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半岑一心一意想和高平莎结亲,苏氏和苏捷的存在,画楼不准备瞒着。原本想,等高三少爷从美国回来,自然会把这件事告诉高夫人,比画槿亲自开口要好。
如今,只得主动说。
可白公馆那边,为何要说?
画楼微微一思量,蹙眉道:“你想让我去探探张妍的底细?”
白云归满意颔首:“既然要查,便顺着这件事,一查到底。”
画楼也同意。
商定之后,夫妻俩便分头行事。
白云归带着高平莎和慕容半岑去了高岩山的官邸。
画楼去了白公馆,只是把慕容半岑返程的消息,散播出去,没有提苏氏和苏捷。
晚上回来碰头,画楼道:“娘说明天张家唱堂会,她们都会去,张妍应该能听到消息…….高家那边怎么说?”
“高岩山夫妻俩愣了会,倒也不十分介意。他们家同半岑结亲,看中的是半岑世家子弟的背景,再说亲家太太在明面上是死去的人,只要他们的面子不受损他们倒也能体谅。”白云归低声说着,略微沉吟一瞬,“······.高大小姐是半岑他们走后的第二天离开俞州的,说是跟张四小姐去了杭州府,她们有个同学结婚。”
画楼神色微凛。
“我总觉得,张妍和高雪芝,不可能是一伙的。”白云归眉头微蹙,“大家都知道她们要好倘若她们中有一个人落网,另一个人就逃脱不了被调查甚至暗杀的命运。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对方的上司不应该如此愚蠢…….”
这一点,画楼亦同意。
“我发电给其他驻军,让他们封锁铁路和码头,还有近海海面找一个女人和刚满周岁的孩子。”白云归补充道,“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画楼岂会不懂?
她点头,手不禁抚额。不知道为何头痛得厉害。
白云归捉住她纤柔皓腕,有些心疼道:“叫你别多想,有我在!”然后帮她揉太阳穴。
他按了几下,画楼感觉头轻松不少,人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也许明天就会有场恶战,她必须保持良好的状态,莫名的担忧只会削减她的判断力。
她搂住白云归的腰半晌不言。
白云归吻了吻她散发幽香的青丝,推开她,笑道:“我去看看清歌和素约。”
画楼也跟着一块儿去。两个孩子早已睡熟,嘟囔着嘴巴的模样十分有趣。白云归站在床边看了半晌。
画楼依偎在他身边。
从婴儿房里出来,奶妈跟画楼和白云归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小姐特别乖。平常一天总要哭两三回,今天一回都没有哭乖乖吃饱了就笑,饿了就吃,一点也不磨人。”
白云归稀罕不已,对画楼道:“孩子都这么懂事,知道大人有事……”
“凑巧而已!”画楼笑着打断他,“你啊,真当你的孩子天生灵慧啊?”
“就是天生灵慧!”白云归反驳道,口吻很坚决,不容置疑。他很少不理智,可是提到孩子的种种,他从前的冷静与客观都不见了,十足的神论者。
比如,他觉得清歌天生不凡,将来定会功成名就;比如,他又觉得素约会察言观色,甚至没有见到父母,就知道父母心情不好,很听话不吵闹······
画楼无奈摇头笑。
头有些昏,画楼却睡不着,她脑海里辗转反侧。虽然不停安慰自己,对方掳走苏氏和苏捷,目的是白云归,那么苏氏和苏捷不会有事。可想起苏捷的活泼,苏氏的美貌,她又翻了个身。
身子倏然一紧,白云归压住了她,把她拢在自己身下,喃喃道:“好好睡觉……”
他本就睡意不深,睡觉时很警觉。画楼这样翻身,再多的瞌睡都被她吵得不得安宁。
画楼微愣,有些歉意道:“吵到你了?对不起······”
白云归索性起身喝水,还倒了一杯水给她。
画楼摇头,道:“叫佣人替我热杯牛奶吧······”牛奶有安神作用。
白云归摇铃,吩咐下去。
热腾腾的牛乳端上来,画楼小口小口喝着,抬眸间,却见白云归眸带心疼望着她,她的心猛然一跃,有股强烈的暖流不期而至。
而后,倒也睡得朦朦胧胧,做了好几个梦,都是些光怪陆离的,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脑海里全部奔腾般的喧闹。
她一身汗。
凌晨五点,白云归尚在梦乡,画楼悄悄起身洗澡。
回来的时候,白云归已经在穿衣。画楼起身的瞬间,他就醒了。
他吻了她的额头,道:“换衣裳,陪我去吃饭。”
画楼若有所思吃着早饭,白云归一边喝着浓茶提神,一边跟画楼道:“我去趟市政厅。昨天让他们封锁海路陆路,今天应该有个交代。倘若有消息,我叫周副官通知你。你安心在家陪普孩子…···”
她的孩子……
画楼一震,那些人能劫走苏捷和苏氏,会不会也打清歌和素约的主意?先掳走苏氏和苏捷,让画楼和白云归自乱阵脚,其实只是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是白云归的孩子?
“好!”她很慎重颔首。
画楼的早饭刚刚吃完,白云归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准备叫佣人端些灌汤包和小米粥来。
周副官急冲冲跑了进来:“将军,夫人!”
然后把两份今早的晨报递了过来。
画楼和白云归迫不及待打开晨报,头版头条,便是苏氏和苏捷的照片。
一掌拍在桌面,亚麻色桌布在她掌风的震动下摇曳着,茶盏吱呀作响。画楼脸色瞬间若千古寒潭般冰凉。
白总司令的岳母和妻弟。
他的岳父去世多年,岳母年轻美艳,照片里的孩子不足两岁·天真无邪望着镜头,很可爱,可他的眉眼间,熟悉的人都能看得出,有五六分慕容画楼的影子。
白云归同样变脸。
“把这家报社的全部给我抓起来,封锁消息!”白云归当机立断·对周副官道,“马上去办!”
周副官道:“罗副官已经去办,马上就有消息。”
白云归脸色才微微缓和。
看着妻子已若那蓄势待发的箭,他的心有些紧·拉了画楼坐下,却再也说不出空洞的安慰之词。
大约半个钟头,罗副官回来了。
他脸色不好,看到白云归和慕容画楼,顿时垂了眼帘:“这报纸没有投入市场,不知道什么人连夜印刷,亲自洒落在街道。那家报社的人已经都抓了起来·他们今天的晨报不是这样的内容,是有人借着他们报社的名字而已。我带人去的时候,他们的社长、主编等人全部在家,丝毫没有外逃之意…….”
原来是蓄谋已久的。
白云归刚刚微微缓和的脸·瞬间又紧绷着。
“我去市政厅,你在家里。”白云归道。
画楼神色清冷·似冰雪般刺骨。她淡淡道:“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白云归也来不及顾她·吩咐家里侍卫要提高警惕,又让易副官片刻不离画楼左右,才带着人去了市政厅。
两个小时后,俞州全城戒严。
那些报纸却洒落在俞州的各个角落。
慕容千叠一家人也在吃早饭,佣人拿了今天的报纸进来,他的长子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道:“咦,今天的报纸内容怎么跟三天前的一模一样?”然后他翻到了首页。
筷子不经意间掉在桌上。
慕容千叠蹙眉:“这么大人,筷子拿不稳?以后你吃饭的时候不准看报纸……”
孩子满面惊容,忙叫了几声爸爸,把报纸递给慕容千叠。
慕容千叠狐疑接过去,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他的妻子廖氏亦伸手接了报纸,啊地大叫了一声。
“她······她不是死了吗?”廖氏指着报纸上虽然鬓丝微乱却依旧风华绝代的苏莹袖,嘴唇翕动着。
“这孩子······”廖氏又仔细看了苏捷,眉头一醋,瞬间就变了脸。
这孩子,长得很像三姑奶奶,更加像大哥慕容半承。
“你们,快吃!”慕容千叠情绪暴躁起来,指了指桌上的四个孩子,“吃了饭,该去哪里去哪里!”
两个小的孩子咕噜噜把稀饭喝了,各自手里抓了两个包子跑了出去;两个年纪大些的,便问:“爸,妈,那个是祖母吗?”
慕容千叠瞪了他们一眼。
他们恹恹不敢语,放下碗也退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廖氏紧紧攥住了丈夫的胳膊,“没有这孩子,三姑姑长得像大哥,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敢多言。如今,这流言蜚语……”
她话音未落,佣人急匆匆跑进来:“太太,大太太带着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三少爷来了……”
慕容千叠和廖氏都很头疼。
廖氏刚想着请进来,隔着花厅和客厅,已能听到陈氏嚎啕大哭的声音:“我以后怎么做人啊?苏氏那个贱人,慕容画楼那个贱人,她们母女是要害死我们啊,二叔,二叔,你要替我们做主······”
第二百六十七节管教
“……当时那苏氏,就应该浸了猪笼。她不要脸,勾引继子,天生的下贱胚子。我以为她真的死了,原来还稳当当活着,替慕容半承那个不要脸的生了儿子!我说怎么好心把我们母子送到俞州来,就是想着借了慕容画楼的手,收拾了我们母子,然后他跟着苏氏那贱|货远走高飞…….”陈氏一边哭,一边措辞狠毒的骂着。
慕容千叠脑袋有些疼。
她哭得嗡嗡的,又说过不停。
可她是大嫂,他应该尊重她,不能呵斥。
“大嫂,你冷静点……”慕容千叠无奈道,然后看了眼站在陈氏身后的慕容花影和慕容婷婷,声音厉了几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劝劝你妈?”
慕容婷婷脸上的惊容早已敛去,此刻只剩下尴尬。母亲就是这样。倘若对父亲诸多不满,难道不能夫妻关起来门来闹?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发生了,如果母亲一声不吭回霖城,她都是赞同的,毕竟父亲和三姑姑做得太过分了。祖母生了父亲的孩子,还被报纸上登了照片,以后她们怎么做人,怎么在这个社会立足?
可这是丈夫的过错,作为妻子,她应该先跟丈夫对峙。父亲倘若不肯认错,母亲再找族人帮忙。
此刻,事情闹得越大,对她们越不利,最好的法子就是补救是遮掩,而不是吵闹,证实了谣言。
若母亲当初不闹,父亲和祖母的事传不出去,旁人也不会看笑话,丢脸的不仅仅是父亲和祖母,更是整个慕容家族。
到了今天,母亲还是要闹慕容婷婷有些难过。母亲只求自己痛快,从来不想家族蒙羞了,他们做儿女的跟着抬不起头。
他们姊妹兄弟三人都没有成亲呢。
“妈……”慕容婷婷来拉陈氏。
却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陈氏反手扇了她一巴掌,指着她的脸骂道:“贱蹄子,你滚一边去!你就是瞧着慕容画楼那贱|人嫁得好处处帮衬着她,连母女姊妹情分都不顾了…….”
这话有些无理取闹。
今天她拉着陈氏,是不顾母女情分;那么姊妹情分呢?是怪当初慕容花影勾引白云归,慕容婷婷没有出谋划策?
想到这些慕容婷婷脸颊疼得抽搐,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身后一个力道,她向前蹿了两步,是慕容花影在后面推她。
她很厌恶对慕容婷婷道:“好了好了,挨了妈一巴掌,你哭给谁看?”
屋子里气氛有些僵持,慕容千叠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变化。好好的怎么又打起孩子来?
三子慕容郊原不安拉着二姐的衣角,有些不解望着母亲和大姐。
慕容婷婷眼泪如何也止不住,她觉得心中很酸。既是母女,她作为女儿没有不希望父母和睦的道理?作为姊妹,她当然更加希望姐姐有个好前程。
可……
她们的所作所为不是她认可的。她不想助纣为虐,不想同流合污更加不想看着母亲和姐姐一错再错。
她猛地摸了泪,正想说什么,二太太廖氏拉住了她的胳膊:“算了,你也帮不上忙,跟二婶去洗个脸。”
廖氏原本不想管的,让慕容千叠出面。
她是妯娌,更加不好管陈氏的撒泼。
可她一直很喜欢婷婷。
婷婷跟慕容花影不同,她为人不倨傲,不放肆,规规矩矩,见了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与人生口角。她跟廖氏的长子慕容睿一般大,两人从小就亲如兄妹,慕容婷婷也常背着陈氏,到廖氏房里玩,跟兄长慕容睿讨论功课。
陈氏总是嫌弃她没有母亲的风骨,廖氏却庆幸大房总算有个明白人。
便这样,慕容廖氏带着慕容婷婷、慕容郊原离开了客厅。
洗了脸,婷婷忍住心酸,可眼眶还是红红的。
“别伤心。”廖氏安慰着她,“母女吵架,自然是捡了伤人的话说。你妈对你们姊妹几个可是真心的,你别记恨她。”
“我不会······.”婷婷听着二婶的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眼泪又簌簌落下。
慕容郊原有些害怕,扑在姐姐怀里,也跟着哭了:“二姐,二姐,你别哭了。等我长大了对你好,咱们不跟妈妈和大姐住在一起,你也不用受气!”
慕容婷婷听了,大骇,顾不得擦泪,厉声对慕容郊原道:“你胡说什么?妈和大姐是咱们家的人。二姐是小辈,长辈教训小辈是应该的,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孝顺的话?”
眼泪再也不敢落了,狠狠望着慕容郊原。
慕容郊原腮边挂着晶莹的泪珠,怔怔点头:“二姐,我错了…
廖氏嘘嘘半晌。
陈氏很疼爱儿子。可她娘家败落后,最近几年她的心思都是替长女次女找个好婆家,从一步登天,便疏忽了对慕容郊原的照顾教养,把他交给了慕容婷婷。
两个孩子总在一起,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陈氏和慕容花影都不太喜欢婷婷,郊原又偏爱婷婷,听到母亲和大姐率常骂二姐,心中早有怨怼。
廖氏深深叹了口气,大嫂那个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丈夫情分生疏,唯一依仗的儿子又…···.
慕容睿喊了母亲和慕容婷婷等人下楼,陈氏已经哭好了,慕容千叠在一旁再三保证,这件事会追究。
等陈氏母女走后,廖氏问丈夫:“你怎么答应她的?”
慕容千叠一肚子气,凶巴巴吼道:“怎么答应?先稳住她,我给大哥拍电报,让他自己来管好女人和孩子。”
廖氏撇嘴,这样也好。
自己家的房子漏雨,偷偷修补好,非要嚷天下皆知,有什么面子?陈氏闹起来,可是一点分寸都没有,此前唯一能做的,便是稳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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