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牵过马,扶着谢朝华上去,有意无意又瞟了眼楚楠忻,却没有说什么。
楚楠忻从头至尾也只是看着,未曾开口。
打马离去的那一瞬间,谢朝华回头望了一眼。
那人站在山坡上,衣襟翩飞,俊美宛如神邸。他看着她的目光,犹如猎豹盯着猎物般,让谢朝华心生惧意,忙别过脸,仓皇离去。
回到营地,韩琅文已经在等她,“听说你的马受惊乱跑,没事吧?”
谢朝华琢磨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恍惚,随口答道:“没事,只是跑远了些而已。”
韩琅文仔细打量了她,然后道:“你应该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让翠儿煮点姜汤喝了,别受凉了。”韩琅文目送着她回到帐篷里方才离去。
谢朝华到了帐篷里,青桐为她更衣,又扶着她上了床,伺候她喝了姜汤,然后谢朝华便躺下休息,闭上眼,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谢朝华去找韩琅文。
“如今大雪封山,趁这个时候我去一趟蓟州,找那个张德芳去。”
韩琅文坚决不同意。
谢朝华笑笑,“我也想亲自会会那个神医,说不定以后还多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韩琅文知道她心意已决劝不动,只得说:“那多带几个人去吧。”
“我带青桐前去,翠儿留下来照顾你。”谢朝华安排着。
刚刚回到帐中,就有人来通报,说是何将军求见。
谢朝华想了想便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听说你要去蓟州?”
谢朝华却避而不答,“随行这么多个官员,倒只有将军才熟稔亲切些。”
果然,何元吉听了她这话,抬头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才道:“如今局势不稳,蓟州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谢朝华笑笑,“如今大雪的天气,即便如何战也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何况我去去便回,其实此处才是是非地,将军多加留意才是。”
何元吉回了她一个笑,淡而从容的。
谢朝华暗叹,时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
两人都不再开口,安静地坐着,久久无语。
草草收拾之后,次日一早,谢朝华带着青桐等几个亲兵就起程去往蓟州。
☆、第十九章 求医
第十九章求医
蓟州是坐落在两国边境线上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贸易往来频繁,龙蛇混杂。
等谢朝华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照说蓟州离谢朝华出发之地不算太远,快马大半日就能到,可因为路上积雪,耽搁了不少时间。
找了家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了进去,青桐伺候着谢朝华洗漱一番,才刚刚歇息没多久,外出打听消息的亲兵便回来了,“小姐,那张大夫如今暂驻城东的济草堂,每日为百姓义诊。”
谢朝华点点头,然后吩咐道:“青桐,你去把带来的东西整理一下,明早我给张大夫送过去。”
“送点东西罢了,小姐何必亲自走一趟,还是青桐去吧。”
谢朝华冲她笑:“忘了翠儿的闭门羹了?可见这张大夫不是一般大夫,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妥当。”
次日,外面天气阴沉沉的,看来又要下场大雪的样子。
谢朝华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沿街两旁店铺屋檐下,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互相挤在一起取暖。
小二送早饭上来的时候,谢朝华便问他:“这里的知府大人就没有安置这些流民吗?”
“夫人您从外地来不知道。”出门在外,妇人装束自然比一个姑娘家方便许多,故而谢朝华特意做妇人打扮。
小二继续说着:“前些日子打仗,接着又是水灾的,时常还有南蛮子过来骚扰。边境上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可上面又有规定,咱们这些边境上的百姓不得随意搬迁。前头一些村庄上的也种不了地了。都往我们蓟州来。人多地方可就这么点,知府大人一时半会儿也安置不下来。”
他说到这里。瞅了瞅房外,压低声音继续说:“再说,这些流民中间还有好些是从楼南那边过来的,指不定是奸细也未可知,大人估摸着也不好办啊。不过,好在最近有个神医张大夫在免费看病送药的。”
用完早饭,谢朝华叫来亲兵,吩咐道:“拿二十两银子换成散钱,发给那些流民。若有人问起……”
“就说是贵人行善。”那亲兵笑道,“小姐放心,小人会保密,不将小姐说出去的。”
收拾一下正准备出门,天空果然开始飘起雪来。
青桐看了看天,问:“要不等雪停了再去?”
谢朝华摇了摇头,“不用,这点雪不要紧的。”
城东济草堂在蓟州很有名的,他们没有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张德芳。更何况一路上还有去求医的流民做指引。
济草堂,普普通通的一座青砖灰瓦的宅子,大门敞开着,可满满的难民已经挤到了大街上。四周的空气有些混浊,难民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和药香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有点不适。
青桐上来扶着谢朝华。“小姐,要不……”
谢朝华知道她想劝她回去。摇了摇头,松开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候。从门里走出来一个青衣童子,一眼看见谢朝华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我家先生一早就说今日会有贵客临门,两位里面请。”
青桐好奇,“你家先生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先生一早就听到了报喜鸟叫,便卜了一卦。”
谢朝华在一旁笑笑,没有说话,由他引着往内院走去。
她心思急转,这个张德芳,不简单啊。
济草堂远比在外头看的要大许多。
谢朝华一路跟着那小童,经过三个院子,里面都挤满了生病的灾民,在最后一个院子中,搭着凉棚,里面摆着几个炭盆,榻上躺着十几个病人,几个大夫在其间穿梭忙碌着。
青桐拉了拉谢朝华,在耳边低语:“小姐,这里这么多病人,不干净,你看是不是……”
谢朝华没有说话,这张德芳是故意引她进来看这些灾民惨状,看来这位张神医可见不是一般江湖郎中。
“贵客驾到,张德芳有失远迎了。”温润清朗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谢朝华回过身去。
一个看着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谢朝华惊讶于这闻名的神医竟然是如此年轻,而且还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倾国面容,精致无比的五官甚至比女子更加炫目勾魂,白玉般的肌肤,湖蓝色的眸子。
他竟然不是中原人。
张德芳看出谢朝华的震惊,嘴角微扬,刹那间,犹如清晨朝露晶莹剔透,宛如百花齐放熠熠生辉。
谢朝华不由得垂下眼眸,道:“张先生,妾身为求药而来。”
“德芳知道,还请小姐移步,里面详谈。”张德芳笑意又添了几分,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朝华微愣,她没有忽略张德芳称呼自己为小姐,此人消息如此灵通,她心中戒备更甚了。
进到屋内,坐下后,刚刚那领路的小童上来奉上茶,然后又退了出去,带上门。
屋子里气味清淡,想是应该熏着什么香,冲淡了外面难闻的异味。
谢朝华抬眼,见张德芳自顾自端茶品着,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先开口说道:“先生,家中有人腿骨受伤,听闻先生妙手回春,特来相求。”
张德芳放下杯子,微笑看着她:“前些日子府上派了个丫鬟来,德芳已知。”
谢朝华亦回笑:“是。上一次是妾身失礼了,不该让一个丫鬟来请先生,故而这次亲自前来,恳请先生赐药。”她抬头看了眼面前微笑不语的张德芳,接着道:“妾身知道先生治疗着些灾民,需要大量药草。而如今大雪封山,运输不便,极难采购,故而这次前来,特地带了两车草药,赠与先生以治病救人。”
张德芳湖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笑道:“小姐果真心思缜密,仁慈宽厚。”
“不敢当。”
张德芳又端起茶,轻轻吹着面上的茶末,淡淡地道:“草药固然好,要是还有冬衣棉被,那就更妙了。”
冬衣棉被不值多少钱,但是要从大老远弄一两辆车来,也颇费时费力,何况眼下正值冬日,局势不定,冬衣这种东西便是有市无价了。这张德芳分明见谢朝华有所求,漫天要价。可就算如此,谢朝华也不能不答应。
“如是好说,我再命人送来就是。”
宋澄玉一听,十分开心,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他突然起身,拍了拍手,道:“既然小姐如此诚心,德芳也不敢再拿乔了。你要的药,我给便是。只是那药需要三日才可制成,恐怕小姐在蓟州还要多住上个几天了。”
既然对方答应给药了,多住几日便也没什么,谢朝华随即也跟着站起来,恭敬地施礼,“那妾身在此谢过先生赐药了。”
张德芳伸出手,装样子地扶她一把,说:“德芳受不起谢小姐这一拜。”
陈念微愣,这人消息如此灵通,此番出使,她虽身份特殊,可外面的人却是不会知道她谢朝华也跟着一起。
可她又不便相问,只冲他笑了笑,便告辞了。
张德芳送她出了济草堂又一直送他们出了巷子,路上不时有路人纷纷侧目,一来惊于他绝世的美貌,二来忌惮他异族人的样貌。张德芳却一路从容坦荡,对这些都视若无睹。
谢朝华忍不住问:“先生可是本国人?”
张德芳挑眉笑道:“德芳四处飘零,无国无家。”
简单八个字,却是勾画了一个混血儿艰辛酸楚的人生经历。这才会有这副狂妄洒脱变化难测的个性。
冬日雪光里,张德芳带着蛊惑人心的笑,与谢朝华道别。
谢朝华头一次没有勇气迎上那逼人的异色双眸,转身上了车。
张德芳站在巷口,目送着她远去。
身边一个人忽然说:“想不到谢家大小姐竟然是这么一位女子。”
张德芳含笑不语。
旁边的人又说:“明日夜里就要开始行动了,主上的吩咐,先生可不要忘记了。”
张德芳冷笑:“自然不会让你们交不了差。”
那人放心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夜里,城中又下起了小雪。
谢朝华从客栈的窗户往外看去,街上篝火边挤满了难民,昏暗下一片萧败景色,让人心情格外沉重。
民已不聊生,战事却还没有真正开始,金戈铁马之上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铁蹄下被践踏的则是贱如蝼蚁的性命。
谢朝华心里隐约总有些不安,照说现在蓟州应该是很安全的,楼南这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可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久久无法平静?
青桐端着水盆进来,“小姐再担心韩大人的伤势?如今药也求到了,再过两天就可以拿到回去了,小姐放宽心吧。”
谢朝华点点头,“是啊,还是早日回去才好。”她皱着眉,“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待在这里有些不自在。”
青桐安慰道:“小姐心地善良,定是是看到那么多难民,心里不舒服。还是别想那么多,早些歇息吧。”
谢朝华释然一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几上。
希望一切都只是她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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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诱饵?
第二十章诱饵?
半夜里,谢朝华突然惊醒,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是在蓟州的客栈里。
她平复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心跳,躺在床上,却不禁又想起刚才梦见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楚楠忻……
想到那天他莫名突然的出现,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青桐听见动静,挑灯走了进来:“姑娘睡不着?”
谢朝华索性披了衣服起来,外面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只闻呜呜北风声。
她将窗户开了条缝隙望出去,大街上冷冷清清,那些难民则抱坐在一起互相取暖。
青桐手持灯座正跟上去,“姑娘……”
突然谢朝华关上窗户,转身立刻便吹熄了她手里的灯烛,青桐下了一跳,“怎么了姑娘?”接着外面昏暗的月光,她只能依稀分辨出谢朝华对她摇了摇手,过了会儿,只见谢朝华靠在窗棱上往外打量。
青桐本就是十分机灵,猛然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却压低了声音问:“外面有可疑的人?”
谢朝华点头:“没错。朝廷一直有规矩,像蓟州这样边境城镇,夜里是一贯实行宵禁的。而眼下流民太多,州府无法安置,这样夜宿街上实为特殊情况。可却有人趁此机会深夜行动。”
青桐沉吟了一会儿。“姑娘,这不太寻常啊。”
是啊。连青桐都能觉得不对劲,眼下局势可谓风云莫测。哪怕一点点动静都有可能影响大局,何况蓟州又地处边境,若真有什么,远水可就不了近火啊……
想到这,谢朝华心里一慌,再也坐不住了,吩咐道:“青桐,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回去。”
青桐听谢朝华这么说。也紧张起来,道:“既然这里不安全,不如连夜就走,姑娘反正握有使团节制各州府的令牌。”
谢朝华在屋里踱步:“不行,若蓟州真有什么变故,我的身份怕反而会招来麻烦。你先将东西收拾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那大人的药怎么办?”青桐突然想起来。
谢朝华皱眉叹了口气,“的确,那张德芳还说要等三日。这样。明天一早我先去张大夫那里,让他帮忙赶制一份,若是不行……”她犹豫了一下,权衡利弊下。“总之明日我们一定要离开这蓟州城。”
这夜感觉格外的漫长,谢朝华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
朦胧中梦见眼前血光一片。韩琅文明明就站在眼前,她心里焦急。可怎么大声喊他,韩琅文都置若罔。露出一脸的迷茫。突然一旁一把利剑陡然而出,直直地朝韩琅文飞去,谢朝华嘶声大喊,整个人却突然往下陷,掉进了深渊。
“姑娘!”
谢朝华猛地睁开眼睛。
青桐满脸担忧,焦急地说:“姑娘可是醒了,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