的女孩儿打量了一番,肌肤如玉,眉眼如画,精致秀丽,气韵不俗,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就像个邻家小妹,不像是给人做情儿的啊。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童忆对着蓝烟笑笑,“你叫什么?我们以前见过吗?”
蓝眼抬起头和童忆对视着,对面的女子张扬而艳丽,大而化之,不拘小节,颇有些武侠小说里描写的女侠风范。“这张照片是你拍的?”蓝烟扬了扬手里的照片。
童忆点点头,脸上笑靥如花,“是我拍的。怎么样,拍得好吧?你也想要一张?可就算你再喜欢可不能把它取下来啊,这张照片还在参展呢?”
“三小姐,您误会了。”郑禹见童忆越说越离谱,所幸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这位小姐就是蓝家的蓝烟小姐。您拍的照片的上的那个女孩儿就是蓝小姐本人。”
“啊——?是这样啊?”童忆张着嘴巴,一副吃惊的模样,她仔细的看了下蓝烟,随即眉开眼笑的走到蓝烟面前,围着蓝烟转着圈儿,“原来是你啊!你就是蓝烟?!你看起来真小!我就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熟呢?哈哈——我们真有缘分——”
蓝烟皱着眉头,对于自来熟的人她向来不是很喜欢。“童小姐,麻烦你把照片和底片给我。”
“为什么?我拍得这么好!这张照片一定会大受欢迎的。”童忆一脸的迷惑与失落,“何况这张照片里只能大概的看出你的样子,绝不会让人认出你的。”
“我拒绝。”蓝烟坚决的摇头,“我没有将自己供给别人观赏的嗜好。”
“小孩子真不可爱——”童忆伸手挽住蓝烟的胳膊,“我刚才还说你看上去小,可你怎么说出来的话就像个小老太婆似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蓝烟哼笑一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或者,你其实更希望跟我爸爸谈一下?”
“嘛嘛——”童忆摆摆手,“还给你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取。”说完后便几步走出了门。
“她的性子一直都这样?”蓝烟轻声的询问一旁看似悠闲无比的刑文瑞。
“呵呵——”刑文瑞低笑了两声,“童家三小姐,圈子里出了名的‘野小子’。”
不一会儿,童忆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都在里面了。”
蓝烟将袋子打开查看了一番,三张底片,五张彩照,都跟她让人取下来的那张差不多,只是角度和姿势有些差别,大同小异。
“你确定没有了?”蓝烟将照片装进袋子里,封好口子,“有没有送人或者悄悄留下一两张?”
蓝烟看见童忆的眼神闪烁不定,面色似乎有些尴尬与歉意便已经猜到了答案 ,顿时沉下了脸色,“是送人了?”
童忆艰难的点点头,要是蓝烟不提这茬儿她还真给忘了。当初在洗照片的时候她的好哥们儿蒋新荣一眼便看中了蓝烟的那张照片吗,死乞白赖的索走了一张。
“送出去几张?男的女的?”刑文瑞阴鸷的目光顿时向童忆射来,语气冰冷。
“就一张,是蒋新荣。”
“蒋家的小孙子?那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刑文瑞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语气轻佻,“那就麻烦童三小姐帮我们把将蒋新荣那里的照片要回来了。明天下午五点,我会准时来这里取的。”
“我知道了——”童忆有些颓丧的坐到了沙发上,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要不去岫云寺里烧烧香去?
“今天这事儿就麻烦两位了。我们也该告辞了。”刑文瑞站起身子,唤了蓝烟一声,“烟儿,我们走吧。”
刑文瑞和蓝烟出去后,郑禹痛心疾首的对着童忆感叹道,“我的小姐喔,你怎么就改不了随时随地拍照的习惯呢?蓝家的人也是能拍的?”
“当时不是不知道吗?”童忆也哭丧着一张脸,“你也知道蓝家的人我就认识蓝正安和蓝正烨,蓝家的小公主大家虽然都听说过,但见过的有几个?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反正您以后收敛一些就行了。至少不要再像这次一样自作主张了。您那照片审核都没有过就直接上展厅了,幸好不是正面,否则更麻烦!要是您能事先将照片给我审核一下,也就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儿了。照片里那个军装男人的肩上可是亮闪闪的一颗金星!堂堂少将您也敢贴出来?!”郑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其实他对童家的这位三小姐颇有好感,童忆为人大气豪爽,一点儿也不娇气蛮横,性子算是世家女子里很不错的一位了,就是有些男孩子气。
“这不是看不到脸我才敢的嘛——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吧——我去找蒋新荣了——”童忆见郑禹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赶紧住了口,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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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墨艺画廊,刑文瑞将蓝烟带到一家法国餐厅用餐。
蓝烟的前菜是卷心菜浓汤,醇香甘甜,细腻滑润,唇齿留香,蓝烟莞尔,能把白菜汤做出这么多名堂的也就只有法国人了。抬头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对男女。
男的帅气光阳,五官很是俊朗,一身炭灰色的西服衬得整个人英气勃勃,一看就是行业精英。
女的妩媚漂亮,妆容精致,一身浅蓝色的条纹OL裙装令她看上去干练精明却又不失温柔淑惠。
蓝烟对着那对男女微微一笑。那个男的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回以蓝烟礼貌的一笑,倒是那个女的,刚开始的时候有短暂的僵硬,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蓝烟面前,笑容温柔。
“文瑞和烟儿也来这里吃饭?”
“嗯。慕灵姐,午安。”蓝烟放下勺子,礼貌的跟玉慕灵打了声招呼,“这位是?”
“你好,我是慕灵的男朋友,赵巍。”名叫赵巍的男子绅士的朝蓝烟和刑文瑞伸出手。
刑文瑞和蓝烟都站起身,同赵巍握了握手。
双方互做了介绍后,刑文瑞邀请玉慕灵和赵巍一同进餐,却被两人婉拒了。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同蓝烟和刑文瑞他们互不干扰。
蓝烟和刑文瑞都不怎么说话。蓝烟是不想。刑文瑞却似有心事,总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刑文瑞离席去了卫生间,蓝烟也不在意,继续享用着她的白酱燉小牛肉。
对面走过来一个小男孩儿,大约三岁左右,是蓝烟他们身后那一桌的。小男孩儿在路过的蓝烟身边时因为脚步不稳摔了一跤,小手一伸,抓住了蓝烟的衣角。蓝烟因为突如其来的拉扯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红酒,猩红的酒液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将蓝烟的裙角溅湿。
小孩儿的家长过来给蓝烟道了歉,并将哭闹的小孩儿抱走了。蓝烟看着被弄脏的裙角皱了皱眉,拿起自己的小包往卫生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参加朋友的婚礼,不知道能不能更啊。先给亲亲们说一声喔。
☆、禁忌
法国人喜欢浪漫,品味精致,追求完美。一个小小的洗手间也布置得颇有讲究。
洗手间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