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就这么被追着跑了老远,惹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偏生赵家二婶儿三婶儿还嫌事儿不够大似的,扯着嗓子跟在后头骂,没多大功夫,这事儿就传开了。
等三妞儿听到风声跑过来跟方怡说的时候,赵立夏和赵立秋已经回家了,正在屋里头上药,方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他们提都没跟她提呢?赵立夏到底是想做什么?从赵家脱离?这怎么可能!这古代可不比现代,子女可以单方面跟父母解除关系,在这以孝为天的地方,怎么可能允许孙子一家脱离爷爷自立门户!
还不等方怡找他们问清楚,那头里正就已经派人来叫他们过去了,除了赵立夏,家里几个小的也都被叫过去了,连赵苗苗也没落下,方怡知道这次的事儿是真闹大了。赵立夏从方怡身边走过的时候,看到她担忧的目光,心里一暖,低声道:“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方怡抿了抿唇角,目送他们离去,转身就想要去城里找白城山和柳叔,她一介女流,又是外来户,在这种事情上是根本就说不上话来的,远不如白城山,眼下还是先把他找来再说,赵立夏再怎么表现的胸有成竹,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最是容易意气用事的时候!
眼看方怡就要往外跑,方辰连忙拉住她,小声道:“姐姐,白叔已经在里正屋里了,你不用过去。”
方怡一愣,低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刚来喊立夏哥他们过去的弟弟说的。”
两人正说着话,柳叔慢悠悠地过来了,看到方怡站在门口,笑道:“难不成知道我要来,特意来门口迎接我?”
方辰一看,三两步跑过去,乖巧地叫了声:“柳叔。”
柳叔摸摸他的头,看向方怡,道:“别担心,白老哥已经在那儿了,立夏他们吃不了亏的。”
连柳叔都这么说,方怡自然是放心了不少,静下心来一琢磨,立刻就觉出不对劲儿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赵立夏才刚刚去老赵家说了那事儿,怎么转眼白城山和柳叔就从城里过来了,还直接去了里正屋里,再一想这阵子赵立夏总是吃了饭就往外跑,说是里正找,可哪有三天两头找他的呢?这不都已经忙完了出孝的事儿了么。
知道赵立夏瞒着自己弄了这些事儿,方怡又是松了口气又是觉得气闷,自顾纠结了半晌,终于一跺脚,决定不理会这事儿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吧!横竖她也是插不进去手的!
柳叔一边跟方辰说话,一边留意着方怡的神情,心里微微一笑,赵立夏不想告诉方怡这些事儿,怕是想给她个惊喜吧,却不知,这也可能弄巧成拙。不过,柳叔却没打算提醒,年轻人嘛,乱折腾一下没关系的!
……
里正屋里,气氛剑拔弩张,老赵家的一群人以赵老爷子为首,各个儿怒火中烧,直嚷嚷着要让里正评评理,还一定要去族里祠堂里说个清楚明白,这种要脱离自家祖宗的话都能说的出来,简直是太大逆不道了,绝对不能轻饶了!
赵立夏闷不吭声站在一边,白城山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老赵家的这些人话里话外哪里有半分把赵立夏他们当自家人的意思!只恨不得立刻拖去祠堂把这群不孝的给活活打死啊!
里正原本还觉得赵立夏一早就跑去跟老赵家的他们摊牌有些不明智,可这会儿瞧见老赵家的这些人疯狂的模样,心里那最后一点儿叹息也给磨灭了。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他们消停,里正的耐心耗尽,一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先停一会儿,听立夏说说他的理由!”
赵老爷子怒道:“他能有什么理由!不就是看到有人带他去城里头见识了一下,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连祖宗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立夏抬起头,眼睛黑亮黑亮的:“是你当年不要我爹的。”
“什么!”赵老爷子用力杵着拐杖,唾沫星子直飞:“我是你爹的老子!还轮不到你来说我!要不是我当年把你爹送给猎户,你今天能有青砖大瓦房住?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平日里不孝顺我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想从老赵家的脱离出去!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赵立夏握着拳,眼底满是怒气,这个人,明明当年就是他抛弃了自己年幼的儿子,居然现在还说他儿子用命赚来的房子是多亏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白城山拍了拍赵立夏紧握成拳的手,看向里正道:“我终究是个外人,这事儿,还是劳烦里正大人来说清楚吧。”
里正点点头,正色道:“赵老爷子,你先消消气,好好回想一下当初那事儿,你当时是不是把赵家老大送给猎户当儿子了?还立了字据,按了手印?因为这个,你还在说好的价钱上额外多要了四两银子。”
赵老爷子沉着脸,哼哧哼哧喘着气儿,就是不吭声,哪里还用回想,就算再不待见那个儿子,那也到底是他儿子,当年把他送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当时的事儿当然也记得清楚。只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论是他儿子还是那老猎户都已经死了,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场的里正和白城山谁不是人精人精的,哪里会看不出赵老爷子的心思,且不说白城山心底一阵鄙夷,就连里正都有些看不起这赵老爷子了,若说是因为生活所迫卖儿卖女还情有可原,可这赵老爷子就是为了新娶回家的媳妇儿就把原配生的长子给卖了,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赵老爷子,你当初按了手印的那字据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从你拿了钱的那一刻起,你的大儿子就是老猎户的儿子了,当年老猎户人实在,没有马上就从族谱里把你大儿子过继到他名下,如今他们白家的人拿着字据找上门了,就算你不肯也没办法。我们赵氏的人,从来没有言而无信的!”
赵老爷子忍不住道:“那老猎户不都已经死了么?我家老大也已经去了,这字据里头的两个人都不在了,自然这字据也该作废了,还过继什么?”
里正道:“赵老爷子你可真是糊涂啊!老猎户是去了,可他们白家还有人在啊!你大儿子还有一屋子的孩子在啊!怎么就不能过继了?”
赵老爷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赵家老二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当下就急了:“哪有这样的?这过继不是要两边儿都同意吗?我们不同意,你们怎么能强行过继出去呢?”
“赵老爷子当初立的那张字据不就是已经同意了吗?”
白城山见状,这才开口:“赵老爷子,赵大哥当年就该是过继到我小叔名下的,这么些年了,不论是赵大哥还是立夏,对你们也都算孝顺,看在赵大哥的份上,咱们好说好了吧。”
赵家老三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什么好说好了!你现在拿着字据过来,不就是想要赵立夏过继到你们白家,然后你好吞了他的家产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好算盘!”
“立夏,你看看清楚你这个白叔的脸面!别以为他是在帮你,他这是在害你!你这傻孩子!你们一群姓赵的,过继到白家一个死人的名下,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如果不是你爹给你留下的这套青砖大瓦房,还有那八十亩的良田,你以为他白城山会真么好心来帮你!他这是想要谋了你爹娘留给你的家产啊!”
到了这会儿,里正也算是看出来了,老赵家的这群人反应这么大,为的不是赵立夏这群孩子,而是赵家老大留下来的产业!口口声声说别人要谋害赵家老大的产业,其实最惦记这份产业的,是他们自己!如果赵家老大留下来的是一栋破茅草屋,他们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是这么反对了!
赵立夏何尝看不出自家这群所谓最亲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心里越发的薄凉,只觉得恨极了!他们家的这份产业都是他爹娘自己辛辛苦苦挣下来的,老赵家的连一块砖都没给过,如今居然还想惦记着这份产业!他就是平白送了人去,也绝对不会留给他们!
里正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说下去了,横竖事情原由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等会儿去祠堂里也不用再为了这个闹腾,当即冷声道:“这事儿我已经跟族长说了,等会儿下午边上,我会召集村里人都去祠堂里,让族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再说一遍,再把赵家老大从你们家的族谱上移除出去,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记得下午去祠堂的时候把家谱也带上。”
赵老爷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家儿子拉住了,这事儿还得回家再商量商量,在这里再争下去也没什么用,赵立夏想要被过继出去那是他的事儿,可是他家的产业是姓赵的,可不能随了他一起带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_^
又是两点····亲们久等了
109欠债还钱
傍晚时分;赵家村儿里头凡是姓赵的都被召集到了赵氏祠堂外;对此;大家伙儿一点都不意外;赵立夏居然想从老赵家的脱离出去;这不是要反了天去!也难怪赵老爷子气得追着他们打;这么大不孝的人打死都算轻的了!
至于那些旁姓,则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头,毕竟这是赵氏的“家务事”,有外姓人在场那就是“家丑外扬”;杨婶儿一家子也算是外来户,不能去祠堂一看究竟;心里又不踏实,只得去找方怡;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怎么好端端的闹出这事儿来呢!赵立夏这孩子也不像是个忍不住事儿的呀!
等赶到赵氏祠堂,所有人都是一愣,预料中的赵立夏跪在祠堂里等着受审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老族长连同族里的几位老人照例是坐着的,每个人都端着脸,看不出喜怒,白城山依旧是站在里正的身旁,再旁边就是赵立夏和他的一众弟妹,看他们的表情,除了严肃了些,也没别的了,反倒是老赵家的一家子人满脸菜色,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心里纳闷极了,却也没人敢在这种地方喧闹,站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各家的男人们,其他妇孺则是围在后头,压低了声音议论着,这事儿来的太突然,她们还没来得及八卦呢,就被族长给召集到这里来了。
等到人都到齐,里正把事情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就是赵老爷子当年把赵家老大半卖半送给了猎户当儿子,还立了字据,如今白家来了人,要找赵老爷子兑现了。言语间不带任何感□彩,就只是在陈述事实,至于听得人是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这会儿,大家伙儿才知道白城山居然是那个老猎户的侄子,难怪对赵立夏他们一家子这么好!啧啧,这城里人啊,就是精明!先一味的对他们好,又是带去城里干活儿又是借钱的,现在终于露出尾巴了,就是为了想要让他们过继过去,这一过继,赵立夏一大家子人连同那家产也都带去了吧!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家产啊!
里正说完之后,又问了一遍双方,白城山手里拿着的是那字据,白纸黑字,无需多言,赵老爷子黑着脸,半晌才恨恨地点了下头。眼见两边儿都承认了这事儿,里正也没再多说,转身看向族长,见族长点了头,这才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你们把家谱给我。”
正捧着家谱的赵家老二听到这话,顿时缩了缩身子,抬手轻轻碰了碰赵老爷子,赵老爷子回过神,猛地道:“等等,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办了!”
里正眉头一皱,这老赵家的又想闹腾什么事儿?
族长倒是不动声色,咳嗽了几声,才道:“说。”
对上族长,赵老爷子还是有些惧怕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出声:“当年的事我认了,他要过继那就过继,可是在过继之前,咱们要说个清楚明白,他家的地,他家的房子,可都是我们老赵家的东西,他是要去继承白家的香火,给白家的祖宗磕头,我们老赵家的东西可得留下!”
这话一出,赵立夏几个人的脸色顿时一白,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些家产吗?
赵老爷子看都没看赵立夏他们一看,只盯着族长,赵立夏过不过继他不在意,但是这老赵家的家产是绝对不能凭白地给了外人!
祠堂一片寂静,最先开口的是族长:“过继只过人,房子和田地要留下。”
赵立夏身子微微一晃,怎么会这样!那明明是他爹挣来的产业,凭什么就要留给老赵家的!他身后的赵立秋也紧紧咬着牙,后面的赵立冬和赵立年就忍不住了,已经哭出声了,连带着赵苗苗也哭起来,他们的家要被抢走了吗?
白城山早就料到不会那么轻轻松松就能让赵立夏从老赵家的脱离出来,此刻对上族长老谋深算的目光,微微一笑:“赵老爷子说的对,过继之前,当然要凡事都说清楚,算清楚的好。按理说,立夏他们也算是我的侄子,只不过,亲兄弟都是要明算账的,我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老赵家的一群人还沉静在族长那句话的喜悦当中,房子和田地要留下!那栋青砖大瓦房和那八十亩的良田可就都要归他们了!终于给他们盼到这一天了!犹自兴奋的他们无视了白城山的话,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儿过继了去,好让他们早点儿搬进那青砖大瓦房!
赵老爷子也露出一丝喜色,爽快道:“当然是要算清楚了!”
“有赵老爷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白城山笑了笑,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这是立夏之前跟我借的一百二十两的字据,这些债是立夏作为我故友儿子的身份来借的,自然要在过继之前还清了。不然回头他进了我们白家,我可就张不了这个口了。”
“什么!”赵家老三一个没忍住,失声叫了一句:“之前不是才八十两吗?怎么现在变成一百二十两了!”
赵老爷子踢了赵家老三一脚,连忙补道:“你就算进了你们白家,不也是可以给你干活儿还债的吗?为什么要用我老赵家的产业来还债!”
白城山道:“赵老爷子,你可当真是狠心啊,立夏现在还是你的长孙呢!你就当着全村人的面儿,就这么把他往火坑里推?我当初借他银两,是看在他一片孝心,再说又有这么多的田地,迟早能还上,若是真让他干活儿还债,岂不是要活活累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