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儿子怎么可能像小檀。”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反正不可能。”
“信不信我逼急了生一个给你看。”
就在这时,子虚拖着项玺赶过来,刚巧就听见后边的对话,然后两人默了。
……我不是一般的想捂脸。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司空朔略诧异地看着两人,项玺气喘吁吁,垂着头,一条胳膊还被子虚搭在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刀。子虚也有轻微的喘气,衣摆上还沾了些泥。
被子虚拖着蹒跚到石阶上坐下,项玺看起来有些虚弱。子虚擦了一下鬓角的汗,解释道:“被毒蛇偷袭了。属下先去内室拿些药来。”
看这情形倒不像闹着玩的,子虚往后面去了,留下项玺还在石阶上,紧紧蹙着眉,似乎有些痛苦。我们凑上去想看看情况,项玺却突然神色一变,转个身便单膝跪在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他的礼项玺却仍旧不肯放松身子,像是时刻待命的模样。
也许是子虚已经告诉他司空朔的身份,可现在不是讲礼的时候,他保命才是比较重要的吧?我忍不住劝:“你别紧张,否则毒发会更剧烈,先等着上药。”
他点点头:“是。”
子虚麻利地从道观中取来一个小包袱,解开来摊在地上,里面是一个口径约三寸的瓷瓶,还有一把小刀。做完这些后她便站到了后面。项玺伸手将右裤腿撕开,露出皮肤上两个小红点,虽然没有出血但周围的皮肤全部显现出深紫色,还有些发肿,要不是伤口的上方和下方都用布条、竹片紧紧箍住,恐怕蛇毒会蔓延得更快。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要不要画一个小檀的人设= =
☆、第二十一章
子虚毕竟是女子,要让她光天化日之下替项玺撕开裤腿上药什么的有点为难。司空朔又惯常不会伺候别人,结局就是项玺不得不忍着痛自己包扎。
他取出刀,在伤口处划开一个十字,再挤出血来,然后把瓷瓶里的药倒出一粒吞咽下去,用布条缠住伤口。
手法还挺熟练。
天色渐晚,再不动身下山就只能寄宿山中了。项玺模样有些勉强,最后子虚叫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师弟,一同把他扶下山去。
走在半山腰上,项玺还很执著地转过头来,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责备,“白姑娘,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他就是太子呢?那样的话我在衙门里借车就更方便些,还能多派些人手贴身保护。”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他是微服出游,咳。”心说要是告诉你的话,解释起来会更麻烦。
“诶?是这样吗。”他疑惑。
子虚淡淡地插嘴道:“这位是太子妃。”
项玺默。
眼看他神色略尴尬,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项公子你真的不用太拘谨……”
“啊,嗯。”他面有郁色地点点头。
走下山的时候,我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来时乘坐的马车,取而代之在山脚下待命的是今天早晨出宫时,东宫侍卫长负责护送我们的那一辆。
侍卫长大踏步走上前来行礼,司空朔打断他,指指后面的项玺,“给他搭一个躺架吧。”
好在这辆车宽敞,坐三个人躺一个人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把车厢后面一块板子卸下来垫在中央,就是简易的躺架。两个小道士协助侍卫长把项玺扶上车弄到上面,向我们道了别便上山去了。
穿着便装的侍卫长在前头赶车,子虚奉命看护项玺,我和司空朔两个闲人只好坐在一边旁观。我见项玺还是怏怏不乐的神情,出言宽慰:“项公子,太子并没有认为你很失礼,不要太在意啦。”
司空朔面无表情道:“其实有一点觉得……”
我掐了他一把。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幽幽看向我,“只是在太子面前中了蛇毒,一定会被认为身手很弱什么的,然后我就会被降职……”
……你想太多!
我需不需要告诉他,太子殿下不仅没有降职的意思,还在考虑要不要给你升官。
司空朔却心平气和道:“你放心,我并不认为你身手很弱。”
项玺舒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我只是觉得你很废柴而已。”
项玺默。
我依稀听见一颗单纯的少男心“啪”地碎掉了。
离开灵微山以后我们走的是另一条官道,需要多绕几里路,但侍卫长说这样走更安全。毕竟万一司空朔此趟出行被人知晓了,说不定有人会在回去的路上打埋伏。
临近一处小镇的时候我听见外面有嘈杂的车马声,还有浩浩荡荡的踏步声与铠甲摩擦发出的响动。透过车帘的缝隙朝外面一瞧,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头,革甲是清一色的,不时还有军旗飘过,以及骑在马上的人昂首行在步兵前头。
行军?最近什么地方又在打仗么。
司空朔瞥了一眼,然后吩咐侍卫长将车停在路边。
眼见着第一拨队伍朝我们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后面跟上来的就是零散的士卒,还有几辆造型奇特的木轴车,上面铺着干草、布料以及几套由锁链、铁环和细铜索组装起来的玩意儿,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反射着明亮的光泽。
侍卫长不动声色地拉走了其中一名士兵,带到司空朔跟前。
“这是要到哪里去打仗?”
那士兵答:“云阴关。”
我好奇地指着车上那堆金属:“那是什么?”
“捆人的。”
司空朔走过去拿起一条锁链,翻来覆去观察了一番,“这是特制的捆索,带活扣,但凡被捆住的人稍一动作就能滑动这个活扣,”他指指上面用细铜索打起来的结,“链子就会自动缩紧。平常捆人用麻绳足矣,你们准备这个做什么?”
那小兵嘿嘿一笑,“听说前段时间大帐里跑了个军师,然后将军便让小的们去造了这个,到底是来捆谁的就不清楚了。”
“是么。”司空朔神情平淡。
放走了那名小兵,回到车上,他突然吩咐侍卫长加快行车速度。
侍卫长依言,一时间马车里有些颠簸。
城门即将关闭之际,我们一行人终于进了城。项玺服下了涵虚观的药略有好转,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又较为强健,就从躺架上爬起来坐着。路过紫鹧门大街的时候他说有同僚在附近值守,可以去找他们帮忙,于是执意要从车上下来。
临走的时候项玺还很不好意思地朝子虚笑笑:“姑娘真是对不住,在下耽搁你那么长的时间……你回到山上去,好好修道吧,千万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子虚神情冷淡,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一抽,“我知道。”
“那就好,”他释然地吐出一口气,“诸位后会有期!”
全车的人都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微微摇晃的背影慢慢走远。
怎么说呢……真是个老实孩子,呵呵,呵呵。
燮城还未实施宵禁,马车在内城前行绕过了好几处夜市。依稀有孩童的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河边有人在放烟火,巨大的明亮的烟花在苍穹下绽放开来,把大半个城池都照亮了。
心情不知为何随之舒畅。奔波了一整天,疲倦也愈加浓重。我靠在车壁上不觉打起盹来。
本想着小憩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昏昏沉沉地梦见了很多事物,大多还是前世的,有模糊的人脸,摇曳的烛火,以及某个人低声的呢喃。
光怪陆离的景象并没能让我觉得恐惧,只是觉得自己仿佛陷在一处温暖里,虽然无法思考,却意外变得很安心。
睁开眼时已经躺在正殿中。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一睁眼就看见司空朔在我对面。他似乎已经沐浴过了,换了身袍子,头发解开,身上散发着极淡的香气。
我从床上爬起来,这才感觉身上出过汗很不舒服,便唤人准备洗澡水。
走到浴池边上,屋里只剩一个更衣小丫头和一个擦洗的宫女。我不习惯洗澡时被人服侍,通常都只留着更衣的侍者,不过待看清那宫女的样貌后,我并未挥退她,转而叫更衣的丫头先出去。
我在水雾弥漫的池子里自己擦拭着身体,子虚在浴池另一角垂手站立。这时我发现子虚的好处所在了:如此一来,便不怕洗澡时遇到刺客。
不知为何,我对子虚非常放心。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明明相处的时间很短,却本能地认为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甚至隐隐感觉她跟我老娘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无论是龙昭还是子虚,我都从未了解过他们的来历和背景,甚至连两人内在的脾性都不很清楚。
看着她一言不发地伫立着,我突然萌发了好奇心。
“对了,子虚,龙昭是赵将军的徒弟,你的武功也是赵将军教的吗?”
子虚沉声答:“是的。”
我见识过龙昭的武功,想来子虚也是高手。“你们以前对练过没有,谁比较强?”我兴致勃勃。
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龙昭敏捷,擅长近身攻击,属下则偏向于暗器伏击;他的体力较好,弹跳和攻击力度都很精准,属下更擅长轻功。”
“这样啊……”我不由自主地趴在浴池边缘,“孪生姐弟,一起长大一起练武,感情一定很好。”
“算是吧。”她的语调变得柔软起来。
我突然问子虚:“你多大了?”
子虚愣了一下,迟疑着答:“并不记得……不过大约是年长于您和太子的。”
“诶?”我很是迷惑,“可是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真的看不出来啊……“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问这个纯属无聊,跟少女情结一点都搭不上边。
结果子虚真的很严肃在思考一般:“男女之情的话……属下应该没有过。”
其实她也不像会喜欢谁的样子。我却脑子有些不太灵光,顺口就问道:“对太子呢?”
透过水雾我能看见她摇了摇头,沉声道:“太子殿下是恩人也是主人,属下未曾有过此类想法。”
我害怕她一时跑去钻牛角尖,赶紧转了话题,“太子小时候的经历,你和龙昭都知道吧。”
这个我是真的感兴趣。既然他自己不好意思告诉我,我就问子虚。
这次她点头了,我顿时打起精神,“来来来,跟我描述一下。”
我也算自家人,子虚对我讲就不用害怕司空朔追究了。
“太子从小便有很多别人想不到的想法……在太子还有兄弟在世的时候,他是最活跃的一个。”似乎真的回忆起某些往事,子虚复又神态柔和下来。
“太子在十四岁以前是五皇子,皇嫡长子。那时他好动,时常东奔西跑,做些奇异的木雕,功课却半点不输旁人。属下还在忠平府的时候,太子就常常到恩师处讨要吃食和练习骑射。后来上过灵微山,还随皇商的船队出过海。”
“真有胆子,那么小的年纪……他属豹子么?”我瞠目结舌。
“当初三皇子正得宠,太子位势在必得。彼时太子虽是皇后娘娘所出,不过年纪尚幼,在旁人看来那番不受束缚的行为是皇后娘娘放纵所致,便使皇上未将他放在心上——这些属下也是略知晓一二,前朝的元老想必更为清楚个中缘由。”子虚淡淡道。
“他说他还在边关呆过……”
子虚轻叹一声,“太子九岁那年,三皇子欲下毒谋害。”
我脊背一寒,不吱声了。
“三皇子原本是最同太子亲近的一个。自从差点命丧其手后,太子大病一场,从此安静许多。忠平府受皇上猜忌后,皇后娘娘害怕太子性命不保,便在病愈后将他送到边关赵家营驻扎的地方——属下和龙昭也是在那时开始真正为暗侍。后来听御林军中一位师兄所言,皇上得知太子殿下以养病为掩护送到边关,勃然大怒,差点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对太子彻底不闻不问。直到太子殿下年满十四,燮城传来消息:三皇子联合皇长子谋害了二皇子,带着人马意欲逼宫……”
“然后被皇上统统杀掉了么?”我嗫嚅着问。
“不,皇长子自刎而死,三皇子是赐死的。”子虚替我整理了干净的衣服,“四皇子夭折,几名年幼的皇子也因其母亲依附过三皇子的母妃,被一同赐了毒药。”
之后的事我便能明白了,唯一嫡皇子也是唯一皇子的司空朔被召回燮城,立为太子。
我用干布把身上的水擦干净,拣过衣裳披上,感慨良久。
差点被自己的兄弟给弄死……这种经历,如果司空朔当初年龄没有那么小,事后没有去边关,而是继续锁在宫中,想必三观会彻底崩坏掉吧。
我无法了解童年阴影对一个人性格的养成影响有多大,不过目前看来司空朔还算正常,真是可喜可贺……
我微妙地对他产生了一种敬意。
走到殿里,司空朔原本在灯下喝茶,抬头一看见我就呛了一下:“你那什么眼神?”
他那什么反应……我只是想流露一下我内心的感动好吗。
我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往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憋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也挺不容易的……”
司空朔默。
“算了,我知道你今天受了点刺激,我保证下次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碰你。”他一脸严肃,我却只想抓狂——明明是我来安慰他来着,他又同情我算哪样?还有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吗!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忘掉的!
我扑到床上怀着复杂的心情睡了。
“你往里挪。”我闭着眼睛听见他这般命令。
我冷冷睁开眼瞧他:“你不怕我踢被子哦。”
“往里挪。”他难得好脾气地重复了一次。
我内心嘀咕着,还是滚到了床榻内侧,略带迷惘地看见他脱了鞋,神色泰然地灭掉灯,在我身侧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QAQ
☆、第二十二章
次日早晨,我依然是被司空朔给拍醒的。
打着呵欠一路到阳极宫和昳云殿请安,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归到了按部就班的正常状态。尽管还是没能查到那个在背后算计白家的人,但是有了司空朔的表态,我又变得淡定无比。没关系,当下比的就是谁沉得住气。
走到昳云殿的时候,管事姑姑说皇后还在用早膳,我就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又有个宫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