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将军,我自然知道。”弄玉坐在他对面,笑道:“他儿子,就是那个有神武小将军之称的蒋涵,还是四哥的朋友呢,他怎么了?”
“神武将军被楚军杀害了。”彭郁璋脸色沉重。
“这怎么可能?”弄玉惊呼道:“我那日回去,还听四哥说神武将军已过了长江,夺了楚地四城,怎么才过几日,他就……死了?”
“此事千真万确,急报今早便送进了京城。”彭郁璋低着头,无限哀痛的说道:“神武将军本来可以长驱直入,攻破楚国,但被叛徒出卖,且孤军深入,援军迟迟未至,以至于陷入四面楚歌,被楚军反戈一击,等到蒋涵带兵赶去,神武将军已经身亡。”
彭郁璋与神武将军乃是莫逆之交,闻他被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听清周林勋说些什么,只浑浑噩噩的出了皇宫,这会儿,他实在没有力气再说下去,靠在走过来的弄玉身上闭上了眼睛。
彭王连番催了他三次,他才起身,来到外书房。
“他们这是卖国,他们是要将祖宗基业都卖给大楚!”彭王怒气烧红了脸,痛苦浮上了眼睛,却极力忍住眼泪,颤声说道:“他们不是要杀他,他们是要杀我,是要一个个翦除我身边的人,他们是要孤立我,蒋大人是因我而死啊!他上月还写了军报来,让我向朝廷催粮,说不要一年,便可将大楚灭掉,这是千古的基业啊!他们、他们为了一个我,竟不惜一切,借刀杀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彭王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浑浊的眼里流出了眼泪,哽咽道:“他为周氏的江山而战,而周氏竟要置他于死地!自古良将有谁得善终啊?我有愧蒋大人,若非因大业未成,我定将以死谢罪!”
“王爷切莫如此!”彭润、彭贤皆道:“蒋将军是被他们害死,我们要被他报仇!”
彭王老泪纵横,半日颤巍巍的起身,抽出墙上的宝剑,说道:“这笔债,我记着,迟早要讨回来。”
彭郁璋没有太多话,每日随彭王上朝议论此事。
几日的商议,最终决定罢兵,同大楚和谈。
弄玉见彭郁璋这几日心情不好,便交代了女儿不要打扰父亲,彭蕴偏不,费力的拖了把椅子到大案跟前,再爬到椅上,趴在案上,认真的看着她父亲奋笔疾书,但她是个闲不住的,身子扭来扭去,嘴巴哼哼唧唧,彭郁璋对她说:“蕴儿出去。”
彭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出去,我喜欢看你写字。”
“你在这里会打扰爹爹。”彭郁璋依然好脾气的说。
彭蕴忙拿起一本书将脸蛋盖住,然后偏着脖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彭郁璋,说:“你看不见我,我就不会打扰你了。”说完,又将脸转到书后面,说:“你看不见我了吧!”
彭郁璋哭笑不得。
弄玉走进来,弄掉彭蕴手里的书,笑道:“你就算遮住了脸,爹爹也看得见你,跟娘亲出去,爹爹就看不见你了。”
“可是我想看见爹爹呀!”彭蕴一脸的委屈。
弄玉笑着抱起她,说到:“爹爹想与你捉迷藏,你与娘亲出去,等会儿爹爹来找你好不好?”
彭蕴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我就藏到柜子里,爹爹肯定找不见我。”
弄玉笑着附和,抱了女儿回来,说:“我们去梅园看望你小侄儿好不好?”
“他有什么好看的?”彭蕴不太乐意,嘟着嘴道:“他老爱哭!”
弄玉揪了揪她的脸蛋,笑道:“他还小嘛,以后长大了就不哭了!上次娘亲给你的老虎娃娃,你都玩腻了,今日我们就拿去给他玩。”
“不要。”彭蕴怒道:“那是我的,干嘛要给他?他老是上门要我的东西,难道他没有娘亲吗?让她娘亲给她做就是了。”
弄玉只得耐心的说教,见她还是不依,便正色道:“你是长辈,若太小气,人家可是会笑话你,也笑话我与爹爹,而且你哥哥那么疼你,每次回来,都给你带小玩意来,你给彭瑶一个不要的娃娃,以后你哥哥岂不是更是疼你?”
彭兰风流散漫,却很得小孩子喜欢,彭蕴特别喜欢他,每次他从外归来,她总是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彭蕴听了这话,便到她屋里拿了娃娃,随弄玉来了梅园。恰好彭瑶正站在石阶下啼哭个没完没了,奶妈也哄不好,澧兰气得直骂,彭蕴一听这声音就特别烦,翻了个白眼,仰起头对弄玉:“娘亲,我们赶快回去,这小子又吊嗓子了!”
“你从哪儿学来的‘吊嗓子’浑话?”弄玉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彭蕴说道:“当然是哥哥说的了,他老爱哭,哥哥便说他吊嗓子。”
弄玉忍不住笑,这彭兰也真是个没正经的,哪里有这样说自家儿子的?
这时彭瑶一见彭蕴便不哭了,咬着手指,慢慢的走过来。彭蕴特别爱干净,一见彭瑶满脸的眼泪鼻涕,便露出厌弃的表情,飞快走到弄玉身后,大声道:“你不要挨着我!”
彭瑶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好似不明白姑姑为何躲起来。
弄玉笑着蹲下,用手帕正要给他擦鼻涕,身后的彭蕴一下子便惊叫起来道:“娘亲不许给他擦!”
澧兰忍不住笑,几步跑上来,一面蹲下身替彭瑶擦鼻涕,一面笑道:“我晓得姑娘是个爱干净的人,不让您娘亲给她擦,我亲自来。”
弄玉笑道:“这孩子小虽小,却不知从哪里学来这身臭毛病?”
“姑姑,臭毛病。”彭瑶咧着嘴嘿嘿笑。
彭蕴瞪了他一眼。彭瑶依然咧嘴笑。彭蕴气极了,将手中的娃娃朝他狠狠扔去,怒道:“拿去!”
彭瑶忙捡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转身,飞快的朝奶妈跑去,嘴里直喊:“走!走!走!”
几个大人都没反应过来,不知彭瑶什么意思,倒是彭蕴跺脚道:“我以后不要它了,你就是藏起来,我也不要了。”
弄玉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彭瑶怕他姑姑上来抢夺,便催促奶妈赶紧走,忍不住笑出来声来,对澧兰道:“这俩孩子,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可不是,我还觉得奇怪,前几日他老向我与奶奶,说什么娃娃,我们都不明白,他就说姑姑,要,我们更是不明白了,今日可算是明白了。”澧兰笑了笑,说道:“世子妃可是过来瞧奶奶,她今儿病了,正躺在床上休息呢。”
“她得了什么病?”弄玉问。
澧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不小心受了凉。”
弄玉牵着彭蕴进来,颜氏正坐在床上要下床来,弄玉忙放开彭蕴,过去将她按住,说道:“你身子不好,就这样歇着。”
见她脸色惨白,十分憔悴,便坐在床沿道:“我听澧兰说你受了凉,但瞧你脸色可不太好,莫非旧病复发?”
颜氏忙道:“婶子不知,我生病一向如此,吃了药便好了。”
弄玉还是有些疑惑,见她只说受凉,便也不好多问,颜氏叫丫头端了些瓜果进来。
彭蕴吃了不多些,便出去玩耍了,没过多久,进来见她娘亲还在同嫂子说话,便有些不耐烦了,扭着身子道:“娘亲,快点回去,老呆这儿,真闹心!”
颜氏忍不住笑了,拉着彭蕴柔声道:“嫂子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不愿呆在这里?”
彭蕴皱了皱眉,说道:“爹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两人哈哈大笑,颜氏问道:“你为什么不放心?”
彭蕴不耐烦的说道:“都说他一个人了,嫂嫂真笨!”
颜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放开她,拿帕子拭泪。弄玉拉过彭蕴,笑向颜氏道:“今儿你三叔在家,她不愿过来,我硬拉了她过来,她这会儿不舒服得很,我先带她回去,隔日再来看你。”颜氏要送,弄玉忙道:“你躺着,不过几步路。”
两人慢慢走出来,彭蕴忽然碰了碰她的手,低声道:“娘亲,有人在哭。”
弄玉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是胡氏蹲在假山里哭,想必受了什么委屈,但女儿太小,这些个院里的事最好不要叫她看见,便抱起女儿大步回来。
此后半月,朝廷下令,令彭郁璋为出使大臣,到大楚都城和谈。
弄玉赶忙为彭郁璋收拾行囊,与女儿挥泪送别他出城。
但让弄玉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彭郁璋此趟出行,为他们夫妻带回了一场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两三万内完结。
☆、终章
自从彭郁璋出使之后,弄玉除了早晚请安,便不大出门的,只是每日掰着指头算日子,陪伴女儿读书习字。如此日子倒也过得飞快,一晃便四个月过去了。颜氏的病竟益发严重,弄玉常常过去看她,见她了无生志,不由叹气。也不知她是得了怎样的心病,除了自己想通,别人纵使有心,也使不着力。倒是一次见了彭兰,弄玉便劝他,说他不该见媳妇生病,还日日往外跑,应该劝一劝她。
“我为何要劝她?”彭兰冷笑,“我也犯不着劝她。”
弄玉瞪他道:“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做丈夫的麽?”
“她怎样做妻子,我便怎样做丈夫。”彭兰笑道,“实话说了吧,婶子,她这病是要人命的,缠绵病榻,还不如赶紧死去,这样也好在地狱赎清她的罪孽。”
“她待你温柔,事事为你考虑,为你照料孩子,竟在你眼里竟有罪了?”
“婶子,您何必管我们的事,您自个儿把叔叔管好,就阿弥陀佛了。”
弄玉气得红了脸,觉得自个儿好没意思,真是吃力不讨好。
“我这位叔叔,可不是一般人,您千万看紧些,别让他在外面被哪个女人给绊住了,到时您受了委屈,侄儿也心疼呢!”
弄玉甩身便走,发誓再不参合他与颜氏的事了。
就在这事两日之后的下午,弄玉正将熟睡的女儿抱紧房里,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却听外面的传事运板接连叩响。她立即问道:“怎么回事?”一个小丫头出去了。不过多时,圆圆跑了进来说:“颜少奶奶没了。”弄玉当场呆住,好半天才反映过来,接着穿上衣服便往外面走。到得颜氏的院子时,王妃等人都已陆续赶到了。只彭兰还未回来,彭润气得直叫人去请。等到找回彭兰,灵堂早已布置妥当。彭润亲自叫人操办,十分尽心,等到彭兰醉醺醺的回来,便不由分说,拿了门后的大棒,直往他身上打,幸好周围的人将他拉住,彭兰便躲避了出去。
彭润哭得厉害,对几位同宗兄弟说:“合家大小,一听人去世,便都早早赶过来了,唯有他,你们瞧一瞧,不知去了哪里鬼混?竟是可怜了我那儿媳妇,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让他娶了她,她要是嫁到另一个好人家去,说不得今日还好好活着呢?我真是巴不得她是我女儿!这儿子,不要也罢!也不指望他将来为我送终。”
众人都劝:“这话严重了,孩子大概还不懂事呢!以后就好了。看那孩子的样子,说不得也难受着呢!如今要紧的,就是赶紧将丧事料理完,毕竟正值多事之秋。”
彭润只得暂且作罢,费心办起丧事来。
彭润想要将丧事大办,但碍于彭王爷反对,只得简简单单的了事。
对于颜氏的突然去世,弄玉是很有些疑心的,但也不好过多的打听,到是圆圆从夏侯氏屋里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什么扒灰,弄玉一听如此,当场便吓了一条,严禁她再提。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何彭兰待颜氏如此无情,而颜氏毫无生志的原因了。这真是贾珍与秦可卿的再演呢!想来这家里的不少都知道,比如蒋氏,以及王妃,但就是不知王爷是否之情。弄玉猜测他应该不知道,否则凭他的性子,早就将彭润扒一层皮。彭兰是敢怒不敢言,王妃、蒋氏则是不敢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纵使是王爷,一旦他知道,事情就会闹大,那时就不好收场了,颜氏定早就活不下去的。
丧事过去,一日弄玉请安回来不久,夏侯氏便过来拜访。弄玉疑惑,不知她过来干什么。两人客气地拉了一会儿家常,最后夏侯氏说:“叔叔出使好久,婶婶可有他的消息?”
“倒是没有。路途遥远,就是有消息,这一来一去的,也得好几个月呢。”
夏侯氏笑道:“我昨儿个回了一趟娘家,倒是听到了些叔叔的消息。”
对于夏侯氏知道彭郁璋的消息,弄玉是不怀疑的,因为夏侯春如今正得势呢!于是弄玉也不客气,便笑着问她知道些什么消息。夏侯氏叹道:“不告诉婶婶,婶婶怪我,告诉婶婶,也怕婶婶怪我呢!”
“你只管说便是。是好是坏,绝不怪到你头上。”
夏侯氏道:“我听说叔叔出使,竟不知怎样的,叫那楚国的长公主看上了,还说要招为驸马……”
弄玉一听到这话,脸便变得煞白,忍不住心里的慌乱,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我怎么敢骗你。这事王爷也知道呢,就是怕婶婶你担心,才让大家瞒着你。”
弄玉这才回忆起,这几天请安时,王妃看她的充满怜悯与得意的神情,蒋氏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这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慌。是了,这一定是真的。于是她忙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夏侯氏点头道:“我回家时,嫂子无意说起这事,还说我叔叔有福气。听说那长公主貌美如花,追求者众多,但谁也看上不,却不知怎样见了叔叔,竟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她看见弄玉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心里暗暗得意,想到你也有今天,纵使她是外国的公主,但如今两国和谈,能够联姻是最好不过的,你虽是元配,但能争得过人家公主吗?但嘴里却说道:“我叔叔自然不同意了。那公主竟蛮横地扣押了叔叔,不让他回国呢!”
弄玉哪里还听的下去,她焦急万分,匆匆打发了夏侯氏,打听到王爷这会儿正在小书房,便急忙过去,硬闯了进去。王爷似乎知道他的来意,竟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了?”
“是,请问王爷该怎么办?”弄玉极力维持着礼貌问道。
“你们女人家就是沉不住气。”王爷说道。
“请王爷赎罪。我想不管哪个女人听到别人扣押了夫君,总会沉不住气的。难道男人们听见别人无故扣押自己的妻子,还会坐下悠闲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