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扭头看向左柳,难掩愤慨之色:“左大公子,你可满意了?我家表小姐都以死明志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左大公子,我们陈家也绝不会轻易退缩!”
左柳冷冷地回视过去,神情冷傲,没有半分愧色,也没有再出声。正僵持着,赵立夏终于带着两位大夫返回了,有一位还是这城里有名的女大夫,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即便陈老爷不愿意,那位女大夫还是理所当然的进了房门,接替了之前那位大夫的治疗。在去接这位女大夫之前,左穆写了封信,让赵立夏转交给这位女大夫,赵立夏并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些什么,女大夫看过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地吩咐他稍等片刻,她收拾些东西就出来了。此刻,在那位表小姐的闺房里,那位女大夫在把人都借口支开了之后,伸手探向那位表小姐的腹部。
院子里,左府来的大夫正在给赵立秋把脉,比起左家总管只会粗略的判断,这位可高明的多,把过脉之后,摸了摸长须,道:“这里可有空房空床?我需要施针。”
陈府总管看了眼陈老爷,立刻道:“有的,这间别院就有客房,请跟我来。”
等赵立秋被安置在客房里,陈府的总管被打发走之后,老大夫低声道:“这并非酒醉,而是误食了某样东西,我暂时也没完全的把握,先让我施针,待他醒来询问一番便知。”
157所谓真相
比赵立秋先醒过来的;是陈家的那位表小姐,当女大夫的手按到她腹部的时候,她猛地惊坐起来,瞪圆了眼看向女大夫:“你做什么!”
女大夫勾了勾唇角:“不装晕了?”
表小姐一顿,脸上乍青乍白,手指拧紧了衣摆:“我;我,我刚刚醒的。”
女大夫道:“我行医多年,别的不敢保证,这分辨人是真晕是假装,我还是会的。”
这位表小姐低下头;说不出话了。女大夫瞧着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得出是位小姐出身,只是如此年纪轻轻,又是养在深闺里,怎的就与人有染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呢?
医者父母心,听到这表小姐隐忍地啜泣声,女大夫到了嘴边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如今的身子太弱,哭多了伤身。”
表小姐一顿,心知自己的秘密已经保不住了,想到这事儿被宣扬开去的后果,她的脸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这时候,房门猛地被推开,之前开门的那个丫鬟走进来,关上房门后,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女大夫的身前:“大夫,求求您,不要将我们小姐的事传出去,小姐她不是有心的,她是被人给骗了呀!大夫,求求您了!”说完,那位丫鬟一个劲儿地猛磕头。
女大夫连忙伸手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起来再说。”
丫鬟哭道:“大夫,小姐她当真是可怜的。”
女大夫道:“你家小姐固然可怜,那位无故被栽赃陷害的小秀才就不可怜了吗?这事一旦传开,他一生的前程尽毁,甚至还会连累他的兄弟。”
两个小姑娘勾着头,不吭声了。女大夫如今也觉得麻烦了,她本以为左穆托付她的这件事很好办,只需从这位表小姐口里套出一星半点儿的真相,回头自有左柳和左府的总管去出面解决,今晚的事,真相如何,彼此双方心知肚明,只要将事情闷在这间小院里,就地解决,是趁机联姻,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都是无碍的。
只是却不料,陈家打的居然不是强行联姻的主意,而是想要让赵立秋那小秀才实打实的背上这黑锅!这当真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思及此,女大夫心底刚刚弥漫起来的同情怜悯渐渐消退,这位表小姐固然可怜,只是她为了掩盖她自己犯下的错,想要拖一位有大好前程的小秀才下水,实在是有些卑鄙了。
许久后,女大夫淡淡问道:“要想我不说,也可以,只是,你们要坦白告诉我,今晚的事,是否都是出自陈老爷的授意?”
那位表小姐和丫鬟对视几眼,点了几下头,却似乎想起什么,又轻轻摇了两下。
……
院子里,陈老爷也是满心焦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今只期望那位女大夫不要瞧出不对来,只希望那两个傻丫头能机灵点儿,别让那女大夫把脉!只是这种期望似乎不太可能了,那位女大夫可是有名的圣手,若是连是否有了身孕都瞧不出来,岂不辜负了堂堂圣手的名号?
一旁的陈府总管,低声问道:“老爷,如今左府的人都来了,咱们要不要也去通知一下本家的老爷。”
陈老爷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糊涂了吗?这事儿是能说得的,若是将事情闹大,那傻丫头的事儿不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到时候别说是你,连我都要被夫人给剥了皮去!”
陈府总管皱着脸,不说话了,这位表小姐是夫人娘家的亲侄女,也是夫人最宠爱的侄女儿,发生那丢人的事儿之后,这位表小姐差点儿就要被她爹给打死,最后还是夫人出面才把人给带了过来,说保管给她安置好了,这才打起了那赵立秋的主意。虽说赵家出身是贫寒了点儿,可那赵立秋长得一副讨喜的模样,又是个小秀才,还是左穆的学生,他的两个弟弟还跟左穆行了拜师礼,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生那么简单了!赵家这群孩子的前程可是光明无限的很啊!趁着他们发迹之前,把这表小姐给嫁过去,还是因为被非礼了才嫁过去的,赵家的人一定心怀愧疚,到时候少不得要把她哄着托着,可不比嫁给别人家差了去!而且,这样一来,赵家就有把柄握在了他们手里,这对他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得不说,陈府这位夫人是个有远见的,只可惜,到底是位身居后院的妇人,她只看到其一,却看不到其二。既然左府如此看重赵家这群孩子,又岂会任由他们被人如此栽赃陷害,玩弄于鼓掌之上?
也正因为陈府这位夫人的好手段,也导致了陈老爷对她的惟命是从,平日里几乎不动脑子,如今发生突发状况,更是没有半分应对的法子。
……
另一间屋子里,被大夫施针过后的赵立秋悠悠转醒,只是神情依然有些迷糊,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来,揭开了瓶盖,一股子异样的味道飘散开来,左柳立刻掩住了口鼻,后退好几步,连赵立夏都有些招架不住。
被那药物一刺激,赵立秋才总算是清醒了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他诧异道:“大哥,你怎的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
左柳几步上前,轻斥道:“你怎的这般糊涂?都被人给害了,还连自己在哪里都分不清!”
赵立秋被骂的莫名其妙,目光看向赵立夏,无声地求救。赵立夏看得心疼,当即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才说到一半,赵立秋脸上的血色尽褪,吓得赵立夏连忙住了口:“立秋,你怎么了?”
赵立秋的声音都哆嗦了:“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有啊!”
看他这样,左柳心里纵有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左府总管上前一步坐到床沿,拍了拍赵立秋冰冷的手,安慰道:“别着急,我们都在,你只管把今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赵立夏呐呐地点点头,想了想,才开口:“我是前几日才认识庆……陈家三公子的,他说他一直都想要去左府学习,可是却因资质有限,一直都未能如愿,所以想让我每日将先生教导我的都告诉他。我本不愿,可他一直苦苦哀求,我一时心软就应了,这几日,我每日下课后都会来这里,与他说先生教导的学识,我没有喝酒,一次都没喝过。只是今日,他说他家表妹来了,带了几坛子好酒,想分与我尝尝,我当时没多想,便应了,我只喝了两杯不到,就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叔听完,忍不住又斥责了一番:“你真糊涂!你如今所学的,不过都是些基础的东西,他们陈家的先生又岂会教不了?还需要你每日来说与他听!这种信口胡诌的借口也就你信!”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要出门,先更一章,晚上回来再来一章···
158当家主母
赵立秋如今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被左柳训斥是理所应当,他也确实是太糊涂,他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孩子,因为求不得,所以才明白名师的重要,才懂得想要求得一位名师有多难;可人家陈家三少爷是谁?是家族里的少爷,人家会缺先生吗?即便没有左穆那样举世闻名的名师,也总还有能教他考取功名的先生。他居然天真的信了他的话,甚至还产生了共鸣!真真是可笑之极!
只是这一次,左柳并没能看穿赵立秋的心思;继续训斥道:“名声地位;并不是你广交朋友就能够有的;最终要靠的还是你的真才实学!更何况,交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分辨出你交的是知交好友,还是狐朋狗友!日久方能见人心,你居然对着刚结交不久的人掏心挖肺,半点防范全无!亏得我还常说你是这几个孩子里头最机灵聪明的!却也是个笨蛋!今日之事,若非你运气好,让你白叔给碰上了,你一大家子的人都要被你连累!”
眼见赵立秋愧疚的都快要缩到地缝里去了,白城山心有不忍,说到底,还是这孩子太善良了,又从未见识过这大户人家里的弯弯道道,龌龊不堪的事儿,所以才会着了道儿,实在也怪不得他啊。正要上前劝左柳消消气,那头老大夫突然道:“他如今是病患,要训斥也等他好了再说!”
左柳顿时噤了声,他自幼便胆大,堪称左府小霸王一个,却唯独怕这位动不动就会给他扎针的老大夫,从小到大,根深蒂固,如今依然对老大夫顾忌的很。
老大夫仔细询问了赵立秋一番,可以肯定那酒里是下了药,作为一个大夫,最是不屑这种小人行径,再加上被诬害的,又是这样一个心善乖巧前程无限的小秀才,老大夫扭头冲左府总管道:“此事你待如何?”
左府总管心中早有计较,看了眼众人,这才道:“今日之事,到底并不是太光彩的事,纵然是他们小人行径在先,可立秋少爷也确实是少了些许防备之心。须知人言可畏,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陈老爷知,可世人却不知。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最后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实在难以预测,对立秋少爷乃至于其他几位少爷的名声都会有损。”
赵立秋此刻心乱如麻,听到左府总管的话,更是绝望,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全家,急得两眼都发红:“那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不让大哥和弟弟们不受牵连?”
“别急,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左柳冷哼:“急什么?这事还未宣扬出去,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他们识时务,同意将此事就地解决,今日过后,闭口不谈,我们也不追究。若是他们不识抬举,还妄想打立秋的主意,我们立刻报官。是非黑白,一清二楚,叫那些个想看热闹的人看个够!”只是,如此一来,陈家那位表小姐的名声可就彻底的没有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女大夫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我,那位表小姐已经醒了。”
白城山连忙过去开门,那位女大夫进来之后,门外陈府的人也想跟进来,却被白城山给挡在了门外。女大夫走到床边,装作打量赵立秋的模样,低声道:“那位表小姐是陈夫人最疼爱的娘家侄女,这整件事都是陈夫人的意思。”
陈老爷怕陈夫人是众人皆知的事,女大夫的话意思很明显,要想彻底解决,光跟陈老爷说是没用的,关键在于这位陈夫人,要彻底让这位陈夫人灭了心思才行!
听了这话,左府总管面露难色,居然牵扯到了陈夫人,这事可棘手了,男女有别,即便可以隔物相见,说起话来也是诸多不便,不比陈老爷好拿捏。
左柳听后也皱了皱眉,随即想到方怡,当即笑道:“既是陈夫人的意思,那便让方怡过来与她说。”
左府总管对方怡的认识还不太够,有些不放心:“让少夫人过来,有些不妥吧,她不过双九年华,这陈夫人可是当了这陈府三十年的当家主母。”
左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伯,你且看看便知。”
白城山在门边也应了一句:“方怡也是当家主母,理当由她来说的。”
赵立秋无助地看向赵立夏,当真要让方怡来吗?赵立夏纵然心中担忧方怡吃亏,可是面对如此脆弱的二弟,也只能点头同意。今日之事,牵扯到的不仅仅是赵立秋一人的前程,还有其他弟弟们的名声,他们没有路可以退。
“我去接方怡来。”拍拍赵立秋的手,赵立夏起身就走。
左府总管也站起身,道:“我随你一道去。”
……
陈夫人此刻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暗恼陈老爷是个绣花枕头,居然连个人都拦不住!任由那左家的人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在他们陈府横冲直撞,这还像话吗?甚至还让人家的大夫近了她娘家侄女的身:“去给我打听清楚了!那女大夫到底有没有碰过表小姐,有没有给她把过脉!”
那位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回夫人,表小姐还让我带句话给夫人,说只说给夫人一个人听。”
陈夫人心里一沉,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这才问:“什么话,你到我跟前儿来说。”
“是。”那小丫鬟小心翼翼走到陈夫人身旁,俯□低声道:“表小姐说,她都知道了。”
陈夫人的身子微微一晃,把小丫鬟吓得差点儿跪下去了,陈夫人闭了闭眼,道:“去把那位女大夫请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劳烦她来看看。”
小丫鬟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见那小丫鬟离开,陈夫人贴身的几位丫鬟立刻又回到房里,听陈夫人道:“去把我那几只小箱子拿来。”
等到女大夫被请到陈夫人的房里,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端坐在桌前的贵妇人,而是那快要放满了一桌的箱子里的金银首饰。
……
方怡在听到赵立夏说了事情经过之后,提了整晚的心终于落下了,赵立秋是被陷害的,那种药直接就让人昏睡过去了,什么行为能力都没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