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原本足可容纳两车并行的街道便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抱着小孩的妇人突的便发出一声凄历的哭喊,“救命啊,杀人了!”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一瞬间软倒在马车边的妇人,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词,“碰瓷!”
这要真是纯心来碰瓷的,青果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年头,别说没什么足证清白的行车记录仪,就连主持公道的交警叔叔都没!万一这妇人是个心狠的,提前把这孩子的胳膊腿的给搞断了,她怕是告到天边都没用!
是破财消灾,还是……青果一时间便怔在了那!
到不是她不舍得银子,而是她怕这妇人就此讹上了她!到时再招个三大姑六大舅的出来,那她岂不是就要从地主一朝回到解放前?
“姑娘,您坐回马车里,老奴下去看看。”耳边响起庄婶的声音。
青果想了想,觉得眼下确实也不是她出面的时候,想来,在京都生活多年的庄婶更有处理能力!当下,便依了庄婶的话,退回了马车内。
庄婶却是没有去看那妇人,而是转身对凤梨说道:“凤梨,你怎么样?没事吧!”
凤梨正想说没事,但在看到庄婶使来的眼色后,连忙扶了脑袋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说道:“婶,我头晕的历害!”
“可别是摔伤了脑袋,快,快去马车里躺躺。”庄婶说着,便扶了凤梨上马车。
整个过程中,竟是看也不看马车下的妇人一眼。
那妇人抱着个孩子正哭得不行,却见自始自终都没人来搭理她,哭声一顿,一脸不解的朝庄婶看去。
“姑娘和凤梨都受了伤,你把马车赶去街角,再去打听下,看附近哪里有医馆,请个大夫来看看,再拖人给大人去个信,让大人来一趟。”庄婶对车夫说道。
“是。”
车夫牵了马车便要走,不想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忽的便尖声喊了起来,“不许走,你们不许走,你们撞坏了我的孩子,怎么能就这样走!”
话落,抱着孩子便坐到了马车前,大有,想走,就从我身上辗过去的意思!
马车里的青果扶了额头,你妹啊,真的遇上碰瓷的了!
“我们撞了你的孩子?”庄婶一脸奇怪的看了那妇人,“你凭什么说我们撞了你的孩子?要真撞着了,他刚才还能跑,还能跳?”
妇人脸上一红,将怀里的孩子往庄婶跟前一送,大声道:“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你们撞着了。”
庄婶正要伸手去接孩子,不想妇人却是手一缩,又将孩子搂了回来,然后便哭天抢地的撒起泼来。
“青天大老爷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把我孩子撞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人群里便有人议论了起来。
“撞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去,到顺天府告她去!”
“这也太缺德了,撞着人了,不说请个大夫给看看,竟是连面也不露一下,这是谁家的小姐,这样心狠手辣的!”
有人起头,便有人跟着起哄。
不多时,便是一阵讨伐之声,似乎青果便是那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大恶人!
庄婶心知,这是遇上碰瓷了,往常也不是没遇上这事,但那时只要报出东平候府的名头,这些人便会自动退去。
可如今……
就在庄婶犹豫不决的时候,青果撩了帘子对庄婶说道:“婶,你去问那妇人,是我们带着她给孩子看大夫,还是我们给了她银子便可。”
“是,姑娘。”
庄婶便走到妇人身边,冷声道:“我们家姑娘问你,是我们带了你孩子去看大夫,还是拿了银子给你便成?”
妇人眼珠子一转,对庄婶高声道:“撞了人,连个面都不露,是什么道理?有银子就了不起吗?”
庄婶挑眉,目光锐利的瞪着妇人。
这要是讹银子的,应该拿了银子便走才是,怎么这人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人群里再次响起一片喧哗声。
庄婶有心想疾言历色给妇人一点颜色看看,但又担心闹起来,让青果失了名声,一时间竟是急得满头大汗,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婶!”
青果撩了帘子从车里走了出来,对庄婶说道:“我看凤梨竟是不大好了,你也别耽搁了,先让车夫就近找个大夫来看看,然后再托人给家里报个信。既然她一不肯给孩子看大夫,二不肯拿银子,那就让人去顺天府跑一趟吧,撞没撞,孩子有事没事,让衙门里来断个是非对错!”
闹上衙门,这……庄婶犹豫的看向青果。
青果却是淡淡的看了庄婶说道:“婶还不快去,凤梨虽说是个丫鬟,可总是一条人命,真要死了,怎么跟她爹娘交待!”
抱着孩子的妇人,一听这是要闹出人命,身子先就抖了抖,再听青果说要报上衙门,越发吓得脸色白了白。便是她怀里紧闭着眼的孩子,这个时候眼睛皮也不停的抖动着。
庄婶当即便对车夫说道:“快,快去附近看看哪里有医馆。”又对围着看热闹的人说道:“还劳烦诸位谁帮着去趟西市永平坊的柿子胡同文大人府上报个信,请家里来个人,再劳烦哪位跑趟顺天府,请了衙役来一趟!”
京都龙蛇浑杂。
这种碰瓷的事隔几天便会上演一场,大家围着看原本就是看个热闹,这会子一听说这家的小姐要闹上官府越发看戏不怕台高。人群里响起了好几声,“我去,我去你们府上报信”“我去顺天府帮你们请衙役”。
庄婶便点头道:“好,也不叫你们白跑一趟,我这里有点碎银子,权当是你们的跑腿费吧。”
说着便自袖笼里拿了两锭碎银子出来,一人一手的递了过去。
“报什么官啊,有这银子,还不如给这妇人几两银子先救了孩子命再说!”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了起来,然后便将那两个报信的人给围了起来,不让人走出去。
地上坐着的妇人,抱着孩子便越发的哭得凄历了。
青果冷冷一笑,走到妇人跟前,淡淡道:“我先前问过你,是我带你的孩子去看大夫还是给了你银子你自己去看,你不说,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清楚了再说。”
妇人抬头看向青果。
十二、三岁的姑娘,眉眼间还是一派稚嫩,可神色间却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凌历!
妇人抬头,颤颤瑟瑟的说道:“给,给我银子,我自己带了孩子去看。”
青果点头,“你想要多少?”
“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还真是敢开口啊!
庄婶便要出声,青果却是在她之前开口道:“一两银子,要,就拿去,不要,我们衙门里见,我家丫鬟现在正人事不省的躺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爹娘老子找上的总是你!”
妇人做这行多年,怎样也不想到会遇上青果这样一个横的!
她是亲眼看到那丫鬟摔下马车的,要真是……妇人一咬牙,对青果说道:“一两,就一两!”
青果示意庄婶给妇人银子,她则打算转身上马车。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
“这是出什么事了?”
青果顺了声音看去,便看到一年三旬左右的妇人,妇人生得白净,穿一身驼底团花杭绸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枚赤金的小凤钗,一看便是官宦人家的管事婆子。
庄婶拿了一两银子扔给地上的妇人,正往回走,见着问话的妇人,便笑了上前说道:“没什么事,这妇人孩子不看好,让孩子在街上乱跑,惊着我家的马,伤了我家姑娘和丫鬟,反赖着是我们家马车撞了她!”
“有这种事!”妇人当即拧了眉头,一脸不悦的说道:“这样的刁民,就该拿了送顺天府打了五十大板,再赶了出来,看她往后还敢做这讹人银钱的事!”
庄婶一听妇人的语气,便知道,这妇人怕是身后的主家地位不轻,越发笑得殷切的说道:“哎,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家姑娘心善,说是要不是没活路了,想来也不至于拿个孩子来谋生!算了,权当是积德行善吧!”
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便星星眼。
你家姑娘明明咄咄逼人好不好?哪有你说的那样柔柔弱弱,颇有恻隐之心的!
只是这话,众人却是不会说的。
妇人抱着孩子一溜烟的走了,人群便也散了。
庄婶正要辞了妇人回马车,妇人也打算回去复命,临去之前状试不经意的问道:“你家姑娘是哪家大人府上的?”
庄婶想着这妇人主家的身份,不好得罪,便轻声说道:“我家姑娘是翰林院文大人的外甥女。”
妇人点了点头,一脸和气的说了句,“到真是个温良恭俭,淑质贞亮的好姑娘。”
庄婶笑了笑。
上了马车,见凤梨正对着青果额头肿起的大包吹气,一脸自责的说道:“都是老奴连累了姑娘,要不是老奴……”
“婶,你胡说什么。”青果翻身坐了起来,对一脸自责的庄婶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这有心算无心的事,哪里就跟你扯上关系了。怪别多想了,让车夫早些回家吧。”
庄婶点了点头,让车夫赶了马车走。
“凤梨,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待马车启动,庄婶又对凤梨问道。
凤梨嘿嘿笑了道:“没事,我摔下马车就抱着头,没伤着。”
“也别大意,回家还是让大夫给看看。”青果说道。
那一摔,她还真怕把个凤梨给摔成了脑震荡!
青果便想起那个遇上的妇人,对庄婶说道:“看样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道是哪家大人府上的!”
庄婶摇头。
京都城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个五品的官,勋贵随处可见,青果想着她们没失礼,没得罪人就行了,便也不再花心事去啄磨那个妇人!
等回了文府。
林小桃听下人说了路上的事,连忙抱着天赐赶了过来,见着青果额头上的那个大包后,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就摔得这样历害?”
青果已经让大夫看过,这会子正由着庄婶上药,听了林小桃的话,便笑了道:“运气不好嘛!你看,凤梨从车上摔下去都没事,偏我还撞这么大个包!”
林小桃却是后悔的说道:“早知道就多派几个人跟着。”然后一迭声的对身后丫鬟说道:“去,去把我屋里那瓶子玉清露拿来。”
等丫鬟下去了,她又对青果说道:“那瓶玉清露还是傅夫人送我的,消炎消肿的什么的最好,你回头让凤梨给你一日三次的擦着,过几天这肿块就能消了。”
“那我先谢谢小姨了!”
被越三娘抱在怀里的文天赐,好奇的看着青果额头上的青肿,便扑着要青果抱。
“抱,姐姐抱!”
林小桃才要阻止,青果却是已经伸手去接了文天赐,“臭小子,姐姐现在是伤员,伤员,你都不放过!”
谁想她话声还没落,被她抱在怀里的文天赐,张嘴就对着她额头上的肿包咬了下去。
“啊呀!”
青果一声惊呼,到不是怕文天赐咬痛了她,而是怕文天赐把肿包上的药给吃到了!连忙撇了头,将文天赐往林小桃怀里塞。
谁想文天赐就跟她额头上的包给干上了!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张牙舞爪的便摸了上去。把个青果顿时痛得眼泪横流。
林小桃抱了文天赐便起身退开三步。
文天赐一见抓不到青果额头上的包了,“哇”一声便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着“果果,吃果果,天赐要吃果果!”
呃!
青果很是无语的看着口口声声说要吃果果的文天赐。
“天赐啊,姐姐头上的是肉肉,不是果果!”
“肉肉,天赐要吃肉肉!”
青果砌底无语了。
林小桃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拍了记怀里闹腾着的文天赐,“你个吃货,怎么什么都要吃?你姐姐额头伤着了,那是包,不是吃的!”
“呜呜……天赐要吃包包……”
林小桃被这个吃货儿子也给闹得无语了。
好在青果这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她叮嘱了几句青果,便抱着林天赐去后花园里哄!
屋子里静了下来。
青果想起之前庄婶在东平候府找到的那个平安扣,对一边的凤梨说道:“庄婶呢?”
“婶说去厨房给姑娘煮个鸡蛋,这样日夜滚着,能快点消肿。”凤梨说道。
几乎是凤梨的话声才落下,庄婶便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热乎乎的鸡蛋,从肿起的地方滑过,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差不多了,庄婶才歇了手,又说晚上再滚一遍,青果原想拒绝,这肿吧,过几天不就消掉了!但对上庄婶自责内疚的目光后,青果点了点头。
“婶,你坐下,我们先让凤梨把打听来的事说一说。”青果招呼庄婶。
庄婶点头,目光殷殷的看着凤梨。
“姑娘,奴婢打听了好几户人家,说是这东平候府自从抄家问斩流放以后,便没人再住进来,不过好像说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这院子里闹过一阵的鬼,一时间便更是没人赶接近了!”
“鬼火?”
青果错愕的看着凤梨。
凤梨点头,“是从左边的一户人家打听来的,那家的婆子说是那年夏天,她吃坏了肚子,起来拉稀,然后就听到这边屋里有哭声,她吓得不行,原还以为是谢家有人偷偷摸摸来祭奠,她搬个梯子爬到墙头看,只看到隐隐绰绰的火光,却是没看到人,自那以后,闹鬼的事就传出去了!”
呃!
青果与庄婶交换了一个眼神。
庄婶自胸口摸出她从东平候府找到的那枚平安扣,递到青果跟前。
玉是上好的玉,玉白之间有一抹晶莹的翠绿藏在内里,用一根失去原本鲜色的红绳系着。
“婶,这个你是在哪找到的?”青果问道。
“在小姐从前的妆匣子里找到的,小姐的妆匣子有个隔层,轻易不被人发现,老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打开看看,不想一打开就看到了它!”
青果点头,犹豫的问道:“婶,那会不会是出事的时候,你家小姐来不及戴上?”
“不会,这平安扣是小姐满月时老爷亲自替她戴上的,十几年小姐从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