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谢朝华偶尔提起堂叔谢琼,“说起来这次我来建水,还都是琼叔的意思呢,若非他提出让我跟着焕哥哥一起来建水,我们母女还不知何时可以见面!”
郗茂娴听她这么说,神色平静,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将话题岔开了去,转而说起路上的所见所闻来,提及去新乐见中山王肖觐的时候,谢朝华提及王妃所赠的翠玉笈。
“可是那日及笄之日那日的那只翠玉笈?”郗茂娴问。
“正是。”
郗茂娴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只小匣子,里面正是放着那支中山王妃所赠的翠玉笈。她将玉笄取出,仔细打量半天,转首问道:“当日王妃可曾说过什么?”
谢朝华想了想,道:“也没说什么,只说作为见面礼,留着给我及笄后用。”
“哦?”郗茂娴脸上显出微讶之色,看向玉笄,似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郗茂娴将翠玉笈又放回匣子,嘱咐翠儿收好,瞟了眼一旁神色有些担心的谢朝华,笑了笑,将谢朝华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可见我郗茂娴的女儿,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连中山王妃都中意。”
郗茂娴说完又接了一句:“今天是十五,家里有习惯一起用晚膳。”
谢朝华点头应是。
自从来了郗家,外祖父常常是隔三岔五才见一回面,舅母鲁氏也就见过几次面,鲁氏也很少来她这里,一来鲁氏管着郗家大小事务,二来么,与自己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大家做到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母亲郗茂娴,其实在郗家的身份有些尴尬,怎么说都是一个嫁了人又被夫家休掉的女儿,即便外祖父郗道函不在意,可到底还是被世俗看不起的,如今还拖着个女儿一起住在娘家,其中不免落人话柄。
虽然谢朝华看母亲的样子并不介意,不过到底在郗府中,上下一切事情是做不了主的。
好在谢朝华这些日子,吃穿用度倒是不缺,需要什么让小红翠儿去要的时候,倒也算顺利,不过从小红翠儿这些日子的神情眼色来看,以后若是要常住怕却是少不了纠葛。毕竟做客与常住性质完全不同,长期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要看人脸色了。
不过谢朝华也不太担心这点,毕竟如今一家之主是外祖父,这些日子观鲁氏的态度,看来只要不去招惹她,鲁氏应该也不会主动上门找麻烦的。
晚上,谢朝华在翠儿引领下往正厅走。
那里其实离谢朝华平日住的地方很远,说起来她这些日子除了自己和母亲住的地方,很少在其他走动,其实她有些刻意不随意乱走,心中隐隐总觉得郗家之中到处是秘密,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眼前宁静的生活。
郗宅大,谢朝华知道,却也没有料到吃个饭要走这么久的路。从自己住处,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还穿过一个大花园,若干小花园,再穿过一个穿堂,这才到了。若是没有翠儿带路,她还真是会找不到。
谢朝华走进屋子,抬眼一看,只见众人早已都到了,自己是最后一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朝华来晚了,请勿见怪。”说着朝众人一一行礼。
郗道函微笑朝她招手到:“朝华,来,做外公这里来。”
其实桌上也就三个人,郗道函坐在主位,依次下去是鲁氏,以及母亲郗茂娴,谢朝华于是走过去坐在郗道函左手边,这样,她就坐在了外公与母亲的中间。
“朝华即便再晚来一些也无妨,你外公之前眼里也就你母亲一个,如今又加上你这个外孙女,他想宠都宠不过来呢,怎么会见怪。”一旁的鲁氏开口,语气中颇有些酸味与嘲讽的味道。
谢朝华心中冷笑,原本鲁氏说说自己也就罢了,本就自己是晚了些,理亏。可她话中夹枪带棒地,欺负到母亲头上,自己可就不会忍气吞声的了。
她朝着鲁氏甜甜一笑,“舅母说得如何敢当,我想外公若是有孙儿孙女在身旁,怎么也轮不到朝华了。”这话说出口,那鲁氏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鲁氏嫁入郗家多年,一直无出,这是她心中隐痛,如今被谢朝华这么玩笑似的说出来,又不能发作,直憋得脸通红,身子都气的隐隐有些抖动。
谢朝华这时候却转头对郗道函有些撒娇地说道:“外公,朝华都有些饿了,可是能开饭了吗?”既然鲁氏都说了郗道函宠自己,那她不持宠而娇还真对不起鲁氏呢。
郗道函作势轻轻拍打了谢朝华手几下,有些无奈,却又十分宠溺地笑道:“都成年了还如此顽劣,快吃吧。”说着拿起筷子对其他二人道:“你们也都动筷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朝华感到一股火焰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可她却是越发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夹一筷子菜到郗道函的碟子里,天真笑道:“外公,这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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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秘密
第十一章 秘密
主要给老爸新买的平板电脑到了,一通安装,自然还要充当参谋,为老爸细细解说一番,故而今日二更有些晚了。
没办法啊,老爸最大……大家多体谅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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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谢朝华故意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饭菜上,虽然她知道桌上众人各怀心事地偶尔会看看自己,尤其是鲁氏那满含怨愤的目光。可是她并不在乎得罪鲁氏,之前她在谢家谨言慎行,说到底,是她打心眼里觉得即便去争又能争到些什么呢?而如今她却是有了想维护,想争取的东西。
虽然想想鲁氏也是有些可怜,独自一人在郗家,丈夫一直不在家中,又膝下无儿女,虽然整个郗家由她主事,可说起来,对于鲁氏来说,郗家人都不是她的亲人。
所谓血浓于水,骨肉连心,她算起来总是一个外人,故而对于鲁氏来说,心中担心也是难免,如今她也只有当家主母这唯一一个可以让她感到安全的身份了,所以对于郗茂娴定然是防范慎重,何况如今谢朝华又住进了郗家。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得罪了鲁氏,无谓的同情却是没有必要,若是再回去放低姿态,一来对方也不一定领你的情,或许反而觉得你用心险恶;二来,若是鲁氏接受了,谢朝华从此气势上就会矮了一截,这也是她不愿的。
不过想想,不管是自己,母亲。还是鲁氏,女子在这世上能依靠的。除了娘家就是夫家,难道就不能靠自己?
“怎么了?朝华。无缘无故作何叹气?”郗道函转头问道。
原来谢朝华不知不觉中真的叹了口气。
心中想得自然是不能如实照说,谢朝华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倒是正好可以借用这个机会,于是讨好卖乖地道:“朝华这些日子,整日不是躺床上,就是看看书,见府中里里外外都由舅母一人操持,颇为辛苦。自己却是无所事事,心中有愧……”
“朝华丫头说这些话。却是见外了,别说你生着病,就算没病没痛的,到底是客人,何况还是自家人,说什么有愧无愧的话来。”谢朝华话未说完,就被鲁氏在一旁急着开口打断了。
谢朝华心道:她反应倒也是快,想了想,笑着道:“朝华本来想着如今身体大好了。想着为舅母分忧,能帮着做些事情,一来本就闲着无聊,二来想着也能帮忙出力。”她笑着对郗道函说。眼角却是瞟向鲁氏,见她脸色一变,心中一乐。接着道:“只是舅母既然这么说了,我倒是乐得继续逍遥。不过若没事做,整天待在房里总是无聊。不如……”
说到这,谢朝华站起身来,走到郗道函身后,双手搭在郗道函的肩膀上,有些撒娇地道:“不如外公出门的时候,带着朝华四处走走可好?”
谢朝华只觉手下的身体微微一僵,下一刻自己的手却被一旁的母亲郗茂娴握住,将她人带到身前,故意有些板着脸道:“那怎么行!你到底是一个女孩家,怎么能跟着外公整天出去抛头露脸的。”
这话谁说都在理,可就是从郗茂娴嘴里说出来,却是十分不合情理,谢朝华心中一动,却听郗道函在一旁对着郗茂娴说道:“好了,虽说是行了及笄大礼,可她到底不过还是小孩子心性,觉得烦闷是必然的。”
说着微微沉吟,转头看向谢朝华,和蔼地道:“出去是不成,不过外公答应你,若是在家的话一定多抽点时间陪陪朝华可好?若是不在家……朝华觉得气闷的话,就去外公书房中看书,你看可好?”
“父亲……”郗茂娴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有些拔高,看到谢朝华朝自己看过来,这才放低声音,叹气:“就如嫂子所言,父亲也太宠着她了。”
郗道函却不以为意,捻须含笑,“无妨,女孩儿本就该多宠着些。“
“的确如此,公公说得及是,女孩儿是该在娘家的时候多宠着点,往后出嫁到了婆家那里,想宠都宠不到了。”鲁氏笑咪咪地道,这话却是话中有话,明显是话有所指。
谢朝华心中有气,又担心母亲,瞟了一眼身旁的郗茂娴,却见母亲神态自如,心中略路放心。又暗自咬牙,打算日后定寻个机会让鲁氏得不了好去。
此刻她却是对着郗茂娴展颜一笑,双手从身后搂住郗茂娴的脖子,人贴上去,在郗茂娴身后嘿嘿一笑,狡黠道:“母亲……你看外公舅母都这么说,往后啊,我可要好好利用才是,反正我知道大家都是会宠着,顺着我的。”
“是是是……朝华是我们郗家的宝贝。”郗道函捻须笑着道。
谢朝华甜甜一笑,眼角余光瞟见一旁鲁氏的脸色十分难看,笑得越发欢乐了。
这一日,谢朝华突然心中烦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突然想起前几日外公提过让她可以去书房看看书之类的。
其实那天郗道函提及之后,谢朝华本没想过去他书房,一来说起来前世皇宫里别的没有,藏书可是颇为壮观,还有外面看不见的孤本,怎么想,外公虽是天朝第一大文人,这藏书也抵不过皇上的吧。二来么,书房多为秘密之地,而现在的却是只想远离秘密。
只是今日实在闲极无聊,想到外公之前的提议,便思忖着不如就去一趟看看,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书房虽然带了房子,可郗道函所谓的书房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前头是个类似像议事厅的所在,后面穿过天井,才是真正藏书的地方。
谢朝华来得时候,外面并没有上锁,大概是自己想多了,这书房里也没有什么太机密的东西,心更是落定下来,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朝华倒是没料到,这房间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上许多,屋子里四面全是到顶的柜子,一排排书籍整齐地摆放着,竟然还有不少的竹简,也全部用布条一捆捆扎紧,整齐堆放着。
屋里被一排排书挡住了光线,使得里面有些暗暗地,谢朝华凑到近前才能看清,每个柜子上面都标注详细。这些书是按照不同内容整理放置的,可见是花了不少功夫在上头。
谢朝华一排排看过去,发现这里的藏书多偏向史记一类,可见这是外公郗道函偏好。
她默默数了下,这其中基本上将近一半的书柜,是按着年代来排列的。前朝历代自是有不少书籍,而本朝的却是几乎占了整整一个书柜,想来是因为年代不是太久远,书籍也相对更容易收集。
谢朝华随手抽了一本离现在不太久远的,却见里面写的都是当时对如今皇上登位的歌功颂德,她心中嗤笑,又放回了远处。
又随便翻了两本,还是有些无趣,正在四顾打量,突然一个书柜上的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谢朝华走了过去,将它拿在手中。
捧着这个盒子,谢朝华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声音也同时响起:“朕小的时候就发现,但凡这种看上去不太起眼的盒子,往往都有机簧,不是有夹层就会有暗箱。”
谢朝华将手里的盒子反复端详,心中莫名十分紧张,嘴唇觉得干裂,不由自主舔了舔,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手摸向盒子的两边。
手下触到的是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木料,带着透骨的凉意,摸到边上角落的时候,谢朝华感觉那里有些松动,手停了停,最后还是用手指轻轻一掰,一块长条的木板就翻了开了,果然盒子的侧面有个暗格。
谢朝华手指往里面伸,好像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石头,还有一卷纸的感觉,她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东西拿了出来。
就着微弱的光亮,谢朝华展开了那张已经有些微微发黄的纸。
细细看过去,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的人名,分成两列,每列都有二十来个。
看着那些名字,谢朝华的手开始发抖,前世的记忆突然一股脑涌了进来,她想起了太多人,太多事情。这些名字看在她的眼里,脑中自然而然如流水般出现这些人的生平。
这些都是大大小小官员的名字。
遍布六部之中,朝堂之上,京都之外,各州府,道县……他们每个人优缺点,长短处,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背景,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以及秘密……
谢朝华突然想起还有块石头一样的东西,急急忙忙摸过去拿在手里。
那块东西果然是石头,不过却是一枚鸡血石印章,谢朝华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嘴里发干,太阳穴一跳一跳,心下慌乱得一抽一抽的,慢慢将那印章翻转过来,看到上面的字,手一滑,这印章差点落到地上。
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刻着四个字:“以日耀夜。”
这枚印章正是昔日在永寿山庄里,王良给谢朝华看得这一枚。
她清楚的记得当日为了这枚小小印章,整个避暑山庄几乎都被翻了一遍。虽然她那时候当下没有想明白为何这一枚小小的鸡血石印章会引起如此大的干戈,可事后却还是被她想明白了。
所以她从而能有把握去向汝阳王挑衅,她也知道父亲打得算盘,一切的事情可以说都是因为这枚小小印章而起。
这‘以日耀业’,上日下业,正是一个显字。
太子显的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