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就是呢?”弄玉止不住的愤怒,冷笑道:“这人真好手段,杀人灭口,简直一了百了了!又把府里的情况摸得个一清二楚,让人不佩服他都不行呢!”
周氏一听这话,不知怎地,脑子里竟浮出了袁夫人的影子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事关重大,以后我们要慎重些才是。待这事风头过了,我悄悄去找被撵出去的几个人问问情况。”
“此事先不急。”弄玉看着她说道:“昙花死前你去探望过她,这事一定会引起衙门的怀疑,一旦他们来问你口供,你便说因昙花曾经是母亲身边的丫头,大家彼此感情不错,这次你出门是奉了我的命令顺便探望她而已,我是侯府小姐,他们暂时不会多想什么。”
周氏点头,暗自庆幸那日留了些银子与昙花,因而后来被叫去问话时,便轻松的搪塞了过去。一时回来,又和弄玉来袁夫人处探探情况。
到了袁夫人的小院,只见三奶奶、含玉、润玉一行人皆在,只静坐两侧,未敢说话,而袁夫人坐在炕上垂泪,赵嬷嬷垂头站在一旁。弄玉只得在润玉旁边悄悄坐了,袁夫人突然问道:“三姑娘,你可听说了昙花这事?”
弄玉点头回头:“亦是刚知晓,嬷嬷还被衙门传去问了话。”对于嬷嬷探望昙花一事,她迟早会知,也迟早会怀疑,而今自己率先说出来,亦算有些先发制人。不怕人怀疑,就怕无法占“便宜”。
袁夫人听了,果然怀疑,便开口问道:“这事与周妹妹有何关系?”
“哪里有什么关系?”周氏假意叹道:“还不是我们姑娘心善,念她伺候先太太一场,便让我回家后顺便代她去探望探望,我去了她家,那境况确实不好,我便送了些许银子,可事也凑巧,哪里想到她没过一天便被人杀了,所以衙门的人便找了我问问话。”说到这里,自言自语道:“说来也奇了,那昙花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里又是孤儿寡母的,怎与人结了那般的生死仇恨?”
赵嬷嬷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当弄玉的眼睛无意与她对个正着时,忙一下子避开了。弄玉本有几分聪明,现代时也曾看了一些警匪片,见赵嬷嬷惶悚,不复往日的漠不关心,因本就怀疑袁夫人与此事有关,这一来倒更加确定了。
正想此间,春风进来说道:“太太,老太太过来看您了。”
话刚完,迎春便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袁夫人忙迎老太太坐到炕上,自己垂首立在一旁。
老太太问道:“听丫头们说,太太刚才晕倒了,如今可好些?”原来袁夫人闻昙花被杀,一下子就晕了过去,醒来又是一阵痛哭,被赵嬷嬷等人劝慰一番,方才好些。
袁夫人忙说:“累母亲挂念,刚才太医来看了,儿媳并未有不妥。”
老太太听说,便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昙花这事事关侯府的名声,衙门已把案子压了下来,不会大张旗鼓的办理,但你曾是昙花的主子,若衙门来了人,必当全力配合,及早洗脱侯府的嫌疑才是。”
一时,赵嬷嬷惶恐至极,袁夫人勉强镇定的说道:“老太太请放心,儿媳晓得的。”
老太太听了,便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向弄玉道:“你母亲事忙,这会子又要处理这样的事,你不要过来扰了她,同我回去。”弄玉点头,上前扶起老太太离去。
转眼过了四五日,案子并未有进展,但惶惶不可终日的赵嬷嬷生了一场大病,袁夫人体谅她,并让之在家休息。
次日,丁大家的过来向袁夫人请安,见润玉含玉陈姨娘皆在,忙一一问问了好,才在门口旁的杌上坐下。
“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今儿过来可是有事?”袁夫人难得有心情,便打趣起她来。
丁大家的笑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您跟前的昙花去了,便空了一个丫头的位置出来,您看让何人补上,我也好发月钱?”
袁夫人听了,叹气道:“我这里的丫头本就多,也不需另安排丫头进来,至于昙花的月钱,你便按月送到昙花的亲人手里吧!听说她家留有两个孩子,要是没点钱,该要怎样活呢!”说完,吩咐她道:“你今儿既过来,我倒要交代你一件事,你从我账上扣五十两银子下来,送到昙花的叔伯手上,让他们好好抚养那对孩儿,府里自不会亏待了他们。”
丁大家的听了,垂泪道:“太太委实心善了些,昙花不过一个丫头,又犯下那样的错事,您竟还周济她的家人,若换了别人,莫说以怨报德,就是恩将仇报也是做得出来的!”
“丁妈妈说的是。”润玉附和说道:“昙花这丫头,本该重重惩罚,可太太念旧不忍责也就罢了,还怜惜她家贫,什么赎身银子都一概免去,这等恩典真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奈何她造化有限,享受不了这等福气!”
袁夫人听了,虽不说话,但那神情明显愉悦。正此间,便有个老妈子进来说:“太太,郡王妃打发人过来了。”
袁夫人听说,十分欢喜,忙道:“快快请进来。”
老妈子退出去,转瞬便带了一个中年嬷嬷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捧礼品盒子的婆子。那中年嬷嬷先向袁夫人请了安,被袁夫人亲自扶了坐下,才道:“郡王妃听说太太生病了,万分担忧,本要亲自前来,只身子不适,所以特令奴婢带些东西过来探望太太,还望太太见谅。”
袁夫人道:“请转告郡王妃,妾身无事。”说完,请她下首坐下,唤小丫头端茶上来,才令人接过礼品盒子,又让赵嬷嬷打赏两个婆子。两人退下后,袁夫人才道:“不知郡王妃身子如何?”
那嬷嬷道:“请太太放宽心,郡王妃最近身子不错,饭量比前段日子倒好了些。”
袁夫人听说,忙说道:“请转告王妃,待妾身有空去瞧她。”说完,又问了些凤玉和小外孙的状况,那嬷嬷一五一十回答,又见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离去。
待陈姨娘伺候了袁夫人安歇,才回到院子,见润玉书房的灯还亮着,便上前推门进入,见润玉还坐在案后写字,惠香一旁研磨,不由皱眉道:“天色已晚,姑娘怎还不休息?”
一旁的惠香笑道:“姑娘赶着给太太抄写一部经书。”
“我呸!”陈姨娘啐道:“抄什么抄!怎不为我抄一本,太太底下那么多人,轮得到你抄?”
润玉知姨娘历来如此个性,便头也不抬的说道:“她是我母亲,我写卷经书是天经地义,您何必说这些气话,让人听了就心烦?”
陈姨娘气得骂道:“瞧瞧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样子!口里口外都念着太太,我却算个什么?不过说你几句,便嫌弃我,还心烦,可怜我辛苦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你,不曾想竟是白养了!我不望你光耀门楣,为我讨个体面,也请莫要如此冷心冷肠!”
润玉冷着一张俏脸,搁下笔,不发一言。惠香生怕母女两人闹僵,赶忙上前劝道:“姨娘莫要和姑娘一般见识,我跟姑娘日日在一起,她哪里是这般无情的人。”
陈姨娘二话不说,猛扇了惠香两个耳刮子,厉声骂道:“小贱人,就是你们这些奴才暗里撺掇着姑娘和我闹别扭,如今竟有脸掂上来?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能骑到我头上,你却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趁早撵出去才是!”
惠香又痛又气,却也只得含泪相忍。润玉站起来,上前冷冷道:“她不过一个丫头,万事皆听我吩咐,姨娘何必拿她撒气?若有不满,尽管责罚我就是了,却是何苦作践她,没得失了体统?”
陈姨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拿帕子遮住脸痛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养了个女儿,却不想她竟是个没良心的,为个丫头便骂起我来,老天啊!您怎么不睁眼看看啦!”
含玉气得发抖,颤声道:“姨娘若嫌笑话不够多,那就尽情的哭,若这里哭不够,便到太太、老太太面前哭去,我是不阻着你的。只是这一次,我再不会替你向别人低三下四的陪笑道歉。”
陈姨娘毕竟外强中干,又是理亏在先,如今见女儿发起脾气,不由十分心虚,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便抽抽噎噎的垂头哭泣。
润玉见此,便给了她个台阶下,叹道:“姨娘以后对惠香好些,她是我丫头,伺候我又很尽心,事事皆以我为先,若她真有不对之处,您尽可骂,但若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打,以后哪个下人还听我的话,谁还为我办事?”
陈姨娘讪笑道:“一时我哪里能想到这些,只不过听见你给太太抄经,气性上来,便不管不顾了。”说完,便觉今儿这场真真是自讨没趣,忙找了个借口灰溜溜的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原来的下章合成了一章,因情节有稍微的改变,所以上下文不免有些对不起来,我正在一一修改,本有存稿七八万字,如今也不敢发,
☆、初议儿婚(小修)
不知怎地,这事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耳里,老太太笑了笑,向迎春叹道:“倒是个有心的孩子,只是对自己生母未免薄情了些,望三太太瞧在这份上,替她好好找个婆家吧!”
迎春终日伺候老太太,又懂大家族的规矩,如何不明了这四姑娘的心思。毕竟三太太握着她的未来,想要讨好她,踩低捧高,自是情理之中的事,老太太虽可做主,但毕竟年龄大了,连家也不管,更何况孙辈的事!若真要管,怕这院里也只有四爷和三姑娘的事能让她操心了!
而谢冲,因会试在即,日日被李夫人拘着读书,不许他出院玩耍。偏谢冲是个爱玩的性子,阳奉阴违,上有政策有下对策,白日装模作样的读书,入夜后便从院墙翻出去玩耍,而他的书童烟墨与紫竹又狼狈为奸,替他欺瞒李夫人,所以李夫人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这边的弄玉,每日不是陪着老太太东拉西扯,便在书房里读书习字。
转眼过了四五日,谢逸休沐,趁空到老太太处请安,吃茶间说起儿女们的婚事,老太太便道:“玉儿今年也十五岁了,要是你嫡妻在,必定早早议亲了,何累到现在?”
谢逸笑道:“如今京城的孩子们都不兴做娃娃亲,唯恐对方孩子长大不如人意,提亲前,必定都要打探对方的品性样貌等才行呢,所以都是差不多弄玉这个年龄才说亲。另个缘故就是,早年我本与舅老爷做过约定,直待弄玉及笄后便与她表哥颜之卿成婚,可后来未曾想到,他那个已经退婚的未婚妻竟寻上门来呢!”
老太太听说,便皱眉道:“既然已退婚,打发走便是,缘何耽误我家孩子?”
母亲的小孩气,谢逸又是笑又是无奈,忙说道:“说来这中间却有一个缘故,之卿本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妻子,这女子之父便是当年以直谏得名的魏大人,这魏大人的个性宁折勿弯,因此而得罪了无数的权贵,后来被罢官归家,离去前让人带了句口信给舅老爷,说两家婚事就此作罢。只不曾想世事易变,几年后魏大人夫妻双双离世,只剩得她一个孤女,远近亲戚又十分势力,实在无枝可依,便拖人带了信物找上颜府。说来本救济救济便可,但她外祖母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做不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且那时玉儿年小,那女子又是魏大人之遗孤,我实在做不出这强占姻缘之事,只得就此作罢了。”
老太太听了,长叹一口气,直说造化弄人。谢逸呷了口茶,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呃,”老太太听他这话有异,便问道:“怎么说?”
谢逸笑道:“母亲可认识大学士林大人的千金林志芳,就是翰林院编修林大人?”
“如何不认识?”老太太点头说道:“不就是那林良普的闺女麽,那丫头倒是与冲儿颇为交好。”
谢逸笑道:“说来这位女子可是本朝中了不得的人物,不但熟读经书,长得又标志,可堪称我朝女子之典范。那彭王彭首辅见之后,便想把她讨来给彭世子做世子妃,只彭世子一句‘对其无男女之情,只有朋友之义’,才作罢。偏林大人竟与彭世子做起媒来,因我与林大人交好,他便想让我和彭府做个通家之好,如此美事我岂有不同意之理?我虽与彭王无甚交情,但二哥却与他是至交好友,所以他并不反对,但有彭世子相拒在前,这次是无论如何不敢打包票的,只对我说世子是个有主意之人,须得他点头才好。说起这世子,最近两年虽无一官半职,却也是江南名士中的领袖人物,行事虽有些不羁,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本不怀希望与之做亲,可前两日彭王下朝后,与我说世子对这门亲事十分赞成,还问起弄玉的情况。虽然弄玉这几年未在府里,但知子莫如父,我知她的个性很是有些烈的,不惹着她也就罢了,若惹着了她,必定是不罢休的,可巧这世子性子好,两人取长补短,倒也匹配,如今既世子亲口提出来,想必也是对玉儿有意的,我这父亲又为何不成人之美呢?母亲以为如何?”
老太太听说,便道:“这世子千般好,可有一点不好,就是年龄比玉儿大了十来岁,让我有些不满意。”
谢逸听了,笑道:“母亲这话不无道理,但你们不是常说男子大些才会疼人嘛,彭世子大了玉儿这么多,想必定会如珠如宝的疼着玉儿。”
老太太虽觉好笑,却也知这话很有道理。另则女人年轻时靠相公,老来便要靠孩子,而且再好的男子都有些薄情寡义,若玉儿嫁过去,肚皮争气,生了孩子,那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思及此,便也同意了,却又不得不问袁夫人的态度,因道:“你媳妇如何说?我怎听说她欲把玉儿说个兵部郎中苏大人的嫡子做媳妇?”
谢逸忙道:“母亲放心,此事乃是我与苏大人的口头商议,只说是侯府嫡女,并未说是哪一个,再说口头协议,本是说笑,又无凭无据的,若孩子们不合适,自是可反悔。”
老太太听了,便说道:“若那苏家嫡子是个好的,你便把含玉许给苏府就是。”
谢逸忙起身答应了,说了老半天的话,老太太便有些犯困,挥手打发走谢逸,便靠在炕上打起瞌睡。迎春忙拿张厚毛毯过来,抖开轻轻盖在老太太身上,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