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终篇 第二章 夜访
大礼之后,谢朝华名正言顺地住进了中山王府。吃穿用度与郡主一般无二。
入府之后,肖睿也没有单独私下与她见面过,好像真的就只是给母妃找一个女儿作伴。
这年桂花开得极好,谢朝华想起往年种种,于是带着小丫头在桂树下收集桂花,打算自酿桂花酒。
才刚刚采了一半,就见小红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来。
再见小红的时候,她已经是肖睿的一个侍妾了。对此谢朝华其实并不感到意外,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相似之处,至少这两世,小红最后都跟了肖睿。
肖睿一个王爷,尚未娶王妃,有几个侍妾稀松平常,不过也再次证明了小红这个女子是有些手段的。毕竟肖睿的其它几个侍妾,都是因为不同政治或金钱利益才娶进了门的。
而小红其实是最没有靠山背景的,能让肖睿给她一个名分,已实属不易。
在这个王府里,她可谓举步维艰,却依然可以坚持至今,还不落人欺负,不得不令人对她刮目相看。
小红把将她身后的丫鬟拦在外头,走到谢朝华跟前。
谢朝华冲着她笑红姨娘,朝华弄了些桂花打算做桂花酿,到时候做好了给姨娘送些。”身份的转变,谢朝华间拿捏的很好。
小红沉脸皱眉,道姑娘到还有心思做桂花酿,我岂不是白操心了”
“哦?不知朝华有事情让姨娘操心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小红瞟了眼一旁的小丫鬟,欲言又止。
谢朝华随便找了件事情打发了她们,然后冲着小红笑笑,“姨娘这下放心说了吧。”
小红原是想私下里与谢朝华单独,可突然就只剩下两个人,面对谢朝华,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嗫喏地道当日离开王府,又没将奴婢带走,所以……之后就……”
谢朝华打断她,笑着道这是好事,当年我也没有把你给谢家入册,所以你也并不算谢家的家奴,至于那卖身契,这些日子我辗转多处,早就寻不着了,就当没有吧。”
小红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很快压下,话锋一转,道昨儿听王爷提起,这回楼南使臣为了他们公主向陛下提亲,指名韩爵爷。”
谢朝华很平静地问陛下可答应了?”
“王爷说陛下在金殿上同使臣说,他说天下万物,都讲究个自然而然。这婚姻虽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陛下说也要情投意合,夫妻才可安稳长久。而韩家历代虽未有官职,可却是独一无二外姓世袭罔替的家族,圣眷隆宠,由此可见与众不同。韩家的姻缘,也一贯由他们决定,皇家从未有过干涉,此次楼南诚意拳拳,可也要看韩爵爷的意思。”
“哦,这样啊……”谢朝华随口应着。
“姑娘一点都不着急,陛下虽然明着是这么说,可大家都如今两国修好在即,又岂会为了这种事情闹黄了呢”
谢朝华笑,她着急不着急又有用呢?
当初不是没有争取过,甚至与韩琅文都已经决定放弃一切,远离尘世,可最后功亏一篑。回到了京都,她能做的很多,却没有一件是能同韩琅文联系在一起的事情。
只是小红今天巴巴地跑来她这边同她说这话意思?这世上,她与韩琅文之间事情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她故意调笑扯开话题,“要不是姨娘已经有了王爷,朝华还以为你对那韩爵爷存了心思呢?”
“我是为你着急,你倒反嘲笑起我来了。”小红一副生气的样子。
谢朝华笑笑,没有。
轩吟阁中,肖旭看着一本折子脸色有些凝重,让一旁的大内总管陈公公有些心惊,新帝登基不久,他还有些摸不准这位爷的脾性,也不敢随便开口。
肖旭看着一旁堆得高高的折子,每一本都提到关于同楼南联姻的事情。一个个都说攸关两国修好,让他下旨赐婚。
他想,若是这些大臣他们每年大大小小的孝敬十之七八都仰仗于韩家,不还会不会这么大方地将韩琅文拱手送给楼南呢?
肖旭沉吟着,手指轻抚桌面,多年来弹琴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还改不。
旧日贾氏势力虽然已除,可他刚刚坐上这个皇位,根基不稳,谢家与肖睿扶他上位都有着各自的打算,新政推行之难,尤甚当年。
他手里几乎无人可用,朝中的大臣,不是谢家的门生,便是肖睿一伙。他其实很想提拔几个没有背景的年轻朝臣委以重任,可如果没有背景却又很容易被朝堂风云湮没……
而韩琅文却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心系百姓,文韬武略,胸有丘壑。最难得的是,他有一个韩家作为后盾,只是韩家历代的规矩……
之前他虽然曾做过礼部侍郎,可只是因为作为使臣的关系,如今还有理由让他就范呢?
楚楠忻的此番求婚实在是有些荒唐,肖旭不那些大臣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其中的玄机吗?若说是两国修好,楼南的公主可以招驸马,难道天朝的天子就不能纳妃不成?
当日他在金銮殿上将这亲事直接推给韩家自行决定,就是韩琅文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是……但是世事难料,万一韩琅文答应了呢?
他不禁摸了摸的脸,忽然开口陈德贵,你看朕长得如何啊?”
陈德贵怔忡了一下,不过到底是在宫里混了多年的,神色不变,恭敬地回道陛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是啊,朕也觉得不比韩琅文差啊……”肖旭小声喃喃自语着。
陈德贵恍然大悟,感情皇上这是心里吃味,嫉妒韩爵爷啊。
肖旭突然说这亲事其实朕心中并不愿意,若是楼南真心求亲,就应该主动提出将公主嫁。如今到要让朕送他们一个爵爷,韩家这样的大族,如今长房就韩琅文这一个独子,朕绝对不能勉强了韩家的。”
“陛下圣心仁德,韩家若是得知陛下如此为他们所想,定是感恩戴德。”陈德贵适时地说道。
“嗯。”肖旭点点头,余光瞟了眼边上一摞折子,嘴角微弯,心道:应该能有些空暇了,这折子是可以少一大半了。
殿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一个小太监跪下启禀道陛下,韩爵爷在宫门外求见……”
肖旭心中暗道:还是来了啊。
表面上却流露出讶异之色现在是时候了?朕并未宣他入宫觐见啊。”
陈德贵在一旁附和是,陛下未曾宣爵爷入宫。”他一转身冲那个小太监道,“亏你还跟了我这么许久,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可是欠管教了。”
那小太监颤巍巍道奴才同爵爷说过了,但他递上这个,说陛下见了一定会见他的。”
到底是?肖旭也有些好奇,使了个眼色让陈德贵去拿。
陈德贵双手捧托盘递到肖旭,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绿色澄碧,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鹅黄色的光泽。
肖旭默然,他认得此物。
那是当年先帝留给母亲的唯一一件,之后母亲便将这玉佩给了他,而这玉佩一看便知非同凡品,当年他一个落魄伶人实在不适合佩戴,又加上此物关系他的身世,于是王良便提出来替他保管。
物是人非,玉佩还是如多年前一般无二,可当年经手过的人却都已下了黄泉……
肖旭一时之间想起了许多往事,陈德贵在一旁看着有些发愣的皇帝,又看了看那有些眼熟的玉佩,心底有着几分了然。
“让他到暖阁里来见我。”肖旭吩咐着。
陈德贵带着韩琅文入了轩吟阁,指了指一旁的暖阁,恭敬有礼地说陛下在暖阁里等着爵爷。”
“有劳公公了。”韩琅文回礼,从容优雅地朝暖阁而去。
陈德贵看着韩琅文欣长而挺拔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这位年轻的桓国公。
陈德贵几乎是带着挑剔的眼光看韩琅文的,他觉得这只不过又是一个在祖荫蒙蔽下的年轻贵族,而曾经的桓国公在他心里留下的记忆是那样深刻而难以磨灭。
可韩琅文的的举动,言谈,实在无可指摘。
年纪轻轻,世袭国公爵位,可他看上去那样淡然宁静。面对朝中内外的谄媚,他笑得优雅从容,眼神清灵。
陈德贵想,若说原来的老国公爷如同大海的话,那么眼前的韩琅文就如山间清泉,在缓慢的柔和节奏中,淹没了一切。
只短短的,韩琅文便博得了他的尊敬。他才二十岁出头,可连阅人无数的陈德贵都觉得他几乎没有弱点。
肖旭坐在暖阁里,听见外头传来动静,一抬头,便见韩琅文走了进来
他挺直的背脊如同百年松木,好似蕴含着坚毅的力量。只是一贯清澈的眼睛添上了一抹焦急,他刚要行跪拜礼,便被肖旭挥手阻止了免了。琅文,这样深夜来访,你好兴致啊。”
☆、卷四 终篇 第三章 君臣
卷四终篇第三章君臣
肖旭看着韩琅文道:“琅文,这样深夜来访,你好兴致啊。”
韩琅文躬身弯腰:“微臣惶恐,只是微臣实在有话想同陛下说。”
“坐下说吧。”肖旭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朕明白,你想说的是楼南公主提亲的事情。”
“是。微臣来此,就是想向陛下表明心迹,琅文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肖旭,这个举动有些不敬,肖旭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苛责。
印象中,在楼南见到的韩琅文是优雅而从容的,他那时候就想,王良对他这位弟弟的形容好像不太确切,他没有在韩琅文的身上看到一丝的冲动率真。而如今见到他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肖旭内心反而有些高兴,总算这人不是真的像谪仙一般,他好歹也是有普通人的情绪的。
肖旭递给韩琅文一杯热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韩爵爷莫急,先喝杯茶顺顺气。这亲事么,当日在金銮殿上你也是听见朕亲口同使臣说的,一切全凭爵爷你自己定夺。爵爷若是不肯……难道他们还绑了你去不成?呵呵呵……”肖旭一阵轻笑。
“既然陛下这样说,那琅文明日就去回绝那使臣去。”
“且慢……!”肖旭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坐了下去。他这皇帝还当了不到一年,如今还做不到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面前已经恢复从容的韩琅文,告诫自己要一步步来。
这门亲事。肖旭本就是不乐见其成的,但是若是一口回绝。却又显得太不给对方面子,毕竟两国如今正在其乐融融地商谈友好往来的大计……
金銮殿上他将此事推到韩琅文身上。其实那只是缓兵之计,可没想到看着温良谦恭的韩琅文竟然也会有如此决绝狂妄的一面,他突然想到王良曾经向他提及过韩琅文,说他是个眼里揉不进砂子去的人,如今总算是窥见一二了,可如此这般却是棘手啊……
韩琅文见肖旭有些沉不住气,他倒反而变得不慌不忙,“陛下莫急。微臣自然不会直接就去同使臣说臣不喜他们的公主,虽然微臣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可也明白,毕竟这样做会有损两国的邦交。”他眉眼微挑,竟然感觉带着孩子气般的邪气,语气里也明显有一丝调侃的味道。
“爵爷能如此为朕着想,为国家着想,真是朝廷的福气啊。”肖旭感叹,只是略微神情显得有些夸张。
“陛下如此说,让琅文深愧疚,实不敢当。”
两个人周旋着。都在试探对方的意图和底线。
肖旭沉思片刻,觉得自己毕竟是皇帝,韩琅文不过只是不想娶公主,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合作。他微微思索了一下,道:“楼南的这个要求其实过于突然,以你对楚楠忻的了解。你觉得他目的何在?”
韩琅文听了这话,收敛起脸上笑容。严肃地说:“楼南局势刚刚略微稳定下来,此番使臣前来。意在两国修好自是不假,可其中也有探听我朝虚实的目的。只是……求亲意在何方,臣还想不出来。可楚楠忻定也无所谓此次联姻是否成功,不然何必指名道姓意在微臣呢?”他说着看了看肖旭,低声道,“若是真有意联姻,陛下才是最好的人选……”
肖旭忍不住笑了笑,韩琅文果然与他心有灵犀,可嘴上却依然不放松,“想想这楼南的公主也怪可怜的,爱慕之心被爱卿如此猜忌。”他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楚楠忻一向野心勃勃,虽然国内连番几次征战消耗了他们不少国力,可我朝也该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才是。依你看,两国孰强孰弱?”
韩琅文微微一怔,肖旭话锋转得突然,可他也只能顺着话题道:“我朝地域宽广,物资丰富是楼南不能比的。但近百年来,我朝风气崇文轻武,大部分士族子弟不事生产,更不要说带兵了。而就微臣在楼南所见,他们士兵骁勇善战,尤其骑兵……”
他说到这里注视着肖旭,见肖旭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站起身躬身道:“这只是理论上的不敌。真正的战争,打起来却很难说。”
肖旭点点头,“想当年爵爷在溪州的时候,以不足三千士兵抵抗楼南十万大军足足一个多月,就可见一二。”
韩琅文沉声道:“烽烟四起,苦的都是黎民百姓。但若是有外敌来犯,我朝子民也不会惧怕那铿锵铁骑!”
肖旭拢了拢双手,笑,“你的话朕相信,只是嘛……眼下两国还是交好为上,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上策。”
“那公主的事呢?”韩琅文微微蹙眉。
肖旭笑得狡黠,“朕不是说过一切由爵爷决定吗?相信爵爷一定会处理好的。”
韩琅文语噎,心里有些生气,这位皇帝可是会将难题踢给自己,说了让他自己做主,却又不得得罪楼南国,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对了,爵爷对于推行新政如何看?适才你也说了,近百年来士族子弟不事生产,而有学识的普通百姓却无法为国效力,先帝早有遗愿想推行新政,奈何当年贾氏当权,推行起来步履维艰,最后不了了之了。”
韩琅文目光坚毅,“臣赞成新政,只是目前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哦?为什么?”肖旭瞟了韩琅文一眼,淡淡地问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冰之举自然也非一蹴而就,不过陛下还年轻……”韩琅文点到即止,肖旭能登上王位,靠得是谢家与肖睿,如今刚登大宝,就要拿世族开刀,实在有欠妥当。韩琅文觉得肖旭一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为何还要明知故问,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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