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来人斥责了一句,却也没太在意,踏进院门,目光一扫,在看到王芊芊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一边往她那边一溜小跑过去,一边高声吩咐:“小姐烫伤了!快去请大夫!”
……
城中刘府。
“老爷,怎么突然想到接芊芊回来?”
刘老爷道:“前些时日,赵家似乎在托人打听芊芊,看那意思是想要向芊芊求亲。”
“哪个赵家?”
刘老爷道:“这城里还有哪个赵家?自然是逸仙居的那个了。”
刘夫人吃惊不小:“他们想要向芊芊求亲?帮哪个求?”说话的功夫,刘夫人心里已经转了一圈儿,道,“是帮他家老二赵立秋求的?”
刘老爷点点头,又道:“你这主母是怎么当的?这种事你居然都不知道?别整天就把眼睛盯在家里,别回头人家都上门来提亲了你还不知道对方是给谁提亲的!”
刘夫人心里一惊,这些日子,她是当真有些忙糊涂了,既要替自己的一儿一女相亲,又要操心这过节的事宜,确实有好一阵子没留意外头的风向了,谁知道竟然冷不丁儿就出了这事儿,当即低眉顺目道:“是我疏忽了,那赵立秋可是举人之身,怎的突然就相中了芊芊?”
刘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夫人一眼:“还不是你的功劳,把他们母女逼了出去,给了那赵立秋英雄救美的机会,可不就一眼相中了?”
刘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可在看了刘老爷的神情之后,心里一突,这话便不敢说出口了,只道:“他相中了就是了?他家大哥长嫂肯吗?还有那左大名士,他应该不会让自个儿学生娶一个‘克夫’的女人吧?”
“看来你确实不适宜做这个当家主母,还是劳烦母亲她老人家再操劳一回。”
刘老爷淡淡地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生生让刘夫人煞白了脸,为了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她筹谋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抓到手,这才短短三年的功夫,就要再让出去吗?刘夫人不敢大声为自己争辩,只抖着唇,目光凄凉绝望:“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不清楚?”刘老爷冷哼:“你不就是看芊芊把你的女儿比得一无是处,所以趁着我娘病重,暗地里给她找了那样两门亲事,弄成现在这副田地?你当真以为我不说,便是不知道?她再不济,也是我的表外甥女。既然我娘留她住在我们刘家,那就是我们刘家要庇护的人!你身为主母,自己教不好女儿,反倒去欺压别人的女儿,你这样心胸狭隘的毒妇哪里还配当我刘家的主母?”
“自今儿起,这府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好儿在屋里呆着,反省反省。”
刘老爷冷冷地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刘夫人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
刘府后院儿另一处宅子里,刘老夫人赵氏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看也不看跪在她面前的刘老爷,淡淡道:“我老了,没那个精神气儿去管这些事儿了,你若真孝顺,就让芊芊来我身边儿,我好好儿地再看看她。”
刘老爷自是不肯,苦苦相劝,三年前,他借着刘老妇人生病的契机,愣是将她的主母之位给了刘夫人,当时不过是觉得刘老妇人太偏袒娘家,怕那王家翻了天,后来看到刘夫人做下那样的事,他有心想要劝阻却已经来不及,到最后也只当作不知,却没想到那王芊芊的运道如此只好,竟然让赵家那孩子看入了眼。若是三年前的赵家,他还不至于这般看重,可是如今的赵家却不同,光是那三位举人就已经不容小觑,更遑论他们还得了京城齐家的亲睐!如今这城中,谁人不想与他们攀上交情,结成亲家,奈何那赵家长嫂因着三年前陈家的那场算计,再也不肯轻易与家族联姻。就是刘老爷,之前还盘算着替自家女儿去求这门亲,却没想到最终人家却看中了王芊芊!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刘老妇人赵氏远非目光短浅的刘夫人可比,虽在内宅深居简出,外头的事却了如指掌,在得知那赵家主母亲自劝说王芊芊之后,老夫人甚至落下泪来,她那苦命的外孙女儿,终于盼得云开了,同时也猜到了她那不孝儿子定会再来求她。
如今刘老爷果真跪在面前,求她重新执掌刘家后院儿,刘老夫人又岂会轻易点头,至少在见到王芊芊之前是断然没的商量。
刘老爷又何尝不明白刘老夫人的意思,只是他刚刚得知,那王芊芊亲自给母亲煎熬,不小心竟然打翻了药炉子,整条小腿都给烫伤了,他又怎敢送这样的王芊芊来给刘老夫人看!
……
因为刘府总管的突然到来,王芊芊没能请得女大夫为她疗伤,而是由刘府的大夫给她治疗,她被烫伤一事也自然被捂得严严实实,连刘老夫人都不得而知,更遑论赵家的这些人了。
关于赵立秋的这门亲事,齐墨倒是支持的,他的思量自然与左穆他们不同,有他们齐家和方家护航,方辰将来必定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而赵家这几个孩子,且不说他们的心性资质均是难得,光凭他们这些年对方家姐弟的厚待,就足以让齐方两家感恩于心,如今方怡更是他们赵家长嫂主母,这些孩子的前途早已与方家姐弟绑在一起,一荣俱荣。
这天下间,能比齐方两家更有身份地位的家族又有几何?所以,赵家孩子连同方辰,谁都不需要用婚姻幸福来换取什么,彻底地保持中立,反而能让他们将来走的更远。
面对询问,齐墨笑道:“既然是立秋自己相中的,而那位姑娘的品性也尚好,那自然是要成全这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既然连齐墨都这么说了,赵立夏和方怡便不再有丝毫犹豫,决心等正月过了,就挑个好日子托个
197庸君
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几乎每个人在这一天都是忙碌的;哪怕是挺着肚子的方怡也不例外,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是在赵家村儿的宅子里;王家的两位嫂子都是踏实肯干又手巧的;年夜饭什么的基本上不用方怡操劳,只跟着打打下手,弄几样拿手的点心就是了。可今儿却不同,下厨的只有她一个人,家里吃饭的却多了几个,着实不轻松。
天不亮方怡就起了,跟她一道起来的还有赵立夏和赵立秋。洗漱之后,赵立夏舀了几勺子昨晚熬着的浓汤,下了些面条儿和青菜叶子进去;等煮熟了之后再放些醋和芝麻香油进去,光是闻着就有食欲,这类简单的汤汤水水的食物他倒是做得不错,再复杂些的可就不行了。等方怡慢吞吞地打理好自己来到厨房的时候,那头赵立秋已经捧着碗大口地吃了起来。
家里几个小的都还没起,院子里静悄悄的,三个人轻手轻脚的,连说话都是压着声音细声细气儿的,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三人穿着薄薄的袄子都还觉得暖烘烘的,只是干活儿的手却冻得有些发红。厨房一边那一排小炉子上的小瓦罐里的汤是从昨晚开始就慢慢熬着的,这会儿都入味儿了,那香气儿可勾人了,方怡琢磨着等回头大家都起了,先给他们分一锅鸡汤吃了,面条儿什么的就不下了。几个小的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可好着呢,这些天几乎是一天一罐子鸡汤,那小脸儿养得白白胖胖水水嫩嫩的,看着就欢喜。还有那齐墨,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左柳交好的似乎都是好吃的,这位齐师兄起初还矜持的很,等住了两天过后居然也开始点起菜来,所幸点的都是方怡能做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山珍海味,这让方怡暗自生出些许好笑来,同时方怡也发现,齐墨的口味跟方辰还真的挺相似,爱吃的不爱吃的东西有八成相似,当真是有缘得紧。
三人窝在厨房里,赵立夏和赵立秋闷头和面,方怡则是准备各种馅儿,今儿除了要蒸大量的窝窝头和馒头,还要多包些饺子馄炖,这些都是大家爱吃的,新年头五天不能动刀,就靠着这些过日子了,少不得要多准备些,这大过年的,总要让大家吃饱吃好才行。
天刚擦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似乎是方辰的声音,看样子齐墨也起了,过了不一会儿,厨房门口就探进来一个脑袋,方辰抽了抽鼻子,笑得眉眼弯弯:“好香啊!”
赵立秋正坐在小矮凳上和面,听到声音扭头笑道:“你这是小狗鼻子呢,这么灵。”
方辰蹦蹦跳跳地进屋,凑到赵立秋身旁,讨好道:“立秋哥,你和面,我帮你添水。”
赵立秋正要应了,那头赵立夏道:“先吃早饭,回头再来帮忙。”
方怡这会儿也洗了手,从蒸笼里捡了几个窝窝头,又舀了些鸡汤出来,放到托盘里:“这些端去跟齐师兄一起吃吧。”
方辰点点头,正要去端,却被赵立夏拉住:“你去看看师兄洗漱好了没有,我马上端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在这里吃就好。”说话间,齐墨已经走进了厨房,甚至还伸手从赵立夏面前的托盘里拿了个窝窝头。
方怡赵立夏赵立秋齐齐无语,这齐墨真是越来越像左柳了,这要说出去,不知要碎了多少人的心,堂堂世家子翩翩佳公子居然会一大早跑到厨房里直接拿手抓窝窝头吃!
又过了会儿,赵立年赵苗苗他们也都醒了,方怡洗洗手,去检查几个小的衣服穿没穿整齐顺带帮赵苗苗梳头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吃饱喝足精神气儿十足,方怡也甩开手来准备吃食了,鸡鸭鱼肉一样都不能少,鸡汤是必须的,烧鸡也是必须的,和完了几盆面的赵立夏和赵立秋挽起袖子,准备杀鸡了,王家那几个小孩儿兴致勃勃也跟着要去,却被齐墨给拦住了,统统留在屋里帮方怡数饺子,连带着方辰也被留下了,理由是帮着姐姐照顾弟妹,赵立年趁着齐墨逮方辰的功夫偷偷溜了出去,方辰急得脸都红了:“快!立年他跑出去了!快抓他回来!”
齐墨面不改色:“既然立年已经跑出去了,你更好留下来照顾弟妹了。”
方辰欲哭无泪,这不公平!凭什么他想开溜就被抓住了,赵立年就成功跑掉了呢!小小的院子里顿时热热闹闹的。
这大半天的功夫,方怡一边准备各种吃食,几个小的就围在她身边各种蹭吃,嘴巴几乎就没停过,肚子也更不会饿了,等到中午的时候,大部分的吃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下午的年夜饭了。方怡捶了捶酸痛的腰身,只觉得两条腿都有些胀痛了,果然怀了孕身子重的人做不得事,实在是太吃力了。
赵立夏瞧出方怡脸色不大对,连忙把她扶进房里,让她躺着歇会儿,然后又帮她按摩了一番,直到方怡不知不觉沉沉睡过去之后,这才帮她盖上被子,轻轻退了出去,刚一出门就瞧见齐墨站在一旁,一手端了一个小碟子,里头装着几个澄黄的炸牛奶,一手正抓了一个,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方怡没事吧?”
“没事,就是忙了一上午累着了,这会儿已经睡了。”
齐墨哦了一声,把手里的小碟子往赵立夏面前递了递,赵立夏摇摇头:“师兄你吃吧,我还不饿。”
目送齐墨走进隔壁的房间,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赵立夏笑着摇摇头,他当初怎的会误会齐墨跟方怡呢?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齐墨待他们确实都如长辈对待晚辈,言行举止坦坦荡荡,并无半点异常,每每看向方怡时也都是一副想要讨好吃的模样,现在想来,齐墨当初八成是从左柳那儿听了方怡的好,所以第一次见面时才会多看了她几眼吧,这对至交好友的性情当真是相似的很。
这除夕里,除了年夜饭,还要洗头洗澡换上新衣服,才好过个好新年,厨房里两口大锅一刻不停地烧着热水,赵立秋已经把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大浴桶都洗刷了一遍,等到热水烧开第一锅,先把小的逮过来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然后扔进被窝里,吃的也都收进了厨房,再要让他们吃下去,年夜饭可就白准备了。
方怡这一觉睡的很沉,最后还是被赵立夏叫醒的。年夜饭的时候,一家子人围在一张大圆桌上,放了好大一串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老半天才停,外头也陆陆续续传来鞭炮声,等吃完热热闹闹一顿饭,吃过饭,赵立夏和齐墨都拿了红包出来发了,一人怀里都抱着两个大红包,一个个笑得可开心了,瞅着天都已经快黑了,几个小的却精神抖擞,那小眼睛亮晶晶的,一齐眼巴巴地望着齐墨。
齐墨笑呵呵:“吃过饭要休息半个时辰才好,等半个时辰后,我们再放烟花。”方怡这才明白他们为的什么,也想起来前几天齐墨突然带着几个小的去街上转悠了一圈儿,似乎买了不少东西回来,看来那些东西都是给这些个小家伙们买的。
眼看着几个小的都围着齐墨打转,赵立夏和赵立秋手脚麻利地把碗筷都收了,又烧了个大炭盆准备晚上守夜,另外又往里头埋了些洋芋红薯玉米之类的,准备晚上守夜的时候当个零嘴儿吃。弄完这些,两人又去水井那边把大家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搓洗了,这些断没有留到新的一年的道理。
方怡今天是彻底累着了,短短一个多时辰的睡眠根本不足以让她舒缓过来,这会儿也没逞强去找活儿干,靠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闹腾,手指伸进衣袖里,摩挲着那条细细的手绳,心里想念着远方的赵立冬,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做什么,有没有吃到好吃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外头过年,不知道有没有想家想到哭鼻子,那个孩子,虽然看着英勇,却是个极心细的,这家里头,除了方辰,就属他哭得最多了。想着想着,方怡的眼角也有些发红,隐约有些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了。
正想着,突然砰地一声,方怡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到在半空绽放的烟花,微微一愣,耳边听着各种稚嫩的嗓音在嬉笑惊叹,心里那点伤感哀愁也渐渐被取代,随即想想,赵立冬并不是一个人在外,军中还有那么多的将士,前几天回来的家书里,不也说他在那边交了不少好兄弟么?而且这一个多月的功夫,他又跟偶像方侯爷见了几次,想必日子不会那么差。
齐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