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归一阵苦闷,脸沉了下去。
卫幽特意在水房多磨蹭了会,让他们说些知心话。可是出来一瞧,慕容画楼依旧是刚刚悠闲神色,而白云归脸色昨日还要阴寒。
卫幽茫然。
白云归见卫幽过来,对画楼微扬下巴:“去叫了半岑,跟她辞行。咱们回去了。”
手中的茶有淡淡暖意,氤氲茶香中,她的眸子迷蒙难辨。笑容却明艳照人:“督军,小宝宝快要出世,我想暂时住在小公馆。至于半岑。您伤了他,他在等您一句抱歉呢。”
白云归手指微曲紧握。当着卫幽的面不好发作,只得把满腔愤然怒意全部压下,唇线微微抿着。
画楼见他这样,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卫幽的手,笑道:“幽幽,你在官邸住着。想要什么跟管家说。千万别惹云展,他性格不好时会闹事。灵儿和薇儿只怕也对你有微词,你且不要试图跟她们说话,免得刺得你难受……”
卫幽愕然:“嫂子,你不回去吗?”
画楼看了眼脸拢寒霜的白云归,笑容甜腻对卫幽道:“督军带了新宠的美人回来,夫人醋意大发,跑了出去,这样不是更有噱头?虽然俞州是督军的地界,卫总理是政府内阁要员。要是他执意寻错,督军也要疲于应付。我就不回去了,暂时把戏做足了。”
虽然句句都是替他们考虑的话,却是听在白云归眼里。是那般刺心。
卫幽心头微定,却见白云归明显的怒色,顿时又不安起来,为难看着画楼:“嫂子,您……”
画楼轻轻拍了她的手。
白云归怫然起身,深敛眼眸染了冰霜:“夫人,你是越来越贤惠了!”
说罢,阔步走了出去。
画楼忙示意卫幽跟着去。
卫幽见他们还是不和,更加愧疚,听到院子里汽车鸣笛,她才跟画楼道别。
画楼透过窗棂,凝望那汽车远去扬起的尘土,心中不禁猜想:白云归要做什么。
明知要废督裁军,他还在这个风口浪尖跟卫总理玩这等把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在维护李争鸿,才承认卫幽是他的女人,卫总理又岂会不知?
那么精明的政客,他会甘心被白云归这般捉弄?
倏然间,画楼隐约想到了什么。
张总统从前是白云归的盟友,可是狡兔死良弓藏,白云归权倾一方,早已为人女所顾忌。
若是裁军,他以后的处境会很尴尬。
上次南北欲和谈,结果大半年过去了都无消息,到底是哪一方不愿意接受条件,至今没有捅破。南北迟早是要大战的。
倘若战事一起,南方政府怕白云归背后偷袭,自然会先陪猛将袭击东南。
局势又要动荡不安。
可是,如果和谈成功了呢?
至少半年内国内会太平的吧?
卫总理是张总统的亲信,如果扣押了他,逼迫他公开声明支持南北和谈,应该可以加快和谈的脚步吧?
白云归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把卫总理引到俞州?
那么谨慎精明的政客,只有在他女儿的事情上才会放松警惕,才会失态,白云归是不是看中了这点?
画楼无声叹了口气。
她气得离家出走,女儿和白云归的婚事进展便会更加顺利,卫总理迟早要来俞州的。只有他到了俞州,进了白云归的官邸,白云归便能悄无声息将他扣住,直到南北顺利和谈。
说什么李争鸿年纪不够,不能成亲!整个东南都是白云归的嫡系,那参谋知道李争鸿年纪不够,亦不会当着卫总理的面说出来的!在这个年底,身份证明又不是电脑扫描全国联网,想改个年纪还不是轻而易举?
除非是白云归授意指使。
白云归扣押卫总理,促进了和谈,东南便会太平。但是他与张总统的那点情分,就算彻底完了。
以后只剩下各自的算计。
所以卫总理绝对想不到白云归的目的。
画楼能想到。
那个男人,要他的地盘百姓风调雨顺,哪怕是短暂的和平,他都愿意不计代价去换取。
当初画楼初次来到俞州,他连妻子都可以放弃。
他说,他当初的理想,是定国安邦!
而作为他背后的女人,总是承担更加的委屈和心酸。
画楼想着,便笑了笑。她是懂得他的,而他,似乎总是不懂她。
便这样,画楼住在了小公馆,卫幽住在官邸。
督军官邸在筹办喜事,管家购买喜事用度异常的高调,画楼又不住在官邸,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俞州都知道白督军带兼祧两房,娶他的二夫人。
可是他们只是筹办喜宴用度,却并不登报结婚。也从来没有见过白督军和新夫人出来应酬。那个新夫人的家世、容貌、背景,一时间又成了俞州的谈资。甚至小道报纸都是这些揣测。
督军官邸要办喜事,如果不想外人知道,谁都不可能走漏风声,白云归训练下属和管家极其严格,家里下人从来不敢多嘴。所以,画楼不在官邸,白云归要新娶夫人的消息,都是故意放出去的。
就是要让整件事更加急迫,却又不登报。画楼要是卫总理,只怕也要气得亲自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白云归隐藏了卫幽的身份,不让她曝光,大约是顾全李争鸿的面子吧?
算计的时候,终究还是留了几分。
整个白家,除了当事人,只有白云归最淡定;而小公馆这里,苏氏总是暗暗叹气,观察画楼的神色;而慕容半岑替她挡住报纸,不准佣人拿报纸给她,也不让她上街。
画楼虽然觉得好笑,心中却是暖洋洋的。
九月二十八,苏氏诞下了男婴,重七斤多,非常健康。
三天后苏氏出院,回到小公馆,画楼和慕容半岑最大的兴趣,便是趴在小婴儿床边,观察评论这孩子。
他的鼻子、眼睛像慕容画楼,而嘴巴和脸庞像慕容半岑。
画楼跟苏氏笑道:“妈,您要是再生个弟弟,长得跟半岑一样漂亮的凤眼,我真是难活了!一家子兄弟姐妹,只有我眼睛平常些。”
“胡说八道,你的眼睛才好看!”苏氏嗔怪道。
王管事便进来跟画楼道:“夫人,易副官来了。”
画楼笑了笑,起身下楼。
“夫人,昨晚八点左右,平阳饭店突然清客,说掌柜的出了点事,要关门谢客。门口能看到有人放哨,戒备森严。”易副官禀告道。
最近画楼让他去观察城里吴家饭店的情况,一旦有异常就回来禀告,一连十来天,终于今天有了异常。
画楼颔首,满意笑道:“那你继续盯着,看看最近有多少人进出?千万别叫人发现……”
易副官道是。
卫总理来俞州了。
果然不出画楼所料,这个卫总理精明又谨慎,他并不是很相信白云归,所以偷偷寻了家中等饭店住下。
倘若他来到俞州,会不停找政界的数人,那么他应该对白云归的意图没有怀疑,只是猜疑白云归在玩花招等李争鸿生日满,拖延婚礼。他需要戒备一番,才能接招拆招。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等婚礼的消息,那么他一定是有所怀疑了。
画楼想看看能否帮衬一把。
次日,易副官回来说,平阳饭店有人秘密进出。每次来客,虽然穿着打扮很隐蔽,身边却都带着随从。
画楼淡淡松了口气,看到白云归布置得很好,她不需要出手。
苏氏如今得的这个孩子,叫苏捷。这是画楼的意思,既然不信慕容了,就不用跟着半岑的名字。
苏氏也同意了。
九月初十那日午后,管家松了一份名帖给画楼:“夫人,李家六少来访。”
画楼愕然。
他怎么又回来了?
不会是听到白云归兼祧两房的传言了吧?这人,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白云归的计划捣乱啊!
“快请!”画楼沉声道。
第一百八十五节逗弄婴儿(粉红90加更)
李方景站在客厅中央,一身青灰色长袍衬托他气质温润文雅,眸光多情缠绵,若丝线般缠绕,撩拨得眉梢心尖酥软,撩拨得心头繁华似锦,撩拨得昨日旧梦微醺。
他淡淡望着楼梯口那墨绿色锦绣身影。
青丝绾成低髻,耳坠雪色珍珠耳塞,明媚笑容似春燕,轻掠怀春的心弦,激起阵阵涟漪。
李方景张开手臂,笑颜俊妍:“不给远道而来的故友一个热情温暖的拥抱?”
画楼讶然失笑,缓步走过去,衣袂蹁跹。
他眸光坚定又缠绵望着她。
她笑了笑,轻轻上前拥住了他。
他却反手将她搂住,手臂微紧,半晌才松开。
“这个拥抱,诚意够不够?”他占了便宜,反而问她。
画楼哭笑不得:“诚意足矣。”然后又打量他一身老式的青布长衫,不禁咋舌,“这身衣衫,书生气十足,极好。”
“是吧?”李方景得意,“我常见你穿老式衣衫,揣测你应该喜欢,专门跑去做了几身,想着下次见面穿给你看。我瞧着也极好,一路上总有时髦小姐同我搭讪,我就说我是学校里的教员……”
惹得画楼大笑。
女佣奉了茶,李方景从皮箱里拿出些许礼物给她。
然后又打量这小公馆,感叹画楼会享受,精致奢华又不失温雅清幽,每个角落都是精心的布置,格调雍容。意蕴淡雅。隐居此处,心情甚悦。
李方景连连点头。
画楼便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去香港都不足一年,差不多三四个月回来一趟,索性回来吧,来回奔波不觉劳累么?”
李方景微嗔:“我专门回来看你,居然不领情。”
他是听闻了白督军官邸的那些流言吧?
她的这个间公馆,知者甚少,李方景却轻而易举寻上门来。他定是留了人专门在俞州打探她的消息。
画楼心头凝噎怅然。
“你也是听闻了督军要兼祧两房?”画楼笑容疏淡,无半分愁丝。
李方景便笑:“难道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纨绔不知世事?督军若是真的要兼祧两房,对方定然不是无名之辈。ШШШ。⑧jΖШ。ΓóΜ既然夫人不住官邸的话都能传出去,为何新夫人的背景身世一概成迷?我知道。依着你的心气智谋,是不会让不利流言满城飞的。我并不是回来安慰你,只是想着,你们夫妻只怕又有算计了。他要成就千古伟业,无暇顾你,我回来给你做伴。”
画楼捧着茶杯的手微顿,半晌不语。
原来他也看得这般透彻清晰。
“我也没本事夸口护你,只当回来探望故友。陪着说话解闷。”他声音微低,最终似呢喃道,“你不用推辞。你就这样想,反正李方景不管在哪里,都是陪佳人玩乐的风流公子……”
画楼心口灼灼,有些阴晦的疼痛。她拉住李方景的手,故意嗔怒道:“再说这样不着调的话,下次回来就没有朋友给你热情又温暖的拥抱了!”
李方景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笑意悱恻,眸光绰约。
画楼却眼眸微落,脸上情绪刹那收敛,慢慢从他掌心抽出手。李方景正愕然,下一瞬便见她眸光里有了淡然而贞静的笑:“督军,您来了。”
李方景扭头,就见那一身铁灰色军服男子立在门口瑶阶上。冷峻脸庞衬在秋日微寒阳光里,似拢了青霜。眉梢含煞,深眸携刃,锃亮长靴在地板上落在重重响声。
他手里拿了礼盒,静静望着邻座在沙发里态度亲昵的两人。然后冲李方景微微颔首:“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本有间隙,亦是男人政治上的决裂。此刻是私下,白云归又主动开口,没有以督军之势压人,李方景自然不会小气到不予答话。他起身道:“才回来。听说画楼搬出了官邸,我回来看看老朋友。”
他觊觎这男人的妻子,他不屑于隐藏。
因为这男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看到他和画楼拉住手,他只是表情微变,瞬间又客气同他寒暄。
白云归心思光明正大,李方景亦不是奸邪小人。
他的来意,明白告诉白云归。
白云归点头,眉梢微松,他也欣赏这样的坦白。有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遮遮掩掩不像个男人,令人瞧不起。就算有私心,亦敢磊落道出,才是丈夫之举。
白云归便又看了一眼安静微笑的画楼,道:“我来看看孩子……”
画楼眼眸微转,静了一瞬才笑道:“在楼上,我带您去看。方景,我们家添了小宝宝,你要不要看看?”
白云归眉头蹙了一瞬。
李方景更是愕然。
他愣了下,才温和笑道:“是吗?恭喜恭喜,添了新生命是最大的喜事。不过我不知道,没有带礼物。”
“小孩子知道什么,你不是带礼物给我了吗?”画楼笑容恬柔,“我替他收下也是一样。”
婴儿房在三楼,奶妈和半岑正在陪着。小苏捷刚刚睡醒吃了奶,睁着乌湿湿似紫色葡萄般眸子,扭头好奇打量着四周。慕容半岑就拉住他的小手,不时亲吻一下,逗着他笑。
小苏捷则不时张嘴,呀呀两声,好似很愉悦。
画楼上前,接过奶妈手里的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小苏捷离开奶妈温软怀抱,眉头蹙了蹙,画楼就轻轻拍着他,他才缓缓冲画楼咿呀两声。
看到白云归和李方景同时进来,慕容半岑愣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当着外人的面瞪白云归,还不情不愿叫了声督军。
姐姐告诉他,一家人再有间隙。亦不能让外人看出不和。一家人都不和,旁人会笑话。
白云归却没有搭理半岑,眼眸被那孩子吸引住,一瞬都舍不得松开。慕容画楼怀抱着他,神态前所未有的温柔满足,笑意深及眼角,会心的喜悦。那孩子肌肤磁白红润,满头乌黑青丝。裹着包被,一双玉藕似的小胳膊却在外面挥动着。
白云归只觉心头酥酥的,不禁走了过去,轻柔摸了下孩子的小脑袋,心柔软得快要融化。
那孩子挥着手。那小小指节柔嫩白皙。
特别小,孩子的手又小又软,白云归不禁放在自己掌心,神情茫然问画楼:“他怎么这样小?”
画楼被他的神情逗乐,扑哧一声笑起来:“他才出生啊,督军。”
快年近四十的男人,看到孩子居然有毛头小子般懵懂,让画楼觉得好笑;可他这般慎重又温柔的眸子。又让她心口发紧:他快年近四十了,不曾做过父亲。
白云归却没有注意画楼,依旧望着这孩子,片刻不舍挪眼,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酷似慕容画楼。
那湿溜溜的乌黑眸子灵巧转动着。他的心不禁融化。
那孩子却冲他笑。
白云归大惊,失态般喊画楼:“画楼,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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