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正和二老在院子里纳凉，唠嗑。一人捧着个烟袋子，抽的极为欢实。
霞儿和清然很自觉地迈进屋子帮着连氏忙活，忙完了，本想着去叫爹，却发现林永河跟着大伯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退到一边跟着孝杰和夏儿姐玩耍。冬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林夏儿又拉出了房间，眼中带着几分胆怯，小小的人明明很想要跟着大家一起说笑玩乐，却硬生生地躲在一旁，一副孤傲的模样，那跟着连氏极为相似的眸子时不时地瞥向清然她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一边的林秋儿只是跟在刘氏身边，陪着二老坐着，她身上的花衣显得格外艳丽，许是瞧见清然、清霞换了漂亮的衣服，才自个儿换上的。这厮算是家里最粘人的一个了。
林永河拿着烟袋子轻轻地磕倒磕倒。“大哥，女人之间的事儿我不该管，可是俺家那口子啥样，俺心里有谱。咋病的，你心里也知道吧。”
林永山连连点头：“三弟，这些个妇道人家的事儿，我也不爱管。倒是累了三弟媳受罪。”
林永河眯着眼睛，目光带着几许不满，这个老大媳妇性子烈，他也没咋在意，可是这次回来，瞧见张氏的模样，又从霞儿和清然那儿知道了这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心中难免烦躁。
林永山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都是实打实地兄弟，他伸手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孝武的事情，我会给你个说法。爹娘岁数大了，家里事儿还得你大嫂张罗着。”
老三点点头：“大哥，我也不是挑挑拣拣的人，只是我家那口子为了咱家忙活了大半辈子，这背地里的闲言碎语我自个儿也知道。也怪我，对她不咋好。”
这次回来，进了衙门。才发现自个儿惦记啥。一方面想着爹娘，除了两个丫头，最对不起最惦记的还是张氏。跟了她这么多年，不容易。他身边儿待他最好的就是张氏了，人总要在外经历些艰苦，陷入困境，才发现谁才是身边最得心的人。才会懂得好好地珍惜着。
张氏这一病，又是夫妻许久不见，心里的念想便怎么也止不住了。离开这些年，也不是全无情意的。
“老大，咱该回屋了，秋儿都困了。”刘氏斜着眼睛。扯着嗓子叫唤着，怀里抱着林秋儿，站起身子等着老大一起回屋。
林永海合计着自家地的收成。跟着林康福计算着，心里也琢磨着自家屋里能得多少。倒是连氏抱了有些疲累的冬儿跟着老二先把二老送进屋，这才寒暄几句，回了厢房。
林永河转身看着自家的两个闺女，蹲在地上像模像样的玩着。这边几步上前，一边夹着一个就欢笑着朝着自家屋子走去。
折腾一天。可算是能早点歇息了。
“爹，洗洗再睡。”林清霞很懂事儿地帮着林永河打水，清然找出胰子给爹爹用：“这个给，咱家也能用上这个好东西。”
林永河心底十分满足，对两个小丫头也是极疼爱的。
他风风火火地洗了脸和脚丫，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屋。
“爹，我和霞儿以后睡外屋了，你睡里屋吧。”林清然跟着清霞蹑手蹑脚地拿着被子，以免吵醒了睡着的张氏。
林永河点点头，却也没有反对，以往，他要么等张氏睡了才回，要么就避开张氏。想到那时候娘整日念叨着休妻，他心里也是烦的，再加上失去了一个儿子，心底多少有些埋怨张氏。如今时过境迁，这丈夫做的不咋到位。
林永河上了炕，张氏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轻声说着：“你俩回了？”
男人躺好，扯过被子：“俩小的去外屋睡了，还病着，早些休息吧。”他有些别扭地说着。张氏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些许泪花，转过身子，朝着里面靠了靠，直到他将手搭在她身上，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夜无言……
一大清早，林清然便跟着霞儿起身，十分有劲儿头地伺候爹娘洗漱，心里也算得了安生。
爷奶刻意嘱咐她们这几日的早餐就在自己屋里吃，不用再折腾到大厅了。林永河盘腿坐着，张氏盖着被子，精神好了许多。两个小丫头勤谨，她也得了清闲，主要是想躲陪陪林永河，那么久的聚少离多，现在关系好了些。她自然是倍加珍惜。
“瞧着这俩闺女比小子还能干。”林永河心情似乎不错，一边穿鞋下地一边说着。霞儿将他脚上的鞋子收走，笑嘻嘻地说着：“娘给爹做了鞋子的。爹穿新的吧，这个都脏了，一会儿我给爹刷刷去。”
闻言老三一笑：“还真是惦记我，别说，咱家女娃都换布鞋了，挺好，挺好。得了铜子儿就花呗，花光了我在挣去。”
张氏脸微红：“都是然儿想得法子，我就多弄了几双出来。家里钱还得上交，自个儿也留不下几个。”
老三点点头：“没事儿，这次的银钱我已经给了，那些银子你收着用，咱家也得像个样子才是。”
张氏抿着嘴，没想到老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里更加感动，就好像回到了刚刚过门儿的时候。
林清然端着早餐进了屋，扶着张氏下床坐着，爹一回来，张氏的病好的很快，主要是心境不同了。
“娘，都是热乎的……尝尝。”清然招呼霞儿和爹爹一起坐着，待几人都坐好了，她才拿着碗筷小声地开口：“爹娘，然儿有事儿跟你俩商量。”
“说！有啥事爹给你做主！”林永河穿着外衣，踩着张氏给纳的鞋子，喜滋滋地吃着早饭。
林清然一本正经地坐好，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道着：“爹，娘我想跟着村儿里的大夫学医去，先帮着他干点活啥的。我一个女娃除了一点家务事也干不了啥。再说，我不去地主家帮工了，现下也得找点事儿做。”
林永河顿了顿，琢磨着孩子的话。“你想好了？”
然儿这闺女极为懂事儿，不会乱来的。
“想好了……”林清然心里琢磨着，她必须有个借口走上学医的路，这样才能正大光明地施展自己的手艺啊，带着那么个诱人的空间，不大赚一笔，简直太亏了。近日张氏和林永河的事儿给她很大的触动，在这种地方，不自救就只能当小百花。再说村儿里的女娃都不娇气，可是她天生力气小，不是干活的料。
林永河微微蹙眉，自家的丫头想要跟着大夫学什么医，这想法还挺奇怪。
张氏点点头：“然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咱家事情多，现在爷奶都在，也还没有分家，先不说你爷奶，就是你大伯母，二伯母他们也是不许你去的。女儿家家做些针线活，等到了年纪说一门稳妥的亲事，这一辈子也挺好。”
听了张氏的话，林永河也点点头。
“爹娘，我支持姐。姐可聪明了，一看就不是该窝在村儿里的女娃，她有神仙保佑着，学啥会啥。”霞儿一边吃着一边对着清然晃晃脑袋，她们昨晚已经达成一致，全力争取爹娘的意见，支持清然去做医馆做零工。
张氏慈祥一笑，倒也没有完全的反对，林清然面儿上有些沮丧，小手不停地戳着饭碗。林永河便看不下去了：“左六儿在家也是没啥事儿，想去就去。但是不能整日在那什么医馆呆着，叫你爷奶知道没啥，要是叫你那个大伯母知道又得说道说道了。”
“那就去吧。只不过村头的大夫脾气秉性有点怪，改日娘带着你去，先给人家磕几个头再说。”张氏吃饱了，便在一旁坐着，看着两个小丫头。
得了爹娘的话，清然心里便啥也不怕了，欢喜的紧。
“成！娘不用跟我去，我自个儿的事儿，我自己去办去，你这才好了点，别再为了我操心了。”
“瞧把姐乐的……”霞儿瞪着眼珠子，小嘴嘟囔着。昨晚上姐念叨了一夜，就害怕爹娘不答应。
林清然很勤快地收拾碗筷，原本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爹娘还挺开明的。最主要的是，爹才回了，娘心情也不错。
两人去灶房送碗筷，林清然看了眼霞儿，细声说道：“小妹，你说村儿的大夫人咋样？”
“挺好呀，白家好像一直是做大夫治病的。”
“白家？”清然顿住脚步，侧头好奇地看着霞儿，这才想着，自己还不知道村儿头大夫姓啥。白？白大夫？怎么看怎么想捣鼓化妆品的呢。
“咋……咋了？”这么一问倒是给霞儿弄毛了，直担心自己又说错什么话。
清然尴尬地笑笑：“没事儿，没事儿，快收拾了碗筷，待会儿姐教你识字，孟公子给的书都放在你那，你可得好好看看。”
第八十四章 死缠烂打
“知道了！”霞儿点头：“姐，这回爹娘都回了，你教霞儿的弟子规，霞儿都好好记着，也知道该咋孝顺父母。”
林清然满意地咧嘴笑着：“我就说咱家霞儿是极聪明的，估计神仙保佑姐的时候，也顺带着保佑你了。”
“我也只求菩萨神仙多多照顾咱家，没事儿磕几个头啥的。”林清霞一本正经地说着，双手还合十在一块儿，倒是逗笑了清然。
“入则孝啊是讲孝顺父母的，接下来姐教你出则悌，你自个儿慢慢念叨着记着，等啥时候得空，姐在给你好好讲讲，学了弟子规，霞儿也是满肚子墨水的先生了。”清然小声说着，只见妹妹眼睛一亮，十分高兴的样子。一边跟着姐姐学习出则悌。
送了碗筷，再回到自家的屋子，发现爹已经不在了，这大老远儿才回来，便要帮衬着家里的事儿，快要秋收了，自然也不得空歇着。
两个小丫头见张氏起了身，在屋子里走着，从窗子探头进来，笑嘻嘻地看着她：“娘，咋样？是不是爹一回家，啥病都没了？”
张氏回头笑笑：“别混说。”说完，便坐在一边拿着针线活，开始鼓弄着。
林清然微微蹙眉，折进屋子，一把夺了去：“娘，你等身子好利索在干活，以前落下的病根就没怎么好，现在再这样下去咋成？
张氏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成成，娘不弄了。”见清然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张氏笑笑：“不过是这几日在家，杂货店的鞋子又欠了几双。”
“那个也不着急，左不过是填补些家用的，爹回来拿了碎银子，足够咱家用了。赚钱也不急于一时。”清然跟着霞儿围着张氏坐着。拿起一边儿纳好的鞋子：“这些人的脚丫，长短不一的，倒是都合脚。”
“鞋子还是要稍稍大一点，这样洗的时候不会缩水，那杂货店的鞋底儿不仅是用糊糊一层层粘质的，还缝了好几圈，加了耐水的布料。”张氏说着：“这样的鞋底儿，咱自己可做不出。也没那功夫，既然是卖的鞋子，当然要买好的底子用。”
“娘。你再歇息两日，到时候再做，弄好了我和霞儿去店里核账去。”林清然扶着她上炕。给张氏盖了盖被子，整日在屋里呆着也不好，一会儿到了晨午，该带着张氏晒晒太阳才是。
“过几日觉得舒坦了，娘去地里看看去。你俩这阵子不许乱跑，大人忙着收粮食，卖粮。你俩可得叫你爹和爷奶他们省心才是。”
两个女娃乖巧地点头。
“娘，今儿我想去大夫那瞧瞧去，上次他来看诊也没收咱家的铜板子。”林清然坐在一边轻柔地说着。
张氏点点头道：“那村儿头大夫也是不错的人，除了性子怪一点别的倒还好。上次娘病着。你这回去也别空了手，看看买点啥送去。”说着张氏侧身朝着炕里挪了挪，打开小箱。给了清然几个铜板。
清然也不推脱，拿着揣好，便打算出门。张氏看着霞儿：“今儿到奇了，你姐干啥你都跟着，今儿咋不跟了去瞧瞧。”
林清霞嘟着小嘴：“谁说姐干啥我都跟着的。我才没有呢？霞儿要在家里陪着娘亲，还要照顾娘亲呢。”
张氏被自家闺女的可人小模样逗笑了。“小小年纪。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小嘴可厉害了。”
林清霞吐了吐舌头，扶着张氏躺好：“娘再睡一会儿，一年到头也没个清闲时候，趁着病着，还不偷闲几天，正好爹回来了，家里园子的地也不用娘在操心了。”
“行，行，去玩吧，娘这就躺着。”天气转凉，张氏身子又不太好，霞儿也希望娘亲能多休息。一年四季从来没有好好地歇着过。
合上门，霞儿坐在自家的台阶上，这会儿子家里人都去地里干活了，她便躲在一边偷闲。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霞儿嘀咕着，时而紧蹙着眉，时而咬着手指头，果然只听着姐姐念叨，虽然看起来朗朗上口，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
这边林清然出了林家，琢磨着怎样打动白大夫才好，想到这个喜感的姓氏，她便本能地积极起来。这白大夫来到村儿救死扶伤，不见得医术多么厉害，医德却是极好的。为人又很正派，只是喜欢独居，不常跟着邻里沟通，这才显得性子怪了一些。
林清然转悠了好一会儿，琢磨着买点儿什么送去，好的药材她也没钱买，这几个铜板只能是先意思意思，探探这个大夫的口风。
清然先去买了条活鱼，拎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才朝着白家的小屋，也就是村儿里的医馆而去。这边才进了院子，就看到几个比清然稍稍年长些的男娃眨着眼睛看着她。清然笑眯眯地正想要回话，却发现这几个人立刻转身各干各的活，脸上带着几许尴尬和酡红。
林清然心里直无语，只好朝着正门而去，立在门口轻轻敲了敲。一会儿便有一个小丫头跑出来开门。清然迈了进去，看着干净又雅致的医馆。对着小丫头说着：“请问白大夫呢？”
“在里屋看书呢。”小丫头一边捣着药，一边回答着，医馆的人好像都挺忙，没有功夫搭理她似的。
林清然朝着里屋走去，先敲了几下门，才出声唤道：“大夫，白大夫！”
“进来吧。”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林清然这才松了口气，掀开帘子进了门。“大夫您好，我是林家丫头。”
白大夫放下手头的医书，捋了捋胡须，点点头，他自然是认识的。一双黑亮的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等待着清然的话。
林清然上前几步，微微欠身，先是给大夫行了礼，这才拿着手里的袋子笑嘻嘻地说着：“上次大夫没有收诊费，我娘知道了心里十分感激，刻意叫我来问候一声。”说着举起手里的活鱼：“新鲜的，还望大夫莫嫌弃。”
白大夫穿着干净的布衫，坐在一旁，看着面前清秀的丫头，年岁不大，说起话来确是不卑不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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