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跑出来,如今也是肚子饿极了才干这的……”铁头身边其余几个都跟着“啪达啪达”直掉泪。
谢朝华轻叹,将从车里拿出的包裹递给他们,里面是为路上备下的点心,“吃吧。”
那些孩子开始还有些犹豫,等其中一个带头伸手拿过吃起来后,便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朝华侧过脸去,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难过的表情。
之前被称做梁子的少年一边吃一边不住打量谢朝华,见谢朝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二三口吃尽手里的点心,含糊地说,“贵人啊,要不您索性帮忙说说,让我们跟着你吧,我们几个都不怕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谢朝华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
梁子挺了挺胸脯,“别小看人,以前打匈奴的时候,我们几个在村里征召时也是中过选的。”
“中过选?”谢朝华实在不能相信,前两年他们几个才几岁啊。
那梁子有些得意,“那是,只要我愿意,没有我梁子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谢朝华心中一动,一件搁在心里许久的事情冒了出来,她看看梁子,转念又想了想,这才说:“既这么着,我还真有件事情让你们替我办,只要办妥了,我就同意你们跟着我。”
“真的?!”另外几个听了这话,也不吃东西了,都停下来看着谢朝华。
“您让我们办什么事?”铁头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样子。
谢朝华来回踱了几步,走到他们身边,低头放轻了声音,“你们几个去一趟建水,打探一下……马贼血洗建水城的事情。”
“马贼?血洗?”
“怎么,怕了?办不了?”
“不会!您继续说。”
“你们去打听一下这些马贼的来历……这或许有些难度,总之你们将他们在建水几日做得大大小小事情都打听清楚,然后就来找我。”谢朝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这里一共有三百两,权作打探的花销与盘缠,够吗?”
梁子呆呆地点了点头,接过银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就不怕我们拿了钱就跑了?”
谢朝华笑笑,跑了对她而言也没多大损失,也就三百两银子,何况这些银子还是肖睿的。
“梁子,说什么呢!”铁头瞪了梁子一眼,转而对谢朝华很认真地说:“虽然我们不认几个字,可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这事情就包在我们几个身上了。”铁头拍着胸脯保证。
“对!”梁子这时候才回过神,“贵人您既然信得过我们哥几个,我们哥几个也拿命来报答你。”其余几个也都跟着拼命点头。
这几个孩子,如果真的是非不分,刚才就不会哭鼻子,可见天性还是纯良的,谢朝华笑,“事成之后知道怎么找我吗?”
梁子眼珠一转,“那是,中山王府嘛,当然知道。”
“不错,果然机灵。”谢朝华不吝啬地夸了一下,思忖了一下,“别去新乐,事成之后,估摸着我们应还在京都,你们就来京都寻我。”
谢朝华说完,轻笑着离开,最后没忘了补上一句,“可记清楚了,我叫谢朝华。”
舟车劳顿,路上的日子总是辛苦的,谢朝华几乎是晨昏颠倒,晚上到了歇息处,挑灯夜书,将前世的关于这段日子前后的记忆巨细靡遗地写下来,再寻思着如何应变,如何布局帮助肖睿的同时也为自己谋划布局。
前世的自己,这个时候根本一心只在谢家内宅,而关于各方面势力的记忆,也远远不够此刻处在漩涡中心的她斟酌。
她将郗道函留给自己的一本小册子打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却是写满了她此刻最需要的信息……
将此与记忆相比照,当然也将与记忆中不同的部分考虑在内,这才大致理出思路来。
搁下笔,她又揽纸细细琢磨推敲了一番,应该是差不多了吧?即便有什么变化,还有肖睿,她一向知道他深谋远虑的,决定入京前,她相信肖睿绝对不会想得比她少。
抬眼外面天快亮了,谢朝华起身出去透透气,大家也差不多都该起来了……
起程后,谢朝华依旧在倒在车厢里补眠,天气渐渐冷了,翠儿给她的怀里放了个小暖炉,“听说晌午就到枫淩渡口了,走水路就不会这么颠簸,小姐还吃得消吗?”
谢朝华此刻累极,眼睛都懒得睁开,迷迷糊糊地应着,过了会儿,朦胧中仿佛听见一声轻叹,便没了声音,谢朝华实在撑不开眼皮,很快就睡着了。
晌午时分,谢朝华睡梦中被摇醒,睁眼一看,已到了枫淩渡口。
下了车,抬头只见碧空如洗,眼前江面开阔,日光照射其上上,泛着粼粼波光。望不到的辽阔江面顿时让谢朝华觉得心旷神怡。她站在江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中山王府果然是气派,所坐之船也大的离谱。
谢朝华立在船的栏杆边,若不是看见眼前整齐划一的桨深入江面,翻搅着阵阵白浪,她几乎感觉不到是在船上。
翠儿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坐那么大的船,显得有些兴奋,东看看,西瞅瞅,“咦?小姐,帆呢?怎么这船没挂帆?”
谢朝华抬头看着光光的桅杆,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这是要等转入运河之后才悬起来的。”身后传来蒋和方的笑语。
谢朝华回头看去,蒋和方此时也上到甲板,身侧还有一人,何元吉。
☆、第四章 浅试
第四章 浅试
见到来人,谢朝华忙上前行礼,蒋和方与何元吉也纷纷回礼。
蒋和方看了看眼前碧波连天的宽阔河面,突然有些感慨,“当年修筑运河的时候,天下人都骂这是劳民伤财的事,谁会想到我们这些后人如今却是得了许多好处呢。”
的确如此,世上很多事情大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听说谢小姐之前一直是待在京都,后来才去的建水?”何元吉走到谢朝华身边问。
谢朝华看了看兴奋地跟着蒋和方去看船尾的翠儿,她之前用“人有相似”将翠儿对于何元吉的疑问随便应付过去,翠儿只是感叹了几句,然后突发奇想地说,“小姐,你说这位何将军会不会与那位会不会有些关系,他们可都姓何呢!说不定是亲戚也未可知,赶明儿我去打听打听。”
何毅,是何元吉现在的名字。
“是,将军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谢朝华琢磨他的用意。
何元吉倚栏望着远处,没有说话,只一径儿地沉静,似乎正出着神。江面河风吹过,撩起他的青衫,衣衫飘举,迎风**,过了好一会儿,清淡地说了句,“因为我想是不是在京都就见过小姐了,”他转过头看向谢朝华,波光粼粼地湖面映射在他脸上,令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毅记得小姐那日受伤醒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谢朝华一惊,他是知道些什么了吗?她那日得过肖睿的嘱咐,眼下此时不敢唐突。只是沉默着。
“毅与小姐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他好像在问,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不就是在建水附近的林子里么?”谢朝华低语。
“果然是这样吗?”何元吉有些失神。
那一刻。谢朝华望着何元吉俊朗而带着些许迷茫之色的侧颜,也有些出神。眼前浮现出以往在京都的点滴。只是……
她回过神,一切早就不同了,不管他究竟记得些什么?命运已无法改变,而人的初衷却很容易被遗忘。有些事情并不会如当初所想的那样。
谢朝华正琢磨着是不是旁敲侧击一番,眼前却晃过一人,她下意识看过去,却是福姐儿。谢朝华不动声色,转身面对江面,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偷听。反正她要是有事自然会过来的。
果然,不一会儿,福姐儿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王爷请谢小姐过去。”
何元吉对谢朝华说,“既然王爷有请,小姐这就去吧。”
谢朝华行礼告退,跟着福姐儿往肖睿所在的舱内行去。
转了个弯,福姐儿突然脚步一停,转过身。冷淡地看着谢朝华,道:“奴婢有句话想告诉小姐,中山王府的事情是一直轮不到外人来插手的。”
谢朝华轻笑,她无意与她争辩。绕过她径自往肖睿的舱里走过去。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
谢朝华有些不耐烦,福姐儿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不过她却没空与她周旋,“王爷不是命你来唤我吗?”
“别仗着王爷吓唬人。”福姐儿怒道,“老王妃此次让我跟着王爷入京。就是让我防着某些不知轻重的人,勾着王爷做出些丧风败俗的事情,没得连带给王府抹黑!”
谢朝华眼一眯,她的容忍度都是有限的,“福姐,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奴才,是谁给了你胆子这么同我说话的?”
福姐儿明显一愣,眼前的女子不过也才十七八岁,语气也是淡淡地,可却在她身上感觉到老王妃才有的威慑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她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被谢朝华震住,硬是头一昂,“哼,丫鬟?我确是丫鬟,只是,你可知我是王妃跟前最得力的?而我的哥哥在中山王府的亲卫军中一向很受重用,连王爷都时常提起他……”
谢朝华冷笑,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话前世她可没少听过,不过眼前她等的就是福姐儿这句话,“是么?我原以为中山王府家规严谨,却没料到,竟到了一个丫环甚至她的亲威都可以干涉的地步了。”
“你!你……莫血口喷人!”福姐儿脸色难看,要知道,像王府这种地方是最忌讳自己府里有外应的。
谢朝华却是抬脚便走将福姐儿晾在了原地,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不易树敌,可福姐儿这种欺软怕硬,骄横无礼的主,既然无法善处那还不如一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震慑一下,让她以后不敢轻举妄动的好。
行至舱门前,门竟然敞开着,谢朝华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蒋和方不知何时已经在里面了,正与肖睿谈着事情。
她正在犹豫是站在外面,还是进去的时候,就听见肖睿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要不是门口只站着她一个人,谢朝华都不敢断定,这自始自终都未曾往门口看过的肖睿是在同自己说话。
“是。”她低头应道。
虽然在福姐儿的面前摆出一副贵客的模样,不过在肖睿面前她自然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
谢朝华进了船舱,侧身恭立在旁。肖睿并没有分神看她,依然与蒋和方议着一些事,听他们言谈之间,显然说得朝中的一些动向。
“让濮阳郡公领军驻扎在京都第一关隘的溧阳,显然贾家对何老将军手里握着的五万何家军是不太放心的。”
肖睿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讥讽挂在嘴角,“他们对那蛮子倒是放心得很啊,也不怕那什么濮阳郡公反戈相向?”
蒋和方听了轻笑一声,“无识人之才又嫉贤妒能,如今对于王爷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错。对于肖睿而言,如今局势越混乱对他而言更加有利。
肖睿一撇嘴角,“甚是无趣!”
他这是嫌弃贾氏这个对手吗?这天下对他而言难道只是意味着一场游戏?肖睿在她记忆中,并不是这样的啊……
蒋和方沉吟片刻,接着说:“不过,听说,皇后最近身边多了一位谋臣,几乎被捧得就是国士无双了。”
国士无双?
肖睿好像并未放在心上,淡淡地问:“接着说。”
“那人名叫张天越,据说文韬武略,还精通天文地理略。”
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是兵家必备,文韬武略烂熟于心也是谋士的基本,这就可以称得上国士无双了?
“要如此说得话,天底下无双国士那就多如牛毛了。”果然听肖睿略带嘲讽地说了句。
蒋和方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古怪,怕是很少听见肖睿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谢朝华抬眼瞧过去,冷不防肖睿此时也抬眸瞧了她一眼,心一突,深沉而带着探究的目光让人心惊,有什么问题吗?
本以为肖睿会说些什么,却见他将适才写着的一份东西递给了蒋和方,“麻烦先生了。”
蒋和方与肖睿对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可谢朝华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两个对视的一眼中交流了太多她看不清的东西。
“和方告退。”蒋和方起身一揖,便退了出去。
谢朝华心里突然有些慌,默默地静立着,一动未动。
“你怎么看?”肖睿突然问。
啊?什么?谢朝华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他。
“郗大人都教了你些什么?”肖睿轻柔的语气却让谢朝华陡然警惕了起来。
她微微抬头,见肖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暗吸了口气,道:“在建水的时候,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哦?”
“不过也会偶尔聊到一些朝堂天下的事情。”她赶忙补充道,虽然其实郗道函在建水根本从来不与她谈论天下大事,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只是这样说,肖睿必定不会相信,何况今后又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很多事情呢?
“都讲了些什么天下大事呢?”过了会儿,肖睿才淡淡地问,十分随意的口气。
可谢朝华明白,面对肖睿,一时半刻都不能松懈。
眼下他问得这问题,既不能说得太深让他忌惮,又不能说得太浅了,让他疑心且也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如何把握这尺度可真是头疼。
“他老人家曾提过北边匈奴同南面楼南的事情,也讲到过关于各地封疆大吏的一些事情。”
“哦?”肖睿仿佛有了些兴趣,“说说看。”
“外祖父说当今天下,有人说姓肖,也有人说……说姓贾,”她顿了顿,毕竟这话在肖睿这个姓肖的人面前说,还是有些惶恐,何况这肖氏天下也有他一份,谢朝华看了看肖睿平静无波的脸,接着道:“可他老人家那时候就说,当今圣上百年之后,得天下者却是姓‘忍’。”
这话说得,可以说是直白却也可说十分隐晦,其实端看每个人自己的理解。不过谢朝华想,应该是足够应付肖睿了。
“怎么说?”却没料到肖睿竟追根问底,目光锐利而细密,让人无所遁形。
谢朝华暗暗咬牙,果然青年的肖睿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