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半岑已安静,对方副官和易副官道:“你们去休息,我没事……”
方副官和易副官面露犹豫之色。
正好画楼进来,两人如释重负,喊了声夫人,便退了出去。
画楼坐在半岑身边,默默拉着他的手,问他:“可有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瞧瞧?”
半岑垂眸半晌,道:“我没事。姐姐,你也去休息,你怀了孩子,今天都累了一整天。”
说罢,放开画楼的手,欲起身将她送出去。
画楼没有动,依旧定定瞧着他。
半岑懊恼坐了回去,有些赌气道:“我没有做错,我不去道歉。”然后愤然转身,对着画楼的眼眸,声音压抑不住,“姐姐,我们在霖城的时候,受了欺负妈也不准我们告诉爹,没人替咱们做主。如今不同,督军会护着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受气。那个花影,以前就总是欺负我们,你都忘记了?”
画楼心口发紧,将半岑搂到自己怀里,声音幽静怜爱:“你没有做错,姐姐不是叫你去道歉,我们再也不用受人欺负。”
半岑慢慢放松了情绪,依偎着画楼。
好半晌他才直起身子,冲画楼笑。笑容柔媚蚀骨,比女子尚且妩媚三分。
画楼回房时,情绪有些低落。
白云归便打趣她:“刚刚外面鬼哭狼嚎,是在做什么?”
画楼斜睨他,清冷道:“督军真的不知道?”
白云归抱住她,亲吻着她的鬓角,柔声道:“别生气有些人对于我不过是跳梁小丑,你也当看笑话。”
画楼明白他说什么,表面虽不动声色,心底却有阵阵暖流涌入,涟漪轻微。
自从怀了身孕,她好似特别容易感动心变得柔软又多情。
他又问了半岑发狂的事,对她道:“要不要我安排人送他出国去瞧瞧?他心里有事,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糕。”
“我怕!”画楼声音有些沉“我怕他原本不觉自己有事,却被送出去,会加重负担,其实男孩子性情暴躁不是大事。我不想送他去……”
白云归蹙眉。
“心理治疗,白说了便是心理暗示,让他把暴躁的根源揪出来。”画楼见他有些不赞同,便解释道“我知道他什么事情会暴躁,为何要将他交给别人?我们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开导他······你能保证心理治疗有效,不会让他更加暴躁?”
白云归沉吟半晌,道:“你做主吧!”
他对所谓的心理治疗亦没有信心。
而后几天慕容半岑放了学便去苏氏那里,陪着苏捷玩闹晚上住在小公馆;画楼有空的时候去吃晚饭,说些闲话便会官邸。
张家宴会过后白家女眷便初步认识了俞州上流社会的贵妇们,融入交际圈。
慕容千叠在官邸管家陪同之下,跑了几个月,终于将房子买齐,价格公道,交通便捷。
没过几天,北方动乱,曹疏钟与日本人勾结之事证据确凿,被披露出来。他与北方政府烽火大战。战事持续时间不足一个月,曹疏钟溃败,带着亲信退守陕西。
北方政府将冀地、山西一带全部控制在手里,冀地军政府韩督军等人,皆通电全国,效忠北方政府。
北方政府的废督裁军便大刀阔斧进行。
转眼间便是七月,又是酷暑难耐。
白云归的官邸不再叫督军府,而是将军府。废督裁军后,白云归同北方政府决裂,成了南方政府的陆军总司令。
云媛四月份南下,并不是寻找辛繁,而是拉拢白云归。
南方情报局,云媛是局长,柳烨位居副局长,两人你争我斗不相上下。后来,云媛成功笼络白云归,记一件大功,原以为可以稳胜柳烨一头,等她回到南京时,才知道柳烨已找到了辛繁。
两人继续势均力敌。
白云归怕画楼多想,装作若无其事跟画楼解释他的考虑。他决定改弦易帜不带个人私情,而是他早有此考虑。
他曾经逼迫卫总统和谈,他与北方政府水火不容。一旦裁军,东南势力会大受损害,甚至有动乱之象。
就算是柳烨过来谈判,他亦会同意。
画楼笑着说她明白,并无多言。她那个时候觉得每日昏昏思睡,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求睡眠充足。偏偏又经常莫名失眠。
白云归却见她不是很上心,以为她故意不说,心中却恼怒他,后来又找机会解释一遍,弄得画楼啼笑皆非。
画楼才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听他说话。
时至七月,天气越来越热大家皆不敢出门交际,就算是晚上,跳舞都会汗流浃背
从四月到七月也发生了几件和画楼相关的事。
首先是,卢薇儿怀孕了。她亲自过来报喜,白老太太送了她很委补品和药材,很是欢喜。
背后却叹气对画楼说:“灵儿比她早一个月结婚······”
白云灵至今不见动静。
自从卢薇儿怀孕,张太太嘴上什么都不说,看灵儿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探究,她结婚也七个月了。
灵儿本不是敏感多心的,却因为这件事,在画楼面前哭过两次,还试探着问她,她结婚一年多才怀孕的,应该是想了法子的到底怎样才能怀上,让画楼教教她。
画楼从跟白云归有夫妻之实到怀孕,中间隔了一年零四个月。可他们分别就不止九个月,就是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六七个月。
而白云灵和张君阳结婚已五个多月,他们天天在一起······
画楼很是尴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安慰着白云灵。
白云灵从画楼这样得不到安慰闷闷不乐,张君阳发觉她的不快,明白她所忧心之事,亲自下工厂,替她做了个八音盒,哄着她开心。
又拿画楼的例子劝说她别愁苦还道:“宝贝总是多求而难得,才显珍贵。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定是聪明出色的。”
白云灵这才展颐微笑。
但是这件事没有让白家人更多的忧心,因为卢薇儿报喜的两个月后白云展要结婚了。白家五太太叫瞿湘,她父亲是南方政府铁路局副局长。
白云展已二十二岁,老太太总在白云归面前念叨着他的婚事,白云归便想起上次去南京,饭局上,那位瞿副局长喝醉了,便语无伦次说他愁苦事:他夫人眼光极高挑女婿很是苛刻,把他女儿婚事耽误了。
他的爱女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出嫁。
白云归便叫人去南京打听这位瞿湘小姐的秉性,回来的人说瞿小姐很腼腆没什么主见,瞿夫人又十分强悍好几个追求瞿小姐的少爷被瞿夫人当街臭骂。瞿小姐就越发腼腆。
白云归把情况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蹙眉说有这样的亲家太太会很头疼。
画楼便道:“瞿夫人在南京呢,逢年过节都是家里佣人去送礼,您和瞿夫人"都不用见面。再说,做咱们家媳妇的是瞿小姐。瞿小姐人品才是关键。”
老太太和老爷子商议,便同意了。
白云灵在一旁笑,说:“五哥一定不同意,还会骂大哥,你们信不信?”
老太太瞪她,其实她心中也担心。知子莫若母,她太了解白云展的脾气。
但等白云归把这件事告诉白云展,他微微想了想就说:“人不惹事、孝顺爹娘就好,其他的我无所谓。”
居然同意了,连画楼都错愕半晌。
白云归请了高岩山去说媒,第二天便有电报回来,瞿副局长很是高兴,欣然同意了这桩婚事。
瞿夫人非要见见白云展,瞿副局长终于硬气了一回,冲他夫人喊:“我是一家之主,这件事我说了算。”
没见白云展,直接把闺女送到了俞州和白云展完婚,好似生怕白家会后悔。
从说媒到完婚,刚刚两个月。
瞿湘长得很平凡,五官毫不出彩,年纪又大,门当户对的人家少爷跟她同龄的基本上结婚或者订婚了;比她小的她不愿意、对方亦不愿意;比她大的,不是平妻便是续弦,瞿夫人不可能同意。
好不容易找到了白总司令的弟弟,门户相当,又是同龄,白云展只比瞿湘大一个月,瞿副局长很满意,没有调查白云展,痛快将女儿嫁过来。
瞿湘进门后,白家众人发觉她性格的确怯懦腼腆。
“又是一个老三媳妇。”白老太太倒也满意,“娶媳妇也是运气,千挑万选,最后可能看走了眼。瞿氏斯文,小五又是浑不楞的性格,要是娶个要强的,只怕吵不完的架,瞿氏配小五最好。”
画楼把婆婆的话告诉白云归。
还道:“一家子妯娌,总算有个和我一样容貌普通的······”
白云归微愣,然后使劲吻着她:“傻孩子,谁说你容貌普通?我瞧着是天仙模样……”
画楼便骂他不正经。
白云展结婚后,慕容二太太来看望画楼,说房子已经买好了,也给霖城去了电报,族人最近一个月会陆续来俞州。
“吴将军的幼子吴少帅,他是怎样的人,姑奶奶知道吗?”慕容二太太突然问画楼。
吴少帅,倘若不出意外,便是吴时赋。
只是,慕容二太太问他做什么?
画楼捧着茶杯的手微顿。
第二百四十四节引诱
“二嫂怎么问起他?”画楼很快便平复心绪,秀眉微蹙,露出几分不悦。
慕容廖氏一瞧,心中打着鼓,后面的话说得小心翼翼:“你二哥去银行存钱,数目不少,那经理就热情招待他。那人是俞州人士,你二哥初来乍道,什么都不太懂,两人便常来常往。前段日子得了空闲还跟着他买股票,赚了好几笔钱。最近他介绍吴少帅给你二哥认识,说吴少帅想开间汽车行,正在集资,问你二哥要不要入伙,每年吃五分的红利……”
画楼脸色倏然清冷。
“因为入伙的数目是你二哥全部积蓄,我们怕······”慕容廖氏瞧着画楼神色不善,心顿时堕入冰窟。
“这个伙,还是不要入了!”画楼冷冷道。
既然娘家人以后在俞州生活,他们出了大事,关系着她和白云归,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吴时赋最恨谁,大约是将军了!”她清湛眼眸幽静冷酷,直视着慕容廖氏。白云归成了南方政府的总司令,画楼在娘家人面前便是叫他将军。她毫不遮掩把吴时赋曾经同白云归争夺容舟、打伤白云展的事告诉了慕容廖氏。
“他是将门少帅,最是跋扈,只在将军面前吃过亏,心中记恨得紧,否则也不会把我们家五少爷打得两个多月下不了床。二嫂回去告诉二哥,倘若他非要吃这份红利,以后出了事,恕我袖手旁观了。”最后,她语气里透出命令般的强势。
容舟的事、白云展的事,俞州人尽皆知,就算画楼不说,慕容家的人在俞州久了,总能听人提起。
没有隐瞒的必要。
还是痛痛快快告诉慕容千叠和慕容廖氏。
这几个月的相处,画楼觉得这对兄嫂算得上有点见识。那些画楼威胁慕容花影·她居然还不死心阄了一次,画楼便不想再提醒,却听说廖氏出面帮她告诫了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
是聪明人,总会猜测很多。
不明着说·他们猜测的方向错了,会弄巧成拙。
慕容廖氏冷汗直冒。
跟那经理赚了几次钱,慕容千叠和她倒也没有昏头,听说吴将军的幼子要开汽车行,忙叫人去打听吴时赋的为人。
那佣人回来说,吴时赋在俞州声誉极好,老爷可以放心入伙。
因为佣人是来到俞州才新雇的·慕容千叠总有些不太放心,摸清一个人的秉性,几个月的功夫办不到,他不太敢相信这佣人的话。
廖氏当时劝丈夫道:“别磨磨蹭蹭,存在银行红利少,不如入伙。”
慕容千叠却说:“总觉得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不太踏实!不如去问问姑奶奶。很多事下面的人不知道,姑奶奶是跟吴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她一定清楚吴少帅的底细。”
廖氏当然还笑丈夫太过于谨慎,可心底亦欣赏丈夫这点,便借着看望画楼·把这件事说了。
此刻,廖氏才万幸自己说了。
吴时赋既然对白总司令恨之入骨,知道慕容千叠是白云归的妻舅,岂会便宜他?
那个经理便是诱饵,一步步诱惑着慕容千叠上当,然后好借机羞辱白云归。
要是慕容千叠真的上当了,不仅仅自己倾家荡产,也给白云归面上抹黑,姑奶奶颜面无存。
廖氏拍着胸口:“姑奶奶,姑奶奶·您真是我们家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因为觉得很是侥幸,有种逃脱大难的兴奋,说话语无伦次。
画楼却莞尔。见嫂子能听得进她的话,没有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态,她很欣慰。
既然廖氏听得进,她便把自己对吴时赋的评价也索性告诉她:“吴时赋此人·阴狠小气,睚眦必报。他曾经的大太太,跟我很要好,最是贤良谦恭,大约是得罪了他,莫名不知去向······可见他是怎样的人!”
画楼跟采妩要好的事,俞州众人亦皆知,总会有人告诉廖氏,还不如她自己说。
廖氏愕然:“被他杀了?”
画楼面露戚容:“不知道,吴家只说不见了······已大半年了,吴将军在找她,可杳无音讯,多半……”
后面的话,她没有多说。
吓吓廖氏也好,希望慕容千叠打起精神应付吴时赋,别不小心避免了这个坑,掉入另外的坑。
旁人有心害你,防不胜防。
廖氏脸色煞白。
回去告诉慕容千叠,他一瞬间亦变色,夫妻俩对坐,良久无语。
“听人说买股票有输有赢,我跟着项经理,却赚得盆满钵满,可见是有人引我上当。”慕容千叠眸染霜色,“我寻个机会,把赚得的钱还给姓项的,置身事外,否则身家性命都不保。”
“正是!”廖氏赞同道,“可这等小人不能得罪。那吴少帅不怕白将军,他既然有心钭你入局,你驳他面子若做得不够圆滑,他捏住把柄,以后少不得处处害你。将军又不能每天派个人跟着你。”
“可······”慕容千叠叹气,他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白云归的副官喊了慕容千叠去将军府。
白云归和慕容画楼在书房同他说话。
慕容千叠便将项经理如何跟他搭讪,如何吹嘘股票的差价,如何劝说他去买股票,又如何赚钱,最后如何引荐吴时赋给他认识,一五一十说给白云归听,丝毫不敢隐瞒。
“赚的钱你悉数告诉我数目。”白云归眸色含煞,星目似锋刃,令人劈面生寒意,“最近这几个月,股票市场并不红火,能赚钱的都是些老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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