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穆点点头:“有理。”
“然后,需要派人到皇城监视叛军的动向,查探朝中有多少人成为了乱党,此次或许是庆国进行大清洗的好时机,待到陛下回到宫中,必能拥有一个稳固的朝阁。”
浅穆沉思了一会,突然压低声音道:“有一个问题,若是陛下不幸……”
栖夙眯着眼笑了笑:“将军不必多虑,陛下虽然没有皇儿,却有皇女。”
“你的意思是……”浅穆惊异道,“立女王?”
栖夙波澜不惊道:“王后无治国的才能和魄力,而其女却十分聪慧,立为女王并无不可。”
“但是庆国从未有过女王当政的先例。”
“在下知道。”栖夙勾了勾衣角,不急不缓道,“此乃不得已而为之,目前除了庆王之外,唯一能令众臣认可的便只有公主。待公主长大招赘诞下龙子,那才是庆国真正的继承者。”
“这……”
“将军,这只是最差的情况,在下相信陛下会挺过来的。”
浅穆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片刻他才问:“该派谁去监视叛军呢?”
栖夙老神在在地笑了几声,拱手道:“在下亲往。”
栖夙主动请缨自有一番考量,一来阐修君是他父亲,对他基本不设防,虽然他们关系并不好,但至少不会刀兵相向;二来阐修君并不知道他是庆王的亲使,也不知道庆王等人是被他救出皇宫的。如此一来,他几乎可以在谛珀畅行无阻。
栖夙冷笑:父亲大人,你这被人算计的一着棋真是自取灭亡。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找出浮图和巫越等人的所在,在如此戒严的情况下,他们必然还躲在谛珀某个地方没有离开……
此刻在方府,巫越乘着一起用膳时向墨非介绍道:“浮图,这顽劣子乃本王的孩儿,本名巫洛宸。“
墨非举箸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木然地看向正在微笑的方宸,心中惊异不已。
“方宸是主公的儿子?”墨非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了一句。
巫越点头,洛宸(从这里开始“方宸”改为“洛宸”)也点头。
墨非左右看了看,一个冷峻严肃,一个开朗活泼,他们……哪里像父子?好吧,仔细看的话,洛宸的眉眼确实与巫越有几分相似,可是两人气质简直天差地别。墨非心中感叹:遗传变异,一定是遗传变异!
巫越在家人遭到暗杀之后,便将唯一的儿子送到别处抚养,却不想竟然远送到庆国,并在此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和情报网,这份果决和深谋远虑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只是墨非并不知道,这个计划乃是明翰所设,此人确实不愧为鬼才。
洛宸盯着墨非看了半晌,失望道:“还以为这事能令浮图大吃一惊呢,结果你还是如此平静。”
呵呵,真不好意思。墨非面无表情地说:“小公子,在下很吃惊。”
洛宸默然。
巫越则拿起杯子遮住自己嘴边的笑意,要浮图大惊失色谈何容易?即便那晚被他强吻,这人也不过是瞪了瞪眼而已。
这个世界,谁人知道面瘫为何种神器……
三人简单地吃过饭,相约去书房下棋闲聊。
相比谛珀的暗潮汹涌,方府数人却是从容淡定,除了派人留意谛珀内外的变化之外,其余闲暇时间便是品茶下棋或交流对局时的看法,等待离开的时机。
“主公,您这一棋攻守兼备,浮图叹服。”
巫越挑眉:“看来浮图要认输了。”
“言之过早。”墨非轻轻在棋盘上放下一子,徐徐道,“敌人看似胜券在握,实则居安而不思危。”
巫越眼中光芒一闪,静静地看着墨非刚才落的那一子,思索着他的后招。半晌他才跟下一子:“势小而谋强如沐猴而冠带。”这是说墨非以卵击石,无功自损。
墨非也不急,继续下子,同时说道:“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此语意为观其外不如晓其内,晓其内不如察其行。人生如棋,胜败往往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巫越看了看从容自若的墨非,又看了看面前的棋盘,想不出他的胜算究竟在何处。
两人又下了好几子,巫越突然“咦”了一声,拿着棋子的手停在盒边。他心中惊异,原来不知何时,棋盘的走向竟然发生了逆转,墨非预先下的那可有可无的一子居然成了关键一着,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地利,使得原本处于下风的局面变得不相上下。
“好棋。”巫越忍不住赞叹。
“确实是好棋。”一旁的洛宸也点头应和。他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这两人棋艺相当,语带珠玑,攻守兼备,剑走偏锋,真是叹为观止。
洛宸目光炯炯地看着巫越和浮图两人,就像在研究一副意味深长的画卷一般。自那日撞见他们同睡一床的情景之后,他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父亲对浮图明显是不同的,他从未看过父亲如此和煦的一面。在他心中,对父亲是敬畏且有些疏离的,有外人在场时或许看不出来,但几次单独相处,他都有些拘谨,盖因巫越严峻的表情和冷漠的气息。
可是只要浮图在,父亲就会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柔,虽然似乎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但那双眼睛却掩不住暗含的情意。
洛宸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有些多余……
栖夙回到凤祥苑拜见了自己的母亲。
“娘,孩儿回来了。”
宓钰夫人只是点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坐。
栖夙坐下道:“娘,阐修君那边是不是有您的人?”
宓钰夫人没有回答,但栖夙还是从她的表情看出了答案。
他继续道:“此事孩儿会处理,娘毋须太过操心。”
宓钰夫人突然冷冷地看向他,斥道:“你处理?那你为何要救走凨霆?”
栖夙沉默了一会,回答:“庆王不能死。”
“他不死,庆国就永远轮不到别人做主!”
“娘。”栖夙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和缓道,“庆王一死,阐修君便会做大,到时孩儿可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要知道阐修君还有3个儿子。”
“凭你的手段,难道还收拾不了那3个小儿?”
栖夙垂下眼,叹道:“娘,此事孩儿自有主张,请您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宓钰一把将手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怒道,“我等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如今的大好时机,你说我还能再忍下去吗?栖夙,你可不要忘记你身世!你身上流的可是景国的血!”
“孩儿明白,只是仓促行事反而容易误事,关键时刻更应该谨慎小心。”栖夙抿了抿唇,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从母亲那里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的震惊。原来他竟然不是阐修君的亲生儿子,而是景国大夫斐昰(shi,四声)之子,而母亲则是景国王女,身份尊贵。二十几年前,出嫁不久的母亲回都探望亲人,中途被刚出使完景国的阐修君见到,惊为天人,于是将她俘虏,秘密带回了庆国,自此被幽禁在深居中,成为阐修君的禁脔,直到栖夙出生,才搬至凤祥苑。
阐修君所不知道的是,当时掳走宓钰夫人时她已经怀孕月余,而栖夙也晚产了数十天,使得阐修君并没怀疑他的身世,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只是为免宓钰夫人的身份被人知晓,他一直没对外公布这个儿子的存在。
宓钰夫人本名宓苒,贵为景国王女,地位尊崇,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沦为**?她在被阐修君侮辱的那天开始,就发誓要报复。一身污浊的宓苒无颜回到祖国,只有靠儿子替她毁灭阐修君一家。
如今庆王重伤,庆国无人控制局面,宓钰夫人便让人撺掇阐修君谋反,局势越乱,栖夙将阐修君等人解决的机会就越大,更妙的是,阐修君一旦夺位成功,栖夙就能成为庆国的王位继承者。
栖夙对篡位有些抵触,他其实并不想做一国之君。凨霆对他有知遇之恩,并且信任有加,他一心想辅佐他成为天下第一君,从来没想过要夺走他的江山。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凨霆竟然遇刺。
莫非这也是巫越安排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栖夙皱了皱眉,从宓钰夫人那里出来之后,他拿出一支竹筒,用口哨将玉髑唤出,开始寻找浮图所在。
只见玉髑飞了几圈,然后朝某个方向飞去。
此刻已是深夜,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栖夙带着两名侍卫飞快地行动着。
不多时,玉髑的声音在某个宅子中响起,栖夙抬头一看,竟然是丞相的府邸。
难道表现向来忠诚的丞相竟然是奸细?
栖夙惊异不定,他咬了咬牙,一个纵跳潜入了丞相府。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明白,即便巫越在里面,他也确信对方绝不敢大张旗鼓地和他较量。当务之急,只有先确定巫越等人是否真的藏在这里,他才能安心。
转过几道回廊,几人停在一个房间门口。栖夙收回玉髑,然后让侍卫躲在廊檐上留意四周的动静,他则小心撬开房门灵巧地钻了进去。
房中漆黑一片,不过以他的眼力,还是能利用月光看个大概。几步走到床边,纱帐内一个身影正在熟睡。
栖夙莫名地有些紧张,缓缓伸手准备掀开纱帐。
“喵……”正在这时,一声猫叫从暗处传来,然后就见这只猫几个纵跳将桌上的花瓶撞到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脆裂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栖夙心中道了一声:糟!
果然,床上的人惊醒,在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黑影后立刻惊叫起来:“啊——你是何人?快来人啊!”
栖夙并未被叫声吓到,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对方刚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就将其制住,可是对方那明显不同于浮图的尖锐声调让他愣住了。
被耍了!栖夙怒火中烧,迅速冲出了房间,在丞相府的侍卫还未聚拢之前逃了出去。
不可能!巫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人将浮图的锁魂扣取下来?他初来乍到,有这个人脉吗?
等等!栖夙窜到一个阴暗的角落猛然停下,他神色凝重,马上想到巫越在谛珀必然有自己的势力,而浮图在之前肯定已经和他们的人联络过了。
可是,浮图是怎么和他们取得联系的?他可是一直被监视着。
该死!还是大意了!
巫越,果然不能小觑!深处敌阵居然也能游刃有余。
栖夙紧握双拳,眼中透出深深的寒意……
第二天,城中传出奇怪的流言,丞相家的千金昨晚遇到采花贼,对其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蹂躏,那夜一战真是惊天动地,羞涩星月。采花贼尽兴,一声高吼,在众多侍卫围攻之下翩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相传丞相千金可是有着猪耳牛鼻,眼如铜钟,年过二十还为出阁,那采花贼真是好胃口。
栖夙吐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章说到的关于湛羿的妹妹为鸠荣生下孩子的事情,本来想悄悄地写,但还是提前说一下,其实那是一个伏笔,必须到后面才会揭晓,到时亲们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说湛黎为秦族留下了最后的希望,也为湛羿留下了希望。
咳,坚决不剧透,说穿了就没意思。
第七十九章 谛珀峥嵘(十二)完
当冬季的第一场雪降临时,巫越等人收到了明翰的信,大意为:幽国已然大乱,立春之时便可收网,盼巫越早日回国。
此时谛珀已是血雨腥风,城中不少有才之士不满阐修君的篡位,纷纷立言谴责,结果被大量捕杀,然阐修君的援军始终未来,导致众多百姓开始迁离,巫越等人也混在迁离的队伍中离开了谛珀,到达郾城等候大雪融化。
“不好了。”荣孜面色凝重地走进屋中,禀道,“刚刚收到消息,阐修君带兵洗掠富户,而后火烧谛珀城。
巫越皱了皱眉,沉声问:“什么?他为何要这么做?”
“具体细节不知,不过荣孜估计庆王可能已经好转,即将出兵谛珀,同时阐修君和铎晦久候不到援军,必心有怯意,故一做二不休,掠夺财物粮食另谋出路。”
巫越面露沉思。
墨非问:“他们到哪里了?走的哪条路线?”
“这便是孜所担心,阐修君正向郾城而来,一路上烧杀抢掠,强抓壮丁入伍,估计用不了两日就会到达这里。”
墨非沉吟道:“诸位有没有觉得这种卑鄙的行事方式似曾相识?”
荣孜愣了一会。
巫越回道:“你是说曾经出现在各国的流寇?”
墨非点头:“初时众人皆认为是前虞国败兵流窜,然这数股流寇武器精良,粮草充足,行事凶狠,完全不似正在逃亡的败兵。
“也即是说,”巫越补充道,“这极有可能是阐修君一开始便布好的局?目的就是为了令庆国内部兵力空虚?”
洛宸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几人的分析,颇有兴趣。
荣孜又道:“目前讨论前因已无用,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看来,我们等不到立春了。”巫越抬头看向窗外,面色平静道,“命所有人做好准备,我们明早便离开此地,前住最近的水口,坐船离开。”
“喏。”
次日清晨,墨非裹着厚实的披风,迎着寒风艰难地策马而行。
小洛宸与她同乘一骑,巫越等人的坐骑上都装载着许多物资。
“再行几里有一个背风山岗,那里有几个天然洞穴,我们可以在那里宿营。”剑师溥竺开口道。
巫越点点头,命人加快行程。
此行大慨有四五十人,除了几名文士之外,其余皆是身手不凡的武者和侍卫,一路上并未有多少耽搁。
众人黄昏时分到达溥竺所说的山岗,几个山洞虽然有些潮湿和脏垢,却好在没有被野兽占据,否则还得耗费一些珀夫。
几名侍卫找来大堆木柴,费了老大的劲才将火升好。
外面寒风习习,呜咽如鬼嚎。墨非愣愣地看着外面出神,心中升起些许压抑的感觉。
“浮图,在想何事?”巫越坐到他身边,将一块烤肉递到他面前,顺口询问道。
“没事。”墨非回神,接过烤肉漫漫咀嚼。
巫越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饭后,墨非躺在草席上闭目养神,不多时忽然感觉身边躺下一人,她不用睁眼都知道是巫越。
心中有些无奈,轻声道:“主公,您该多陪陪小公子。”
巫越淡淡道:“这小子机灵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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