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说的名与利?
韩琅文嘴角一弯,怕是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能让他相信?
开始,韩琅文以为谢朝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谢家之情,可两年下来,他总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可却又想不明白,而每每寻到机会问她都被她故作而言他,这让韩琅文十分无语也十分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内侍尖声道:“皇上驾到!”
众臣这才纷纷归位行礼跪拜,果然肖旭下一刻便笑容满面地行来,身后还跟着肖睿,两人应该是打一处来的样子。
韩琅文想,巡视沿海在即,皇上自是要吩咐关照睿王爷一番。
待肖旭高坐龙椅,群臣亦纷纷入座。
一上来肖旭照惯例举杯,先行慰劳了一下众臣,又说了一些天佑国家的场面话。还又大大地将谢琼的功勋表彰了一番。
谢琼起身执盏,也说了些圣君明德的话,与众大臣一道陪君主同饮。
不稍多时,内侍得了肖旭的旨意。尖着嗓子道:“开宴。”
御花园外自有爆竹烟花齐鸣,乐师奏宫乐,自有舞姬上得殿中。歌舞中宫女穿花蝴蝶般上着酒菜,肖旭本意就是为了让大家乐一乐。也不愿群臣拘谨,便道:“今日君臣痛饮。拘礼扫兴者必当重罚!”
有了皇上这句话,众臣倒也是放开了手脚,兀自痛饮高歌。
肖旭抽空看了看韩琅文,又见谢朝华坐得老远,不禁暗暗皱眉:怪道人无完人呢!这韩琅文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可怎么偏偏在这儿女之事上如此不通呢!
肖旭撇了撇嘴,谢朝华任尚书郎一职不久后,朝中渐渐起了流言,说谢朝华如今虽是尚书郎,总有一日会入主中宫等等,他可没忘记那段时间韩琅文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他相信若不是自己早早暗示韩琅文自己并无此意,怕是等待他的只有英年早逝这一个结果……
想到这,肖旭步下王座朝韩琅文方向走去,宴上群臣三五成群,喝酒行令,酒香花香,熏熏然,一副君臣共欢的行乐图。
忽然面前有人跪下,肖旭定睛一看,是韩业成,只听他道:“皇上,春和景明,鸟声婉转,正是宴乐的佳境。臣听闻京都宋家大小姐琴技举世无双,堪称一绝。皇上,臣以为不如趁着今天君臣同欢的好日子,让宋家小姐献曲一首,以娱圣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肖旭眉一拢,细密的眼神投向远处的谢朝华,谁知她连头都未曾转向这边,“堪称一绝?那倒是要好好听听了,去请来吧。”清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而一旁韩琅文低垂的眼遮去了眸底的一抹恼意。可见叔公并未死心,算盘都打到皇上跟前来了,不过么……他瞟了眼神情平静地肖旭,在这位皇上面前夸说琴艺高超未免有些班门弄斧,怕是弄巧成拙也未可知,当下就也抱着看戏的心情。
不一会儿,宋家大小姐便抱琴而来,这显然是早有准备啊……
肖旭微微打量,只见这女子果然长得清丽可人,加上水袖云衫,长裙曳地,越发显得灵动非凡,她明艳的眸子带着笑意,举止落落大方,恭顺一礼:“宋氏语嫣叩见吾皇。”
“起来吧。”温和的嗓音,透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却令人感到有些漫不经心,“今儿既是踏青,君臣同乐,便不必拘礼了。大伙都来欣赏一下宋小姐雅音吧。”
宋语嫣领命入了座,稍加调试,便慢慢抚来。琴音婉转,音韵绝佳,可是一把难得好琴,而宋语嫣的技艺也的确卓绝,倒也听者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肖旭微垂着额,淡淡赞许:“果然精妙,不负京都一绝之称。”于是众臣一致附和,连声称道。
宋语嫣离座行礼,“陛下精通音律,让陛下见笑了。”
肖旭微微一笑,抬起头,眼神有意无意扫过韩琅文,开口却是冲着远处谢朝华道:“尚书郎之琴艺高超,今日踏青,难得有此机会,谢爱卿何不与宋小姐切磋切磋。”
谢朝华眯起眼,肖旭这是什么意思?
韩业成这番举动有何用意,大家心知肚明,而肖旭让自己同宋语嫣切磋琴艺分明有挑衅的意思。
谢朝华闭目想了想,终究还是起身,淡淡地道:“谨遵圣谕。”
肖旭笑得狡黠,吩咐道:“来人,给谢大人备琴。”
不多时,就有人捧来了琴。
谢朝华理了理袍袖,略略扫了一眼年轻娇艳的宋语嫣,几不可闻地微叹一声,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意绪让她顿时起了争胜之心。
手下琴声如烟般不经意响起,令人只觉淡渺泊然,轻无又厚密,一曲《忘情》带着心如止水般静谧渺远的意境,一如谢朝华的眼神。
琴声响起不久,底下韩琅文眼神一错,眉心里隐了抹深深的勃发的怒气。
忘情,她想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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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出鞘
第二十章出鞘
谢朝华低垂眉眼,信手抚来,音韵绰浊苍老,劲气深而蕴意,一曲完毕,一旁的宋语嫣脸泛着隐忍的白。
谢朝华的琴音透显出一股别样的深沉厚重,那么深的沧桑之感,曲中蕴涵着太多太深太复杂的感情,又岂是足不出户的宋语嫣能参得透?
宋语嫣自幼学琴,成年之后更因高超的琴艺闻名京都,不免令她在众贵女中颇为自负。而她一直深慕着韩琅文,但是此番宴席上她隐约感觉到韩琅文的目光始终落在谢朝华身上,带着特殊的专注。
原本皇上提出让谢朝华抚琴,令她心中窃喜,但凭着她对自己琴技的自信,她以为借此可以让韩琅文知道自己有比谢朝华强的地方。
可令无论如何令宋语嫣没有料到的是,谢朝华的的琴艺居然会有那般功力,曲艺深邃,带着种入骨的妩媚,却又清朗绝伦。
从注意到韩琅文的目光后,宋语嫣的视线也频频落在这朝中唯一女官员的身上。而起初,她也并没有太将谢朝华放在眼里,容貌不过尚属清秀,韩琅文对她另眼相看应该或多或少只不过是同袍日久之情,若是能给她一些机会,她相信定能让韩琅文以后目光只注意在自己身上,可是……
从谢朝华坐下抚琴开始,宋语嫣的自信心就开始动摇。
谢朝华举手投足间的风华,那种疏离从容的神情,带着一种迷离的气质。令人迷惑中不自觉沉沦。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吗?
宋语嫣这厢思绪万千,而谢朝华那边亦是心神辗转。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宋语嫣,没人知道。前世后宫日子她是如何渡过的。
每当她需要让心平静下来时,她就一遍遍地弹琴,直到十指见血,直到琴声之中都可以不带丝毫外露的情绪……
想到这,谢朝华不由地笑了笑,宋语嫣这样一个出身优厚未经世事,又亲人疼爱的千金小姐又怎会明白……
她徒然觉得有些无力,其实韩琅文的心意她哪里真个儿不知情,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即使明知道近日心浮气躁来的有些无理,可那日听见韩业成同肖旭说起让韩琅文娶妻的事情,心中就是不痛快,而他……每日见面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半个字,可他又有什么必要同自己解释呢?她什么人都不是……
越想越纠结,谢朝华索性离席,独自一人朝僻静之处行去。
园中春日融融,青竹兰草,百卉吐艳。珍禽异兽,颇有些意趣。可为什么漫步在如此轻松惬意的御花园中,她却是心情这般烦躁,几乎连正事都有些荒怠了。
想到正事。她终于收回了散乱的心思。
肖睿出巡沿海在即,也就是说他马上就可以离开京都,说起来。这两年她的努力终于不算白费,机会终于摆在她的面前。
现如今。谢氏绝对是称得上权倾朝野,可肖睿这两年虽被压制。却也还手握实权,再加上新起的韩氏一门,而皇上这几年又明着暗着培植自己的人……
若按原先的计划打算来看,可谓是一帆风顺,而对于韩琅文,其实她是抱着愧疚的。她这计划的实习可谓行的很慢,但是再慢,若没有韩琅文的从旁推动赞成,很多事情也极难做成,尤其大臣们往往会将她的话置若罔闻,只因她是女子。
她一直在利用,利用韩琅文的心意,只是不得不说这两年她的脆弱也偶然只在他的面前展露。她自己分不清何谓真,何为假。
每每看着韩琅文温柔坚定的眼睛,她就很想冲动一下,全盘向他托出,但不能。这一切只能她独自承受,逆天而行的后果,终是万劫不复。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打断了她的思绪,抬起头,看清来人,她缓缓施礼:“见过父亲大人。”
谢琰站在那里没有出声,细细打量这个女儿,那样熟悉却又陌生,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
谢朝华不闻谢琰回应,只得继续躬身任他打量,谢琰端详她半晌方道:“这里是宫里,就不必讲究家中的规矩了。”
谢朝华面上微笑,心下却是嘲讽,家?怕是那个家对她而言也只剩下规矩了,这边腹诽着,那边听谢琰又开口道:“皇上有意让你同睿王爷一起出巡,你怎么说?”
谢朝华面色平静,这两年混迹官场,前世又在宫里待了许多年,逢场作戏对她而言已是再习惯不过,是以她表情真是诚恳无比:“既然皇上有命,朝华自然只得遵旨。”
谢琰双目牢牢盯着她,想从那张与记忆中那人酷似的脸上看出几分真实的意图,可她表情淡定,不过双十的年华,已经那般从容:“朝馨此番入宫听说是你的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
“嗯?”谢朝华抬起头,疑惑地问:“父亲以为朝华想做什么?”
谢琰突然觉得她口中这父亲两个字万分刺耳,冷着脸。
谢朝华看了看他,故意道:“父亲大可放心,朝华已经长大,自不会再千百计动着让母亲回来的念头,做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了,别说此事让父亲为难,即便母亲……也未必肯。”
“闭嘴!”谢琰喝了一声,意识到如今在宫里,强压下心中怒火,说不清楚是因为谢朝华散漫的语气,还是她口中所提及那个人的不愿意。
谢朝华倒是自动忽视了谢琰的怒色,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父亲又何必如此恼怒呢,当年是父亲亲自休了母亲的啊。”
谢琰烦及了谢朝华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那人,冷声道:“公主才是你唯一的母亲。”
谢朝华淡淡一笑,倒是顺从:“是。只是不管父亲多不愿意承认,朝华身上始终是留着郗夫人的血,这总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朝华从小到大也一直待在父亲身边,这也是事实,父亲又何必如此忌讳谈及旧事呢?”
话刚说完,前头便内侍来寻,说是皇上有事找谢朝华,谢朝华便跟着来人走了。
谢琰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谢朝华,他当然知道谢朝华离京的那段日子曾经与她住在一起,可即便是她怕也不知道当年的隐情。
旧事历历在目,那样清晰如昨,点点滴滴怎能令他不忌讳?
宴散,谢朝华回到住处,青桐迎上来:“姑娘,听说陛下下了调令,命你随睿王爷同去沿海巡视?”
谢朝华点头,笑着叹了口气:“这消息传得到快!”青桐待再问,却听谢朝华道:“青桐备水,沐浴。”
青桐只得将到嘴的话咽下,出去准备了。
谢朝华泡在水里,青桐帮她按着肩膀,良久,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别去吧。明天你跟陛下说换个人去。此去危险……”
谢朝华抬手止住她的话:“哪里不危险?难道留在京里就万分安全了?”
青桐神色焦虑:“青桐是个下人,可我也知道如今局势表面看似平静,暗中却是……睿王爷这几年从未离京半步,皇上怎么突然就让他离京了呢?这不是放虎归山是什么?陛下怕是……
这边主仆两人讨论着此事,那一头中山王府书房里,肖睿和蒋和方也正在说着此事。
蒋和方看着肖睿,道:“陛下让谢姑娘同王爷一起出巡?”
肖睿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是本王亲自向陛下提出的。”
蒋和方低头思索:“皇上准了王爷的请求说明什么呢?”
肖睿淡淡一笑:“先生想太多了,不过是个尚书郎,皇上没有理由不准。”
蒋和方摇头,“王爷,虽然等这离京的机会等了许久,可这次并非是机会。王爷身在京都,说明陛下总是留了几分情面的。可如今竟然让王爷出京,其中只怕另有玄机,而此番出巡,王府的人也不宜大量跟着……而王妃又留在京里……怕只怕出了皇城,山高路远的……”
肖睿端起茶喝了口,眯着眼道:“不妨事。既然谢朝华跟着本王一同去巡视,如此头痛的事,就交给她去想罢。”
蒋和方还待再言,一阵脚步声,王妃的侍女前来请肖睿过去,于是这话题便到此为止。
第二天下了朝,谢朝华径直去王府见王妃。侍女说王妃正在佛堂礼佛,请谢朝华前去。
谢朝华跟着侍女走进佛堂,她虽在王府中居住过一段时日,可这佛堂却鲜少去,她跨步走进去,侍女却自觉地留在外面没有跟进来。
这佛堂十分简朴,佛龛上贡奉着观世音,手持净瓶,宝相庄严。谢朝华朝观音拜了拜,上了柱香,站起身,王妃此时从内堂已经走了出来。
王妃没有说话,望着佛龛上的观音玉像,许久叹了口气,握住谢朝华的手道:“睿儿此番离京,你一同前去,路上多照应一些。”
谢朝华心中暗嘲,凭她对这王妃的认识又岂会不知她心中的想法,任她握了手,道:“母妃放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天相?”王妃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谢朝华笑,淡淡地道:“母妃,人生就好比棋局,变化莫测。谁还能一辈子不得志呢?”
王妃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谢朝华却一副谈笑自若的从容模样。
☆、第二十一章 私约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